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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最后吉斯勒来了。他到处看了看——刚刚从牛棚那里回来。

他们原本打算摆足架子,甚至都不用下马,直接在马上就把买卖做了。但现在他们只得下来,在那里等候。请问,吉斯勒在哪儿?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吉斯勒对赛兰拉兴趣很大,四处乱走。最后有人在一个锯木坊里看到了他。他们便派那两个信使去找,但吉斯勒可能走远了,因为任凭他们叫喊都没有听见他答应。那几位先生看看表,开始有点烦躁了,说道:“我们不能像傻子一样在这里等,如果吉斯勒想卖地,他应该就在那里。”现在他们语气平和了些;没过一会儿,气也全消了,甚至觉得这事有点可笑,拿来当笑话看。现在他们陷入了窘境,要在荒郊野林里过一宿了,要迷失方向并饿死在这里了,因此哀悼他们的亲人也找不到他们的白骨了——是的,他们闹了个大笑话。

“看来那里不久又不够用了。”他对艾萨克说,“现在牲口总的有多少啦?”是的,尽管那几个人在旁边拿着手表站着,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吉斯勒好像刚喝过酒似的脸颊通红。

不在?

“啵!”他说,“刚刚走得太热了。”

那天他们没有再从矿上下来,无疑,他们觉得最好不要显得过于焦急。次日清晨他们下来了,骑着驮马准备回家。怎料——吉斯勒根本不在那儿。

“我们以为来的时候你会在。”其中一人说道。

幼稚!吉斯勒可能会高傲地在心里这么想;如今他感觉自己手握重权,足够强悍,可以轻视别人了。那几人可能想用尽办法压压他的神气,他们以为自己对付的是个急需用钱的人,所以试着开出了一万五或两万的价格——对,幼稚。他们不了解吉斯勒,此时他依旧高高在上地站着。

“我不知道几位要来。”吉斯勒说道,“不然我定会在此等候。”

那一小块地在瑞典已经多次被转手,吉斯勒只要知道在谁手里就好。第一批买家只是愚蠢而盲目地买走的,根本没经过思考。家族议会员不是矿产专家,他们一开始没有买下足够的土地,把吉斯勒的那部分买走只是想摆脱和他的关系。但第二批买家的愚蠢可笑丝毫不亚于前者,这些人资金雄厚,或许只是为了娱乐而买下那块地。可能只是酒后的玩笑,鬼才知道。但到了试验性开采,要正经严肃地开矿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吉斯勒。

好吧,现在该谈生意了吧?吉斯勒今天准备好了要接受那个合理的价格了吗?他可不是每天都有得到一万五或两万的机会——什么?当然了,除非……他根本视金钱如粪土……

他现在的处境完全是机缘巧合。开始他把一块地卖给了他妻子的亲戚,之后呢?他再把湖南边的那块地全买了下来,为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成为他们的邻居气他们吗?开始的时候,无疑,他只想在那里买一小块地皮,要是发展得好,兴许可以在那里建一个村庄。但最后他却成了那一块的地主。那块地皮几乎没花什么钱,也懒得去划清边界。但因为懒散,他居然成了那一块的矿主,整块地的地主。他本来只想要一块种草的地皮和放机器的棚子,但现在它却变成了一直通到海滨的王国。

最后这个暗示让吉斯勒很不顺耳;他大为光火。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嗯,如果他们不是生气在先,自然不会这样说;而吉斯勒,无疑,如果不是出去走了一圈满脸通红,也不会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突然脸色煞白。是的,他脸色惨白,冷冷地说道:“各位,你们出得起什么价钱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我愿意接受什么价钱,不愿意接受什么价钱。关于矿地,我不想听到孩子气的空话。我要的价格和昨天一样。”

他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走了几次,和干活的人聊几句再回来。虽然心事重重,但一脸淡然。吉斯勒已经习惯了命运的突然转折,不管怎样,已经不会太在意。

“两万五克朗?”

“他随时可以跟你去。”艾萨克说着就叫赛维特先放下手头的活儿。但吉斯勒摆了摆手,简单说道:“算了。”

“对。”

“不行,他这会儿还要忙其他的事。”

那几人上了马。“听着,”其中一人说,“我们就给这么多,两万五。”

“可以,没问题。”艾萨克马上答道。

“我想你们还要开玩笑。”吉斯勒说,“但我很认真地问你们:你们愿意把山上一小块矿地卖掉吗?”

