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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伟大行会中的两位同道

“我的好老头,”克勒维尔摆好姿态,继续说道,“我们都被了!瓦莱莉是个……她让我把你困在这儿……我看得一清二楚……她家里藏着那个巴西人呢……啊!我已经彻底放弃她,因为若你抓着她的手,她会找到法子用脚来骗你!噢!她是个卑鄙的女人,是个该受车轮刑的荡妇!”

“那窗台的烛光,是她告诉你的?……”男爵问。

“她连妓女也不如,”男爵说,“若赛花、贞妮·卡迪娜欺骗我们,这是她们的权利,因为她们干的就是卖色的一行!”

“啊!老兔子,你说得在理,我们就像股东那样……被人耍!……”克勒维尔说,“所有这些女人都是在开合伙公司的!”

“可她呢!她装出一副圣女样,假装贞洁,”克勒维尔说,“听我的,于洛,回到你妻子身边去吧,你的事干得很糟糕,已经有人在议论,说你的某些借据落到了一个放高利贷的家伙手中,那人是专门给臭娘儿们放债的,叫沃维纳来着。至于我嘛,我已经尝够了所谓的体面女人的滋味。再说,到了我们这把年纪,我们还用得着这些坏女人吗?我有话直说,这种女人是不可能不骗我们的。你满头白发,一口假牙,男爵。我呢,像是个小丑。我还是一心去赚钱吧。钱可一点也不骗人。虽说国库每六个月开一次,对谁都一样,可至少给你利息吧,可那个女人却要花钱……跟你嘛,我亲爱的同道,古贝塔,我的老同谋,我可以接受这种妙不可言……不,这种互不计较的处境;可一个巴西人,也许会从他的国家带来殖民地的臭玩艺儿,不明不白的……”

“这倒是个主意!”男爵接过话说,“可她照样还会一直骗我们,我的胖伙计,你对那个巴西人到底怎么看?……”

“女人啊,是个解不开的谜,”于洛说。

“要是我们商量好,就像那些年轻人凑钱养一个便宜的漂亮小娘们,那代价要小得多……”

“我来解,”克勒维尔说,“我们都老了,那个巴西人年轻,英俊……”

“钱在哪儿?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呢?”男爵双手捂着脑袋问道。

“是的,这不错,”于洛说,“这我承认,我们都在变老。可是,我的朋友,看那些美人儿脱去衣服,卷起头发,摘着发卷,透过纤细的手指缝,带着乖巧的微笑,瞧着我们一边挤眉弄眼,甜言蜜语,见我们忙得精疲力竭的样子,便说我们不怎么爱她们,可她们还是不顾一切,逗我们开心取乐,你说,我能舍得她们吗?”

“我呀,我爱够了,”克勒维尔回答道,“她拿了我三十万法郎!……”

“是啊,我的上帝!这是人生唯一的乐事……”克勒维尔大声道,“啊!当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冲着你笑,对你说:‘我亲爱的,要知道你有多么可爱!我呀,我可能生来就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们就喜欢那种留着山羊胡的毛头小伙子,喜欢那些怪人,尽抽烟,粗俗得就像奴才!那是因为他们仗着年轻,才那么狂傲!……反正,这种人说来就来,完了问候一声,就不见了踪影……我嘛,你总怀疑我轻佻,可我就不喜欢这种小男人,宁可爱五十岁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留得长久,他们忠心耿耿,知道找一个女人不容易,对我们格外赏识……所以我才爱你呀,我的大坏蛋!……’她们一边说,还一边交待自己的过去,装出娇媚、可爱的样子……啊!就像市政厅的规划一样虚假……”

“看得出你并不爱她,”男爵伤心地说。

“谎言往往胜于真理,”于洛见克勒维尔绘声绘色,模仿瓦莱莉的娇媚百态,被勾起了往事,回想起了几个迷人的情景,感叹道,“谁都不得不编造谎言,在戏装上缝一些闪光片……”

“零多少生丁?”克勒维尔觉得这只是一笔小钱,带着金融家的傲慢问道。

“而我们最终遇上了这种女骗子!”克勒维尔粗声粗气地说。

“还贪婪百倍!她花了我十九万两千法郎!……”于洛嚷叫道。

“瓦莱莉是个仙女,”男爵嚷道,“她让您返老还童……”

“我们这些人竟想要让人爱,真是蠢啊,我亲爱的,”克勒维尔说,“我们只不过凑和着让人接受而已,因为玛纳弗太太要比若赛花邪恶百倍……”

“啊!是的,”克勒维尔说,“她是一条鳗鱼,从你手中滑走了,可是条最漂亮的鳗鱼……像白糖一样,雪白,甜蜜!……而且像阿娜尔那样风趣,花样又多!啊!……”

“怎么才能让人爱呢?……”于洛没有听克勒维尔的,只顾在心里问自己。

“噢!是的,她可是真机灵!”男爵不再想他的妻子,大声道。

“那是一个混账女人,”克勒维尔说,“一个该抓到夏特莱广场挨鞭子的荡妇;可我亲爱的卡尼拉克,倘若我们真是蓝色紧身外套派,黎塞留元帅派,特吕慕派,蓬巴杜派,都是该受车轮刑的浪荡公子,不折不扣的十八世纪派,那我们现在就没有什么警察总监听我们指使了。”

等到上床睡觉的时候,两位同道成了世间最要好的朋友,他们一一回想着瓦莱莉的种种美妙之处,她的声调,她的娇媚,她的手势,她的风趣,她的想入非非,她的心血来潮,因为这位爱情艺术家有着令人赞叹的激情,就像一位歌唱家,唱得一天比一天好。充满诱惑和魔力的回忆就像一支催眠曲,他们俩在地狱之火的照耀下进入了梦乡。

“我命该如此,”于洛对自己说,“我没有领我太太的情,让她受了苦,她可是一个天使呀!啊,我可怜的阿德丽娜,人家替你报了这个仇!她孤独一人,默默地在受苦受难,可她本该得到敬重,得到我的爱,我应该……她如今还是那么美,洁白无瑕,又变得像少女一般……天底下谁曾见过比这个瓦莱莉更卑鄙、更下贱、更邪恶的女人?”

翌日上午九时,于洛说要去陆军部。克勒维尔要到乡下办事。他们一起出了门,克勒维尔朝男爵伸过手去,一边对他说道:“并不忌恨吧,对吗?因为我们俩谁也不再想玛纳弗太太了。”

“你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亲爱的同道,你有天底下最美丽的妻子,她人又规规矩矩。”

“噢!全都结束了!”于洛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回答道。

男爵的心绪乱极了,不可能给这个问题找到答案。美,是人类最强大的力量。而任何失去平衡、没有阻碍、独断专行的力量必然导致极端与疯狂。独断专行,就是滥用权力。女人的独断专行,便是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