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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路易莎米尔巴赫和现代小说业(1873)

[3] 奥地利约翰大公(Erzherzog Johann von Österreich 1782 –1859),属于哈布斯堡-洛林皇朝。

[2] 梅克伦堡(Mecklenburg)是位于德国北部的一个历史地区,大约为今天梅克伦堡-前波美拉尼亚州的西部。该地区的大城市有:罗斯托克、什未林、新勃兰登堡、维斯马和居斯特罗。

[4] 指的可能是奥坦丝·德·博阿尔内(Hortense de Beauharnais,1783年4月10日-1837年10月5日),荷兰国王路易·波拿巴之妻,拿破仑三世之母。

[1] 路易莎·米尔巴赫(Louise Mühlbach,1814-1873),原名Clara Mundt,德国作家,以历史小说著称,短期曾轰动一时,她的许多小说被译成了英文。

[5] 归尔甫军团(Welfenlegion),乔治五世在1866年至1870年出资维系的汉诺威准军事部队。

这就已经足够让人们拒斥N.N.和N.N.写的那本文学评论的导论了,因为创作才能的匮乏已经在小说中积攒泛滥到可怕的地步了。没有任何生活经验的年轻少女,仅仅凭她读到的书中的情节的积累,便能借机展现她的复杂了。女人们“创作”出——按老话讲“真见鬼了”——遭抢劫的孩子,被篡改的遗嘱,纵火行为,不认私生子,还有那些赢得女伯爵欢心的入侵者摇身一变成了船工,或者她们拿来一些从某种意义上相互关联的历史素材,相当于大杂烩的菜谱。有些日记摘录者一年下来能出上8-9卷书,此前就已经在我们无数的插图报刊中使用过了,写作的时候带着如此多的信任,仿佛只有不会再写作的人才会阅读他们,或者觉得它们无聊于是放在一边。这种书刊制造没有任何评论。除了对于批量否决上瘾的评论家会在《文学娱乐期刊》里面写上一篇[10]以外还有谁会去写,会去读,会去翻阅呢?它考虑的仅仅是广告效益,而这也不能被视为“重点”,而是最上面一排齐平的编辑寄语,通常是作者或者出版商自己写的评论,其中没有任何批评。大多数当地报刊对此的反响是开心的,因为他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解决圣诞节前后积压成堆的书。

[6] 奥斯卡·梅定(Oskar Meding,1828-1903),德国外交家,作家,以笔名高尔·萨马洛夫(Gregor Samarow)发表多篇小说。

几乎在一切关于纪实文学的报道中都能找到这样一条规律:小说是时代真正的诗性表达。特别是在N. N.先生的一份关于刚出版的小说的评论的导论中,人们时常会遇到这种适用范围值得怀疑的公理。那位与此有关的作者,与他同住一个帐篷的人或每天常在一起抽烟的人促成了这种评论,他偶然认为一部戏剧是享乐主义的,那么那些考虑到戏剧作品数不胜数,并且尽管“嘘声一片”也还是继续买票的人也就不能不同意他了。然而仔细想想,这条规律不论对于小说还是对于舞台而言都无法证明。比如如果今日的德国文学中能有一位罗伯特·彭斯[9]一样充满原创性的由艺术和纯真造就的心灵,本来仅仅在一些失传的“自然诗歌”当中有类似的造诣,那么他为何不出来抛头露面,证明抒情诗歌的适用性呢!卡里尔说在“世界历史的发展中”,美学概念必须只能通过小说发展起来,我认为完全是一派胡言。若能写出好的戏剧,全世界都能得到满足!若能写出“引人入胜”的史诗(我说的是柏林话),每个梳妆台上就都会放着一本!

