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柏林的有些地方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浇铸出来的,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些地方给人的印象确实十分庄严,极富魅力,好像身处日内瓦的贝尔格新城区,或者里昂。可惜这座城市的这些地方都太偏僻了,远离了帝都的繁华热闹,甚至远离了那些平常随处可见的“戏剧院”。从路易森运河岸到天使池,到新建的天主教教堂,贝塔尼恩救济医院,还有后面的新托马斯教堂——人们多么希望,这片区域的特色能够被普遍运用,并成为整个城市建设的标准范例。这幅的确十分漂亮的画面的中心位置,就是这里的运河。同样,在其他一些地方,可能是整条施普雷河,要是在开始建造这一片区域的恰当时候,就已经有装饰意识就好了。可这装饰意识到底是君主的、市政府的、还是私人的?这样,例如当人们从瓦尔街走来,踏上威森豪斯桥,环顾四周,就会完全被这里壮丽、宏伟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仿佛置身于汉堡这样的水城,或者荷兰的海滨城市中。然而,可惜还缺少一些附加条件。缺少码头,缺少对一些街道由于房屋拆迁而裸露出来的后院的整治,这些后院已经被一层数百年之久的污垢与顽迹掩盖住了,在水中作业的行业还缺少明文规定,使他们的工作环境看起来更令人满意一些。从磨坊堤坝透光的柱廊,越过施普雷河直到市总督府的左边,即使对面不能更荒凉杂乱了,这一条真正的港口大街依然充满了热闹与活力。
还有一处柏林的污点就是以前名叫“猫阶”,现在称作格奥尔根大街的地方,在弗里德里希大街的右边,蒙比欧宫的对面。外地人漫步在世上最美丽的景色附近,一路惊叹着,从皇家岗哨或者从腓特烈大帝的纪念像处沿着学院一直往前走一些,就到了格奥尔根大街与大学街的交汇处,就像是突然走到了王室管理处作为佣工房、厨房和车棚的建筑下面。这一整片城区,是毗邻国王最近的地方,甚至就在其对面,但这片城区给人感觉就像是“最后的房屋就在此地”般寥落。事实上,现在这条勉强让人喜欢的多罗特恩街,以前就叫做“最后的街”。的确,市郊就从这里开始!左边是曾经的格罗皮乌斯立体布景店,一栋木制建筑,后来它成为了手工博物馆;然后就是晒衣场、军备安装与保管处、骑兵马厩和炮兵营房倾斜的庞大建筑,营房看起来十分糟糕,墙上的灰泥很久很久以前就脱落了,营房正在逐渐倒塌,急需拆迁。各个城门前的那一大片空地,已经足够容纳许多兵营了。要是能整治这里的码头,将木制的艾伯特桥改造成石桥或者高耸的铁桥,通过建造德国国会大厦使这片巨大的区域与交易所、博物馆、宫殿、大学和环绕的绿树相协调一致,这些绿树在施普雷河对面,在上方从蒙比欧宫向这边招手,那就太令人高兴了。谁要是现在漫步于这片地区,他肯定会说,这里的特点就是,一切看起来不是像只是临时的顶替,就是像劫后余生一般。一切都很贫瘠、不美丽、也没有皇家气派。
在古代,王储们也喜欢这样或者类似的想法!现在,为了在蒂尔加滕城区建造国会大厦,财政机关要求更多的土地与地产,似乎这些发起者们甚至还想要下林荫大道,只有当城市建设委员会让艺术家们成为部门负责人时,我们才会满意,这些艺术家们为了柏林的扩建与发展,基本上都会追求具有某种创造性的建造方案,同时不会忘记细节。这并不意味着,将新的建造草图上渐渐画满网点与线条,也不关乎新建筑的华丽外观,这关系到已存在的缺陷的清理与减轻,关系到真正的维护与真正的毁坏。当然财产的力量太强大了,以致即使是能把街道变丑这种程度上的创新古典风格建筑,例如所谓的“碎冰柱”,依旧没向警察与市级行政机关发出的那些的警告屈服!这就是无忧宫的磨坊!它就该这么厉害!我很好奇,蒂尔加滕宏大的新胜利大道会变成什么样;胜利女神大街上还有一个广告柱,与胜利纪念碑组成了一对对极。
