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柏林万象 > 8.公共精神(1844)

8.公共精神(1844)

对于有一些地方,我同演讲者的看法并不一致。他提到了欧文[5],虽然带着敬佩说到了他,但是并没有对欧文表现出足够多的赞赏。他不断地说到欧文提出的社会制度缺少诗意。在社会问题上,诗意是一个危险的词语。若是人们太过频繁地使用它,那么就会走到最后没有比贫穷更诗意的东西存在这种地步了,但是贫穷确实应该被补救。若是谁想要非常精彩纷呈的生活,那普通的幸福目标当然对他来说显得没有诗意。在这位值得尊敬的演讲者的表述中,一些其他的问题让我感到忧虑,关于物质社会问题的话题,本该有作用于其他领域的、各种各样的评论,那些我认为是非常确切、非常合时宜、非常坦率、且在已知情况下独特大胆的评论,却更多地只属于理想的范畴,似乎这种观点是以以下理念为前提的:人们可以用阳光来喂饱饥饿的人,可以用花朵的颜色来为口渴的人解渴。演讲者知晓实际的伤害,想要治愈它们,但又逃避了实际的物质领域。然而避开这种异议不谈,因为这样的异议可能本来就是基于误解之上的,蒙特的功劳在于,他用直接的形式,用演讲的形式,为这样的课题研究带来了话题,这个课题也将会在讨论中引起越来越多的重视,也将会使那些世界性的、神学上的哲学思想感到羞愧,这些哲学思想在抽象概念的织布机前,只是为生活纺织出了裹尸布……

演讲的内容唤起了最热烈的参与。演讲开头也并没有给那些研究当代社会学的人提供什么新鲜的内容,然而在后续出现了一个小高潮,聪敏的诗人和严肃的思想家在他体内融为一体。演讲者说到了穷人的权利和富人的责任。他论述了关于贫民状态的引人注目的课题,贫穷状态如今只会吸引所有写作者著书立说,但愿不久之后也会引起所有人内心的关注。可见,那个法国人研究社会问题的著作中这种感人的仁慈,在演讲者的心中也引起了共鸣。演讲者说起社会的无产者,态度温和轻柔;尽管他有些冷漠,有些偏执的自满,但是在某些庄严的时刻,他的面容上仍然会映出人性和哀伤的美丽余晖。他还特别说到,由于现在人民教育的进步,父亲可能会为从学校上完课回家的孩子仍在继续学习而感到羞愧,他就是这么巧妙风趣地抓住了这一点来评论,多么柔和且真挚啊。

[1] 蒂克:LudwigTieck(1773–1853年),德国著名诗人、作家、翻译家。(译者注)

在三月二十九日,蒙特博士在来自各界的听众面前进行了一次报告演讲,这次演讲关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社会问题。那时是五点钟。在菩提树下大街的雅格仕楼的大厅里,聚集了柏林绝大部分的美学创造者、诗人、学者、音乐家、信徒和检阅者、坚信者和质疑者,更何况关于这样的一个课题,公共的探讨在某些领域肯定会出现令人充满疑虑的地方。当大概有150人到场的时候,演讲人出现了。这次的演讲让我想起了埃德加·基内[4]在法兰西公学院的演讲。只是很遗憾,蒙特太依赖于他的演讲稿,对于一个如此能够深入人心的课题,脱稿演讲才更具有说服力。演讲者并不缺乏热情,然而他的每个手势都泄露了其目的,他想要把他所读出来的东西展现成源自于他内心最深处的思考;但是我却不能压制这样的评论,这个本身就条理紊乱的演讲,句法结构前后不一,多次重复,奇怪的修辞尝试造成了所有理解上的障碍,尽管如此还是比一份写好的稿件要更令人信服一点。

[2] 萨维尼:FriedrichCarlvonSavigny(1779–1861年),德国著名法学家和普鲁士国王顾问,历史法学派的创始人。(译者注)