[7] 全名Eduard Lasker(1829 – 1884),德国政治家、法学家。

“柏林书桌”(Berliner Buchertisch)中仅能听到她最新的草率写就的《国王威廉和他的英雄们》(Kaiser Wilhelm und seine Helden),由本地的书商魏尔纳·格罗斯(Werner Große)出版,这个书商只在中央和南部地区有较大的销售份额。这位有极大物质需求的女人,她破败的财政状况养成了她的坏习惯,想再次超越自己昔日的成就,描摹生活中位高权重的人物,当奥地利的约翰大公[3]还安然坐在他施泰尔马克的城堡中时,她就已经将那位昔日的帝国蛀虫加工成了书中的人物;因为她热爱奥坦丝[4]和拿破仑时代的浪漫主义,便给拿破仑写信(见《揭秘杜伊乐丽》(Enthüllungen aus den Tuilerien)),还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参与苏伊士运河的落成大典等等。“写实”的坏习惯如今通过曾经那位名叫萨马洛夫的归尔甫军团[5]激进分子梅定[6]而流行了起来,以至于我们会读到这样的小说情节:拉斯克[7]可俾斯麦在洽谈妥协方案,冯·克多尔先生在一旁抽烟,洛塔·布赫尔[8]则斜倚窗边,好像在漫不经心地翻阅一份英文报纸。我们这一时代诗意的缺失、教养的缺乏和美国式的作风,鼓励着一位敏捷轻浮的,几乎再也无法沉静下来的人的这种几乎幼稚的陋习。那位速记员伺候着这些几乎和拱顶一样高的幻想。我们在这里用“美国式的作风”形容的是那种几乎让人想起野外原始状态的毫无节制的煽情,通过大众,凭借支持来违反禁令,并且想要看到所有人目瞪口呆,所有人目不转睛,一切都被描述得栩栩如生,死刑、恐怖事件、世界奇观等等。整个北美都为这种煽情的热潮而轰动,然而欧洲在很久以前有过一阵激动后,便至少在文化人圈子里安静下来了。简直难以置信,纽约一个报社不但把路易莎·米尔巴赫送到了维也纳,还把她送到了埃姆斯河,为了在那儿观察并且描写国王今年(如此安静祥和,即一点轰动都没有)在克拉西恩泉的出现!她从维也纳飞到埃姆斯河,然后自己在马伦巴疗养了一下,得了感冒,在柏林卧病在床,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她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痛感,就此一命呜呼了。当人们把她的尸体葬在我久经沙场的泰奥多尔·蒙特旁边,而且一些坟前吊唁的尖刻话语还在耳边回响的时候,倘若这里有让门外汉在坟前致辞的习俗,那么我便要对那“不要审判——!”的主题加以答复了:即使你想要谴责这种对奢华的追求——仔细调查一下吧,神父!——她的根本动机只不过是女人的爱情而已!首先是对她丈夫的爱,他对她而言比他对柏林学术界——或者在柏林那种仅仅凭借头衔和荣誉才能获得的认可——而言更加重要、更值得认可!这种爱情逐渐接纳了对于世界的美菲斯托式的、讽刺的、甚至愤世嫉俗的忧愤的蔑视,并逐渐掌控重获哲学教授职位的丈夫。爱情是表象的唯一成因,正如现代文学可以同贵族、同商人、同千般狂妄和朝天的狂妄鼻孔为敌一样!美德过度发挥就成为了错误,这是一个古老的定理,人们认为它语出乔治·桑,但她其实仅仅是重复了它。路易莎·米尔巴赫从相识的奢侈享乐品供应商那里借贷成千上万并一直如此,将这定理用于那十分可怕的平衡系统,便能一窥人物性格的发展方向。这位女人的挥霍并不完全是个人虚荣的结果,而是阻力的结果,这位凭借智慧实现合理的雄心壮志的人想要给这自负的、受幸运眷顾的大千世界加以阻力。“合理的”—— ?我说的是她的雄心壮志吗?那么,考虑到《腓特烈大帝及其属下》(Friedrich der Grosse und die Seinen)和《国王约瑟夫》(Kaiser Joseph),我想用一个叠句来附和我们赫尔纳呈现的如此美味的两本书:“其中倒真是有些才华!”

[8] 洛塔·布赫(Lothar Bucher,1817 –1892),德国政论家,俾斯麦的心腹。

这位奇女子被死神带走的时候,正在写作一部已经开了头的小说,每天早上10点左右由一位速记员听写大概两到三个小时,她的生活及举止中并未透露出任何那无情的死神正在接近的迹象。有一些完全“生活在现世”的人们,他们在阴间——倘若人们不愿相信古埃及那套灵魂转世的说法——为自己找不出任何适合的居所和联系人,他们便是纯粹投入生活和享乐的人。路易莎·米尔巴赫就是这样的。她向来无所畏惧,充满勇气,向来站在悬崖边缘。她在一部戏剧中将一位西班牙浪漫主义者称作“无畏者”,他也许是以她早期的浪漫主义生活为原型的。她的朋友们将会一直难忘她坚定的、勇敢的、不畏任何艰难险阻的、洪亮的梅克伦堡[2]式的嗓音。任何挫败都无法令她折腰。她的性格和言语中有着最愉快的信任、对胜利的信念、对任何事物的抗拒。即使事实不如人意,她也会像个将军一样有许多的退路,即使兵败而归,撤退时也能表现得雄赳赳气昂昂。

[9] 罗伯特·彭斯(Robert Burns,1759-1796),苏格兰诗人,曾搜集、整理民歌,主要用苏格兰语写作,所作诗歌受民歌影响,通俗流畅,便于吟唱,在民间广为流传,被认为是苏格兰的民族诗人。他被视为浪漫主义运动的先驱,死后成为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灵感来源。

今天拍卖路易莎·米尔巴赫的遗产!不是她的手稿——因为这些墨迹未干的手稿马上要被送往印刷厂——而是她的家具、地毯、窗帘、钟摆、油画、花瓶和埃及的纪念品,全都在波茨坦街的一个展台上分门别类地放好了!但愿这种热烈的过高期待——它突然满足了同世界脱节的大洋彼岸的愿望——会招来许多美国投标者,即使是她用过的一个铁弹簧,他们也乐意为之付五十美金!因为全柏林都被路易莎·米尔巴赫的财物明细震惊了!逝者拿到的酬金是最显赫的。她应该是从埃及总督那里拿到了数额十分可观的财物。她举办奢华丰富的晚餐和宴会。她出游时丝毫不需节俭,像公主一样。不论如何,她尚无人监护的女儿不应负担任何债务,而这位可怜的人也许是迫不得已才将遗产列为“慈善捐赠”的。

[10] Blätter für literarische Unterhaltung war der Name einer Leipziger Literaturzeitschrift, die von 1826 bis 1896 erschien. Sie ging aus dem Literarischen Wochenblatt hervor, das 1818 August Friedrich Kotzebue gegründet ha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