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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之书续篇 第8节 春天的奔跑

“我们跟着你呢——我们跟在你后面呢,”灰兄弟喃喃地说着舔了舔莫格里的脚跟,“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呢,除了新谈话时间那会儿。”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他说,这下轮到他叹气了,“我叫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呢?”

“你们会跟着我去人类那里吗?”莫格里小声说。

“那现在你要干什么?”灰兄弟说。莫格里正要回答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从村子外围一条小路上走了下来。灰兄弟立刻躲了起来,莫格里也悄无声息地退进一片庄稼地里,那里春天的庄稼苗已经长得很高了。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手了,然后那温暖的绿色茎秆挡住了他的脸,他像个幽灵那样消失了。那女孩尖叫起来,因为她以为自己见到了鬼,接着长叹一口气。莫格里用手扒开那些茎秆,只看到女孩消失在视线之外。

“难道从前人类把你赶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跟着你吗?是谁在庄稼地里把你叫醒的?”

“要是我呼唤你们的时候,你们来了的话,这些就不会发生了。”莫格里说着跑得更快了。

“哎,但要是再来一次呢?”

“而且一唱完歌,”灰兄弟接着急切地说,“我就跟着你的足迹,从大家身边跑开,跟着你来了。但是,噢,小兄弟啊。你都干了什么,和人一起吃喝睡觉?”

“难道今天晚上我没有跟着你?”

“确实,确实。”

“哎,要是下一回的下一回呢,你们还会来吗,灰兄弟?”

“这么久?不过就是昨天晚上啊。我——我们——在丛林里唱新歌啊,因为这是新的谈话时间啊。你记得吗?”

灰兄弟沉默了。等他重新说话的时候,他对自己咆哮:“黑家伙说对了!”

“现在,”他说着把门槛上摇尾乞怜的狼推到一边,“我要骂你们了,灰兄弟。我叫了这么久,你们四个怎么一个也不来呢?”

“那他说了什么?”

莫格里的喉咙里好像什么有绳子在往外拉,他回答起来声音好像就是绳子从里面拉出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人类最终会回到人类那里的。我们的母亲拉卡莎说——”

“你要回来啊,”梅苏阿又说了一遍,“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这扇门都为你开着。”

“红狗大战的那晚阿凯拉也这么说。”莫格里喃喃自语。

那小孩大哭,因为那带着亮闪闪长刀的人走了。

“卡奥也这么说,他比我们全部都要聪明。”

“回来!”她小声叫道,“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儿子,你都要回来,因为我爱你——你看,就连他也很难过。”

“那你觉得呢,灰兄弟?”

梅苏阿恭敬地退到一边——她以为莫格里确实是丛林的小神,但当他的手搭在门上时,梅苏阿的母性又驱使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伸手抱住莫格里的脖子。

“他们曾经对你说了难听的话,还把你赶出来了。他们扔石头砸你的嘴,他们派比尔迪欧去杀你,他们还要把你扔进红花里。是你,而不是我,曾经说过他们又邪恶又无知。也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跟着我自己的族群——让丛林占领了村庄。也是你,而不是我,编了歌谣来抵御他们,那歌谣可比我们抵御红狗的歌激烈多了。”

“那是和平,”莫格里说着站了起来,“想想那天晚上在去坎西瓦拉的路上,在你身前身后有几十只这样的动物呢。但我明白就算是在春天,丛林居民也不会忘记的。妈妈,我走了。”

“我问你怎么觉得的?”

“别——别把你的——你的仆从们带来,”梅苏阿说道,“我——我们向来和丛林和平共处。”

他们边跑边说。灰兄弟慢慢跑了一会儿,没有答言,接着他蹦跳着说:“人娃娃——丛林之主——拉卡莎的儿子,我的同窝兄弟——尽管我在春天把你忘了一会儿,但你的路就是我的路,你的洞穴就是我的洞穴,你的猎物就是我的猎物,你的生死之战也是我的生死之战。我代表其余三兄弟说话。但你怎么对丛林说呢?”

“在外面等着!我不叫就别进来。”莫格里用丛林语言头也不回地说道,那灰色的大爪子就消失了。

“这要好好想想。看见猎物和杀死猎物之间等待可不好。你们先去把他们都叫到议会岩去,我要告诉他们我的想法。但他们可能不会来——在新的谈话时间他们可能忘记我了。”

梅苏阿笑着把晚饭端到他面前。只有在火上烤出来的几块粗饼、一些米饭,和一块腌过的罗望子——仅够保持他在晚上打猎前不至于饿肚子。沼泽里露水的气息令他饥肠辘辘,躁郁不安。他想要结束他春季的奔跑,但那孩子坚持要坐在他的怀里,梅苏阿说要为他梳理那长长的黝黑的头发。所以她一边梳一边唱起了傻傻的哄孩子的歌,她把莫格里叫作自己的儿子,恳求他赐予那孩子一些丛林的力量。小屋的门关上了,但莫格里听见一阵非常熟悉的声音,接着看见一只大大的灰爪子从下面的门缝里探了进来,梅苏阿吓得张大嘴巴,灰兄弟在门外呜呜叫着,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在焦虑地悔过,又像是恐惧。

