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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 第三部 第二三章

皇家上诉事务办公厅。案件第某某号。案件处理第某某号。某某科,某年某月某日。奉皇家上诉事务办公厅主任之令,兹通知市民叶卡捷琳娜·玛丝洛娃,皇帝陛下批阅玛丝洛娃所递诉状,恩准所请,下旨将其苦役改判为在西伯利亚就近定居。

公文的内容如下:

这个消息令人高兴,也很重要,因为聂赫留多夫想为卡秋莎和自己做的事情终于做到了。是的,她的处境得以改变,这将使他和她的关系面临新的难题。当她身为苦役犯时,他向她提出的求婚只是一种虚构的婚姻,其意义仅在于改善她的处境。而如今,已无任何因素会妨碍他俩的共同生活。可聂赫留多夫尚未对此做好准备。此外,她与西蒙松的关系又是怎样的呢?她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同意与西蒙松结合,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思绪,便不再去想了。“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他想,“此时需要尽快见到她,向她通报这个好消息,让她获释。”他认为,他手握抄本,便足以让她获释。出了邮局,他便吩咐车夫赶车前往监狱。

“亲爱的朋友!”谢列宁写道,“我们上次的交谈给我留下了强烈印象。你关于玛丝洛娃一案的意见是正确的。我仔细翻阅了卷宗,发现对她的审判是令人愤慨的不公正。改判只能在上诉委员会进行,你已向委员会递交了诉状。我在委员会里促成此案的改判,随信寄上赦免公文的抄本,地址是卡捷琳娜·伊万诺夫娜伯爵夫人给我的。公文正本已送交她受审时的羁押地,可能很快转至西伯利亚总署。我想及时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你。朋友般地握手。你的谢列宁。”

尽管将军并未准许聂赫留多夫上午去探监,可聂赫留多夫凭经验得知,在上级官员那里无论如何都办不成的事情,在下层官员处却往往能轻而易举地做到。于是他还是决定现在就去试试,看能否进入监狱,把好消息告诉卡秋莎,或许还能让她获释,同时了解一下克雷里佐夫的健康状况,把将军的话转告给他和玛丽娅·帕夫洛夫娜。

邮局是一个带有拱顶的低矮房间,几名邮局职员坐在柜台后面,向围在四周的人分发邮件。一名职员歪着脑袋,灵巧地把一个个信封推到眼前,逐一打上邮戳。聂赫留多夫没等太久,听他报上姓名,邮局职员很快交给他一大堆邮件。其中有汇款,有几封信和几本书,还有最新一期的《祖国纪事》杂志。拿起邮件,聂赫留多夫走向木凳,木凳上坐着一位手拿小本子的士兵,在等着领东西,聂赫留多夫在士兵旁边坐下,开始翻阅信件。其中有一封挂号信,信封很漂亮,盖有清晰的大红色漆封。他拆开信封,看到谢列宁写的信,还有一份公文,他感到血液涌上他的脸庞,他的心紧缩起来。这是卡秋莎一案的批复。是什么样的批复呢?难道是驳回?聂赫留多夫飞快地扫了一眼这封用刚劲有力、难以辨认的小字写下的信,然后高兴地松了一口气。批复是令人满意的。

典狱长身高体胖,相貌威严,蓄着唇须和络腮胡,翘起的络腮胡戳着嘴角。他对聂赫留多夫态度严肃,直截了当地说,没有长官的命令,他不会放任何外人进去探监。聂赫留多夫说,即便在京城也允许探监,典狱长回敬道:

辞别将军,聂赫留多夫感觉特别兴奋,他乘车赶往邮局。

“在京城很有可能,可我就是不放人进去。”他是在用这种强调暗示:“你们这些京城的老爷们,以为你们能唬住我们,给我们下命令,可这是在东西伯利亚,我们也对规矩一清二楚,我们还要给你们好看。”

“那就太好了。您知道吗?这里来了一个英国人,是个旅行家。他在考察西伯利亚的流放和监狱。他要在我们家吃饭,您也过来吧。我们五点开饭,我妻子要求准点开始。我到时候给您答复,看怎么处理那个女人的事,还有那个病号的问题。也许可以留下一个人陪他。”

皇家办公厅公文的抄本对于典狱长也不起作用。他坚决不让聂赫留多夫进监狱。聂赫留多夫天真地认为,只要一出示这份抄本,玛丝洛娃便能获释。典狱长却对此报以轻蔑的一笑,他解释说,释放任何一位犯人都必须有他顶头上司的命令。他只答应一点,他会通知玛丝洛娃,说她已获赦免,如果他得到上司的命令,他一个小时也不会多留她。

“是的,能说。”

关于克雷里佐夫的身体状况,他也拒绝提供任何情况。他还说,他甚至无法知道是否有这么一个犯人。就这样,聂赫留多夫一无所获,便坐上自己的马车回了旅馆。

“那么请问,您住在什么地方?住久科夫旅馆吗?唉,那里很糟。您来我这里吃饭吧,”将军在送聂赫留多夫离开时说道,“五点钟。您能说英语吗?”

典狱长的严厉态度主要源自这一情况,即这座监狱人满为患,羁押的犯人是其正常容量的两倍,此时狱中正流行伤寒。车夫在途中对聂赫留多夫说:“牢里死了很多人。他们得了一种病。一天要埋掉二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