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医生,”比昂松答道,“热衷的是科学。这份热情和造福社会的信念便是他的精神支柱。噢,瞧我,现在我就处于某种科学研究的快乐之中,可许多肤浅的人却会把我当作一个没心肝的家伙。明天我要向医学科学院报告一个新发现。我此刻正在观察一种不治之症,一种绝症,在温带区我们还没有对付它的办法,但在印度可以治。这种病曾在中世纪流行过。当医生的对付这类病症,无疑是一场精彩的斗争。十天来,我时刻挂念着我的病人们,因为有两个这样的病人,他们是一对夫妻!你们不是跟他们有亲戚关系吗,因为太太您是克勒维尔的女儿,”他对塞莱斯蒂娜说。
“您很少有什么乐趣吧,”奥丹丝说。
“怎么!您的病人是我爸爸?……”塞莱斯蒂娜问,“他是住在巴尔贝德儒伊街吗?”
“是因为缺乏宗教信仰,”医生回答道,“还因为金钱的侵蚀,说到底也就是自私自利的结果。以前,金钱并不是一切,大家都承认还有高于金钱的东西,像贵族啦,才华啦,还有为国效力等等。可是如今,法律把金钱定为普遍标准,成了政治能力的基础!有些法官就没有被选的资格,让雅克·卢梭在今天肯定不会有被选的资格!没完没了的遗产纠纷,逼得每个人一满二十岁就得想着自己。哎!从不得不挣钱生活到不惜一切卑鄙手段,没有什么障碍了,因为法国没有了宗教感,尽管还有人表现可嘉,在努力复兴天主教。像我这样细心观察社会,看透了社会五脏六腑的人,心里常这样想。”
“一点儿没错,”比昂松回答。
“毛病出在哪儿呢?”男爵夫人问道。
“得的还是绝症?”维克托朗吓坏了,追问道。
“噢!常有的事!”维克托朗微微一笑,说道。
“我马上去父亲家!”塞莱斯蒂娜嚷着站了起来。
“夫人,”大夫回答道,“您为了慈善事业不得不面对的那些景象,我当然知道,但您干这行干久了,也就习惯了。这是社会规律。要是职业精神不能战胜心境的话,就当不了忏悔师、法官或诉讼代理人了。没有这番修炼的话,谁还活得下去?军人打仗时见着的场景,不是比我们见到的还要残酷得多吗?可上过火线的军人都很善良。我们做医生的,治好了一个人的病,都觉得高兴,就像您在饥饿、堕落和贫穷中拯救出一个家庭,让他们能够工作,重新回到社会生活中来而觉得开心;可是法官,警察,诉讼代理人,一辈子都在跟追逐私利的卑鄙不过的伎俩打交道,他们又何以自慰呢?私利这个社会妖魔,只知道失败遗憾,决不会起忏悔之心。社会上有一大半人以琢磨别人过日子。我有个老朋友,做过诉讼代理人,现在已经退休了,他跟我说,十五年来,公证人和诉讼代理人,无论对委托人还是对委托人的敌对方,都一样提防。令郎是律师,他从来就没有被委托人拖累过?”
“我严格禁止您去,太太,”比昂松静静地说,“这是一种传染病。”
“您每天太忙了,而且也很不是滋味儿!”男爵夫人说,“整天看到的是悲惨的样儿和精神的痛苦,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先生,您不是去了吗?”年轻的太太反问道,“您不认为身为做女儿的比当医生的责任更重吗?”
见这位名大夫能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呆上一会儿,男爵夫人和几个孩子自然也很客气,陪他一起聊天。
“太太,当医生的知道怎么预防传染,何况您一片孝心,不考虑后果,向我证明您不可能像我这么小心。”
博学的医生在观察到关键的症状之前,不敢对莉丝贝特的病说出他的整个想法。他陪男爵夫人来到花园,想研究一下病人在房间里呆了两个月之后,新鲜空气对他所关注的神经抽搐症会有何种影响。能攻克这一神经顽症,对天才的比昂松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
塞莱斯蒂娜站了起来,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第二天,比昂松大夫给莉丝贝特作了仔细检查,她因为患轻微的支气管炎,已有一个月没出房门了。之后,大夫又看了男爵夫人,允许她下楼到花园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