“那么,你就什么都没忘记吗?”灰兄弟趴到他的肩头说,当他落下身子飞奔时,莫格里跟在后面,思忖着。

那话莫格里一个字也没听懂;经过漫长的长跑,热牛奶起了作用,他蜷起身子,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梅苏阿把他眼睛上的头发拂到脑后,在他身上盖了块布,心里充满喜悦。按照丛林的风俗,他睡过了晚上剩下的时间和第二天整整一天,因为他那从来不能完全入睡的本能提醒他那里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最后他一跳就醒来了,震得小屋直颤,因为他脸上的布让他梦到了陷阱。他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刀,骨碌直转的眼睛尽管还有沉沉的睡意,却准备好应对任何战斗了。

在任何其他的季节,这样的消息都会让整个丛林居民倒竖颈毛跑过来,但现在他们正忙着捕猎、打架、厮杀和唱歌。灰兄弟大喊着从一个跑到另一个那里,“丛林主人要回人类那里了!快去议会岩。”但那些快乐热切的丛林居民只回答道:“夏天一热他就会回来的。雨季会把他赶回兽穴。和我们一起奔跑歌唱吧,灰兄弟。”

“不,你不该取笑自己的兄长,”梅苏阿说着把孩子拉到自己的胸前,“等你有他一半那么漂亮了,我们就让你娶国王最小的女儿,然后你就能骑最大的大象了。”

“可是丛林主人要回人类那里去了。”灰兄弟重复道。

莫格里扭头想看看自己结实的肩膀,梅苏阿却笑了很久,令莫格里不明就里,只好跟着她一起笑起来,而那孩子在他们两个之间跑来跑去,也哈哈笑着。

“咦——哟哇?难道新谈话时间没有那个重要吗?”他们回答。因此当莫格里心事重重地穿过万分熟悉的岩石来到他被带进议会的地方时,只看见四兄弟,上了年纪差不多瞎了的巴鲁和冷血的卡奥把沉甸甸的身子盘在阿凯拉的空座位上。

“那我是第一个了?这样是对的,尽管很少见,但一个妈妈应该告诉儿子这些好事情。你很漂亮。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

“那么你的踪迹就在这里结束了,小人儿?”卡奥说,莫格里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哭吧,你哭吧。我们是同一血脉,你和我——人类和蛇一起。”

“哈?”莫格里说,因为他自然是从没有听过类似的话。梅苏阿温柔地笑得很开心。光是看着莫格里脸上的笑容,她就很开心了。

“为什么我不死在红狗手下呢?”男孩呻吟着,“我的力量都消失了,也不是因为中毒。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听见有两个脚步声踩在我的脚印上。等我回过头,就好像有谁立刻躲了起来。我跑到树后面去看,他又不在那里。我呼喊啊,但谁也没有回应。但就好像是有谁在倾听,却又不回答我一样。我躺下来,但又睡不着。我开始春天的奔跑,但也没有平静下来。我去洗澡,也没有凉爽一点儿。猎物令我恶心,但除了捕猎我也无心再打斗。红花就在我的体内,骨头却是水,我了解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儿,”后来她说着眼睛里充满了自豪,“有没有谁曾告诉过你,你比所有的人都要漂亮啊?”

“还要说什么?”巴鲁慢慢说着扭头朝着莫格里躺下的地方,“阿凯拉在河边说过了,莫格里要把莫格里赶回人类那里去。我也说过。但现在还有谁肯听巴鲁的话?巴希拉呢?——今天晚上巴希拉在哪里?他也知道的。这就是法则。”

莫格里手捧着脸坐下来,嘴里咕哝着。他以前从没感受过的各种奇怪的感觉此时都涌上心头,就像他确实中了毒一样,他感到眩晕,还有点儿恶心。他一口气喝掉热牛奶,梅苏阿不时轻拍他的肩膀,并不能十分确定他到底是她很久以前的儿子那苏,还是某个奇怪的丛林动物,但他至少有血有肉,梅苏阿还是感到很高兴。

“当我们在冷巢相见的时候,小人儿,我就知道了,”卡奥说着扭了一下他有力的身子,“人类最终会回到人类那里去的,尽管丛林并没有赶他走。”

“好像很厉害啊,”梅苏阿说着在煮菜锅之间忙忙碌碌,“这都是因为你晚上在沼泽跑来跑去。毫无疑问,狂热已经浸入你的骨子里了。”莫格里想到她竟然有这种想法,觉得丛林里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他,于是就微微笑了,“我来生堆火,你喝点儿热牛奶。把那茉莉花环放到边上去,这屋子这么窄,味道太浓了。”

四兄弟先是互相看着,然后看着莫格里,疑惑不解,却又很顺从。

“嗨嗬!我怎么知道什么是你们说的祝福啊?我不是小神,也不是他的哥哥,对了——噢,妈妈,妈妈,我的心情很沉重。”他打了个寒战,放下了那孩子。

“那丛林不赶我走?”莫格里结结巴巴。

“要是你是那老虎叼走的那苏的话,”梅苏阿有点儿透不过气来地继续说道,“那他就是你的小弟弟。给他哥哥的祝福吧。”

灰兄弟和其余三个大声咆哮:“只要我们活着,谁也不敢——”但巴鲁拦住了他们。

她抱起那孩子,那孩子忘了害怕,伸手去玩莫格里挂在胸前的刀,莫格里非常小心地把那小小的手指放到一边。

“是我教的你法则。该我说话了,”他说道,“尽管我看不见我眼前的岩石,但我能看见远处。小青蛙,选择你自己的道路吧;和你同一血脉族群的人们一起筑巢吧;但只要需要腿脚、牙齿、眼睛或是想在夜里快速传话,记住,丛林主人,丛林随时听你召唤。”

“是我的儿子,两年前出生的。要是你是个小神,那就让丛林保佑他吧,保佑他在你们中间平安——就像那天晚上我在你的伙伴中间很安全一样。”

“中心丛林也是你的,”卡奥说道,“我从不为小家伙说话的。”

“那他是谁?”莫格里指着那孩子。

“嗨,哎,我的兄弟们,”莫格里哭着伸出胳膊,“我所知道的现在都不一样了!我不走,但我两只脚拉着我。我怎么能离得开那些夜晚呢?”

