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刑天大可不必把这些告诉我们。
“现在你们应该相信是九天玄女干掉了司马相如,又用心理战术诱导董双成自杀了吧?”刑天说。
“因为我想换盟友了。”刑天试图展示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不知是不是疾病的原因,他眼白多而眼黑少,颧骨高耸,双颊凹陷,仿佛是一只骷髅头咧开嘴,无声地向我吐露地狱的秘密。
以为九天玄女被刑天杀害时我感到过一阵揪心的痛苦,现在知道事实真相以后,我以为我会愤怒,或者至少会感到失望。但实际上情绪几乎没有起伏。顾雨萌和江夏的死状好像用喷漆喷进了我的脑海,遮住了其他情绪。
“行啦,咱们谁也甭煽情了,”钟致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我看您最好的归宿就是独自在这享受永生。致恒,走了,会仙女去。”
他们成为第一批人中的幸存者之后达成和解,定下了杀人方案和暗号。九天玄女的藏身与杀人地点,是初始时间点上的山神庙,也就是我刚刚踏进去,看到有黑影从后窗一闪而过的那间庙宇。
“没有我你们不会成功的。”刑天挣扎着试图站起来。
显然我们并不是山神庙接待的第一批观光客,就刑天的记录来看,之前竟然还来过两批,刑天和九天玄女第一批时就在,在冗长的聊天记录中,有人像司马相如一样,把同样的话发了两遍,按照刑天的说法,这就是九天玄女杀人的暗号。
钟致远背对他挥挥手:“抱歉,哥组团的时候不带人渣。”
“这是……”我感到毛骨悚然。
“你干什么……”刑天大声叫道,望着步步逼近的我,拼命往后退。
我和钟致远对视一眼,拿起刑天的手机。我发现刑天的聊天记录比我的多出许多,我不停地滑动屏幕往上翻,竟发现了一堆从未见过的名字,这些名字和“睚眦”“司马相如”之流是一个路数,在这堆陌生人中,刑天和九天玄女赫然在列。
“致恒!”钟致远一把拽住我,“你要杀他?”
“证据就是,九天玄女杀了司马相如以后给了我一个暗号——她把司马相如说的上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刑天说,“怎么,这就让你们惊讶了?那你们不妨翻翻我的聊天记录。”
“他杀了那么多人,死不足惜。”我说。
“这不可能。”我说,我们都目睹了司马相如自杀的过程。
“但你不是上帝,”钟致远把我拉开,“他现在这样什么也干不了,等这一切结束他自有他的下场。我们走。”
“确实,和她仙女一样的表现比起来,我才更像一个杀人犯。但如果我说司马相如不是自杀,而是被九天玄女杀掉的呢?”刑天说。
“可是……”我无法放任一个残酷的杀人凶手自生自灭,何况这个人还自诩为老天的宠儿。
“你们还不算笨,”刑天说,“不过就算我说是九天玄女干的,你们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钟致远盯着我的眼睛:“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保证。但你不能杀人,没有人能扮演上帝,你没有主宰别人生死的权力,知道吗?”
是个分号。每一句句子后面都是一个分号。钟致远把脑袋伸过来看了一眼,低声地骂了一句。如果第5条是这张通知书的最后一句话,那应该是个句号,而且这是一张被裁过的打印纸,说明底下原本还有话,却被人为地撕掉了。我想起了那张“杀人通知”,开头两个字就是“补充”,也就是说山神庙的操控者知道第一张通知被撕掉了一部分内容,才做出补充说明。可见撕掉通知的不是操控者本人。
“为什么?”我不解。
刑天说:“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
“因为只有上帝不会下地狱。”钟致远说完,拉着我找到出口,就在他伸手把嵌在地面上的木门拉起来的刹那,砰的一声巨响,木屑飞溅。同时我被钟致远一脚踹开,他自己就地一滚,第二、三颗子弹蹭着他肩膀飞了出去,几秒钟后空气里飘来一丝淡淡的皮肉烤焦的味道——子弹飞射出来时灼伤了钟致远的皮肤。
打印纸上最后一句是“5.阅读完毕后,请妥善保存纸张,不要乱丢垃圾,同时请开始倒数,三、二、一;”
对面的黑暗中亮起一个白色方块,钟致远调亮手机屏幕,冲我打手势。和我想的一样,他也认为楼道里拿着枪的那个人不敢贸然进来。我认为枪手是九天玄女或南柯太守,必居其一,钟致远摇摇头,把刑天的手机抛了过来。钟致远在输入框里打了字:刑天=南柯太守,看说话时间!
