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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萧莫谛蒙冤

“你说得好,过两天你就知道萧莫谛是如何参与谋反的。”

完颜希尹大动肝火,朴愣子始料不及,他咕哝道:“上将军,你咋说我咋听,但你得让别人相信萧莫谛参与了谋反。”

完颜希尹压下火气,他感到对朴愣子的态度过于激烈,于是端起酒杯,邀朴愣子喝了一杯酒。

“谁说她没有谋反?”完颜希尹霍地站起来,拉长了脸吼叫起来,“你说,萧莫谛没有谋反?”

乌尔达这时候进来,向完颜希尹报告了一个重大消息:完颜宗翰与完颜宗望两位元帅在金上京开罢御前会议之后,一起联袂南返,他们取道辽阳,经榆关到达平州,大约两天后,宗翰即可返回大同。

“我担心的是萧莫谛,她可没有谋反呀。”

乌尔达退出后,朴愣子又紧张地挖起了鼻孔,问完颜希尹:“怎么办?”

“没有错你还担心什么?”

“什么怎么办?”

“听进去了,你所作的安排,都是证明耶律余睹谋反。你调动部队是为了平息叛乱,这些都没错。”

“两天后宗翰元帅回来,你如何向他解释萧莫谛的事?如果萧莫谛回到宗翰的身边……唉,后果不堪设想。”

完颜希尹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说:“朴愣子,我今天在会上说了我的几样举措,你没听进去吗?”

“不用等两天,今夜里就可了断。”

“是啊,今天开会的人,都是跟随你多年的部下,都担心你与宗翰元帅交恶,不会有好下场。”

“今夜?”

“不但关押了萧莫谛,我还杀了他的元帅府的管家安勃烈。”

面对朴愣子疑惑的眼光,完颜希尹的两眼射出凶光,恶狠狠地说:“今夜里,让萧莫谛去死!”

“萧莫谛是宗翰的心肝宝贝,你把她关起来,宗翰元帅怎么饶得过你?”

坐在牛车上回到大同城中的萧莫谛,被临时羁押在原大辽西京府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大辽灭国后,这府衙仍被大金沿用,但因大金军攻占西京时,府衙堂官的家属有三位女眷在后院吊死,后院因此经常传出闹鬼的事儿。府衙堂官于是下令将通往后院的甬道封死,临时在那里堆放一些杂物。好在后院原本有一个小门通往街巷。完颜希尹将萧莫谛安置在这里,也是花了脑筋,这小院僻静,没有任何闲杂人等,里面发生了任何事情,也不至于让外头知道动静。

“说说你的担心吧。”

昨儿晚上在金贝村,在萧莫谛当众扇了完颜希尹一个耳光之前,他还没有拘捕萧莫谛的打算,当他恼羞成怒宣布收押完颜宗翰最为心爱的妻子,这个在大同城中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与她媲美的漂亮的女人时,在场的人——无论是村民还是部众——全都惊呆了。作为大金国西路军的二把手,竟敢拘押一把手的老婆,这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何况完颜宗翰不仅仅是西路军的主帅,他更是深得完颜阿骨打老皇帝及当下皇帝吴乞买深深信任的大金国的军魂。但完颜希尹之所以不同于旁人,就在于他这种敢作敢为无所顾忌的性格。

“这倒也是,”朴愣子又灌了一口酒,他恨自己说话总是说不到点子上,“不过,我还是替你担心。”