“他死了——有一年了。”

“不,抬头啊,小兄弟,”巴鲁重复道,“这些捕猎中没什么可耻的。等蜂蜜吃完了,我们就会离开空巢。”

“那天晚上非常害怕,在那儿挖泥土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蜕了皮,”卡奥说道,“我们就不会再钻进去了。这是法则。”

“因此,我的丈夫就在田里做活,最后——他实在是个强壮的男人——我们在这里有了一点儿田地。不像从前的村子那么富裕,但我们也不需要太多——我们只有两个人。”

“听着,我最亲爱的,”巴鲁说,“我们不会说什么,也不想把你拉回来。抬头啊!谁会质问丛林主人?当你还是一只小青蛙的时候,我看着你在那边的卵石中间玩耍;而巴希拉以一头刚杀死的公牛为代价赎买了你,他也是看着你的。当初看着你的,只剩我们两个还活着了;拉卡莎,你的狼妈妈和你的狼爸爸都死了;过去的狼族早就死了;你也知道希尔汗去了哪里,阿凯拉死于野狗之战,当时,如果不是你的智慧和力量,习欧尼狼族第二代也已经都死了。这里除了白骨什么也不会剩下。这不再是人娃娃请求离开狼族,而是丛林主人改变了他的道路。谁会责备一个人选择自己的道路?”

“那个我也记得。”莫格里翕动着鼻孔。

“但是巴希拉和曾经赎买我的公牛,”莫格里说道,“我不想——”

“但当英国法律准备停当时,我们回村子去找那些恶人,却发现村庄已经找不到了。”

他的话语被下面灌木丛中传出的咆哮声打断了,巴希拉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总是那样步伐轻盈、身强体壮,令人望而生畏。

“记得,我没有忘记。”

“因此,”他说着伸出血淋淋的右爪,“我没有来。这真是一次漫长的捕猎,但他现在死在灌木丛中了——那头两岁大的公牛——这头牛放你自由,小兄弟。所有的债现在都还清了。其余的呢,巴鲁的话就是我要说的。”他舔了舔莫格里的脚,“记住,巴希拉爱你,”他大喊着跳走了,他在山脚下一遍又一遍高声呼喊,“祝你在新的路途上捕猎顺利,丛林主人!记住,巴希拉爱你!”

“我们到了坎西瓦拉之后,”梅苏阿羞怯地说,“那些英国人愿意帮助我们对付那些想要烧死我们的村民。你还记得吗?”

“你听见了,”巴鲁说道,“没有别的要说了。现在走吧,但先到我这里来一下。噢,聪明的小青蛙,到我这里来!”

“我是那苏,”莫格里说道,“我离自己的地盘很远。我看见这光亮,就来了这里。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蜕皮是很难的。”卡奥说,莫格里一直哭个不停,他头枕在瞎眼灰熊的身上,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而巴鲁柔弱地想要舔他的脚。

“你要吃点什么或者喝点什么吗?”梅苏阿讷讷地说,“这些都是你的。我们的命是你救的。但你是我的那苏吗,还是说真的是个小神?”

“星星都稀落了,”灰熊说着嗅起晨风,“我们今天去哪里找洞穴呢?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跟随新的脚印了。”

他站在油灯红色的光线中,又壮实又高大,他那样漂亮,长长的黑发垂在肩头,脖子上挂着刀,头上还戴着白茉莉花的花冠,很容易把他错认成丛林传说里的某个野神。那小床上还没睡熟的孩子跳了起来,吓得尖声大叫。梅苏阿转身去哄他,莫格里呆呆站着,看着那水罐、煮菜锅、谷箱和其他人类的物品,他发现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而这就是莫格里故事的结尾。

“我的儿,”她结结巴巴说着伏在他的脚上,“但他不再是我的儿子了。他是丛林的一个小神了!啊嗨!”

出丛林之歌

“过来,我的儿子。”她叫唤着,莫格里走进了光亮里,仔细打量着梅苏阿,她过去曾对他很好,而很久以前莫格里也从人类手中救了她的命。她变老了,头发灰白了,但眼神和声音都没有变化。身为女人,她希望看到莫格里和她离开时一样,她的目光不解地从他的胸口看到脑袋,那脑袋都碰到门的上面了。

(直到走到梅苏阿的门口,莫格里听见身后的丛林里一直唱着这首歌。)

“那苏!哦嗬,那苏!”莫格里说,正像你记得的那样,那名字是他第一次来到人类中梅苏阿给他取的。

巴鲁

“如果是你的话,我给你取了什么名字?告诉我!”她半掩起门,一只手扶住胸口。

为了他,聪明的小青蛙,

“你忘记我了吗?”莫格里说。他的喉咙干干的。

谁为他指引丛林的道路,

“是谁在叫?”那女人说道,声音有一丝颤抖。

为了瞎眼的老巴鲁,

莫格里站在草丛中像发烧一样抖了起来。他很熟悉那声音,但为了确认,他柔声叫着,惊讶地发现人类的语言都记起来了:“梅苏阿!噢,梅苏阿!”

