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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查验首级

“确认是他?”

“前大金平州府知府、泰宁军节度使张觉。”

“确认是他。”

当黑木匣在老榆木茶几上放好,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完颜宗望仍得按程序再问一次:“匣子里是谁的首级?”

“你是谁?”

几乎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中国的北方就有取人首级的风俗。大凡结下冤仇者或者敌国的长官,遭人诛杀后一定要割下首级验证。因此,生产盛放首级的木匣和保存首级不腐也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技艺。眼前这只黑木匣是用山梨木制成,身首异处是为离,梨与离同音,取其音也。被割的脑袋迅速放进这个梨木匣中,然后灌满可以防止腐烂的生漆,再用白蜡密封。制作木匣的工艺非常考究。首先是选料,四块整板都二尺见方,能锯成这样的板料,其大树得两人合抱。山梨树生长极慢,所以,生产木匣的山梨树龄都在二百年之上。按行内的规矩,这样的树也被称为“寿木”。中国称棺材为寿木,将首级放在这样的木匣内,也是表示对死者的一种尊重。木匣的制作不用一颗铁钉,其四角连接的榫卯严丝合缝,再辅以樟脑汁与松香调制的黏合剂,任何液体放进去都不会有丝毫渗透。木匣被漆成黑色,但是用红白两线描画出西方极乐世界的种种景象——这样灿烂的画面可以视作对死者的一种安慰。这黑木匣唯一给人以恐怖提示的是匣盖与匣身联结处的锁——这锁被铸成狴犴形象,但比大牢门上的狴犴显得更为狰狞,它用纯铜制成,金黄的锁与漆黑的匣对比强烈,给人以震撼或者被死神攫住的惊悸。

“大宋燕山府知府王安中大人特命使者,燕山府衙门八品书办吴云昌。”

大约刚过申时,值日官领着三名宋人进来,走在前头的是王安中的书办吴先生,他后面跟着两位穿着戎服的小校,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手上托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粗重黑木匣。花厅里的人一看都知道,张觉的首级盛放在这只黑木匣里。按完颜宗望的吩咐,彪形大汉将黑木匣放在他面前的老榆木茶几上。

“张觉如何被取的首级?”

卢龙驿的花厅里,也就是四个月前李石鸠杀韩八斤的地方,现坐了完颜宗望、栋摩、博勒、朵颜、二柱子等五六个人。听说王安中派人送来张觉的首级,宗望便通知这些人前来一同验看。陈尔栻并不在座,他虽然运筹帷幄胸藏甲兵百万,平常却连杀鸡都不敢看,听说要看张觉的人头,他顿时就想作呕,所以就撤了。按级别,二柱子也不该在邀请之列,一是因为他是左企弓的书童,对张觉可谓恨之入骨;二是因为宗望经过挑选将他安排给陈尔栻听差,参加验证,回去也好向陈尔栻禀报。基于这两点,宗望才破格通知他前来。

“王大人得到你的手札之后,立刻会同两位燕山府同知郭药师、蔡靖商议,当天夜里,就将张觉诛杀。”

正说着,一名小校进来禀报,说是王安中派人将张觉首级送到。

“哪天夜里?”

完颜宗望咬了咬牙帮骨,回道:“我已传令部队,三日内在居庸关外集结。”

“燕九节夜里。”

陈尔栻问:“不送来怎么办?”

“你们的知府大人一向办事拖沓,畏首畏尾,这次为何就敢当机立断呢?”

完颜宗望摇摇头。

“宋金两国有密盟在先,故咱家主人敢于决断,为的是不伤两国和气。”

“你说,他们会送来张觉首级吗?”

完颜宗望也不再询问了,指了提黑木匣,下令道:

“十天了,王安中七日前收到。”

“开匣!”

陈尔栻没有接话茬,而是问:“宗望,你给王安中写信要张觉首级,已经几天了?”

吴云昌朝小校做了个手势,小校上前掏出钥匙小心翼翼捅开铜锁,掀开匣盖,一股刺鼻的生漆味熏得人们呛咳起来。栋摩由于心急想看到首级,率先把身子凑到黑木匣跟前,因此他不但呛咳得最厉害,而且眼泪也被熏了出来,他一边揉眼睛,一边骂道:“张觉这王八羔子,死了都不消停。”

“这不就得了?咱们也不用找理由,南朝事实上已经背盟了,咱们现在就有讨伐的理由。”

完颜宗望吩咐值役取来一只木盆,也放在茶几上搁好,然后从生漆的浆液中捞出泡着的人头。

“宗望,这话万万不可吐露出去。说到这里了,老夫告诉你一句话,大金国若得了燕京,便是如鱼得水,如龙得天。”