有一种人你可以揍扁他,但不可以羞辱他;你可以杀死他,但不可以得罪他。完颜希尹正是这样的一种人。这位个头儿不高但心气儿很高的男人,永远忘不了两年前为攻陷金上京所举办的庆功宴上受到的羞辱。当时,他把天祚帝的元妃萧莫谛从被命令前来陪酒的女人堆里挑出来,强迫萧莫谛用嘴喂酒给他喝,遭到萧莫谛的拒绝后,他当众凌辱她,没想到完颜宗翰走了过来,当着阿骨打皇帝的面将他揍了一顿,并斥责他像一只发情的狗,丢人现眼败坏大金军的名誉。他本想请求阿骨打皇帝能帮他说几句话,没想到阿骨打笑着告诫他“女人是用来使唤的,不是用来羞辱的”。完颜宗翰更是补了一句“女人是用来宠爱的,而不是用来玩弄的”。阿骨打对宗翰的话表示了赞赏。宗翰便趁机向阿骨打皇帝提出了请求,他要娶萧莫谛为妻,阿骨打皇帝也同意了。

“你要是烧香,佛爷都掉腚儿。”完颜希尹开了一句玩笑,接着又说,“佛爷是出家人,他可不管俗世的事儿。”

因为这件事,完颜希尹受到了同族兄弟们的奚落。从此,完颜希尹对完颜宗翰生出了憎恨,碍于完颜宗翰不可一世的权势和众星捧月的威望,他不敢有丝毫表露。说实话,那天晚上他之所以挑出萧莫谛来百般戏弄,是因为他也贪恋萧莫谛的美艳。但他几乎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这个感情白痴,像对待战俘一样对待女人,他希望占有这个女人的肉体,却又要无情地撕碎女人刻意守护的尊严。他把战争的游戏规则用在男欢女爱上,他的失败是注定的,偏偏他又不承认失败。他把难以排遣的怒火发泄到行为与言语均无可指责的高贵的对手身上……

“对佛爷,咱将信将疑。”

完颜希尹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尽管他与完颜宗翰的裂痕随着岁月的流逝不断加深,但是没有人看得出他们貌合神离。每当他看到宗翰与萧莫谛成双成对甚至有时还牵手出入各种场合,或者听到别人谈起这一对恋人时,他的心中都在倒海翻江。这更使得他的仇恨无法消弭,他试图忘掉这一件不愉快的往事,但越是想忘掉,却是越清晰地在他眼前浮现。

“你啥时候信佛了?”

当他挨了萧莫谛一记耳光之后,他才猛然醒悟:耶律余睹事件,不是给他复仇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吗?一个恶毒的阴谋顿时在他的心中形成了,他当即决定逮捕萧莫谛。

“这事儿,就是交给佛爷,也没有化解之招。”

为了实现这个阴谋,一整天他都在作准备,比如给吴乞买皇帝八百里加急发出驰传,派人去平州迎接完颜宗翰归来等等,他要让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天衣无缝。

“我就猜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完颜希尹反问他,“你说说,这个萧莫谛该如何处置?我正要听听你的想法。”

这天晚上朴愣子陪完颜希尹喝酒过了子时,他晕乎乎离开监军府后,完颜希尹立即喊上一直在衙堂外待命的乌尔达,让他跟着一起前往萧莫谛的关押地。

朴愣子喝了一口酒,鼓起勇气问:“上将军,你会怎样处置萧莫谛?”

子夜时分,大同城内一片寡静。因为耶律余睹事件,完颜希尹宣布宵禁,故大街上阒无人迹,所有人家无不关门闭户,偶尔有巡逻的小队经过,那也是完颜希尹的部队。但刚刚过去的这个白天,大同城内可不平静,耶律余睹毕竟是大金国西路军的第三号人物,他的亲信在城内各衙门里任职当差的不在少数。虽然萧仲恭的驻城部队已尽数撤离,但散布在各处的党羽亲信得到消息之后,有的赶紧逃亡,有的负隅顽抗,完颜希尹向乌尔达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肃清余孽。因此,城里头爆发了数十次零星战斗。一直到深夜,风声鹤唳的气氛一直在大街小巷蔓延。

此时已过亥时,完颜希尹让乌尔达安排几样菜肴,留朴愣子吃一顿便饭。席间,他问朴愣子:“你要对我说什么?”

