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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中国饭局的剪影——韩熙载夜宴图

就这样,两党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交战”。当然,大家都有死伤。所谓杀人一万,自损三千,韩熙载一党虽然在有些时候占了上风,但他看出来了,朝廷不是做事的地方,是吵架的地方。

烈祖李昪去世后,两党相争逐渐明朗化,随着宋党进入鼎盛时期,双方的矛盾渐渐激化。“元宗即位,延巳喜形于色,未听政,屡入白事,一日数见。元宗不悦,曰:‘书记自有常职,此各有所司,何其繁也。’由是少至。遂与宋齐丘更相推唱,拜谏议大夫、翰林学士。复与其弟延鲁交结魏岑、陈觉、查文徽,侵损时政,时人谓之‘五鬼’。”所谓时人,很可能就是以孙晟、韩熙载等为首的那些人。

众所周知,韩熙载是一个具有远大政治抱负的人,见识学问都有许多独到之处,他入仕南唐以来多次进言,均能切中时弊。可到了后主李煜统治时期,南唐统治已经岌岌可危,而李煜却不想有所作为。韩熙载知大势已不可扭转,又不能跟皇帝说,自己不想干了。只好采取另一个办法,那就是纵情于清歌艳舞之中。

韩熙载刚到江南时,烈祖李昪想用宋齐丘,可另一人徐温不同意。烈祖只好作罢。徐温死后,太和三年(930),李昪留子李璟在广陵辅政,自己出镇金陵,宋齐丘升上来了,他开始招揽人,培植自己的势力,一年后,宋党初成。对于宋齐丘们的结党行为,“给事中常梦锡屡言陈觉、冯延巳、魏岑皆佞邪小人,不宜侍东宫;司门郎中判大理寺萧俨表称陈觉奸回乱政。唐主颇感悟”。右仆射孙晟、常梦锡、萧俨、韩熙载等人在对宋齐丘等的品行不满基础上,逐渐形成了较为松散的政治联盟。

他想,是他的事,李煜可不这么想。当时朝中无人,确切地说,是无李煜认为可以的人。就想拜他为相。但有一件事很让李煜头疼,那就是韩熙载这人经常摆饭局,惹得诸多大臣对他印象非常地不良好。他也听过有人谈起这种事,但还是不太相信。所以,他派出狗仔队队长顾闳中去偷窥,顺便带点证据回来,于是,就有了《韩熙载夜宴图》。

韩熙载本是山东的一个贵族,因后唐政府把他的父亲杀了,他只好逃到江南做官。韩熙载博学多才,写得一手好文章,年轻时在京洛一带即负盛名,所以,深得南唐三主喜爱。李昪死后,其庙号“烈祖”就是由他主持制定的。李璟即位后,曾令韩熙载以本官权知制诰。中主死后,后主李煜更是有意授其为相。但是,他的南唐官途着实走得不容易。他历三朝、事三主,自然会卷入南唐最有特点的党争权斗中去,。以下就是他与大臣宋齐丘、冯延巳等朝中权要的斗争。

李煜看到这一证据后,果然就取消了拜他为相的打算。因为李煜本人虽然纵情歌舞诗词,但他绝对不会再找一个宰相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种说法是,韩熙载之所以不想让李煜拜他为相而选择纵情饭局,是他的一种认识:“中原王朝一直对江南虎视眈眈,一旦真命天子出现,我们连弃甲的时间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如何能够接受拜相,成为千古之笑谈?”

这只是一些为了填饱肚子而又希望吃得平安的人的想法,韩熙载当然不会这样想,因为他摆的夜宴,本来就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另有文章。

也就是说,在这一时期,韩熙载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完全破灭了,而且亡国当俘虏的命运迫在眉睫,折磨着他的是个人内心和客观现实的错综复杂的矛盾与痛苦,他除了以声色自娱来安慰和消磨自己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们看到《夜宴图》中的韩熙载在欢宴时,非但不是心情欢畅,反而表现出悒悒不乐、心情沉重的表情,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然而,今天许多人又提出来,“合餐”不卫生,比如一个人有传染病,恰好是可以通过唾液传染的,谁若跟他一起吃饭,岂不是倒霉了?所以,有人建议,还是分餐制为好。这种建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在饭局问题上,大家希望退化。

当然,顾闳中偷拍到的还不仅仅是《韩熙载夜宴图》的内容,还有别的。据说,毎当延宾客请谒,韩熙载先让女仆与之相见,或调戏,或殴击,或加以争夺靴笏,无不曲尽,然后韩熙载才缓步而出,习以为常。同时还有医人及烧炼僧数人,毎次来无不升堂入室,与女仆等杂处。