“可是这是为了帝国!帝国!”安静,亲爱的个人名利追逐者!我们在为德国国会大厦寻求新建地址时,就会想起一处柏林的污点。为了大厦新址,人们想过,把拉钦斯基宫或者克罗尔什剧院夷为平地,同时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要使卢恩大街到俾斯麦大街的那片城区更繁华热闹。或者是出于战略原因,让人想起1848年的德意志革命,那时等级代表会议厅不得不向人民群众宣读了一份具有一些国家革命性质的公告,所以有人想要把德国国会大厦孤立、隔离起来?建筑师们似乎完全是参照雅典卫城,并仿照位于华盛顿的美国国会大厦来修建的。可是请你们爱护一下行人,在这些宏大的广场上,人们不得不在烈日下气喘吁吁地行走,直到最终达到这样一处庙宇的台阶!还有,拆除敦霍夫广场的里程碑,难道不值得再考虑一下吗,即使其周边还居住着大多数的帝国使节?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一世的残暴还不能让你不寒而栗吗?他将新的慕尼黑大学建造在城市的最边缘,使得学生不得不在难以忍受的烈日下,每天三、四次辛苦地往返于无尽的路德维希大街。这下好了,克罗尔什剧院似乎得救了。但若是为了另一个计划,为了建造克尼格雷茨大街,就必须毁掉花园,锯断令人崇敬的老菩提树或者德克尔花园里那些称得上北德奇观的树木,倘若要花费几百万的钱在土地与地基上,那么就让这些公园成为私人所有物或者就留下开放给公众吧,若是后者,它还可以装扮这座城市。请你们在这些开放的公园里放些雕像吧!安置比现在柏林雕像总数还多的雕像!此外,还可以修建喷泉,安放长椅以供人们休息,并树立起金铜色的枝形路灯。金铜色的铁灯罩与铁栅栏,在巴黎,这种建造运用于几乎所有的公共建筑,它展现的效果尤其优雅,并且会将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
通过在街道习以为常的生活场景、车辆、出租马车、啤酒瓶的运输、糟糕的习惯与仪态、谈吐、即使是在女性面前人的信念的实践等等来研究街道装扮的丑是非常困难的。然而,我毕竟得害怕我们所有在玫红色光线中张望的乐观主义者的愤怒。
由于难以形容的大范围扩建,人们将木材、煤炭、石材生意开展到城市的最中心位置后,柏林就变得尤其不美丽了。这些生意需要最宽广的空间。大多数的老店都有宽敞的经营场所,由于人们的建造兴致,这些经营场所也转移到了时髦的城市里。如今,人们完全没有把木材、煤炭、石材商店的丑陋裂缝给掩盖掉,没有用高墙包围住它们来让街道看起来和谐一些。简易的、被风化的黑色厚木板,有些被修补过,有些有裂缝,丑陋地遍布这座城市,在许多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露天销售煤炭,警察简直就应该将这样的露天煤炭买卖取缔。露天煤炭买卖会将一整条优雅的大街变得丑陋,例如逊纳贝尔格岸边。然而位于贝尔维尤的皇家行宫的庸俗木制栅栏却终于消失了!
[1] 特赖奇克:HeinrichGotthardtvonTreitschke(1834–1896年),德国历史学家、政论家、民族自由主义者。(译者注)
我们再重复一遍,从勃兰登堡门到宫殿这一片区域的全景图是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外地人会一路赞叹直至抵达大教堂,总的风景印象让他觉得自己步入了最壮丽的景色中。甚至他对巴黎协和广场及其周边的印象也许会远不及眼前风景。可是在大教堂旁边,漫游者会猛然瞧见一座通往市中心的小桥。他正好联想到了巴黎,想到了那些架于卢浮宫码头街的弧形小桥,娇细秀丽,横跨在塞纳河上。但是在柏林,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样的景色!这里可以看见一座木桥,以前需要缴纳六芬尼才能通过此桥,现在行人可以免费通过,并且几乎不会再拆除它,碍眼地矗在国王墓地后面;还可以瞧见些像是腐烂的鱼箱一类的东西,它们在宫殿脚下浑浊的河流里似乎只想要渐渐浸软自己,另外还有泥炭船和苹果船也是这样。
[2] 威棱芬尼希:WihelmWehrenpfennig(1829–1900年),德国民族自由主义政治家。(译者注)
从勃兰登堡门到宫殿的林荫大道十分宏伟,并且宏伟得非常美丽;但是若专制的、遵照命令的、巨大的美化热,还不能使眼睛从大体上,近景和远景上都得到满足的话,那人们还可以像现在这样继续建造几百年,却仍带不走柏林永远不漂亮的印象。当然,这里存在弊端。柏林是一座民主的城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像这里的小型手工业这么蓬勃地发展!整个柏林都没有一条只看得见优雅的人世生活的街道!随处可见的是从建筑工地而来的工人们,女厨师的购物篮,工匠的产品或者搬运工的负载物,毫无优雅可言。在每座房屋前,只有几英尺宽的花岗岩人行道,使得路上的行人不得不摩肩擦踵。有文化的人不会信心十足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即使是在下林荫大道上的沥青人行道上。为了避免拥挤的场景,他当然就会避开人群,而这些人群的身躯在这里如此自由地活动,就像是交易所或者军队的英雄一般。几乎每一座华丽的新出租公寓都有一层地下室,作为酒吧、餐厅和手工作坊。这样整个柏林都充满了永远繁忙的印象。虽然市郊和市中心到处都能区分开来,但是在柏林,二者的整体直观印象是同一回事。