在乌尔达等十几名卫士的陪护下,完颜希尹骑着马直接穿门而入进了府衙后院。尽管院子周围警卫森严,但小院里头倒显得幽静。回廊上亮着几盏黄纱灯笼。一名警卫将完颜希尹领到右厢靠里的一间房门前,打开门锁,完颜希尹自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会议之后,将军们散去,但朴愣子留了下来,有一件事儿让他心里头不踏实,因此想与完颜希尹单独谈谈。

房子一进两间,显然是女眷居所。外间陈设的桌、椅、几、凳都透出闺阁气息,里间显然是卧房,门虚掩着。警卫在门外喊了一声:“哎,你请出来。”

“不待命还能做什么呢?”完颜希尹故意夸大地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你们几位的部队,是用来增援的,我昨天已将大部分主力调集起来赶往南方,倘若那里战事吃紧,你们可以增援,但耶律余睹去了北方,你们若赶去堵截,却要穿过宗翰的防区,如果他的部下不理解,岂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再说,我已函告他们,希望他们能够采取军事行动,万一耶律余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呀!”

警卫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萧莫谛,故只能喊“哎”。不一会儿,听得脚步声,萧莫谛走了出来。

“待命?”

对于一个美丽的女子来说,她穿任何衣服都是一种时尚。从金贝村被直接带到这里来拘禁的萧莫谛,一天一夜无法梳洗,身上穿着的那件白绫绲边的黑绒袍子还是昨夜为姐姐做七七法会的祭服。昨夜因为在野外,萧莫谛还戴了一顶镶着宝石的月白色的貂皮帽。这会儿因为在屋内,她取下了貂皮帽,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白色的绫带,将一头披散的乌黑的秀发束起来,秀发遮住了耳朵,稍稍凌乱地披向了后肩。在屋子里朦胧的烛光下,这身打扮把萧莫谛衬托得更像一位女神。她脸色苍白,略略有些憔悴,眼角上甚至有些泪痕。这种刻意掩饰又自然流露的忧伤更体现了她的天生丽质。

“待命。”

萧莫谛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完颜希尹惊呆了,一股子欲火在他体内陡然燃烧。他甚至意识到自己目光的贪婪。但这时,他的耳畔仿佛响起完颜宗翰的话“女人是用来宠爱的,不是用来羞辱的”。接着,他又回想起宗翰举着满满一坛子酒从他头顶上淋泻下来让他狼狈不堪的场景,复仇的情绪顿时又代替了肉欲,狞笑又回到他的脸上。

将军们听了完颜希尹的说明后,都不得不佩服他们主子的头脑。没想到在这疾风骤雨的一天里,他还能够如此缜密地处理这些既能控驭局势又能保护自己的英明举措。一位将军感慨道:“上将军,你啥都想好了,咱们也用不着瞎嘞嘞了,你就说,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萧莫谛,这么晚你还没睡?”

在这第二次军事会议上,完颜希尹向部将们通报了他今天做出的几样决策:第一,他已经把耶律余睹谋反的消息连同大宋皇帝写给他的信札的抄件派特使驰告金上京的太宗皇帝吴乞买,并在信中陈述自己违反大金军法令擅自调兵的理由,军情紧急,平叛刻不容缓,故乞求皇上能够原谅他的先斩后奏。第二,他认为耶律余睹部队之所以不南下进入大宋,并非大宋不接纳,而是军情败露之后,大宋官军没有做好接应的准备。耶律余睹向北逃窜实在是迫不得已之举。有鉴于此,他以宗翰元帅的名义给夏国皇帝修书一封,希望他不要得罪大金国收留耶律余睹。第三,他以监军府的公函告知宗翰元帅防区的各位将军,一是通报耶律余睹的叛变;二是希望他们能够在叛匪路过时予以堵截。第四,他派出一支骠骑兵踏上前往金上京的道路,目的是迎接宗翰元帅的归来,并在第一时间将耶律余睹叛变而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向他禀报。