我把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拿了出来,看了两遍,没有什么新发现。刑天说:“看最后一句话。”
我看了一下,的确,在我们找到刑天的这段时间里,南柯太守没有说话。我退出刑天当前的聊天账号,再次登录时,果然出现了“刑天”和“南柯太守”两个备选账号。而南柯太守是在九天玄女和刑天后第一个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南柯太守很可能一开始就被干掉了,由刑天取而代之。而一直还算活跃的南柯太守长时间不说话,这本身就是给九天玄女的危机暗号。怪不得“南柯太守”在群里不怎么理会我们对“麻秆儿张磊”种种事迹的回忆,原来是个冒牌货。
“卷轴在你身上吧,自己拿出来看。”刑天说。
钟致远指指门,比了个数字九,我点点头,示意钟致远悄悄地往门边靠,守株待兔,到时候他攻上路,我负责在下盘使绊子。经过刑天身边时,钟致远脱了自己的袜子塞进刑天嘴里,然后慈祥地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腮帮子,顺手取走他口袋里的钢笔。
“你什么意思?”
我后来知道,那家伙几年缉毒警和卧底不是白当的,那三颗子弹让我们鸡飞狗跳的瞬间,他已经从子弹飞行的弧度上判断出拿枪的是个生手,所以她的准头很成问题,确保不浪费子弹的办法就是把枪管抵在前几次射击在门板上造成的洞眼上——而九天玄女恰好是个可敬的环保卫士,她打出第一颗子弹以后,剩下的两枪都是对着弹孔打出来的。
刑天说:“你以为九天玄女真是什么菩萨下凡?”
于是门板上只有一个孔。
“她?”刑天苦笑着摇头,“我们这些人里面,确实有人被谋杀了,但这个人不是九天玄女。”
钟致远伸出三根手指,摁下一根:三……二……一!他猛地把刑天的钢笔拍进弹孔,同时提起门板,运足臂力掀开,手钩子一样向里一捞。我看准时机踢腿扫过去,只听一声吃痛的叫喊,一个女人被我们放倒在地。我劈手夺过她的手枪,冷不丁太阳穴一凉,另一支冷冰冰的枪管抵在那里,似乎随时准备吸走我的呼吸和心跳,吐到阎王手里。
“最后一个问题,”我问刑天,“你杀了九天玄女以后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九天玄女竟然有两支枪。
钟致远笑了起来:“哥们儿,那老天派我告诉你,他老人家正拿你当猴耍。”
一刹那,连时间都停止了奔流,停下来饶有兴趣地旁观这场好戏:钟致远的手掐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她的枪顶住我的脑门,我手里拿着缴来的枪,一动也不敢动。
“我是不是畜生,你们说了不算,老天说了才算。我得病以后辞了工作去做义工,什么人都帮过。然后老天就把我带到了这里,带到我的酬谢面前。进来以后我哪里都不疼了,所以我什么也不怕。”刑天说。
“你哪来的枪?”钟致远在拖延时间。
他病态的瘦,肋骨在灰蒙蒙的白衬衫上映出一道道折痕,他说:“我的胃切得只剩拳头那么大,一次只能吃一勺饭,和鸟吃得一样多。”
九天玄女的声音冷静得令人吃惊,她微微一笑:“我喜欢随身带一些讨人喜欢的装饰品。”
果不其然,刑天指指胃部:“胃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四期了。”
“不如我们联手,一起出去?”钟致远问。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问道:“你三期还是四期,什么癌?”