现在他心里想什么呢?——他到底在盘算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想,只是不以为意?不,实际上他在考虑,但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吃过午饭,他转向艾萨克说道:“我打算到我的那块地看看,想像上次一样叫赛维特和我一起上山。”

“怎么,”他们有些惊讶,“啊,我们可以考虑。”

现在只剩下吉斯勒自己。

“我打算买下来。”吉斯勒说。

这次会面算是结束了。

噢,这个吉斯勒!院子里站满了人,每句话都听到了。赛兰拉一家人,还有搬运石头的工人们,以及信使都在。这么一笔钱他应该筹不起。但谁又能说得准呢?吉斯勒一直是个神秘莫测的人。不管怎样,他最后那句话让马上的这几位先生仓皇失措。这是不是个诡计?他想这样来突显他的地皮更有价值吗?

听到这话他们都没耐心了,五个人拿着表看了又看,没时间再耗下去了,该吃饭了。他们没在赛兰拉吃饭,而是骑回矿上去吃了。

那几位仔细想了想,甚至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于是又下了马。这时候工程师插了一句话,无疑,他已经无法忍受了。看起来他似乎有些权力,或者是某种权威。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等他表态。

“没错。”吉斯勒说,“这是铜矿。”

“我们不卖。”他说。

看到吉斯勒不为所动,另一人说道:“好吧,两万五的话……如果是金矿,我们也就买了,但这是铜矿。”

“不卖了?”他同伴问道。

“谢谢你。”吉斯勒说。

“对。”

吉斯勒表示这个价钱对于一个急于出手的人来说倒是合理,但两万五会更合理。接着其中一位插进话,可能想阻止吉斯勒离谱出价:“顺便说一句,我在瑞典看到你家人了,他们要我向你问好。”

他们又低声讨论了一番,接着再次登上马。“两万五!”其中一人大声说。但吉斯勒毫无回应,转过身,又去跟那些工人聊起了天。

“一万五或者两万应该就差不多了。”他们说。

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一直谈到中午,各方面都谈了,最后各自看了看表。吉斯勒的价格已经被他们降到了五十万,但他最后怎么也不肯让步了。不对,他们应该在什么地方冒犯他了。他们本以为他会着急出卖,但看来不是——噢,完全不急。他和他们一样悠闲而毫不在意地坐着,一点儿也不急。

吉斯勒对这次谈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毫不在意。他到处走动,东扯西扯。此时他感兴趣的似乎是搭在牛棚上粗重的横梁。他们打算一周之内把这部分弄好,再造一个临时棚顶——做完这些再建一个饲料棚。

吉斯勒笑了笑,好像他曾在地球上钻了数百英里的孔,然后又把它们封起来了似的。

艾萨克现在不让赛维特去建棚子了,只让他闲着。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这样吉斯勒就会发现随时可以叫这个小伙子随他上山探察了。但艾萨克却自讨麻烦了,吉斯勒不打算再上山,可能都已经忘了这事。他让英格尔准备了一袋食物,沿着马路走,直到晚上才回来。

“你们开采得还不够深。”他说,好像是听了那份报告知道的。那几人马上承认了这点,工程师却疑惑他是如何知道的——“你自己又没过来挖过,不是吗?”

他走过赛兰拉下面两块新开垦的荒地,还和那里的人聊了聊。他走到曼尼兰,去看了看艾瑟克尔·斯特隆这一年里都做了什么。看起来没什么特别大的成绩,不像他预计的那样,但他在地里却做了些努力。吉斯勒对这块地产生了兴趣,问道:“有马吗?”

吉斯勒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从袋子里抽出几张纸,认真地看着他们。但那几张纸却不是什么图表或地图之类的——总之和他们谈的矿产一事毫无关系。

“有。”

工程师和两名专家在地上钻孔、爆破,做了大致调查,这是他们交上来的报告:矿砂的出现是因为火山喷发,分布极不规则,从他们的初步考察来看,最深的矿质分布地应在公司所属地和吉斯勒所属地的交界处。最后一英里几乎没什么矿砂,不值得开采。

“嗯,我在南边放了一台割草机还有一只耙子,都是新的,你如果要,我就给你带上来。”

“确定?”几人笑着问道,但吉斯勒没有笑。

“价格怎么算呢?”艾瑟克尔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心里盘算着分期付款。

“价格?啊——”吉斯勒思索了一会儿,“两百万。”他说。

“我是说可以当作礼物送给你。”吉斯勒说。

吉斯勒这么说是故意作对;这几人都是富翁,必然不会当代理人。他们接着讨论条件。“价格是多少?”他们问。

“简直不敢相信。”艾瑟克尔说。

“我想请问,你是自己买呢,”吉斯勒说,“还是帮人代买?”