由于生漆的防腐作用,这人头还没有变形,值役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粗鲁,他把人头捞起往木盆里搁放的时候手一滑,人头重重地跌进盆子,本来闭着的双眼忽然睁开了,那一双灰白无光的眼珠子仿佛要从湿漉漉的眼睛中迸射出来。这种改变使人头一下子变得狰狞了。本来已经围观上来的人,又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但是,对张觉仇恨最深的栋摩却毫无顾忌,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走上前在茶几前蹲了下来,他这样做是为了能够面对面把人头看得更真切。这颗人头丰颐阔面,前额也很宽大,眉毛压得较低,眼袋也不小,嘴巴两边的法令纹绕过嘴角,一边深一边浅,一部关公式的长髯从耳根垂下盖住了下巴。因为泡在生漆中,有些花白的胡须胡乱地粘在脸上。为了看清面容,栋摩用手将脸上的胡须理清,这样,一个完整的面容展现在他的面前。

“不是要,是夺回来。”

“五叔,是他吗?”完颜宗望问。

陈尔栻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燕京千古形胜之地,他日必定是帝王之家,只是归了南朝,如何要得回来?”

“是他,”栋摩咬牙切齿地说,“这畜生,烧成灰我也认得。”

“这件事还小吗?赵皇帝写给张觉的金花笺,早已落入我们手上,如今张觉逃进燕京,又被他们收留,这都是我们讨伐的理由。”

完颜宗望又把木盆里的脑袋多瞅了几眼,然后又问身边的几位将军:“博勒,还有朵颜,你们都见过张觉,这颗脑袋是他的吗?”

“就张觉这件事?”

“是他的。”博勒回答。

“背盟的不是我们,是南朝的君臣。”

朵颜想了想说:“瞧这样儿,倒是与张觉长得八九不离十,但我只见过他两面,也认不真切。”

完颜宗望不吭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沉默就是态度,陈尔栻叹道:“燕京交割给南朝,才半年时间,而且是阿骨打皇帝生前亲自定夺的,你们如何能够背盟呢?”

众人这么说着,却见栋摩用手戳了戳人头的鼻梁,恨恨地说:“张觉,你没有想到也有今天吧,真可恨,我没有亲手宰了你。”

“宗望,封不封王不是你说了算。泱泱华夏历朝开国功臣,有几个不封王的?当然,这不是现在讨论的事儿。我且问你,你与宗翰两人,是不是有重伐燕京的打算?”

“五叔,明天在城隍庙设下祭坛,用这颗人头,祭奠在榆关前死去的那些将士。”

“老先生,这个万万使不得。我与宗翰二人也商议过,父皇驾崩后,吴乞买叔叔继承皇位。为大金国江山永固,皇祚长久,我们哥儿俩愿意在沙场上度过此生,但今生今世决不称王。”

“谢谢大元帅。”

“你们两个人,都是阿骨打皇帝生前最为倚重的爱将,大金军的将士们,也都唯你们马首是瞻。吴乞买皇帝甫一登基,就私下同我商议,要给你们两人封王……”

栋摩向宗望投去感激的一暼。

“不止一次说过,宗翰的情绪比我更激烈。”

这时,押送黑木匣的吴云昌朝完颜宗望拱手言道:“大元帅,这首级既已验明了身份,王大人交给咱办的这趟差事也就完成了,咱这就向大元帅讨个回执,赶回燕山府向王大人复命。”

“宗望,你这些话,与宗翰说过吗?”

完颜宗望让人去取纸笔,趁空儿又问:“吴书办,将张觉斩首,你在现场吗?”

陈尔栻知道完颜宗望这股子情绪一直在大金军的各级首领中蔓延,若不是阿骨打与吴乞买前后两位皇帝顾全大局以信义为重,燕云十六州势难交割给宋朝。何况大宋订立密盟之后,常常做一些“当面笑呵呵,背后摸家伙”的背信弃义的行为,的确让大金国的君臣们抓住了把柄。今日完颜宗望谈话中透露的心思,倒引起了陈尔栻格外的重视,他心中忖道:话既说到这个地步,索性说透为好,于是问道:

吴云昌摇摇头。

“当初两国盟誓,言明西京与南京都由二国夹攻,但南朝的军队都是些泥菩萨,一捣就碎,两京都是我大金军拿下。不种树还偏要吃好枣儿,想到这一层,我心里头就憋气。”

栋摩忽然叹了一口气,把木盆子朝前一推,人头在木盆里晃动起来。

陈尔栻点点头回答:“燕京当然最好。只是当初金宋两国秘密盟誓,灭辽之后,燕云十六州归还大宋,不但辽南京燕京,就是辽西京大同,都在归还之列。”

“五叔,你怎么了?”完颜宗望问。

完颜宗望嘴里迸出两个字:“燕京。”

“可惜张觉不能说话了,这会儿我真想问问他,在阴曹地府里,他是否待得快活?”