“不。”
“我出去?我出去干什么?”刑天说。他的头发全掉光了,人干瘦干瘦的,像一截棱角突兀的枯树枝,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黑色的铁屑带着恨意相互摩擦,他说:“你们大概没有发现,进山神庙以后既不饿也不渴,连觉也不用睡了。因为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你的身体状态就停在你进来的那一瞬间,而我进来的时候恰巧是难得的哪儿也不怎么痛的好时候。多好,多好的地方。”
“为什么?”
我踢了他一脚:“说话!”
“因为你很严肃。嬉皮士严肃起来,说的不大可能是真话。”九天玄女一眨不眨地与钟致远对视,她的眼睛很大,睫毛长而密,她似乎不喜欢睁大眼睛,眼皮总是半耷着,随时流露出似睡非睡的慵懒情态,但她握着枪的手却很稳。
“你以为杀死所有人,你就能出去了?”钟致远居高临下地问,刑天听到以后,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躺平,看着我和钟致远,像一尊没有表情的蜡像。
“嬉皮士也可能只是被你吸引了,怕唐突了佳人。”钟致远说。
江夏的死状像是重影似的在我眼前闪现,我忍不住又揍了他一拳,踢了两脚,直到钟致远拉住我:“你要打死他了。”
“你会吗?”九天玄女的声音宛如调情。
刑天“呸”地吐出带血的臼齿,默不作声。
“牡丹花下……”钟致远说着,手慢慢地从她深V领的绛紫色弹力棉T恤里伸进去,九天玄女眉头微微皱起,钟致远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两包白色粉末,从阴影深处抽了出来。
钟致远用重手法卸了化疗男的手腕和脚踝,从他身上搜出手机,扫了一眼:“他是刑天。”
九天玄女一笑:“牡丹花下,然后怎样?”
我跃下楼梯,钟致远摁住了化疗男,我照着他颧骨突出的面颊狠狠地给了一拳,和钟致远一起把人拖回庙宇之中。
钟致远说:“牡丹花下……好死不如赖活着。”说完他夹着毒品的手骤然变向,抓住九天玄女拿枪的手,砰的一声……子弹射在天花板上,我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拿另一支抢。九天玄女亲昵地说:“喂,致恒。”
化疗男找回了他的钢笔。我曾在尸体上见到过的血洞赫然出现在江夏脖子上,鲜血直流。江夏的瞳孔正在放大,表情和血色像潮水一样从她脸上褪去。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伤口看上去很不真实。
我下意识地顿了顿,九天玄女的手一松,枪垂直下落,她腰身一拧,宛如灵蛇摆尾,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腰下面穿出来拿住枪,在钟致远掐断她脖子以前毫不犹豫地朝他扣动扳机。
“放开她!”我边跑边吼,仿佛为了回应我,江夏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来自地狱的悲鸣,我两三步跨下楼梯,正看见化疗男把江夏死死拖住在楼梯中间,等待那股无形的力量张开透明的血盆大口,无情地吞吃鲜活的生命。看见我,化疗男立刻丢开江夏,朝下跑去。我一把抓住江夏的手臂,却被钟致远扯开:“看她脖子!先抓那个畜生!”
不会玩枪的女人未必没练过瑜伽!九天玄女像某种精力惊人的软体动物,我甚至不知道她那些骨头都是怎么扭的,眼睁睁地看着她溜出了我和钟致远的钳制。她一闪身,灵蛇入水一般融入四周的黑暗之中,躺在一旁的刑天忽然呜呜地叫唤起来,接着一声枪响,他的侧脸上开了一个血洞,九天玄女身形晃了晃立即又消失了,我开枪打在了墙壁上。
“站住!”我厉声喊道,但江夏听见了反而跑得更快,“吱呀”一声,我看见墙壁上开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化疗男面无表情地掐住江夏的脖子,把她往楼梯下面推。我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一条熟悉的身影也向楼梯口扑了过去,我惊喜不已:钟致远没有死,他一直蛰伏着等待时机,在这方面他是当之无愧的好手!
