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静的小路上,耳边是风吹过的声音。城市安静下来,喧嚣慢慢飘远,其实,不是这城市喧闹,是我们自己内心不够安定。
……
从前,我也曾怨天尤人地过活。很多的路,并不顺利。内心的历程,时有荆棘。我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极力拒绝生命中那些不明媚的情绪,撕扯着挣扎。我以为,只要不听不看,我就可以假装很好。
让一切喧嚣走远
但假装总归是假装的,到了最后,我还是需要去面对,去接受。后来开始明白,原来每一段时光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就像泥泞,是为了记取走过的痕迹一样。《漫步》中,许巍说: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很多事来不及思考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就这样自然发生了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在丰富多彩的路上
《旅行》是我很喜欢听的一支歌,旋律美,歌词写得也好:
注定经历风雨
浅色的牛仔短裤,白衬衫,懒人鞋,耳机里是许巍的歌,声音干净,旋律悠远。像是一个人的浮世清欢,最是清甜。
让它自然地来吧
老头乐得咧开嘴,重重地点着头,说,对,不着急,慢慢骑。
让它悄然地去吧
听了摆摆手,回道,嗯,知道了,我不着急,慢慢骑。
就这样微笑地看着自己
晚饭后,骑着车子去吹风。老头叮嘱,路上车多,小心点。
漫步在这人生里
最后她恶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去厨房取了罐冰激凌开始吃。她是在赌气,她总说我是没心没肺的人,不然,怎么会不发脾气呢。可也没听说过不发脾气的人就没心没肺了呀,搞不懂,她这是个什么混乱逻辑。
……
那你生气他就听了么?
于是懂得,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重要的是看自己如何化解。一如许巍,踏上这条歌唱的路,承受着现实的重重残酷考验,只有他自己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心灵蜕变,才能渐渐接受生活中的不完美,不计得,不计失。
他不听我的话。
是的。生活需要我们欢笑的勇气,生活需要我们笑看一切的大气。所以,让我们做一个身心健康快乐的人吧,简单、平淡,一如我们最开始的孩子气。
我问,那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画笔里的世界
晚上回家,刚放下包就听到枭的房间里传来叫嚷。紧走了几步过去看,原来是枭在对她的老公大发脾气。这是司空见惯的事,看着枭嘟着一张嘴,脸气得通红,我突然觉得好笑,便乐了起来。这一乐不要紧,她却更恼了,用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喊道,我生气,你有什么可开心的?
朋友的儿子毛毛在一旁画画,稚嫩的小手握着画笔,在白纸上画蓝天、白云和房屋。很蓝的天,很白的云,可爱的小屋子涂了鲜艳的黄色,房顶上,还画了小烟囱。我和朋友在客厅聊天,她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着小家伙的认真模样,间或和儿子互动一下。
吃过午饭,坐在阳光里泡上一杯茶,看着杨绛先生的《我们仨》,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不禁想到从前的日子,为何那么容易就恼呢?想到平白给自己那么多受挫的情绪,这原本不应该。
宝宝啊,画得怎么样了?
我摇头。看着她走出门一路向假山跑的样子,觉得她着实可爱得很,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像孩子一样过脑就忘,这样多好。
还差块菜园子。
董大妞歪头一想,思量了一下,说,好吧,我去拍几张好看的照片,你要一起么?
哎哟,还要种菜啊?
那就走走去,看看花园里的花儿草儿,湖里的那几对天鹅很漂亮。你不是喜欢假山那边的孔雀吗,不如去看看开屏了没。
嗯,外婆家的院子里不就有菜园子吗?我也要有。
可是,就是很生气嘛!
哦,那你慢慢画,画完拿给阿姨看看。
哎哟,大姐,这有什么可气的呢,哪里没做好,我们继续做不就得了,至于这样生气吗?再说了,发脾气对他人埋怨,到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其实都是自己,他人错的,你却怒了,想想实在是不划算,问题是,生气一点儿都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嗯。妈妈,外婆家园子里那个绿色的圆球是什么东西呀?
她急,你笑,你还笑,这么气人的事情你还有心情笑。
哪个绿色的圆球啊?