“但是你得帮你上面的这两家邻居开垦新地。”

那几人这次倒是很礼貌,说前几日旅途劳累,因而只发出口头邀请,请他务必原谅。吉斯勒也礼貌回应说,自己也是旅途劳累,要不然就自己上山去了。嗯,现在该直奔主题了。吉斯勒会把湖南那块地卖给他们吗?

“好,没问题。”艾瑟克尔说。他依旧不知道吉斯勒为何这么做。“所以你在南边还放着机器和工具?”

经过了很多曲折道路,他们最终见面了。一开始情况就不太乐观;没错,吉斯勒有点高傲。

“我有很多东西要照管。”吉斯勒说。实际上,他没多少东西要照料,但他喜欢这么说。至于一台割草机和一只耙子,他随便在哪个小镇上都能买到,然后从那里运上来就行了。

吉斯勒已经是个大人物,认为自己是个手握权力,拥有世界上所有权力的人,也许觉得单单收到口头传信有损他的尊严。但他为什么在别人都想找他的时候刚好来到了赛兰拉呢?他应该什么都知道。无论如何,矿上那几位先生收到他的口信后,只得放下架子再次到赛兰拉来了。和他们一道来的还有工程师和两名矿质专家。

他在艾瑟克尔那里和他谈了很长时间,谈到附近的其他开荒者,谈到斯多堡的交易站、艾瑟克尔的兄弟,他兄弟刚刚结婚,已经搬到布里达布立克去住了,还挖了沟渠把水引出去。艾瑟克尔说肯定找不到一个来帮忙的女人了,除了一个叫奥琳的老女人,他没有其他助手;这个老太婆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多好,但他觉得多亏有了她。那个夏天,有时候艾瑟克尔要日夜忙碌。兴许他应该从海格兰德找个女帮手,但这样的话,他不仅要付她薪水,还要给她出盘缠。算下来也是一笔大花销。艾瑟克尔还告诉吉斯勒,他接替了线路检测员的工作,但他随即又后悔了。

次日,有两名信使从瑞典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矿主。那几人都坐在高头大马上,衣着体面,看上去身强力壮。他们没在赛兰拉过多停留,只是简单问了下路,甚至都没下马便又朝着山上骑去了。虽然吉斯勒站得够近,他们还是装作没看到他。那两名用马驮着东西的信使停下来休息了一个小时,和几个建房子的人聊天,打听那个穿着白色马甲上了年纪的吉斯勒到底是什么来头,没多久又上路离开了。但那天晚上,其中一名信使骑着马又下山来了,给吉斯勒传口信叫他到矿上去见那几位先生。“叫他们自己来找我。”这是吉斯勒的回答。

“那种工作只适合布理德那一类人干。”吉斯勒说。

噢,看来艾萨克说得太多了。吉斯勒有点生气了,毋庸置疑,他言语变得犀利起来,说道:“好,要是他们要找我,我就在这儿。”

“对,说得没错。”艾瑟克尔承认,“但是报酬不少。”

“那个工程师,还有另外几个男人,说迟早要探出你的消息。”

“你有几头牛?”

“谁?”

“四头,还有一头小公牛。但是要长到赛兰拉家的牛那么大还要很久呢。”

“他们经常问起你。”艾萨克说。

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艾瑟克尔急着要跟吉斯勒说:“巴布罗的事好像泄露了。当然泄露了,那么大的肚子开始就很明显,但最后她却抽身而去,也没带孩子。这怎么解释呢?”

他们说起了矿上,还有山上的工作情况。

吉斯勒了解大概后,打断他:“随我走。”艾瑟克尔跟着他离开了屋子。吉斯勒摆出一副很权威的架势。他们在树下坐下来,吉斯勒说道:“现在跟我说说具体的。”

吉斯勒,他能让一个铜矿工程师比他神气吗?“我听说你买了一台割草机。”他说,“我也顺手给你带了一台耙草机。”他指了指马车上的东西。那是一台红蓝色的要用马拉的巨型齿轮状耙草机。他们把它从车上抬下来,仔细瞧了瞧;艾萨克自己装上机器在地上试了试。难怪他笑得合不拢嘴!赛兰拉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泄露了?当然了,怎么能不泄露呢。这里已经不是荒无人烟的野地,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奥琳。奥琳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呢?嗬!更糟糕的是,她已经把布理德·奥森当成了敌人。如今还有什么是奥琳不知道的?她就在这儿,当然能一点一点把艾瑟克尔的秘密挖出来。这是她生存的手段;对,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正是靠这些来生存的。现在不正是奥琳期待的吗——她肯定要刨根问底!实话实说,奥琳现在已经太老,不适合在曼尼兰看家养牛羊了,她应该回家过晚年去。但她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就走?她还没了解事实真相,秘密还等着她去挖掘呢。她干完了冬天的活,又干完了夏天的活,正因为她想看布理德的女儿丢人现眼才会有如此经历。春天雪还没化,奥琳已经出去搜寻线索了。她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小青冢,很快看到上面铺了一块块带着草根的土。有一次她甚至很巧地碰到艾瑟克尔站在那儿,用脚踏平上面的土。这么说艾瑟克尔是知道的!奥琳摇了摇头发花白的脑袋——没错,该是她出场的时候了!