至于“合餐”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大概蒙古人做了一定的贡献,蒙古人发明了涮羊肉,大家围在一起,去锅里捞肉吃。而到了清代,乾隆皇帝几次下江南,每次宴饮时,除了他自己是一人一桌独餐以外,其他随从人员都是围桌合食。可能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合餐形式才彻底定型,并一直延续到今天。

李煜知道了这些情况后,才让顾闳中去偷拍。他拿到证据后,把韩熙载找来,对他说,您得悠这点,外面风言风语的,您这宴会搞得也太色情了吧。

宋朝时,普通百姓吃饭,就相当于今天我们的自助餐,“邻人小席,席间各菜都是由佣人分到每个人的盘里。”

韩熙载不为所动,依旧如此。

隋唐时,大家搞开放,西北地区少数民族的人和桌椅先后进入中原地区,当时称为“胡床”、“胡坐”。汉人对这种很高很大的桌腿、椅腿的东西很好奇,拿来一用,还很舒服。于是,如我们所知道的,宴饮时,每人一桌一凳为一席,尊者居上,称首席。但这并非是合餐制,大家还是自己吃自己的。也就是说,人们虽然是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但各人都有一套餐具和一份馔品。有些公用的“馔品”,先须以公用的餐具夹到自己的盘中,才能享用。在偷拍图片中,就有韩熙载与其他几个贵族弟子分坐床上和靠背大椅子上静听琵琶演奏一景。听者前摆有一并不大的高桌,每人面前都有一套餐具和一份馔品,互不混杂,界限分明。

试想,每天都吃喝玩乐,需要大把银子的。韩熙载是有钱人,他的工资很高,皇帝又经常赏赐他,当初又从山东带过来许多家财,最重要的收入就是他的文章。由于他的文章写得好,江南贵族、士人、僧道载金帛求其撰写碑碣的人不绝于道,甚至有以千金求其一文者。所以,他有这个条件蓄养伎乐,广招宾客,宴饮歌舞。

到了汉朝,分餐的方式更明确更规矩了。从考古发现,汉朝的皇帝在请大家吃饭时,他坐在前面的台阶上,皇后坐在一侧,大臣坐在两侧,都是一人一桌。当时人们吃饭时是双膝着地“跽坐”着,即使只有两个人也是分案而食。

有钱人请吃饭,那可就不是饭了。

中国从新石器时代就是分餐制,战国时,孟尝君请门客吃饭,他自己吃饭时,背对着烛光。另外一门客就很气愤,他以为这是孟尝君给自己开小灶,气愤之下,就跑了。孟尝君听说了这事,就赶紧把他找回来,让他看自己的那份饭菜,原来和他的是一样的。这个门客很羞愧,就自杀了。如果当时盛行的不是分餐制的形式,而是众人在一起同桌合餐的话,就不会出现客人以为“饭不等”而导致自杀悲剧了。

中国人的饭局大都有“奢华”作眉批。晋朝时,皇族王恺与石崇斗“奢华”,王恺请客用麦芽糖涮锅,石崇就用蜡烛当柴烧;然后斗到了客人来赴饭局的路上:王恺在四十里的路面用绸缎作帷幕,石崇针缝相对地把五十里道路围成锦绣长廊;最后又回到餐厅上斗:王恺用花椒面泥房子,石崇则用赤石脂作涂料……王恺屡斗屡败,就入宫晋见外甥司马炎,祈求皇帝助他一臂之力。司马炎气愤不已,居然有人敢跟皇族斗富,找死嘛。他从府库里拿出西域某国进宫的一株价值连城的珊瑚树,高约二尺左右,命舅父拿去斗败石崇。王恺得此皇家奇珍后,自信心一瞬间增长十倍,立即召开饭局,在吃饭时,把珊瑚树拿出来,给石崇看。石崇扭头与跟班说了几句话,跟班走了,一会回来,拿了一柄铁如意。石崇抄起铁如意就把珊瑚树砸了,王恺真想骂娘,石崇却笑道:“区区薄物,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我赔你损失还不成吗?”一使眼色,“跟我去我家。”