“你先说说看。”

这话突兀,屋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冷了一会儿场,吴云昌忽然答道:“禀告老大帅,依在下猜测,张觉在阴曹地府一定是快乐的。”

“最合适的不一定能实现。”

“你怎么知道?”

“宗望将军,以你之见,大金国的南京应该设在哪里合适呢?”

“如果那儿不快活,他张觉早他娘的回人间来了,可是到现在,也不见他回来呀。”

完颜宗望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十指交叉抱着后脑勺,这是他深思时的习惯,他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当初在平州设立南京的三个考虑,至少可以去掉一个了,张觉已经叛金归宋,而且是大宋的君臣们怂恿张觉哗变。这样一来,咱们就有了向南朝兴师问罪的理由。还有一点,即第三点,父皇说留住榆关,保存进出中原的通道,在我看来,仅有榆关是不够的,还必须控制居庸关,这条通道才是完整的。”

吴云昌一本正经地回答,却把满屋子的人都逗笑了。吴云昌这时拿到回执提出告辞,一直蹲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二柱子突然开口说话了:“大帅,我能看看这颗人头吗?”

“你说呢?”

“怎么不能看?你前来看吧。”

“那,南京之设,是临时国策还是长久国策呢?”

二柱子趋身向前,把木盆里的人头仔细端详了一遍,然后又把人头翻转过来,从割断的颈部朝上看,他把耷拉在下巴上湿漉漉的胡须拨开,对着露出的下巴审视了好大一会儿。

“岂止不是草率,而是相当慎重。”陈尔栻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国策的制定,也是因时因地。有的国策管百年、千年,有的国策却只能管一年两年,甚至只管几个月。”

完颜宗望注视着二柱子,急切地问:“你看出了什么?”

“听老先生这一说,原来父皇的南京之设,也并不是草率之举。”

二柱子将人头的下巴底部看了好几遍,这才扭过头来回答完颜宗望:“大帅,这个人头不是张觉。”

陈尔栻听后笑了起来,他看着完颜宗望较真儿的样子,心里头充满了欢喜,他解释道:“宗望将军,依你看,在当时的情势下,金南京应该设在哪里呢?燕京给了南朝,离燕京最近的州府就是平州了。咱们总不能再往后回撤六百里,到大定府,也就是辽中京那里去设金南京吧。何况那时候,阿骨打皇帝已看出张觉有反骨。把南京设在这里,至少有三重意义:第一,平、营、滦三州南朝一直想索要,咱们不能给,在这里设南京,是表示咱们不失疆土的决心;第二,张觉一直脚踩两条船,设南京也是为了牵制他;第三,保留榆关,用阿骨打皇帝的话说,咱们不会觊觎中原,但要保留一条进出中原的道路。宗望将军,为制定这一条策略,你的父皇可是在燕山里头实地踏勘了一个多月呢。”

这句话一出口,屋子里头的人全都惊诧了。

“不在平州设立南京。”

完颜宗望问:“二柱子,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怎么改变?”

“从这里。”二柱子指了指人头下巴的底部。

“至少可以让父皇改变主意。”

“那里怎么啦?”这回是栋摩发问。

“讲了以后又如何呢?”

二柱子说:“三个月前,张觉在平州府衙杀害左大人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看到左大人被摁着跪在地上,就扑过去,却也被他们逮住,强迫我与左大人跪在一起。张觉站在左大人面前,我抬起头来,看得见张觉下巴靠近颈脖儿有两道肉缝,其中一道肉缝里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这红痣藏在肉缝缝里,加上又被胡须盖着,平常根本看不见。我那天跪在地上,张觉昂着脖子和人说话,我抬起头才凑巧看到了。”

“父皇那么信任你,你为何不把刚才这番话讲给他听?”

“你没有看错?”

“是的。”

“大帅,左大人被张觉处死后,我做梦都想为左大人报仇,张觉的样子常常在我的噩梦中出现,每次梦到他,都会出现那颗红痣。这绝错不了。”

“父皇要在这里设立南京,事前应该征询过你。”

听到这里,栋摩霍地站起来,从身边卫兵的腰中拔出弯刀,往吴云昌的脖子上一架,咬牙骂道:“信不信,咱现在就把你劈了。”

“从地望上说,平州是不太合适。”

吴云昌吓得脸色煞白,那张回执掉在地上,身子筛糠一样发抖,求饶道:“老大帅饶命,老大帅饶命。”

完颜宗望咂摸着陈尔栻的话,他本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也许是陈尔栻的话让他兴奋起来,他放下双手,惬意地搁在椅翅上,再次询问陈尔栻:“老先生,如此说来,你也不同意在平州设立南京?”