“哪个公司的工程师?”吉斯勒问道,似乎还不太明白。

艾瑟克尔不是个易于相处的人,而且还很吝啬:奶酪数目都会数清楚,每条羊毛线都系得整整齐齐;奥琳根本无处下手,完全不能。还有上一年发生的那件事,她救了他的命——如果艾瑟克尔通情达理,就应该把这件事的功劳都归给她,他欠的只有她。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艾瑟克尔还是和当时一样把一半功劳归给了布理德。没错,他肯定会说,那一天要是奥琳没去,他就在雪地里冻上一夜好了;但是在回去的路上,布理德也帮了大忙。这就是他对她的感谢!奥琳非常愤怒——全能上帝完全可以掉过头不管他的这些子民!艾瑟克尔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牛圈里牵出一头牛给她,然后说:“这头牛是给你的,奥琳。”但他却只字未提。

“在矿上。工程师给我的,说是当礼物送我。”

那好,就让他等着瞧吧——让他等到最后要花不止这头牛的代价吧!

“从哪里弄到的?”

整个夏天,奥琳抓住每一个机会和过路的人透露消息,神神秘秘的。每次都要嘱咐一句“千万别跟别人说这是我说的”。奥琳还不止一次到村里去过,现在那儿都是风言风语,像浓雾一般笼罩人们的面孔,传进他们的耳朵里;甚至到布里达布立克去上学的小孩子都会在一起交头接耳了。最后区长不得不干涉进来,并亲自向上级报告,请求他们的指示。接着他带了一本笔记本和一名助理上山来,那一天他来到了曼尼兰一边作调查,一边做记录,然后走了。但三个星期以后他又来了,像上次一样又是调查和做记录,他挖开河边的那个小青冢,看到一个孩子的尸体。奥琳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作为回报,他得回答她的各种问题。对其中一个问题,他回答:是,艾瑟克尔要被逮捕。听到这话奥琳吓得拍起了手,她后悔不该把自己卷进来,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锻铁炉。”艾萨克解释道,“对这块农场来说可大有用处。”他说——没错,居然只说赛兰拉是一小块农场!

“那个女人,”她小声问道,“那个巴布罗会怎样?”

“你带什么回来了?”他问艾萨克。“一台锻铁炉。”他说。

“那个巴布罗啊,”区长说,“她在卑尔根已经被通缉了,法律是不会手软的。”说完他把那个小男孩的尸体带回村里去了……

他是否听到风声,想来矿上一探究竟?嗯,他来到了这里。他神志清醒地四处观看,一脸精神地观察着那个地方,摇着头,双目清亮。这里的变化很大,地主也扩大了自己的领地。吉斯勒点点头。

难怪艾瑟克尔这么急了。他向区长承认了一切,什么都没否决。他得为孩子的事负一部分责任;而且,他还给他挖过一个坟墓。现在他向吉斯勒求助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办。他是不是会到城里去,去接受一次新的更严重的审讯,还要在那里受折磨呢?

吉斯勒又回来了。上次他来的时候还是很多年之前啦,但他居然又回来了,上了点岁数,头发有些白了,但还是和之前一样精神抖擞。这次穿得却很体面,一件白色的马甲,手腕上带了块金表。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

吉斯勒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不是了;他听完这么长的叙述之后显得有些疲乏,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起来甚至略显迟钝。他不再像早上那么精明自负了。他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说道:“这件事得好好考虑。我回去好好想想,离开之前再给你答复。”

“你好!”吉斯勒向英格尔打招呼。大家刚好都在那儿出现——真是再好不过……

吉斯勒走了。

她自己回了家。幸亏她在那时赶到,若是迟了一分钟就要出事了。艾萨克也正好背着锻铁炉回到家,还有阿龙森——还刚好有一架马车停了下来。

那一晚他回到赛兰拉,吃了一点儿饭就回屋睡觉了。一直到次日早上,很晚才醒来,他睡得很沉;看得出来,自从和那几个矿主见过之后,他一直很疲惫。没过两天,他就打算走了。这时候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清气爽,付了一大笔食宿费,还给了小丽贝卡一枚亮晶晶的布朗。