在这副“偷拍”图片中,韩熙载头戴高装巾子、练鞋,交领便服,袒腹挥扇。侍女及歌伎着团花长衫、腰袱。客人和侍从们着唐式幞头、圆领长衫、乌皮靴。每人面前一份食物,一双筷箸。由此可知,这个时候,中国还是分餐制。关于分餐制,有必要做一下简单的介绍。因为我们应该知道,现在的西餐模式,中国早已有之。

到了石崇家,石崇命令仆人取出家藏珊瑚树任王恺挑选。仆人捧出的珊瑚树有几十株,高大的约三四尺,次等的约两三尺,似王恺所示的珊瑚树要算最次等的。石崇指着珊瑚树对王恺说:“君欲取偿,任君自择。”

《韩熙载夜宴图》中并没有画出盘子中的食物,但根据历史记载,大抵能猜测出个八九。中国古代,宴席上的菜肴多以野味为多,因为那时大多地方都为蛮荒之处,野兽成群,捕猎甚易,加之不少野味山珍还未濒临灭绝,品尝稀奇古兽之肉是古人一大乐趣。南宋《岭外代签》里写有粤人“深广及寞峒人,不问鸟兽虫蛇,无不食之。其间异味有好有丑。山有鳖名蛰,竹有锟名鼬、鸽鹳不足,猎而食之,鲟鱼之唇,活而脔之,谓之鱼魂。此其珍者也。至于遇蛇必捕,不问长短,遇鼠必执,不问大小。蝙蝠之可恶,蛤蚣之可畏,蝗虫之微生,悉取而燎食之。蜂房之毒,麻虫之秽,悉炒而食之。蝗虫之卵,天虾之翼,悉蚱而食之。”清代晚期时,富贵人家请吃饭,有一道菜叫“四不像”,现在我们已经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韩熙载的餐桌上肯定也有这样在今天我们说不上名字或者是根本就从没有听说过的野味。

王恺知道,自己丢人丢大了,只好认输,两只脚抹油走人。

宴饮之风大概是由殷纣王开始的,这位在昏君行列首屈一指的王骄奢淫逸,遍设“酒池肉林”,每天都在鹿台上与苏妲已荒淫取乐,他后来被“小儿”姬发逼得自焚,与每天举行这种宴会有很大的关系。

韩熙载当然没有这样的大手笔,但每次宴会,花的钱肯定不是小数。而且每次宴会,他都赏赐自己四十几个小妾财物,长此以往,他就变得穷了。但他有招:每到宴会时分,就自己穿上破衣服,带上破斗笠,拿着破箩筐,打扮成活脱脱的一个乞丐样,到各个妾的庭院中去讨饭开宴。五老婆这里讨得一碗鱼翅,十四老婆这里乞到一盆熊掌,一路走一路要,等到第四十七个老婆施舍给了他一只烤全羊的时候,众人就都high了,就这样,夜宴开始了!

端菜上席,必须层层上传。如系家宴,则由贴身丫鬟或主人的晚辈把菜放在桌上。今天重大宴会或宾馆酒楼必有一名女服务员专司端菜上桌之职,体现古韵余风,也体现了现代商业意识对客人的尊重。

被邀请来的男性大官儿们几乎都扮作一副浪荡而落魄的模样,调换角色,向那些香香的,美美的妾姬们讨要东西吃。而女人们则要装出爱理不理的表情,漫不经心地喂他们一口,又一口。

入座后,主人必须起立敬酒致词,无非是说明原委和一些客套话,客人同时起立承位,接着,客人也应回敬。主人敬酒为“酬”,客人回敬称“酢”,如此反复三次,“酒过三巡”以后,就可以稍稍随便了。

这样看来,似乎如果没有美女陪这吃,自己就吃不下东西一样。中国的饭局后来就演变成,如果没有美女陪着吃,还真有人吃不下的。

筵席还有若干繁琐的礼仪:首先桌席规格必须与客人地位身份相称,还有以碟子多少或馔肴珍贵华丽程度分成不同层次。入席时,以长幼、尊卑、亲疏、贵贱排坐次,这是宴会中的重要项目。面南正中者或面对门者一般为上席,若有多席,则以在左之席为首席,以此递推。

还是回到石崇这里来。石崇在家举办豪华宴会,就必须有美女在旁陪着。就象今天的贪官土肥佬在酒店要小姐陪酒一样。但跟今天的这些人有所不同,石崇给那些美女下了个规定:宾客有饮酒不尽兴者,劝酒的美女就必须去死!