完颜希尹坐到桌前椅子上,萧莫谛站在屋子中央,她平静却又威严地盯了完颜希尹一眼。

按宗翰元帅的安排,以大同为中心,耶律余睹的部队主要布防在南边蔚州与应州一带,以控御大宋的宁化军以及代州与曲阳军事;完颜希尹的部队驻扎在东边怀安、阳高与弘州一带,与驻扎在奉圣州、归化州的东路军完颜娄石部形成掎角之势,保持对燕京的嵌制;宗翰元帅自己的部队则守卫在西南与西北一线,分别在武州、朔州、东胜州、云内州与天德军等处设立了十二个防区,南控大宋的火山军、保德军、岢岚军与宁化军,西御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白马强镇军司以及右厢朝顺军司。大同城的北面是蒙古高原,应该说,那一片地广人稀的广袤区域,眼下已成为大金国的战事敉宁的内地,故东路军与西路军均无主力部队在此驻扎。耶律余睹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舍近求远,想让陈一峰率部沿着完颜宗翰部队防区的边沿一路北上。完颜希尹在部将面前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使得陈一峰部北上受挫,两军激战于瓦窑堡……

四目相对,一双冷冰冰,一双色眯眯。

听了这个情报,完颜希尹立即召来朴愣子等几个尚在大同城中待命的将军,布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却说完颜宗翰的西路军,总兵力为二十万人。其中,耶律余睹部五万人,完颜希尹七万人,余下八万人直接归完颜宗翰统辖。这二十万兵马的总调兵权在完颜宗翰手上,但耶律余睹与完颜希尹对自己统御的部队有指挥调度权,但这指挥调度权仅限于自己的防区内,没有完颜宗翰的命令——也就是调兵虎符——这两人的军队决不可离开防区一步。但既然要抢占先机围剿耶律余睹,完颜希尹的部队必须离开防区作战——但这是违背军令的。按大金军法令,擅自越权调兵将会被处以死刑。这就是昨日的军事会议上完颜希尹希望将军们能够支持他调兵遣将的原因。

萧莫谛回答:“上将军,请喊我帅夫人。”

两人这么说着,门卫通报应州方面的第二拨探马到了,完颜希尹立即宣他进来。探马报告了进一步准确的消息:昨天夜里,随着耶律余睹前往金贝村的,还有他的心腹谋士赵瑜。突围时,赵瑜按耶律余睹的指示,趁着混乱向南逃逸,连夜驰向应州,于第二天上午见到了陈一峰,并向他传达耶律余睹的命令:即速集合部队,向北绕过大同,进入蒙古高原……

“帅夫人?哼!”完颜希尹做了一个手势,让随他一起进来的警卫与乌尔达退了出去。听到掩门的声音,完颜希尹接着说:“昨夜,我喊了你一声元妃,你赏了我一个耳光。今夜里,我要你给一个回报。”

“人嘛,就是要历练。”

“你想要怎样?”萧莫谛紧张起来。

“上将军,你是一等一的大英雄,什么大事儿到了您手上,都成了小菜一碟了。”

“你说,我会拿你怎么样?”

完颜希尹这会儿心情很好,用和缓的语气开导乌尔达:“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话你要懂。不杀耶律余睹一家,我们骤遇这种大事,根本就压不住茬。”

看到完颜希尹挑逗的神情,萧莫谛眼光四下睃巡。

“传了。”乌尔达仍有些心悸。

完颜希尹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插到桌子上,揶揄道:“你想找什么?一把剪刀,或者一把匕首?告诉你吧,你进来之前,这屋子里所有的铁器都已清理干净了。”

完颜希尹的确有些饿了,他抓了一只还有些发烫的炸饸子美美地咬了一大口,问乌尔达:“传我的令了吗?”