要遵从人类的法则啊!

小屋的门开了,一个女人站着往外面的黑暗中看。一个孩子哭了,那女人回头说,“睡吧。不过是只胡狼吵醒了狗。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清晰还是模糊,刚留下还是已陈旧,

“嗬!”莫格里说着回应一声低沉的狼嚎,让那几只杂种狗安静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坐下,“该来的总要来。莫格里,你还要到人类的巢穴来做什么呢?”他摩挲着自己的嘴巴,回忆起许多年前一个石头砸在上面,当时人类也把他赶了出来。

就当是足迹跟上去,

在自己的丛林里,莫格里可以随心所欲,但他忘了自己已不在自己的丛林里了,他毫不在意地踩过挂满露珠的草地,来到那光线所在的小屋。三四只狗吠叫起来,因为他来到了村庄的外围。

穿过白天,穿过夜晚,

“我要看看,”他说道,“就和过去一样,我要看看人类有多大的变化。”

不要追问是左边还是右边。

沼泽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那里光线闪烁。莫格里有很久没有把自己和人类的举动联系在一起了,但这一晚,红花的闪烁把他拉了过去。

为了瞎眼的老巴鲁,

“我的力气还没有全部消失嘛,”他说道,“说不定毒药还没有到达骨头。那边低低的天上还挂着一颗星星。”他手搭凉棚看着,“凭赎买我的公牛起誓,那是红花——以前我躺在旁边的红花——甚至是在我第一次到达习欧尼狼族之前!既然我看见了,我就要结束奔跑了。”

他爱你超过一切走兽,

他走上沼泽边缘颤巍巍的地面,他很了解米萨永远也不会冲上来,所以就笑了,一边跑一边想着公牛发怒的样子。

当人类让你痛苦,

“人类不喜欢听丛林故事,我觉得,米萨,在你的皮上多挠几下或少挠几下有什么值得在议会上说的。但我要去看看这个村庄。是的,我要去。现在温柔点儿。丛林主人并不是每个晚上都会来管教你。”

就说:“就当是塔巴奎又在瞎嚷了。”

“那就去北方,”公牛愤怒地咆哮,因为莫格里尖锐地刺痛了他,“这真是光溜溜的放牛娃说笑话。到沼泽尽头的村子里去告诉他们啊!”

当人类要是劳作受累,

莫格里看着他气急败坏,却眼睛都没眨一下。等泥浆嗒嗒声结束,能听见他的声音了,他说:“这里的沼泽旁边有人的巢穴吗,米萨?我对这片丛林不熟悉。”

就说:“希尔汗还等着你去捕杀。”

“狼!是你?”那公牛喷着鼻息在泥泞中跺脚,“整个丛林都知道你曾是放牧家畜的牧人——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人娃娃,在那边庄稼地尘土中大喊大叫的。你也属于丛林?哪个猎手会像水蛭堆里的蛇一样爬来开这种下流的玩笑啊,这种胡狼的玩笑,还想在母牛面前羞辱我?到结实的地面上,我要——我要……”米萨口沫横飞,因为他几乎算是丛林中脾气最差的了。

当拔刀捕杀时,

“现在说说习欧尼狼族无毛狼曾经是怎么给你们放牧的,米萨。”他大喊。

要遵守法则,走自己的路。

他禁不住诱惑,偷偷穿过苇丛走到米萨身边,用刀尖戳了他一下。那水淋淋的大水牛像炮弹爆炸一样钻出了沼泽,莫格里则大笑得跌坐下来。

(树根和蜂蜜,棕榈树和佛焰苞,

“就这些,”莫格里自言自语道,“就这些,去年雨季我不让米萨在泥窝里打滚,骑着他用草绳把他赶出了沼泽。”他伸手折断一枝柔韧的芦苇,叹一口气又收回了手。米萨继续平稳地反刍,母牛啃过的地方高草都断裂了。“我不会死在这儿,”他愤怒地说,“米萨,他和加卡拉还有猪是同一血脉的,他们会看我的笑话。让我们走出沼泽,看看会怎么样吧。我还从没有在春天奔跑过——又热又冷。起来,莫格里!”

保护人娃娃不受伤害!

“他的声音真大!”母牛说。“他们都这么叫,”米萨轻蔑地答道,“他把草拔起来,又不知道怎么吃下去。”

森林和水,风和树,

“噢,莫格里,有危险吗?”男孩学着说了一遍,“这就是米萨想的吗?有危险吗?但对晚上在丛林里跑来跑去守望的莫格里来说,你们又关心什么呢?”

丛林的支持永远伴随你!)