我看着董大妞机关枪似地发牢骚,笑得肚子疼。
就是外婆说还没熟不能吃的那个呀。
走出会议室,董大妞抓狂,什么嘛,哪有这样的,又不是我们的错,又不是我们让他这么做的,对我们发什么脾气啊。
哦,那是西红柿。
午间开会,有几个项目无法落实,客户和公司的意见也不统一,一个会议开得大家都有了情绪。
西红柿不是红彤彤的吗?
她听了撇了撇嘴,说,好像没什么道理。
是啊,等那个绿色的圆球长大了,成熟了,它就会变成红色的了,那时候你就可以吃了。
我听了一头雾水。难道就连笑一笑也得有个依据,有个佐证么?这是什么道理啊。
哦!原来是西红柿啊。那我就在菜园子里画上熟了的西红柿吧。
她总这么说我,说我笑得有些没有根据。闭着眼睛晒太阳会笑,喝上一杯茶会笑,看到楼下新添了秋千,更是笑得没了样子。
小家伙边说着边拿起红色的画笔一笔一笔认真地填起了颜色,不一会儿功夫,一棵树上就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灯笼。
人的心情一好,整个世界都是亮的。董大妞说,你怎么就那么好脾性呢,每天都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脸笑。
作品完成后,毛毛拿着画纸跑到我身边,双手托着那幅画,很认真地对我说,阿姨,这个是送给你的。
埋怨的事情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才会越来越多。
送给我的啊,那你给这幅画起个名字呗。
就这样,心无城府孩子样去笑
叫……就叫外婆的家吧。毛毛说完,便把我手里的画拿走了。我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于是看向朋友,耸耸肩,在大脑门上打了个问号。朋友摇摇头,向我一摊手,问号比我的还要大。我俩好奇,于是想看看毛毛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生活在城市中的我,闲暇的时候,总爱去老巷子溜达,总是企图在那份老旧的味道里温习院落的记忆。东四的老胡同口,总有那么几把破旧的椅凳摆在路边,总有那么一群头发花白、牙齿松动、脚步蹒跚的老人们聚在一起,回忆着关于院落的故事,那里面的鲜活生动,有着人间最朴素最活色生香的幸福。而幸福,也需要有一所生活气息浓郁的院落来储藏。
刚迈出两步,还没等我俩的心思得逞,毛毛便从里屋折了回来。他把画又重新交还给我,抬着一张迷死人的笑脸说,好啦,名字起好了,我都写在上面了。
如今,每次想到这些,心里总会生出很多感触,或许我拥有的物质享受比父辈多,我看世界风光的机会也比父辈多,但我内心的安宁和对生活的从容,却是和父辈无法相比的,因为他们比我更懂得生活,懂得生活是一种质朴的、安稳的、和大地息息相关的感觉和体验。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比父辈们少了一片可以让我和泥土亲吻的院落,我的脚下没有泥土,我的根扎不进那份质朴的温暖里。
我这才恍然,原来这个小家伙是去题名了,“外婆的家”下面还写着他的大名——毛毛作品。
年年如斯,一直到我们长大,离开了家,院子空荡了,玩闹的笑声消失了,院门口的摇椅早就散了架,奶奶养的那只老猫也已寿终正寝,而父亲母亲也老了,奶奶亦是走了许多年。不过好在,那院子还在,每逢过年过节,我们兄妹几个一回去,老院子里还是会飘满笑声,菜园子里还会有时令蔬菜,如今叔叔家的孩子已长成可爱少年,老院子也从我们儿时的天地变为他们的世界。值得欣慰的是,父母脸上望着孩子们玩耍嬉闹的那抹笑依旧在,一如望着我们小时候的样子。
天,还作品了,这是谁教你的啊?
