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看见另一只,
然后你看见一只八哥站在水牛背上,
在田岸上,这只鸟。红色的嘴和爪子,黑亮的羽毛,它的腿折了,飞不起来,十九岁的道良把八哥捧在手上带回家……道良真年轻啊,就像他压在书桌玻璃板下的照片,如此俊朗明亮。他走在田岸上,风吹着他额头上的头发。你跟他离得真近——却又如此的远。
她走到田岸上,啊真像道良老家的上皂角村,旁边也是有一道沟坎,沟坎两边是密密的野草,水从草间流过,是清的,却又夹带着阵阵泥沙。水中也长着野芋头,还有一棵——乌桕树,道良少时曾用乌桕子榨的油点灯。
道良捧在手上的那只八哥鸟,你认出了它,
从前是条窄小的泥路,因雨天泥泞,又填了一些小石子。小学的时候曾和俞明河来这里拾稻穗,高中时曾骑车到这里插过秧。路已拓宽,稻田却还在。只有不大的一块,但还在!是啊秧苗,二季稻的秧苗插下去不久,刚刚返青,它们一兜兜地挺立在亮汪汪的水田里,在九月的风中摇晃。它将分叉,它将含苞,它将抽穗扬花,灌浆勾头,最终垂下新鲜湿润的稻穗。
那就是你的前世么?
只有那么一点点,
从血管的茫茫深处传来一声细小的呜咽,眼泪突然涌出……水牛、秧苗、野芋头、乌桕树、野草、泥沙……一阵抽痛真切地从她心里掠过。
十二仓的稻田还在呀,
道良,他再也不可能找到。回想起来,道良似乎一直有一种走向彼岸的冲动,他对此岸是鄙视的,唯其如此,他才会认为左边的和右边的邻居、楼上的和楼下的邻居,一概,“都不是人”。也许他早就想离家出走了,多年来,出于责任他才熬到今天。
海红走在故乡圭宁的街上,她从沙街走到东门口,穿过公园路到大兴街,一直走到十二仓。在十二仓几幢高楼中间,她看到了一小片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