“不是。噢,莫格里,有危险吗?”米萨哞哞叫。

卡奥

“啊!”母牛说着又垂头吃草了,“我还以为是个人哪。”

愤怒是恐惧下的蛋,

“啊!”野水牛米萨说(莫格里听见他在泥窝中翻了个身),“那不是人。不过是习欧尼狼族的一只无毛狼罢了。他总在这样的夜里跑来跑去。”

只有没有眼睑的眼睛才看得清楚。

他兴奋地回想起威冈加河岸上的那一战,高喊出了那最后的话语,苇丛中一只野母水牛跳了起来,她喷着鼻子,“人!”

眼镜蛇毒不会依附你。

一滴大大的热泪溅落在他的膝头,尽管他这么可怜,但一想到自己如此可怜他反而开心了些,也许你能理解他那种乱七八糟的喜悦感。“就像鸢鹰吉尔吃了阿凯拉一样,”他重复道,“那天晚上,我把狼群从红狗的捕猎下救了出来。”他平静了一点儿,想到独狼临终的话语,你应该还记得,“阿凯拉临终前对我说了许多蠢话,因为我们死的时候心情会发生变化。他说……我依然属于丛林!”

更何况是眼镜蛇般毒辣的语言。

“我一定是吃了毒药,”声音充满畏惧,“我肯定是粗心大意吃了毒药,我的力量都消失了。我很害怕——尽管害怕的不该是我——当那两只狼打架时,莫格里就害怕了。阿凯拉,或者是法奥也好,都能让他们安静。然而莫格里却害怕了。那就是我吃了毒药的最真信号……但他们那些丛林居民又关心些什么呢?他们又是唱,又是嚎,又是打,还在月光下成群结队跑来跑去,而我呢——嗨呀——我却要死在沼泽了,因为我吃了毒药。”他难过极了,几乎要哭出来了。“以后,”他继续说道,“他们会发现我躺在黑水中。不,我要回到我自己的丛林里去,我要死在议会岩上,而巴希拉呢,我亲爱的巴希拉,要是他没在山谷尖叫的话——也许巴希拉会守在我剩下的尸体旁,免得吉尔把我吃个精光,就像吃光阿凯拉那样。”

坦诚交谈能为你召唤力量,

这一次莫格里吓坏了。“这里也有!”他声音半大不小,“它跟着我来了,”他回头去看那个它是不是正站在他身后,“这里谁也没有啊。”夜间沼泽的动静还在继续,但没有一只鸟或一只野兽跟他说话,一种新的苦恼越来越强烈了。

它的伴侣就是礼貌。

在这里也是,一个人类教养长大的人可能迈出三步就会从头到脚沉下去,但莫格里的脚上长了眼睛,这带他越过一个又一个草丛,一个又一个摇颤的土堆而不需眼睛的帮忙。他跑进了沼泽的中央,惊起了野鸭,坐在黑水中间覆满苔藓的树干上。他周围的沼泽都惊醒了,因为在春季鸟类的睡眠很浅,而且整夜都有同伴来来往往。但谁也没有注意到莫格里正坐在高高的苇丛中央哼着没有歌词的调子,他在察看自己硬硬的棕色脚底板上是不是还有没拔出来的刺。他所有的不快似乎都已经被留在了自己的丛林里,他正准备放开嗓子唱歌时,那不快又席卷回来——比之前的还要糟上十倍。

超出你的长度就不要攻击;

他就这样奔跑着,有时候吼叫,有时对自己唱起了歌,这是那晚整个丛林中最开心的事了,直到花香提醒他临近沼泽了,而这里已经远离他最远范围的猎场了。

别问腐朽的树枝借力。

那晚他很早就捕了猎,但只吃了一点儿,因为这样才能在春季奔跑中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他是一个人进的食,因为丛林里所有的居民都在别处唱歌或是打斗。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他们称之为白夜。从天亮起,所有绿色的植物仿佛都长了一个月那么大。头一天还是枯黄的枝头,莫格里再去折,就滴下了树液。苔藓暖暖的,将他的脚深深陷在里面,嫩草还没有啃过的裂口,丛林里各种声音隆隆作响,就像一根结实的琴弦被月色拨动了——那是新谈话开始之月,月光一股脑儿地倾洒在岩石和池塘上,溜进树干和藤蔓之间,穿过数不清的树叶筛落下来。莫格里忘记了他的不快,一旦适应了奔跑的步伐,他就一路快乐地唱起了歌。那更近似飞翔,因为他选择了那条通往北方沼泽的下山的路,要穿过主要丛林的中心地带,那里弹性的地面脚踩上去软绵绵的。一个由人类教养长大的人在这种魅惑的月光下可能会跌倒很多次,但莫格里的肌肉经过多年的锻炼,能让他像羽毛一样飘起来。当他在烂木头或是隐藏的石头上踩滑了,他不用费劲不加思考就能自己保护自己,也从不用在意自己的步伐。当他厌烦了在地上行走之后,他就手像猴子那样一伸够到最近的藤蔓上,浮起来一般地爬到细瘦的树枝头,然后他就会从树上赶路直到心情改变,再沿着树叶下落的长长曲线跃下地面。一路上还有些湿润岩石环绕的洼地,那里又闷又热,他几乎闻不到夜花和藤蔓上花朵的馥郁香气;黑暗的林荫道上月光呈带状规律地洒落,就像教堂走道上带格子图案的大理石地面;湿漉漉的灌木丛长得齐平他的胸脯高了,都伸出枝叶揽着他的腰;一些山顶上围着碎石,就像王冠一样,他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上,跳过受到惊吓的小狐狸的洞穴。他能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微弱的嘎嚓声,那是野猪在树干上磨他的尖牙;还会遇见这独行的大大的灰畜生,那畜生在一棵高树的树皮上又划又劈,嘴里滴着白沫,眼睛火焰一样闪烁。有时他会转头听见兽角碰抵声和嘶嘶的咆哮,从一对黑鹿身边飞奔而过,那鹿正低着头疯狂扭斗,身上的血纹在月光下显出黑色。有时在水流湍急的浅滩听见鳄鱼加卡拉发出公牛一样的吼叫,或是惊扰了缠成一团的毒民,但不及他们攻击他就奔跑着越过了白花花的鹅卵石,重新进入了丛林深处。