当然,院子除了用来种菜种树外,用处还大着呢。农村人家的院子一般都很大,就跟庄稼人的自留地差不多,你需要派它什么用场,它便变成什么场地。白日里洗洗晒晒,夜晚就摆放我们的自行车、奶奶的摇椅什么的;夏天阳光好,刚洗完的衣服往晾衣绳上一码,白T恤、红裙子、蓝背心、花裤子,五颜六色的好不热闹。尤其是母亲洗被单的时候,我和妹妹把母亲洗净的被单一人捋一头地那么一抖,呼啦一下就扬起一阵风,然后神神气气地摊在晾衣绳上,那叫一个得意。到了冬天,下上一场脚踝深的白雪,迎春她们就会跑到我们家来玩,我们几个孩子就在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你追我赶,好不开心。尤其是到了除夕夜这天,这院子更是不同平常的热闹,点爆竹,放烟花,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燃就是一整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吃年夜饭,孩子们热热闹闹地给老人磕头要红包,每个人手里都有十好几个的红包包,红火火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妈妈教的,她说画家画的画,都叫作品。
再后来,我们长大了,父母想把院子更好地利用,便移了那些树,树被移走的那天,我和妹妹都很难过,一再向父亲恳求。石榴树正好挡住了耳房的门,想留也是留不下了,但我和妹妹不死心,哪怕只留下梨树也好啊,毕竟,它们陪我们度过了太多快乐的时光。还有我们殷殷盼望的梨子,或许,它真的会在某一天,挂满枝头呢。
那你是小画家喽。
和石榴树不同,梨树在院子里可是个刺头,无论我和妹妹如何细心照看它,一年到头也不见一个果,为此,我们没少埋怨它。可埋怨归埋怨,只要一想到将来有一天能吃到美味可口的梨子,我们还是很勤奋,浇水施肥,对它真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尽管数年过去,梨树一直都没有结出果子,但我们满怀期待的心却是从未改变的。小孩子的心,就是那么单纯,以为尽了力的事情,总会有个圆满的结果。不过好在除了石榴树能让我们饱尝收获的果实外,香椿树也很争气,做了许多贡献,每年早春的时候,母亲都摘了嫩嫩的香椿叶洗净,炒一盘别有风味的香椿炒鸡蛋。
嗯,等我像阿姨这么高了,我就是大画家了。
我不禁怀念起我的小时候。说到小时候,其实印象最深的还是家里的院子。老家的院子很大,有将近百十平米,除了开出一片地供奶奶和母亲辟成菜园子外,空余的地方还种了梨树、石榴树和香椿树。父亲总说石榴树是不成材的树,长再久也做不了个椽子用。可我不这么认为,没事长那么高大粗壮干嘛,结了果子还要爬梯子摘,多费事。所以,我和妹妹都喜欢石榴树,而且石榴树也皮实,无需怎么费心照看,它自己也可以长得格外好。每年七八月是石榴收获的季节,我和妹妹就一人拎着一个竹篮子站在树下摘石榴,红彤彤的石榴又大又沉,摘几个我俩的小细胳膊就架不住了,扯着嗓子喊母亲来帮忙。母亲望着我们两个,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边说,傻孩子,你们不会把篮子放在地上啊,拎着不累才怪咧。然后,我和妹妹就互相望着一通笑。
我一愣,原来大画家是这么回事儿啊。我看着朋友,打趣道,未来大画家的妈妈,你儿子可真是个人物呢。
这就是我所在城市的生活,熙熙攘攘,古人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雅致离这个社会已经越来越远了。小时候梦想着大都市,可真正到了大都市却又开始怀念朴素的乡村了,人的骨子里,对土地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吧。
中午留在朋友家吃饭,朋友掌勺,案板上堆满了各色青菜,有胡萝卜、西红柿、菠菜、南瓜和青椒。朋友打算做一个西红柿炖牛腩。
坐个公交地铁什么的,简直就像是搏击比赛,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推推搡搡之间,有大打出手的,有相互叫骂的,都快赶上唱大戏的了。
毛毛站在一边看,边看边问,妈妈,这个绿色的辣椒长大了就是红的了对么?
行走在大街上,两旁皆是比肩高耸的摩天大楼,人和车渺小得犹如城市中的蚂蚁,南来北往,川流不息,在寻找,在奔忙。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人,不停地打手机、赶公交、抢车位,人车交叉抢着过马路。
朋友笑着点头。
到银行办事,一进门就让人望而生畏。黑压压的人群,布满大厅。有排队的,有坐等的,早已人满为患。
那这个西红柿怎么这么小就红了呢?
办公楼的电梯口,圈着几倍于电梯容量的人群,在等着赶到楼上记考勤、打卡。
因为它是小西红柿啊。
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大爷的话,我不禁感慨万千,想想自己这十几年在北京的生活,也不禁叹起了气。
哦,是因为它们的妈妈不一样,所以它们长得不一样对吧。
一天去物业缴费,出来的时候碰见一位打扫卫生的老大爷,老大爷慈眉善目,一边清理着草地边上的垃圾一边笑着问我,来缴费啊?我点头说是。他说你们攒个钱不容易啊,停个车还得花钱,不像我们农村,自己家院子里随便停,哪还用得着花这冤枉钱。我听了老大爷的话,不仅乐了起来,觉得这大爷挺实诚,说话也逗,便多聊了几句。最后要走的时候,大爷摇着头叹着气说,你们这一辈的孩子可怜哦,不像我们那时候,还有个院子歇歇脚,扯个闲谈,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树荫下吃个饭。现在啊,你看看,这城市里哪儿还有那样的好院落噢!