完颜宗望走上前将栋摩架在吴云昌脖子上的弯刀推开,问:“你知道这人头是假的吗?”

陈尔栻想了想,说道:“小民居此,衣食不愁;宰君居此,难以展布。汉人居此,据榆关而控塞外戎狄;异族居此,虽百万貔貅,难越居庸。”

“不知道,卑职真的不知道。”

完颜宗望追问道:“平州之地势,是属阳还是属阴呢?”

“王安中敢于弄一颗假人头来诳骗我们,就凭这一点,本帅即刻就可以发兵踏平燕京。”

陈尔栻继续说:“山之北为阴,阳气不聚,难生大木;水之南为阴,湿气太重,蚊蝇涠集。大凡此种地形,稼穑艰难,难立国邑。”

“是,是……”吴云昌点头如捣蒜。

“称阴有何不好?”完颜宗望插问。

“你现在即刻给我滚回燕京,告诉你的主子,我再宽限十天,到时必须见到张觉的人头。”

陈尔栻想了想,答道:“大辽国设立五京,都很有讲究。南朝设府郡,更有讲究。华夏的地名,可都不是乱取的。《谷梁传》里说过‘山南为阳,水北为阳’。反之,山之北、水之南则为阴。秦一统天下之后,便依这山水阴阳的规律取郡县之名。据《汉书·地理志》记载,山之南者,如嵩阳、华阳、恒阳、衡阳、岳阳、夏阳、首阳、咸阳、鲁阳、枞阳、东阳、云阳、弋阳、曲阳、原阳等等;水之北者,有池阳、郃阳、河阳、洛阳、荥阳、襄阳、渔阳、辽阳、潮阳、洮阳、昆阳、安阳、南阳、浔阳、射阳、溧阳、鄱阳、沔阳、汉阳。说到幽燕之地,有上郡之定阳,雁门关之沃阳、剧阳,上谷之沮阳,渔阳之要阳,辽西之海阳。合山水之阳而得郡县之名,却是占了多半。当然,也有少数郡县列名为阴。华夏地理中,山之北者,有华阴、山阴、龟阴、蒙阴、鹑阴、雕阴、襄阴等等;水之南者,有汾阴、荡阴、颖阴、舞阴、济阴、汉阴、湘阴、蒲阴、淮阴、江阴等等。凡称阴者,偌大中国,不会超过三十个郡县。”

“是,是……”

“老先生你过奖了,”完颜宗望自谦地一笑,“你还没回答我请教的问题呢!”

吴云昌一行正欲退出花厅,朵颜喊了一声“慢”。吴云昌骇得如陀螺一般原地打了两个旋儿,他刚站定,听得朵颜对完颜宗望说:“大帅,小将有一个建议。”

“有,宗望将军,你说的是大道理。过去,阿骨打皇帝坐帐议事时,你坐在一边像个闷嘴葫芦,老夫还以为你不想动脑子呢,却没想到你思虑得这么深。”

“说。”

“其实,宗翰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辽南京设在燕京,南朝与之毗邻的霸州、雄州,都局促小气,与燕京相比,就好比一只大狮子伸出前爪摁住了两只绵羊。如今,燕京在南朝手上,从它来看待平州,也有着饿虎扑羊的架势。老先生,这是我的想法,你看有没有一点道理?”

“燕山府的那帮人,咱们再不敢轻易相信。请大帅允许,我带二百骑兵,随这姓吴的一起去一趟燕京。”

“啊!”

“你去一趟?”完颜宗望不解地问一句。

“今年春上,父皇在榆关城楼上提出这一主张,我就觉着还可再斟酌斟酌,但当时,我哪敢提出来。”

“是的。咱要亲自押运张觉的人头回来,装匣之前,咱先验明正身。”

当陈尔栻听完完颜宗望的忧虑,不免心下一惊,问道:“宗望将军,你是何时觉得平州设立南京不妥的?”

“好,本帅依了你。”

这些骑兵在辕门下马的时候,完颜宗望正坐在厅事里,向陈尔栻请教平州是否适合设立为金南京的问题。完颜宗望一直认为平州格局太小,不足以与燕京抗衡。但当时父皇提出这个设想时,他虽觉得不妥却也不敢表述意见。如今父皇驾崩,完颜宗望这才觉得有必要重新思考这一国策。

“吴云昌,快领咱的军士们上路。”

九月十六日,也就是王安中接到完颜宗望的手札的第七天,大约三十名南朝的骑兵在两名大金军骠骑的引领下,进了平州城来到完颜宗望的行辕前,这行辕本是卢龙驿,大金军进驻平州后,完颜宗望就把帅府设在了这里。这三十名南朝骑兵,是奉王安中之命,专程押送张觉的首级而来。

朵颜说罢,像拎小鸡一样拎着吴云昌,虎气生生地离开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