依据雄鹿和山羊来估量嘴巴的大小,

打斗持续到一只狼逃跑为止,莫格里被孤零零地丢在刨得稀烂、到处是血的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刀,看着自己的胳膊和腿,那种此前从没有感受过的不快感像河水覆盖伐木一样挟裹了他。

以免因为眼睛而哽住了喉咙,

“我肯定是吃了毒药了,”最后他长叹一声,“自从我用红花驱散了议会开始——自从我杀死了希尔汗开始——狼族谁也不能把我扔在一边。但这些只是些狼族的小狼啊,小猎手啊!我的力量消失了,现在我要死了。噢,莫格里,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两个?”

吃饱以后,你会睡下吗?

莫格里几欲跌倒,但还是站住了,他咧着牙,抽出了刀,尽管根据丛林法则每只狼都享有充分的权利,但莫格里要他们安静,他们却打了起来,他本可以毫无理由杀掉他们的。他围着他们跳跃着,压低了肩膀,手也摆来摆去,准备在第一回合搏斗结束时给他们一人一刀。但他等着等着,力气仿佛从身体里消失了,刀尖垂了下来,他将刀插进刀鞘观看着。

看看你的窝是否藏得够深,

狼族的两只小狼正从一条小路上跑下来,他们正在找一片开阔地打架。(你应该还记得丛林法则禁止在族群看得见的地方打架。)他们脖子上的鬃毛就和线圈一样竖直,凶猛地吠叫,蹲伏着身子准备发起第一招攻势。莫格里往前跳去,一手抓住一只前伸的脖子,准备像经常在游戏和族群捕猎时做的那样把他们扔到后面去。但他以前还从没有干涉过春季的搏斗。这两只狼往前一跃,把他掀到一边,一句话没说就紧紧咬在一起翻来滚去。

以免因为疏忽而犯错,

“是了,”莫格里自言自语,尽管他自己内心也知道没有什么原因,“就让德坎的红毛狗,或是红花到竹林中舞蹈吧,整个丛林都抱怨着跑向莫格里,用了不起的大象之名来称呼他。可现在呢,因为春之眼是红的,而摩尔也必须在某些春季舞蹈中展示他光秃秃的腿,这丛林都像塔巴奎那样发了疯……凭赎买我的公牛起誓!我是丛林的主人,不是吗?别出声!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引来杀身之祸。

他喊着,但四兄弟谁也没有回应。他们都在远得听不见的地方和狼族一起一遍遍唱着春天的歌谣——月亮和黑鹿之歌。因为春天的时候,丛林居民很少关心日夜的区别。他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但只有一只带斑点的小树猫嘲弄似的回应了一声,他正在树枝之间钻进钻出寻找鸟窝。听到这里,他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抽出刀来。接着他又一副非常傲慢的样子,尽管谁也没有看他,他一本正经地走下山坡,下巴昂得高高的,眉毛却向下弯着。但他的那些丛林居民谁也没有招呼他一声,因为他们都太忙于自己的事情了。

往东往西往北往南,

“我吃的食物都很好,”他自言自语,“我喝的水也很可口。我的喉咙也没有发烫变细,以前我吃了乌龟说是干净食物的蓝斑点块根才会这样。但我的心很沉,我还对巴希拉和其他丛林居民说了很坏的话。现在,我又热又冷,现在,我又不热又不冷,但我却在为看不见的东西发火。呼呼!是时候奔跑了!今晚我要跑过山脉。是的,我要来一次春天的奔跑,跑到北方的沼泽去,再跑回来。很久以来,我捕猎都太顺利了。四兄弟也要和我一起来,因为他们都肥得像白蛴螬了。”

清洗你的皮肤,闭起你的嘴巴。

一阵细细的春雨——他们称之为象雨——洒过半英里宽的林带,新发的树叶沾湿了,垂着头,雨停之后,出现了两道彩虹,雷声滚滚。春天那嗡嗡的声音突然响了一会儿,又静止下来,但整个丛林居民似乎都立刻叫了起来。除了莫格里之外。

(深坑裂缝和蓝色池塘边缘,

“小兄弟,祝捕猎顺利!”鸢鹰吉尔和他的妻子吹着口哨,一起猛地俯冲下来。他们两个在莫格里的鼻子下近近擦过,一小撮白色绒毛掉了下来。

丛林都会跟随他!)

“气息变化了,”摩尔尖叫着,“祝捕猎顺利啊,小兄弟!你怎么不回应。”

森林和水,风和树,

他看着四周,却只看见猴民在树上嘲弄着飞奔而过,摩尔在下面的斜坡上开屏舞蹈。

丛林的支持永远伴随你!