钟致远蹿了出去,步子跨得很大,三步就不见了人影,好像跑着跑着蒸发成了黑雾。黑暗中传来肢体冲撞声和零星的叫声,不久爆发出一声枪响,一切归于阒寂。我等了几分钟,黑暗沉默而镇定,仿佛它已经吞没了九天玄女和钟致远,把他们同化了。
所以我没有进行任何言语上的威胁,我在江夏的尖叫声中从她的黄裙子上扯下两条布,想把她的手腕绑起来。江夏又叫了一声,我伸手去拉,被她在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她拖着肿胀的脚踝跑进了身后的阴影中,这时我看见一道人影在她身后一闪……
“钟致恒,你哥死了,”九天玄女冷酷无情的声音冒了出来,“给他报仇或者和我同伙,你自己选。”
我冷冷地、死死地盯着她,看她泪流满面,轻声啜泣,身体瑟瑟发抖。她是真的害怕,但这不会阻止她一有机会就继续害我,混迹街头时我经常看到这样的人,他们通常是瘾君子,为了一点白粉什么都可以出卖。江夏的理由甚至比他们还高尚一些,她是为了活命。她虽然不知道化疗男的实力,但我相信以她的能力不难判断出化疗男不敢贸然出手,这足以说明和我面对面化疗男一点胜算也没有。她绝不会蠢到相信化疗男关于合作的鬼话,但她得到了化疗男的武器,和藏身在黑暗里的化疗男比起来,显然我好下手多了。
血液仿佛一瞬间开始逆流,使我看不清东西。过了大概半分钟,也可能是半个世纪,我听见自己发出沙哑绝望的声音:“好,我入伙。”
我一把抓住江夏的手臂,她发出尖叫,钢笔扎破我脖子的皮肤,划出一道血痕。我下了死力气,几乎把她的手腕捏断,她颤抖着,叮一声,钢笔掉落在地。
“我数三声,我们一起走到光线里,”九天玄女说,“我们两个手里都有枪,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她拍拍我的后背,声音轻得听不清,呼吸里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把耳朵凑近她,这时针尖样的光芒一闪,我看见化疗男那支钢笔尖像蛇的毒牙一样向我脖子上扎过来。没想到化疗男竟趁我不注意把唯一的凶器塞进了江夏手里。江夏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颤抖,脸色却无比狰狞。
“好。”
“又怎么?”我低声问。
“三,二,一。”
大约走了二十来步,江夏抓着我手腕的手晃了晃。
我们一起走进节能灯的光晕中,九天玄女冷漠的表情里带有一丝胜利者的骄矜与不屑,这的确不像是才学会杀人的人会有的反应。
我的手机电量只剩10%,我用最微弱的一档照明扫了扫,什么也看不见。我吩咐江夏原地等着,我过去看一看,但江夏拉住我的手腕:“我脚踝扭了,跑不快,我怕……”她声音娇弱,理由也算合理,抓着我的手扣得死死的,我只能由她跟着我往角落走。
她朝我点点头:“你比你哥聪明,”说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那里……”江夏指着西南角。
我双手插在裤兜里,这时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就好像手腕上还拴着一块铅。然后我触摸到了那只滑腻、柔软、冰冷的手,就好像捏住了一条慵懒却凶残的蛇。
我立刻警惕起来:“哪里?”
变化总是一瞬间的事。九天玄女毫无预兆地把一捧墙粉朝我脸上摔过来,顺势飞快地抽出枪,砰的一声,声音那么响,好像子弹在我头颅里爆炸一样。烟雾散去,我从口袋里抽出手枪,子弹射出去时把牛仔裤打出一个洞。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她还在抽搐,脑门上的弹孔汩汩冒血,很快瞳孔散大,咽了气。
江夏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地轻声说:“我好像……看到有人。”
我没再多看一眼,匆匆跑进黑暗里摸索:“哥,你在哪里?”
