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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家兄严训

这时,于洛夫人走了进来,那神态连审判政治犯的法官见了也会心软。

镶金的盒盖上,饰着纯金的俄国帝皇徽章。元帅点了点盒里的黄金和银行票据:他有十五万两千法郎!他不禁流露出了一种得意的举止。

她扑向艾克托尔,神情痴癫地一会儿看看枪盒,一会儿看看元帅。

沙皇慷慨地赠给于洛将军这个珠宝盒,并对他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对法国皇帝施以同样的礼仪;但是沙皇扣住了旺达姆。

“您要对您兄弟怎么样?我丈夫得罪了您什么?”她说话声音那么响,连元帅也听到了。

当年,他曾奉拿破仑大帝之命去拜见俄国皇帝,归还在德雷斯顿一役中缴获的一些私人财产,拿破仑希望以此交换被俘的旺达姆将军。

“他毁了我们大家的名誉!”这位共和时代的老战士答道,他这一喊叫又引发了他旧日的一道创伤,“他盗用国家财产!他玷污了我家族的姓氏,他让我不想再活下去,他要了我的命……我剩下的这点力气,也只能用来给他偿还公款了!……在共和政府的元老,我最敬重的德·维森堡亲王面前,我不分是非,竟为他辩白,让我丢尽了脸面!……这,这还不算什么吗?这就是他欠国家的一笔账!”

老元帅撇下他兄弟,自己回到书房里,从书桌里拿出一把藏着的钥匙,打开一只镶着孔雀石的钢制珠宝盒,这是亚历山大大帝送的礼物。

他拭去一滴泪水,接着说道:

“遵命,元帅,”博彼埃将手举至额头,敬了个礼说道。

“再说他对他的家吧!他夺走了我给你们积存的面包,夺走了一个老战士三十年的积蓄,那是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钱呀!这些,是我原本给你们留着的!”他指了指那些银行票据,说道,“他害死了他的费希叔岳,那是一个高尚可敬的阿尔萨斯的好儿子,跟他不一样,容不得农民的名声玷上污点。还有,上帝也实在慈悲,让人崇敬,竟让他有幸在天底下的女人中挑上了一个天使!娶到阿德丽娜为妻,他的福气真好!可他背叛了她,伤透了她的心,离开她去找些婊子,娼妇,淫货,戏子,什么卡迪娜,若赛花,玛纳弗……这就是我当做自己孩子引为骄傲的人……走吧,可怜虫,你自作自受,要是你心甘情愿过这种不耻的生活,你就走吧!我,我没有力气诅咒一个我如此爱过的兄弟;阿德丽娜,我和你一样对他无能为力,可叫他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许他给我送终,给我送葬。即使他没有良心,可犯了罪,总也要有点廉耻心吧……”

他可怖地一撇嘴巴,一七九九年在布列塔尼镇压保王党时,也常常是这样一撇嘴,令他的士兵们一个个不敢有二心。(见《朱安党人》)

这番郑重的教训之后,元帅已是精疲力竭,脸色苍白,倒在了书房的沙发上。

“博彼埃,”他吩咐道,“把我的公证人,斯坦伯克伯爵,我的侄女奥丹丝,还有证券经纪人都叫过来。现在是十点半钟,所有人得在正午时到齐。叫上几辆车……从速去办!”他又用上了过去共和党人的一句口头禅。

也许是平生第一次,从他眼睛里淌出了两行泪水,濡湿了他的双颊。

伯爵瞧都不瞧他兄弟一眼,摇铃叫“管家”进来,这是一个伺候了他三十年的老兵。

“我可怜的费希叔父!”莉丝贝特用条手帕捂着眼睛叫道。

约摸二十分钟后,她带回来了男爵夫人,男爵夫人从她处得知了元帅威胁兄弟一事。

“我的大哥!”阿德丽娜跪在元帅跟前哀求道,“为了我活下去吧!帮帮我让艾克托尔重新生活,让他将功补过!……”

莉丝贝特一直在半掩着的门口张望,见状赶紧跑向马车,吩咐快马加鞭赶往甫吕梅大街。

“他!”元帅说道,“要是他活着,他的罪孽就没个完!连阿德丽娜这样的女人,他都不珍惜,热爱国家,珍爱家庭,怜爱穷人,这些真正共和党人的情感,我曾经努力使他铭记在心,现在在他身上也已灰飞烟灭。这个人是个魔鬼,是个畜生……要是您还爱他,就带他走,因为我感到内心有个声音在向我呐喊,让我上了子弹,打烂他的脑袋!杀了他,我就可以救你们大家,也救了他本人。”

“这是治你病的医生。”

老元帅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令人恐惧,可怜的阿德丽娜吓得叫道:

伯爵曾从拿破仑皇帝那里得到过一对凡尔赛工场制造的精美手枪,他从放枪的书桌里取出枪盒,只见上面刻着几个字:拿破仑皇帝赐予于洛将军;他向兄弟指了指枪,对他说道:

“过来,艾克托尔!”

回到公馆,他一句话不说,以命令的手势,将他兄弟带进书房。

她拉住她的丈夫,带着他离开了屋子,男爵已经彻底垮了,她不得不将他拖进车子里,带回甫吕梅大街,让他在家卧床休养。

兄弟两人一声不吭。艾克托尔神情沮丧。元帅则保持克制,仿佛在积蓄力量,铆足了劲来承担压顶的重量。

这个近乎废了的男人就这样在床上呆了好几天,不肯吃饭,也不说一句话。

于洛元帅领着弟弟回家,弟弟毕恭毕敬地让兄长坐在里排,自己坐在车子前座。

阿德丽娜含泪哀求,才劝得他咽下一些汤水;她守护在病榻前,不久之前百感交集的心里,此刻只剩下一丝深切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