[3] 腓特烈施塔特:Friedrichstadt,是德国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北弗里斯兰县的一个市镇,位于艾德河畔,距离县治胡苏姆约12公里。
柏林与此相反(我完全不是在说维也纳的美),它是一个小国家的中心城市。这个小国家觉得自己拥有的一百多年历史就已经很长了,它虽然不能像法国那样将几百万底层人民的汗水用于建造自己的首都,但是国家统治者也会随心情,将柏林这里修建一下,那里补一补,四处装饰一下,还砍伐森林,并命令道:这里将会修建一个新的城市片区!似乎所有为此花费的资金都是合理的。阿尔布雷希特王子的宫殿在威廉大街上拔地而起,完全就是因为独裁者拒绝了他的婚姻申请,而这个独裁者就是我们通常称为腓特烈大帝的人。“殖民者们”一定是比着直尺来建造房屋的,十分生硬且不自然。即使是现在,我们还能看见,在腓特烈施塔特[3]新近修建的华丽出租公寓旁,还伫立着一些小屋舍,部分有两层楼高。简而言之,自从大选侯[4]之后,为了使柏林成为一个放在霍亨索伦家族王位旁边的矮脚凳,来赞赏霍亨索伦家族的雄心抱负,柏林总是在等待引导性的指示出现。施吕特尔、额欧桑德·冯·歌德[5]和克诺伯斯多夫[6]肯定是借鉴了荷兰、凡尔赛和罗马的建筑典范。先是波茨坦遭受了破坏,然后是柏林。腓特烈大帝,这个自私自利者,更喜欢只给自己建造宫殿,他在位于御林广场的两座教堂上新修建的穹顶塔楼,仿佛只是“不情愿给的”,就像一半杏仁泥,一半军用黑麦面包混在一起一样,不伦不类。腓特烈·威廉三世身边有热情的申克尔。这位君主被巴黎迷住了,并且爱上了彼得堡,也许在彼得堡,人们会对众多的穹顶教堂和绵长、壮观的街景感到骄傲。他的儿子,腓特烈·威廉四世,历史上最好应该把他称为教堂建造师。这位戴着王冠的浪漫主义者,他甚至在许多新建的柏林教堂的周围还建造了一些教堂,这些教堂使我想起了米兰的圣盎博罗削圣殿,想起了罗马的一座偏远的还愿教堂。自此以后,柏林的美化进程就停滞了。这些君主立宪制的摄政王们,若是有属于他们下任职责的任务,他们就不做了,留给下任做。执政者们最近再次激发出的美化柏林的想法,而这将会被巨大的、越来越强烈的私人建造热超过,私人建造热的后果就是最丑陋的拆除、废墟,呈现出如同斯特拉斯堡被围攻之后的悲凉景象。
[4] 大选侯:勃兰登堡的腓特烈·威廉,FriedrichWilhelmvonBrandenburg(1620–1688年),勃兰登堡选帝侯兼普鲁士公爵,因其卓越的军事和政治技巧被称为“大选侯”。(译者注)
巴黎,这座城市被糟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但是老巴黎却让我惦念,我想念它的市中心熙攘的街道,下过雨后或者铺石路面仍蒙着一层朝露之时,人们和形形色色、美妙绝伦的车辆涌进市场,完全就是古时的卢泰西亚,泥浆之城。如今巴黎的市中心十分壮观地向外围扩展,这样的画面就绝对再也见不到了!现在,广场、桥梁、支路、城门、凯旋门、甚至连仓库和货物堆栈,都只是为了美的需求而建造,并且人们还继续在坚定不移地执行!
[5] 额欧桑德·冯·歌德:JohannFriedrichEosandervonGöthe(1669–1728年),巴洛克后期的建筑师,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柏林的夏洛滕堡宫。(译者注)
不管怎么样,我们开始这篇文章,并且更加满怀信心,因为虽然我们悲观地抱怨,但德意志帝国在抱怨声中也正好发展得出乎意料。
[6] 克诺伯斯多夫:GeorgWenzeslausvonKnobelsdorff(1699–1753年),建筑师,代表作有位于波茨坦的无忧宫等。(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