好像是的。
院落里的朗朗笑声
那我画画时用哪个颜色好呢?
我想,如果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带回乡村,给他一个幸福的开始,让他在我童年玩耍过的地方,和我一起成长。
你觉得哪个好看就用哪个呀!
正如《小忧伤》的作者赵瑜所说的那样,面对时间的河流,我们每一个人都想跳进去,向上流溯进。向上流游去,向内心深处游去,向相互的起点游去,向着温暖的记忆游去,向安静的村庄和家园游去。因为在那里,有我们明媚而快活的童年。
哦,我知道了。
这就是乡村孩子的童年,是绚烂的,美妙的,总有着数不完的惊喜。他们的世界里,幸福总是满满的,快乐总是随时随地的。有人说,无论我们的生命有过多少惊天动地的经历,似乎也不能替代童年那种美好纯粹又安静的回忆。或许,童年在每个人心里,总是不可磨灭的吧。就像我们看到一个孩子,会毫无征兆地想起自己那时的样子。
毛毛说完,缓慢地点了下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然后一脸兴奋地跑开了。
下雪了,孩子们的乐趣也到了。三五成群,高声叫嚷着,有的穿上自制的滑雪板,奔跑滑行;有的在赌输赢,输的去拉木板,赢的理所当然地坐在上面等人拉,拉的人如果不情愿,脚一滑,就会连带着坐木板的人一起跌进雪堆里,拉的人笑,坐的人也笑,笑够了就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有的则打雪仗,你丢我一下,我丢你一下,一路打一路追;不爱跑动的女孩子就一起堆雪人,用煤块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辣椒做嘴巴,红围脖做红领巾……总之,雪的到来,总能给孩子们带来些快乐。
我站在一边不禁笑出了声。朋友回头看我,说,看着孩子一派天真的样子,我才知道小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幸福。
童年里,冬天是漫长的。没有雪的冬天,就更漫长。那时候,玩具没有现在这么多。漫长的寒假中,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盼着下雪。就那么盼着盼着,不知会在哪一天,早上睁开眼,就见窗外白茫茫的,不用出门也知道是下雪了。就连平日睡懒觉的孩子们,这时也高兴地爬起来,都不用大人们催,三下五除二就利利索索地把衣服穿好,拿起铁锹跟疯了似的向外跑去。这时候,大人们是决不会阻拦的。如果自己家的雪清理完了,就让孩子去帮别人家,到处都能看见孩子们和大人一起清理着院中和街道上的雪的场景。
我说是啊,那样的年纪多好,一颗糖,一块石子,一个故事就能满足的年纪,多幸福,多美好。
当然,和小伙伴们去小树林抓蝉虫也是我热衷的事儿。每到傍晚时分,我们几个便拎着有盖的瓶子拿着小铲子去小树林,屏住呼吸小心地看着蝉虫小心翼翼地从洞穴里爬出,被我们守株待兔般地逮个正着,那股喜悦劲简直无法言喻。回到家,那些蝉虫在母亲高超的厨艺下,经过油煎、焙制两道工序,迅然变为喷香喷香的佳肴,我和妹妹都很喜欢,一直到现在,我俩一说起来,馋虫就会满嘴跑。
饭菜上了桌,毛毛也没出来。朋友说要搁在平时,一闻到饭香他早就跑出来了。
到了夏天,孩子们更是疯了,男孩子光着膀子去河里游泳嬉闹,女孩子就穿着漂亮的花裙子追蝴蝶、采野花。夏季的我最是得意,因为可以听奶奶讲故事,说来也奇怪,奶奶最喜欢在夏夜乘凉的时候讲故事。每天晚饭后奶奶总会将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将席子铺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乘凉。每每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奶奶总会摇着蒲扇给我讲故事,于是在我不谙世事的世界里,便充溢着牵牛星、织女星、七仙女下凡到人间,孙猴儿偷吃蟠桃的各种故事。
我俩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看到毛毛正跪在小课桌上画画呢,那样子,别提有多认真了。