但那个春天,正和他告诉巴希拉的一样,他的心情发生了变化。自从竹笋上出现棕色的斑点以来,他一直在期待着气味开始变化的那个早晨。但当那清晨到来之时,孔雀摩尔闪耀着青铜色、蓝色和金色的色彩,叫声响彻雾蒙蒙的森林,莫格里张开嘴想将这呼喊传递下去,但却卡在他的牙齿之间,一种感觉自趾尖到发梢笼罩了他——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快感,因此他检查了一遍自己好确认没有踩在荆棘上。摩尔呼喊着新的气息,其他的鸟儿接了过来,从威冈加河岸的岩石上,他听见了巴希拉嘶哑的叫声——那是一种介于鸢鹰唳叫和马匹嘶鸣之间的声音。上面新发芽的树枝之间传来猴民的叫声此起彼伏,莫格里站在那里,心中很想回应摩尔的叫声,胸口微微喘息,好像呼吸也被那不快感驱逐了出去。

巴希拉

以前,莫格里一直很醉心于季节的转变。总是他先看见草丛深处的第一朵春之眼,看见最早浮现在空中的朵朵春云,这些和丛林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同。在所有湿润、闪烁着星光、花朵盛开的地方都能听见他的声音,与大青蛙一起合唱,模仿在皎白夜空中上下翻飞的小猫头鹰的叫声。和所有的丛林居民一样,他选择春天来奔跑,仅仅是为了享受在温暖空气里奔跑的乐趣,就在黄昏和晨星升起之间跑上三十、四十、五十英里,气喘吁吁跑回来,大笑不停,脖子上还挂着不知名的野花。四兄弟并不跟随他绕着丛林疯狂转圈,而是离开去和其他狼群一起歌唱。春天里丛林居民都很忙碌,莫格里能听见他们按各自的方式咕噜、尖叫和吹哨的声音。那时他们的声音和一年里其他时候都不同,这也是丛林里的春天被称作新的谈话时间的原因之一。

我生在笼中,

有一天一切都疲倦了,那飘浮在滞重空气里的气味也都不再新鲜。这一点很难说清,但感觉就是如此。然后又是一天——一切在眼里都没有变化——所有的气息都变得清新可爱,丛林居民的胡须也开始颤动,长长的冬季毛发从他们身上一团团脱落了。接下来,或许会下一点儿雨,所有这些树啊、灌木啊、竹林啊、苔藓啊、多叶植物啊,你几乎能听见他们生长发出的声音,而在这种声音之下日日夜夜回响着一种低沉的嗡嗡声。那是春天的声音——那种震动的隆隆声既不是蜜蜂的声音,也不是流水的声音,也不是风吹过树冠的声音,那是这温暖幸福世界的声音。

我熟知人类的价值。

在印度的丛林里,季节从一个流转到下一个几乎没有分界。这里看上去只有两个季节——湿季和干季。但是如果你密切观察雨水、云层和尘埃下的一切,你会发现四季还是按正常顺序轮回的。春天是最美妙的,因为她还没用新发的树叶和花朵遮盖干净赤裸的大地,就已经向前进了,她把那些活过了时间还赖着不走的半绿不绿的废物放在一边,是温和的冬天让它们活了下来,而春天则让半裸露的旧日土地再一次恢复了生气。她干得是如此出色,世界上哪里的春天也比不上丛林里的春天。

凭释放我的破锁起誓,

黑豹叹了口气躺了回去,他听见费拉欧一直在练习他的歌曲,他们说那是春季开始新的谈话时的歌曲。

人娃娃,留心你的族群!

莫格里的坏脾气似乎自己消散了。他头枕双臂躺下来,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困倦地说道,“我们睡吧,巴希拉。我的心里很沉重。让我的脑袋休息一下。”

清新的晨露,淡淡的星光,

“那是新的谈话时间啊,”黑豹说,他总是很谦卑,“也许,小兄弟,你不该在那时用主人语言召唤他。听听费拉欧的声音,高兴点儿!”

可别挑树猫混杂的足迹。

“我给他送信的那天晚上,他没有来。不,他在月光下的山谷里吹着喇叭,又是跑又是嚎。他的脚印就像三头大象留下的,因为他不肯躲在树林里。他在月光下人类的房屋前面舞蹈。我看见他了,但他却不肯到我这里来,而我还是丛林主人呢!”

族群或议会,捕猎或休息,

“他只来晚了两个晚上啊,”巴希拉有点儿害怕地说,“因为那些长甜草能哄你开心,所以他就收集了能让你吃上整个雨季的甜草。我没有做错啊。”

别和胡狼休战。

“我说你们就是,”莫格里愤怒地伸出食指,“你们总是跑走,而我呢,虽说是丛林的主人,却不得不一个人走。上一季我在人类田地里收甘蔗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吗?我派了一个跑腿的——我派了你——去找海瑟,让他找个晚上用他的鼻子为我拔些甜草。”

当他们说:“跟我们来,活得轻松。”

“但,事实上,小兄弟,”巴希拉说道,“我们并没有总是——”

用沉默来回应。

“我都忘了。我应该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开始新的谈话的,因为那时你和其他丛林居民都会跑走,留下我一个人。”莫格里相当粗暴地说。

当他们寻求你的帮助来欺负弱小,

“小兄弟,你两只耳朵都蒙住了吗?这不是捕猎语言,这是我为了应对需求而作的歌啊。”