隋唐时,席面有了改变,进食者由席地升坐椅凳,凭桌而食。基本上采取一人一桌一席制,每个席面上各制食馔,符合饮食卫生要求。

有一次,东晋宰相王导和大将军王敦两兄弟去石崇家吃饭。王导酒力很浅,因为怕劝酒的美女杀身只好强饮数杯,当场醉到在席上。王敦酒亮很大,但他是个混蛋,任凭美女流泪劝酒也不肯喝一口。至少有三位美女被拉出去砍了,可王敦仍不动声色,依旧滴酒不沾,第四个美女仍旧不能劝他喝一口,被拉出去的时候,王导责备兄弟无恻隐之心,王敦平静地回答说:“彼杀自家人,关我何事?”

古代筵席有严格等级,不像今天,只要你有钱,不管是抢来的还是卖来的,坐得屁股垫多少都可以。《礼记·礼器》有着明确的规定: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二重。开始时,大家席地而坐,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在饮食器具上也有响应的规定,古代,大家所用的饮食器具为“鼎”,鼎的多少表明主客的身份、筵席的规格和食物的丰盛程度。按照“礼”的规定,“天子九鼎,诸候七鼎,大夫五,元士三也(《春秋公羊传,桓公二年》)。”吃饭也是分成座位排下来的,膝盖高一点小桌,一人一个,饭一人一份,酒一人一份。当然《周礼》、《公羊传》所记载的一般都是贵族的饮食制度,有关平民的饮食制度并未提到。

韩熙载当然不会这样做,他对那四十几个小妾疼爱有加,甚至因为他贫穷的缘故,有几位还跟客人吃完饭后就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也不介意。

筵字和席字的本意,原是指古人坐、卧时所使用的铺垫物。古代设宴,先铺筵于地,再根据坐者的身份、地位加席。

但小妾们介意,韩熙载请吃饭请穷了后,这些人纷纷逃离了他,韩熙载不能没有饭局,就跑到李煜那里上表哭穷,李煜虽然不满,但还是以内库之钱赏赐。于是韩熙载索性不再上朝,被人弹劾,贬为右庶子,分司于南都,即于洪州安置。韩熙载一面单车上路,一面上表乞哀,当后主将他挽留下来后,以前的那些小妾又都回来了,韩熙载也重新回到了以往那种纵情声色的日子。李煜有一次感叹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韩熙载的夜宴,又被称为筵席。中国所谓的筵席是一种带有目的性的、具有一定规格的、传统的聚餐方式。它是一种汇集了文人雅士或达官贵人共同品尝某些名食的一种大型宴会,气派宏大,人物众多,菜品丰富,并在席间搞各种文娱性游戏如划拳猜子或行令以示赏罚。

那么,我们先说第一条信息。

我们只能说,李煜并不是一个善于使手段的皇帝。他虽然能偷窥到韩熙载的饭局,但始终拿他没有办法。等于说,他成立的这个狗仔队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实惠。自他之后,就有人利用这一狗仔队,进行有目的并且非常能见成效的偷拍活动了。

《韩熙载夜宴图》至少给了我们三条信息,第一,中国历史上的饭局内容相当丰富;第二,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的“偷拍”能与顾闳中的“偷拍”相比,因为他的这张“照片”已经存在了1000多年;第三,中国人搞饭局,通常都带有一定的目的,也就是说,韩熙载不分阴天晴天,每晚必搞宴会,他并非是喜欢吃喝,而是迫不得已。

其中,明太祖朱元璋就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位。有一天,朱元璋想见国子祭酒宋讷,但又不想打扰他休息,就派一个画家潜伏到他家去画一张像来。那天正好宋讷在家穿着公服,危坐不语。画家就这么画了一张宋讷生气的模样呈给朱元璋。

第二天退朝后,朱元璋把宋讷叫住,问他昨天为何阴沉着脸。宋讷说,有个手下办事太毛糙,自己已经训斥他好几次,但仍旧改不了,所以很生气。朱元璋点了点头,拿出那张画像给他看,安慰了几句。朱元璋之后的几个皇帝,对“偷拍”更是趋之若骛。虽然没有设置类似画院的专门机构,但宫廷画家是袭用特务机构锦衣卫职衔的。宣德到弘治年间,有一大批著名的宫廷画家,如周鼎、谢环、商喜、吕纪、吴伟等,都授“锦衣卫指挥”、“锦衣镇抚”等衔。可以想见,这些人如果不是特务,就是一些小报记者。他们的老板皇帝让他们“偷拍”谁,他们就得去做。