三四月,是孩子们最自在的季节,麦苗泛着耀眼的青绿,桃花也开得粉艳艳的,这时的乡村一片春和景明。我们几个孩子也不闲着,约在一起兴高采烈地来到村后的小河边,挽起高高的裤管,拎着瓶瓶罐罐进行钓鱼比赛,直到弄得全身上下都是泥迹斑斑。河岸边有一排杨柳,长出细嫩的芽叶,风一吹,柳枝来回摆动把风姿全都映在河面上,像是要出嫁的新嫁娘照着镜子端看自己的俏模样,我们常常信手折几条嫩枝,兴奋地做几支柳笛,往嘴边那么一放,清脆的笛音轻悠悠地飘上了乡村的天空,好听极了。
我们俩不敢打扰他,只站在他旁边的位置看他认真严肃地上色。这一看,我就被画纸上的颜色惊呆了,蓝色的天空上,有红红的草莓,青青的苹果,金色的鱼儿冒着泡儿;碧绿的草地上,躺着一朵一朵白色的云,一颗一颗银色的小星星点缀其中,月亮在树梢上翘着腿,太阳跑到了院子里的水缸里。
春天,大人们整天忙着耕种,没工夫在家看管孩子,这正合孩子们的心意。他们可以在上学路上打打闹闹、躲猫猫……边玩边走,边走边笑,乡间的小路和野花上,都长满了他们的欢乐。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迎春、小七、虎子他们几个爬到后山西边的吴奶奶家摘桃子,由于摘得兴起,上课耽误了都不自知。当我们揣着桃子兴高采烈地赶到学校时,才发现已经放学了,于是挂上书包飞一般地往家里跑,生怕旷课的事情败露而受到老师和家长的惩罚。不过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等到第二天,我们四人排排站在大太阳底下,被老师罚了站。
我倒吸一口气,不是觉得不可思议,而是那上面的颜色太美,那幅画给我的冲击力太大。我和朋友对视着,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牛羊吃饱了,草也满篓了,他们就聚在一起拔小草、摘野花、捉青虫,胆大点儿的孩子还会爬上树去掏鸟窝、找马蜂,胆小的就蹲在地上找蛐蛐儿、挖蚯蚓……总之,他们从来不用为玩什么大伤脑筋。他们终日以山水为伴,天作幕,地为席,一块草地,一片树荫,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乐园,坐着也行躺着也好,没有人冷着脸很严肃地对他们说这样不可以。他们活得很随意,很自在;他们笑得很豪气,很幸福。
咦,你们都在啊?妈妈,你看,漂亮吗?
一早起来的孩子们会走出家门,邀约邻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寻找既有乐趣又能帮助家人的事情做。他们有的牵着牛,有的拽着羊,有的则背着小竹篓拿着镰刀,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多么辛苦的事,小孩子总有办法把糟糕的事情变得有乐趣,他们会魔法。他们会哼着小调准时集合在共同约好的地方,沿着小路往后山跑。后山上的草肥,牛羊可以吃个肚儿歪,竹篓里也能打满草。
漂亮,简直太漂亮了。宝贝,你是怎么想到画这幅画的。
乡村的孩子每天都起得很早,架子上的鸡一打鸣,他们就一骨碌爬起来。很小的孩子都不用家人帮扶着穿衣洗漱,他们似乎从小就很自立,这一点好像从来不用大人们教,他们无师自通,因为,大人们忙碌农活的时候,起得比鸡都早,根本没时间去照顾他们。在这种“散养式”的成长中,他们只能自己学着长大,不过这种成长一点都不费力,他们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能力。
你不是说我觉得好看就好吗?
乡村孩子的童年生活往往都是单纯快乐的。他们和大自然生活在一起,生命中有很多灵动纯真的东西,他们容易满足,也更容易幸福。
是啊,可是妈妈想不到,你是怎么来安排它们的。
作为一个在乡村长大的孩子,我只觉幸运。
把草莓和苹果种到天上去,这样鸟儿和大雁就不用那么辛苦地跑到地上来吃了。鱼儿在水里住了那么久,我想它一定想去天上看看的。白云总在天上飘啊飘,应该很累的,我把它们放在草地上歇一歇。还有月亮,妈妈不是总说月亮挂上树梢了么。太阳总是那么热辣辣的,我想把它放进水缸里凉爽一下。妈妈,这样它们一定会开心吧?