用沉默来回应。

“这里又没有猎物。”莫格里说。

别向猴民吹嘘本领;

“那是费拉欧,那只猩红色的啄木鸟,”巴希拉说道,“他没有忘记。现在我也必须记起我的歌来。”说着他开始自顾自地咕噜咕噜低吟,不满意地一遍又一遍重头开始。

碰见猎物保持平静。

“我听见了,”莫格里回答道,“巴希拉,你怎么浑身发抖呢?太阳很暖和啊。”

不要喊不要唱也别叹,

“我说了新的谈话时间快到了。”黑豹边吼边甩着尾巴。

从打猎队伍转过身。

莫格里手肘抵着膝盖,看着晨光中的山谷。在下面某处树林里,一只鸟用他沙哑脆弱的声音唱出了春季歌谣的头几个音符,那不过是他稍后要亮开嗓门清脆鸣啭的前兆,但巴希拉还是听见了。

(晨雾或熹光,

“确实如此,我听着呢,人娃娃。”莫格里飞快地翻了个身坐起来,两侧蓬乱的黑毛上沾满了尘土(他才刚褪去冬天的毛)。“我们当然是丛林主人了!谁能和莫格里一样强壮呢?谁有这么聪明呢?”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东西,莫格里回头去看黑豹是不是在拿他取笑,因为丛林里有很多话听上去是一回事,实际却是另一个意思。“我说我们毫无疑问是丛林主人,”巴希拉又说了一遍,“难道我说错了?我还不知道人娃娃已经不会躺在地上了呢。那他会飞了吗?”

为他服务吧,看鹿者!)

“我说,一只黑豹这样张着嘴又是咳嗽又是号叫打滚的,真的好吗?记着啊,我们可是丛林主人呢,你和我。”

森林和水,风和树,

“啊呜?”巴希拉说。他看上去像是在想别的问题。

丛林的支持永远伴随你!

“草还是干枯的,”莫格里一边回答一边拔起一撮草,“就连春之眼(那是一种小小的喇叭状蜡色的花朵,草地上到处都是)——就连春之眼都还没开,而且,巴希拉啊,一只黑豹这样躺着还用爪子像树猫一样在空中抓刨,真的好吗?”

三兄弟

“季节要变了,”他说道,“丛林就要茂盛起来了。新的谈话时间就要到了。那片树叶就知道。这太好了。”

你一定要走自己的路,

他们躺在能俯瞰威冈加河的高高的山腰上,晨雾呈带状笼罩着他们身下白色的河流和绿色的树林。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雾变成了闪烁着金红色气泡的海面,翻腾着,低处的光芒在莫格里和巴希拉躺着的干草地上漏下斑纹。寒冷的天气就要过去了,树叶看上去都干枯着,叶子也都褪尽了,一有风吹过到处就沙沙作响。一片小树叶嗒嗒嗒拼命敲打着树枝,单独一片树叶被风吹后一般都会这样。那声音惊起了巴希拉,他嗅了嗅清晨的空气,发出一声深沉而空洞的咳嗽,仰躺着用前爪去抓头顶那片摇晃的树叶。

走向我们害怕的门槛,

“嘴巴会饿,”巴希拉说道,“但眼睛什么也不会说。捕猎,进食,还有游泳,都一样——就像不管旱季还是雨季,石头都一样。”莫格里透过长长的睫毛慵懒地看着他,和往常一样,黑豹低下了头。巴希拉很了解他的主人。

那里红花盛开;

他问起莫格里此事,那男孩笑着说:“我要是错失了猎物,我就要饿肚子了。一想到我要饿两天肚子,我就会很生气。难道我的眼睛没有说明这些?”

夜里你要躺在笼子里,

红狗大战和阿凯拉死后的第二年,莫格里应该差不多十七岁了。他看起来长大了,因为经过了严格的锻炼,吃着最好的食物,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感觉有点儿热或是身上有点儿灰就去洗澡,这些赋予了他超越年纪的力量,看起来也比实际年纪要大。他有时沿着树上的道路巡视,一次能用一只手在树顶上荡上半个小时。他能拦住一只疾驰的年轻雄鹿,用头把他撞翻。他甚至能拉住北方沼泽地的蓝色大野猪。那些以前害怕他的聪明才智的丛林居民现在也都害怕他的力气,当他自己有事静静走动时,只要轻轻叫唤一声他来了,树林间的道路马上就畅通无阻。但他的目光还是一样温和。即便是在战斗中,他的目光也从不像巴希拉那么凶恶。他的眼神只会越来越来劲,越来越兴奋,而这则是巴希拉无法理解的。

把天空母亲隔在外面,

到了人类道路上,我们就不会再跟着了。

听听你亲爱的我们在门外经过;

人回到人那里去!(噢,我们丛林居民都爱他!)

清晨你将醒来,

他是我们的兄弟,正伤心痛哭!

进行无法逃避的劳作,

人回到人那里去!他在丛林里哭泣:

为了丛林而心痛:

回答啊,谁来让他转身,谁会留下来?

森林和水,风和树,

现在,听啊,评判啊,噢,你们这些丛林居民,

智慧,力量和礼貌,

他是我们的兄弟,要走了。

丛林的支持永远伴随你!

人回到人那里去!整个丛林高喊着这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