萧莫谛扭头看到屋角的花架上有一只花觚,她走过去将花觚敲碎,把最大的一块碎片拿在手上。

说完话,乌尔达就退出了。不一会儿他又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盘炸饸子搁到完颜希尹的桌案上。

完颜希尹站起来:“你想自残?”

“上将军请见谅,”乌尔达尴尬地搓着手,“我见世面少,一犯事儿就成了多嘴儿驴。”

萧莫谛将碎瓷片锋利的一端对准自己的胸口,回道:“你休想过来。”

完颜希尹看出乌尔达想说情,便粗鲁地打断他的话,斥道:“乌尔达,今天一天,我看你身上哪疙瘩不对劲儿?”

完颜希尹重新坐下来,他看了看窗外,夜色正浓。他想还有的是时间,还可以与这“贱货”嘬嘬牙花子,于是转了个话题说:“这房子里闹鬼,你知道吗?”

“上将军……”

“知道,鬼正在我对面坐着呢!”

“全部!”

“前年,阿骨打皇帝带着咱们攻打西京。当时,天祚帝的儿子秦王就住在这个院子里。破城时,秦王逃了,他的妻妾三个人就在这后院里上吊死了。这间屋子里吊死的是秦王最宠爱的小妾,那小妾你是认识的,她叫什么来着?”

乌尔达浑身一震,追问了一句:“全部吗?”

“不知道。”

“传我的令,将他们全都处死。”

“叫香姬吧。香姬同你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香姬当时就住在这间屋子里。”

“哦,除了嫁出去的两个女儿,和随他一起逃走的大儿子耶律忽喇,剩下的全部都拘了。”

萧莫谛从胸口前移开了花觚碎片,禁不住再次打量这间屋子。

“耶律余睹的家人?”

“我知道,你很欣赏秦王,肯定也认识香姬。我还要告诉你,香姬不是自己上吊死的。”

“逃了多少?”乌尔达盯着完颜希尹,小心翼翼地问,“什么逃了多少?”

“你怎么知道?”

“逃了多少?”

“你终于发问了,”完颜希尹看着萧莫谛一脸惊愕的神情,奚落地说,“怎么,宗翰没告诉你真相?我现在来告诉你吧,香姬是被人先勒死,然后挂在房梁上的。”

“一百多号人呢,其中有耶律余睹的夫人,小老婆,一个儿子,两个媳妇,还有三个孙儿女。”

“你骗人!”

“一共有多少人?”

“我为什么要骗人呢?”完颜希尹耸耸肩,幸灾乐祸地说,“香姬这个女人太娇艳,秦王走之前交代他手下人,如果香姬不能逃出去,就一定要把她弄死,他心爱的女人,决不肯让别的男人去糟蹋。”

“还在都监府。”

“不,这不可能。天祚帝的儿子里头,秦王最仁慈。”

“在哪里拘着?”

萧莫谛先是高声尖叫,接着又嘤嘤地哭泣起来。当她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之后,又拼命咬住嘴唇。

“都还拘着呢。”

完颜希尹此时心里头的快感,不亚于一只秃鹫叼住了一只孤苦无助的羊羔,他接着说,语气也更加恶毒了:“如果天祚帝像他的儿子秦王那样,你的下场比香姬好不了多少。”

“妈拉个巴子,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完颜希尹骂了一句,忽然像记起了什么,问,“乌尔达,都监府里的人,现在咋样了?”

“你这恶魔!”