一些在旅途中感受到的印象在此描述得可能会有些错综混乱。

[3] 《格林兄弟声明》:1844年2月24日,柏林大学生在火炬游行之时为柏林兄弟同时也为偶然在那里的霍夫曼·冯·法勒斯雷本(HoffmannvonFallersleben)高声欢呼。后来霍夫曼·冯·法勒斯雷本被驱逐出柏林。1844年3月6日,格林兄弟为与被判禁止工作的霍夫曼·冯·法勒斯雷本保持距离,在《普鲁士汇报》上发表了此声明。此事件在公众中引起了轰动。(译者注)

在这里,公共精神确实已有所发展,时至今日公共精神不仅高贵、值得尊敬,而且是缺少持续和充满活力的“器官”,这里我指的是实际的制度机构,他们的拼搏精神与渴望都太强大了,以致我们一瞬间会以为自己置身于朝巴黎努力发展的凝视中。现在的柏林大概就像是复辟时期的巴黎。讲坛就是临时的民众领袖,就是科学与临时政治,它起了多么波动起伏的推动作用!没有一种意见是想要独立存在的,一种努力追求倚靠其他的努力追求。在柏林住着,却无所作为,无所表现,无所代表,那就是精神死亡,就是毫无价值,至少说是毫无价值,人人都担心害怕它。人们已经开始去感受公共性质特点的意义。可以看到,老流派中最享有盛誉的名字也与年轻学派中上进的后辈相互交流。没有人敢,与大众脱节。每个人都必须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圈子围绕自己,必须寻求依靠。若他自己不能成为聚焦点,那他也可以顺应别人和成为别人举办的沙龙的常客。柏林有他自己的沙龙,实际上是法语词义上的沙龙。我甚至竟得这么想,在柏林想要有自己的意见,就得花钱。若是有人为了在此有一个完全彻底的公共性质特点,那他就必须在周三、周五甚至周二都混迹在公众的视线内。在这里同蒂克[1]、格林兄弟,还有萨维尼[2]先生一起竞争,这花费就太高了。人们肯定希望,想要不久将会有一个可以充进气体的气缸提供给抱负、意图、愤怒、鼓舞和复仇的气流,在爆炸之前,通过任何一个真相,通过任何一个事件,通过任何一个尤其是等级制度废除已进入轨道上的前进脚步,排放向公共的、广大的人民生活。这样的气缸或者任何其他什么东西必须被创造出来,为了给意见与热情之间的竞赛提供美好的、更高层次的真理,为了能够防止这样的毁灭现象,例如现在,由于悲哀的《格林兄弟声明》[3],毁灭已经开始出现了,通过这份声明,两个著名的名字丧失了人们对他们的旧爱与热情。

[4] 埃德加·基内:EdgarQuinet(1803–1875年),法国作家、历史学家。(译者注)

柏林以前只是一座大城市,现在成为了国际大都市。居民人数直线增长,城市规模惊人扩大,然而柏林显著的进步并不仅限于表面的扩增。进步还表现在:眼界的扩展,不仅仅是街道与新城门的突破,还有传统偏见与习俗的突破,增多的精神运营资本,自我意识的提高——这种自我意识善于与广大的、道德的民族生活建立相互联系。这多么令人吃惊,打盹的力量都在渐渐苏醒过来。由下层开始,在上层最理想的高度终止。柏林以前缺少的铁路交通,现在终于把柏林直接与其他大城市的发展联系起来了。曾经与柏林铁路相连通的地方只有波茨坦、勃兰登堡、特洛伊恩布里岑、柏林附近的贝尔瑙,现在又有了莱比锡、马格德堡、波罗的海,马上还会有汉堡和西里西亚。过去的小城市思想消失了,更大的旅店建了起来,更宽广的维度成为了从事所有共同事情的基础。此象众人皆见,惊叹于此,或者至少对此喜笑颜开。人们在外地的报纸上读到关于柏林目前的日常报导,都不是编造的,而是事实,被细致讨论的、鲜活的事实。在这里,政党与政党之间,人与人之间都确实能面对面。

[5] 欧文:RobertOwen(1771–1858年),英国企业家和空想社会主义者。(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