李煜拿到这一“偷拍”成果后,很是赞赏。他又让周文矩把偷窥成功拿来,我们现在已不得而知,周文矩的“偷拍”水平如何,因为早已失传了。

韩熙载被“偷拍”,证据确凿,皇帝李煜为什么说出来什么呢?因为摆饭局,在南唐,本就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

《韩熙载夜宴图》,长335.5厘米,宽28.7厘米,它由听琴、观舞、休闲、赏乐和调笑等五个既可独立成章,却又相互关联的片断所组成的画卷,无论是造型、用笔、设色方面,都显示了顾闳中的深厚功力和高超的绘画技艺。《韩熙载夜宴图》全卷共分五段:第一段写韩熙载与宾客们谛听状元李家明的妹妹弹奏琵琶的情景;第二段写韩熙载亲自为舞伎王屋山击鼓;第三段写宴会进行中间的休息场面;第四段写女伎们吹奏管乐的情景;第五段写宴会结束,宾客渐渐离去。全图五幅,整幅画卷交织着缠绵又沉郁的氛围,我们今天来看,还能从画中看出韩熙载在及时行乐中,遮隐着对生活的巨大失望和内心痛苦。因为整副画卷,韩阁下都没有笑容。

在那时,皇帝的赐宴与会食就花样繁多,且吃起来没完没了。简单说,最为尊贵的一种叫“大酺”,时间一般为三至九日,在全国城乡举办。大酺期间,百官庶民可恣意聚饮,歌舞嬉戏,并伴之以各种游乐活动,且常常乱到无法收拾。早在唐朝时,有一次玄宗皇帝搞“大酺”,闹得很不成样子,玄宗就对高力士说:“吾以海内丰稔,四方无事,故盛为宴乐,与百姓同欢,不知下人喧乱如此,汝何方止之。”

顾闳中足足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将他偷窥到的韩熙载夜宴场景画了出来。如我们今天所知道的,这就是著名的《韩熙载夜宴图》。

据说,战国时赵武灵王灭掉了中山国,大酺五日,打了胜仗,大吃大喝,以示庆祝。现在的我们肯定想不明白,怎么吃个大餐还得皇帝下令才能吃呢?这是因为秦朝法律规定,禁止三人以上群饮,只有得了大酺,民众才可聚饮。这真是管天管地还管吃饭放屁了。

事实上,“夜宴”这个词聚集了太多的诱人元素了,它的意境包括了:大吃大喝、宫闱斗争、色眯眯、深夜的御花园、后宫嫔妃三千、在华丽的浴缸里吃喝、大醉淋漓、偷窥的狗仔、未成年的患有厌食症的丫环、整牛整羊、薄纱料子或者软绸子的宽袖大袍、金子做的酒壶、把西方来的动物当宠物的大胸舞女、不问政治、私藏五石散、堕落而淫乱的男女主人、定有一句“天上人间”的诗词歌赋,以及现在时髦到不行的那个英文词:high。吃饭如果选在深夜,并且是在一个相当隐蔽的地点,还要召集一大群志同道合爱喝大酒的朋友,那就一定会成为一场香艳无比的盛宴。

试想,百姓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喝酒了,还不是怎么痛快怎么喝。玄宗皇帝不知道,百姓和贵族的欢乐又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在百姓眼里,狂欢就是狂欢,搞个狂欢也要讲究节制与分寸,而非狂欢。就比如在今天的饭局上,大家正襟危坐,一杯啤酒喝三小时还剩半杯,那是在喝砒霜,而非狂欢。

两人经过几天的偷窥,先是得出结论:中书舍人的日子过得真叫一红火。当然,不仅是他二人这样想,今天,一提到“夜宴”二字,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韩熙载的夜宴上,不知道喝的是什么酒。但肯定有酒,并且大家喝得都很高兴。不然,就不会有人搂着小妾求欢了。

接到任务后,顾闳中就带领手下潜入韩府,或在房顶,或以客人身份混入,韩熙载并没有发现,因为顾闳中只有一个手下,叫周文矩。

提到酒,中国人对酒简直比对我们传说中的祖宗还亲。

这次偷拍(应该称为偷画)的对象是当时的中书舍人韩熙载。

酒的发明纯属意外,古人储藏谷物,但可能是因为保管不善而发芽发霉,这种谷物烹熟后食之不尽,存放一段时间就会自然酿成酒。当人们喝了这种东西后,感觉很舒服,所以,酿酒开始了。