“上将军英明。”乌尔达奉承地说,“只可惜耶律余睹,让他野鸡抹套子,一溜儿跑了。”

萧莫谛恨恨地骂了一句。她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听了探马的禀报后,一天都忐忑不安的完颜希尹再次兴奋起来,他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乌尔达说:“你看看,毒蛇出洞了吧?我说过,我若不当机立断布置军事,这会儿就不是我去抓捕耶律余睹,而是他来卸我的脑袋瓜子了。”

完颜希尹说话更加放肆了,今夜里,他就想用最恶毒下流的语言将萧莫谛尽情侮辱:“你姐姐萧莫娜是一只发情的母狗,你与她是半斤对八两。我对宗翰不能原谅,他居然爱上了一个荡妇……”

到了下午酉时,应州方面传来更加令完颜希尹震惊的消息:据守蔚州的军政长官陈一峰率领麾下五千兵马往大同进发,并打出了大辽的军旗,出城约五里地,在一处名叫瓦窑堡的地方与先期赶到这里来堵截耶律余睹的部将左大越发生了激战。左大越部有两千骑兵、五千步兵。陈一峰的五千人全是骑兵,属于耶律余睹的精锐。直到接到情报为止,这一场激战还在继续。

萧莫谛无法面对这样恶毒的攻击,她气极了,便将一直拿在手上的花觚碎片隔着桌子刺向完颜希尹的脸颊。

战局并没有像完颜希尹期待的那样明朗,而且已经出现的一些疑团也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但完颜希尹坚信是因为他截获情况后果断采取军事行动,从而打了耶律余睹一个措手不及。

完颜希尹早有防备,他坐在那儿不动,伸手抓住萧莫谛的手腕使劲一捏,负痛的萧莫谛手一松,碎片掉到了桌子上。完颜希尹又顺手一推,萧莫谛一个趔趄后退几步,靠到了墙上。

接着,昨日前往南边的部队也派人回来禀报,他们均已抵达目的地。但是,蔚州、应州两处的守军——即耶律余睹的部队却没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你这恶魔!”萧莫谛气喘吁吁,再次这样骂道。对于一个优雅的女人来说,这是她能骂出口的最粗俗的词汇了。“过几天,宗翰就要回来了,看你还敢猖狂!”

完颜希尹铺开地图陷入沉思。昨天下午的军事会议上,完颜希尹调兵遣将,将手下的五万兵马分成三股,一股追赶耶律余睹,余下两股一向蔚州,一向应州。这两处都与大宋接壤,而两地的三万驻军都由耶律余睹辖制。完颜希尹认为,一旦谋反败露,耶律余睹就会率领叛军南下,与大宋的官军会合,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夺取山后六州。但耶律余睹并没有率领突围后的残部南下,去和他的主力部队会合,这一点,倒着实让完颜希尹费解。

完颜希尹一阵狂笑,接着咬牙切齿地说:“这间屋子,已经死了一个香姬,你是第二个。”

“他会去哪儿呢?”

“你敢!”

“是的,过长城的时候,他的部队停了片刻,给马喂草料。”

“宗翰是西路军元帅,你是他小老婆,这个不假,但他救不了你,你是耶律余睹谋反的同伙。按大金律令,叛国者一律处以极刑。”

“耶律余睹一直在奔跑?”

“你血口喷人!”

“丰镇。”

“铁证如山,明日宗翰回来,只能看到你的尸首了。”

“你是从哪里回来的?”完颜希尹问。

“你这恶魔!”

早饭后到半上午这段时间,各路探马陆续前来。首先来到的是昨夜尾随耶律余睹部队的朴愣子麾下的一名哨长,他告诉完颜希尹,耶律余睹冲出包围圈后,带着萧仲恭的部队一路向北狂奔,在焦山越过长城进入到蒙古草原。

萧莫谛依旧愤怒地咒骂着,但冷血的完颜希尹已经不再搭理她了,他拔起插在桌上的匕首放回到靴筒里,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从金贝村回到监军府,天已大亮。完颜希尹一晚上没合眼皮子,这会儿依然没有睡意,他首先询问站在府衙门口迎候他的乌尔达,昨夜搜寻都监府,是否搜到装扮成商人的南朝信使。看到乌尔达摇了摇头,他便不再追问了,而是吩咐乌尔达,如果有探马来禀告军情,就立即领到衙堂相见。

乌尔达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根白绫,走向手无寸铁的萧莫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