“说。”我不耐烦地催促。
“臭小子……”一声轻微的呻吟,却像重拳打在我心脏上,心脏泵出狂喜的血液流遍了全身。
“没什么。”江夏说。
九天玄女试图一枪打穿钟致远的脑壳,但千钧一发的时候,那小子硬生生地扭开了脖子,还用手挡了一下。子弹擦破了手背,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将计就计,把这只手捂在头上,倒在地上再图后计。这骗过了九天玄女,让她在检查时误以为钟致远额头中弹,一声不哼地死了。
“怎么了?”我问。
我望着九天玄女渐渐僵硬的尸体,我现在有点明白钟致远关于“上帝”和“生死”的话了,杀人的感觉很不好受,哪怕杀的是个坏人。于是我问钟致远:“我这算扮演上帝,主宰他人生死吗?”
江夏自知没有反驳的余地,很痛快地答应了。刚才那道门消失了,于是我们两人在节能灯光晕外的黑暗中慢慢摸索,十来分钟后,跟在我身后的江夏忽然轻呼一声。
钟致远起手给了我一记栗暴:“不许和你哥抬杠,小兔崽子!”顿了顿,说,“你这叫正当防卫。”
“不,我们现在就出去。”我说。心想先把江夏弄出去,再回来对付化疗男,防止江夏在我背后捅刀子。
我笑出声:“现在怎么办?”
我倒被她说得愣了,她甜美的笑容在白惨惨的昏灯下竟如毒蛇吐芯一样让我后背冒凉气。
“找出幕后黑手,”钟致远恨恨地说,“不把他胖揍一顿,哥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我知道,”江夏对我一笑,“我不会和他一伙的,我们一起干掉他,然后出去,好不好?”
我想起一件事,说:“凶手不可能亲自监控所有人,他想要掌握我们的行踪,只能通过遥控,那么待在聊天群里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对不对?”
“别想没用的,”我冷冷地对江夏说,“那个人在把你当枪使,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吧。”
钟致远点头,我继续说:“那么现在除了我们两个,所有人都死了,凶手在哪里?”
江夏看上去懵懂无辜,耳朵却专注地寻找着声音来源,脸上思索的表情一闪而逝。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半步,如果要推我下楼,那么她需要一个有利的助跑距离,尽管这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化疗男既然敢这么说——我心里一激灵,难道钟致远竟然被他干掉了?在我离开庙宇的一分钟里,以钟致远的身手可能吗?
“不会是你小子吧?”钟致远烦躁地抓抓头发。
“江夏,”角落里忽然响起嘶哑低沉的声音,“我们两个联手出去,怎么样?”
我短促地笑了一声,心里和钟致远的想法差不多:如果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凶手,我就把我的鞋子吃了。
能逃出来全靠她的第六感,那股力量刚掀起一阵战栗的微风吹到她身上,她就忍着脚踝尖锐的疼痛飞快地跑下楼,饶是这样,腰上还留下了可怖的擦伤。然后她就找到了睚眦的信,信背后是顾雨萌留的消息。
两人瞪了一会儿眼,钟致远在死尸身上翻找有用的东西。我盯着手机发呆,忽然叫了一声,把钟致远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九天玄女身上来个跨越生死界限的吻:“怎么了?”他恼火地问。
那是个偶然发现。江夏在下楼梯时不慎扭伤了脚,凉鞋的绑带断了。她坐在石阶上处理凉鞋和脚踝耽搁了两三分钟时间,位置恰好在三十二级石阶的第十六、十七两阶,当她准备站起来时,一股力量擒住了她。那股力量是一种无形的幻觉,她感到虚空里两个巨大的透明齿轮骤然降临,机械、缓慢,却不容一丝反抗,她就像被绑死在贴着齿轮的传送带上。
“你过来看,”我举起手机,指着娥皇、女英、刑天等群成员,“他们都灰掉了,包括才死的刑天和九天玄女!”钟致远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然后做了我半分钟前做过的动作:朝四周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
江夏反复狡辩她不是故意的,打算装傻混过去。我不耐烦地说:“回答问题,不然就杀了你。”杀气腾腾的沙哑声音像是别人的。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间山神庙里除了我、钟致远、刑天、九天玄女,绝不可能有第五个人,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是怎么知道我们死活的?!
“说吧,怎么回事。”我踢了江夏一脚。
“监视器!”对视几秒钟后,我和钟致远异口同声道。钟致远添了一句“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