太阳西沉了,树林里渐渐黑下来,他们走回家。他们一路走过,格斯塔夫看到了,英格尔无疑也看到了,他们感觉有人在前面催着他们赶紧走。噢,但是谁会在和这样一个漂亮小伙子单独在树林走的时候,还一路保持警惕呢?英格尔虚软无力,只是笑着说道:“想不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人。”

他又对艾萨克说了一番话:“这次交易不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会成功的。目前,我只想阻止矿上的工作,留待观察。至于那些人——幼稚!还想教训我?听到他们开的价钱了吗?两万五!”

他们又采了些草莓,不多时他们在树丛里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英格尔说道:“格斯塔夫,你这么做简直疯了。”几小时过去——他们也许在树丛里睡着了。睡着了?太奇妙了——远在荒郊野外,在伊甸园里。英格尔突然坐起身,仔细听着:“我好像听到下面有人在路上走。”

“是的。”艾萨克说。

“不。”

“哎,”吉斯勒说着摆了摆手,好像要从心里挥走这个让人不快的价格,“要是我真的阻止了矿上的工作,对这一块地界也没什么害处——相反,还可以让人们学会和自然相处。不过村民们要感到不快了,去年夏天他们赚了不少钱,能穿上好衣服,生活水平也提高了——但现在这一切都要没啦。哎,下面的那些人家对我友好一点是值得的,这样事情兴许会有所不同。现在他们只得看我心情了。”

“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她问。

说是这么说,他出门的时候看上去不像是可以主宰村民命运的人了。他手里拿着一袋食物,身上的白色马甲也不怎么干净了。这次来兴许还是他的好妻子用她以前得的四万剩下的钱支持的——谁说得准呢,可能真是她给的。不管怎样,这次回去他是够穷的了。

不,他不会走。当然啦,可能过阵子要走,不过现在还会留在这儿,估计一周后再走。

下山的时候他没忘记去看看艾瑟克尔,给他说了说自己思考的结果。“我各方面都想过了,”他说,“案件目前已经暂停审理,尚未出结果,如果以后你被传讯,必须把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

“干完活,你又要走了。”她说。

只是空话,别无其他。吉斯勒可能对这件事根本都没想过。艾瑟克尔听完只是心灰意冷地表示同意。但最后吉斯勒又闪现出他伟大的光芒来了,他双眉紧蹙,体贴地说道:“要不然,我想办法亲自到那里陪审。”

啊,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啊,要是可以就太好啦。”艾瑟克尔说。

于是两个人出去摘草莓了,在沼泽地里找着草莓,一丛又一丛地找过去。有时候她把裙子高高抬起来,露出光洁的双腿。周围一片寂静,白色松鸡的鸡雏已经长大,所以不再跳起嘶鸣。沼泽地里到处是遮掩茂密的小树林。出发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已经坐下来休息了。英格尔说道:“噢,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面前她竟瘫软下来,因为对他的爱恋太深,竟是有些可怜地笑着——爱是如此甜蜜而残酷的东西,又甜蜜又残酷!开始她也正经地防范过他——但最后还是投降了。英格尔已经深陷情网,对他热切而满怀柔情,她只想紧紧地靠着他,与他恩爱一番。

吉斯勒很快做出决定。“我看有没有办法,如是有时间的话。但是我在南边还有一堆事情要照管。如果能来我自然会来。现在先再会吧,我会把机器寄给你的。”

英格尔?艾萨克出门后,英格尔就和那个瑞典来的格斯塔夫出去摘草莓了。已经步入中年的她又陷入情网,热情如火了。虽然年岁渐老,她却再次感到心底升起的情欲,她心花怒放。“带我去看看那些草莓。”格斯塔夫说,“还有酸梅。”怎么会拒绝一个女人呢?英格尔跑进她的小房间严肃又急切地矛盾了几分钟;但格斯塔夫在门外等了几分钟,世界紧跟着她的脚步,她只是把头发收拾了一下,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之后再走出去。要是她这样做了又会怎样呢?谁又没做过同样的事?噢,一个女人总是不能把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区别开来——总是不能。

吉斯勒走了。

可能还有其他的事会让艾萨克感到震惊,但他不是那种一下子可以思考很多事情的人。“英格尔呢?”他进了厨房后只问了这一句。他只是急着想知道她有没有好好招待吉斯勒。

他还会再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