而领导这次偷拍的就是当时任“画院”的主管顾闳中。提到“画院”,学美术的人大概都知道,它是“定一种制度官阶,有阶级的把画者集合拢来,供帝王的呼使。”这个集体,就是“画院”。它是南唐后主李煜首创的,说白了,就是李煜让一些人有事没事得画点东西,以供自己欣赏。

饭局怎么可能离得开酒呢?所以就有了关于酒的饭局定律:敬酒是一门艺术,拼酒是一门技术,耍酒疯是一门骗术,千杯不醉是一门防身术。

与上面的书生偷拍公主相比,发生在南唐国的这次偷拍,可谓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最成功的一次偷拍。偷拍人员之精,次数之频,都是历史之最。

无论韩熙载的饭局是否有酒,是什么酒,都不是最重要的。尤为重要的是,韩熙载经常搞的这饭局,是饭局之意不在“饭”而在“局”。

但这并不是最早的“偷拍”,最早的偷拍发生于五代十国时期,并且偷拍的证据一直保留下来,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韩熙载夜宴图》。

韩熙载摆饭局是不想当丞相,是想让皇帝看到他的荒淫,是想以这种纵情声色的态度来对抗那个王朝和那个即将要风雨满楼的时代。

蒲松龄天才也,他所说的这个故事中的道具——那面镜子其实就是现在的数码相机的“显示屏”,或者是带摄像的手机显示屏,发出的“光”其实是“闪光灯”发出的。于是,我们可以下结论,这个书生偷照公主的行为就是我们今天发生在你我身边的偷拍。

千篇一律,如果一场饭局不在“饭”而在“局”时,这饭局就真的具备了你所有能想到的学问了。有人说,中国的饮食之道其实就是人情融合之道。一场饭局,既能是亲朋故交之间的沟通交流,也是生意对手间的交锋谈判。所谓人脉,所谓圈子,所谓社会关系,所谓资源,所谓一个人的能量,所谓友谊,所谓生意和交易,这一切如果要绕开饭局,可能就不存在了。首先,中国饭局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可以看作是饭局历史学。孟尝君广招宾客,对于那些投奔自己而来的侠士,无论贵贱都与自己吃一样的馔品,而战国四君子门下笼络的三千食客,每日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饭局开张。饭局文化在中国古已有之,其巅峰概是清朝的千叟宴和满汉全席。如今,高档酒楼里,那些哼哼呀呀的人们正在延续这一历史。

这个书生有一次听说肃王的第三个女儿绝美,于是就十分想见她。恰好有一次,这位公主到崆峒山游玩,书生就藏在山中,看到一顶轿子来到,轿帘掀起,公主出来,书生急忙将镜子对准公主,一道光过后,公主就在镜中了。回到家里,书生把镜子放在案头,“审视之,见美人在中,拈巾微笑,口欲言而波欲动。喜而藏之。”

而饭局又属于社会学研究的范畴,在中国,饭局可谓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结婚有饭局,升学有饭局,赔礼有饭局,办事有饭局,过节有饭局,跳舞有饭局……看一个人经常混迹于何类饭局,几乎便可以洞悉其兴趣、爱好、财富、身份、地位。饭局在中国,也是一个人的社会身份认同体系。

《聊斋志异》第七卷“八大王”中有这样一个情节:一个书生,偶然中得到一面镜子,镜子背后有凤钿,画着“环水云湘妃”,这当然不是神奇的,神奇的是“光射里余,须眉皆可数。佳人一照,则影留其中,磨之不能灭也;若改妆重照,或更一美人,则前影消矣。”

饭局当然还是一门政治学,老子就说:治理一个国家其实就如炸小鱼,说的就是当权者治国,就像一个星级大厨,将各种食物配料融和烹调,从而达到政通人和的佳境。饭局当然有文化,在《礼记·礼运》里有这么一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说的就是礼仪制度和风俗习惯始于饮食活动之源。

而一个完美的中国式饭局,设局人、 局精、局托儿、陪客、花瓶众角色一个都不能少。拿韩熙载夜宴打比方,设局人就是他自己,局精是那些士大夫、局托是韩熙载的门生,陪客当然很多,花瓶就是他那些小妾。少了其中任何一个,这饭局就没有意思了。

一张夜宴图,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副名画,一个古董。一副《韩熙载夜宴图》至少阐释了中国式饭局的一个剪影:偷窥、偷拍、官场、饭局之局、奢华,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散布。如果不是中国人的喜欢散布,我们如何知道韩熙载的那场夜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