孩子天真烂漫的笑,无拘无束的奔跑,那些最纯粹最美好的时光,都记录在了那条蜿蜒的乡间小路上。没有自然的大地,是荒凉的,而没有乡村的童年,多少也是遗憾的吧。
毛毛看着画上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景物,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样的话,我极力推崇。
我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孩子的世界多么纯洁善良,在他们的心里,或许任何生命都需要被妥帖安放,被小心呵护的吧。我抚摸着毛毛的头发,认真地看着他,我说,毛毛,你知道吗,你将来一定是个伟大的画家,你懂得如何去善待生命,善待你眼中的每一件事物,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么神奇,只用一支画笔,就把这个世界变得这样温暖有情义。
安妮也曾写过这样一段文字:一个孩子拥有在乡村度过的童年,是幸会的际遇。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天地之中,如同蓬勃生长的野草,生命力格外旺盛。高山、田野、天地之间的这份坦然自若,与人世的动荡变更没有关联。一个人对土地和大自然怀有的感情,使他与世间保持微小而超脱的距离。会与别人不同。
毛毛看着我,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疑问,或许,他根本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他会知晓。等他在将来的某一天,回想起这个画面时,他必定能收获满心的欢喜。因为,那样多的幸福,早早就储存在了他的心里。
人们说,乡村的孩子是最幸福的。
赤脚走在乡村的田埂上
肆意玩耍的童年
小时候,自由自在的日子,莫过于赤着脚,任性地到处乱跑。噼啪噼啪地甩着小脚丫,奔走在前庭后院,在田埂小径,在清可见底的小河。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着鲜活的记忆和明亮的童年。那时候的阳光是新鲜的,地上的泥土也是新鲜的,新鲜的阳光照在地上的新泥上,散发出新鲜的香味,有种沁人心脾的清新舒畅。
其实,幸福就是这样细微的存在,在我们的回忆里,在我们的味觉里,用心体会生活给予我们的所有感受,我们就能发现,幸福其实从来不在他处,它就在我们每一次的感知中,每一种体验里。只要我们用心去感知,感知生活的全部,感知每一个细微的存在,我们就能触摸到幸福,一如孩子得到一颗糖,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一样。
那时候父母总是很忙,白天没有时间照顾我们,直到晚上临睡前母亲才有时间给我们姐弟打上一盆热腾腾的水,洗净我们满是泥浆的脚。母亲说,瞧你们脏的啊,都成了小泥人了。母亲也不恼,她从来都是缓慢的,做事情、说话都是如此。在她眼里,赤脚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讨厌的事情,母亲还说,泥土养人,赤着脚在泥土里待一天也不会生病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父亲母亲,抑或爷爷和姑姑,每到春收秋收的忙碌时节,打赤脚是常有的事情,他们身体硬朗,感冒发烧都很少见。
其实,我们的心境和儿时变得不一样了。一个人,在尘世间走得久了,心灵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尘埃,这个时候,我们要维系一份童心,保持一份天真,不要让自己的心沾满灰尘,不要让自己被世俗染化,更不要找不到最初的自己和最初的幸福。学着以一颗初心去面对世界,以一颗童心去感受生活,幸福离我们就不会那么远。所以,直到这么大了,我还是喜欢吃糖。什么糖都好,奶糖、棒棒糖、棉花糖、水果糖,我来者不拒。衣服口袋里,随身背的布包里,阳台的抽屉里,沙发旁边的陶罐里,一伸手,就能摸到的甜,那样的感觉,真满足。
我觉得赤脚应该是最令人快乐的,从某种心理上来讲,赤脚是自由、率性而无拘无束的一种体现。就说爷爷吧,在很多人眼里,爷爷是很严肃的人,他很少笑,天天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是打赤脚的爷爷就不一样了,给庄稼浇水的时候,他把裤管挽得高高的,脚踩在泥浆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模样,特别搞笑。爷爷说,脚是人的根,泥土是脚的家,不管什么时候,脚都和泥土最亲。
其实并不是我们不幸福,是我们的心对幸福的感知变得不再那么敏感。试想一下,当一颗心被工作,被生计,被琐碎繁杂的事物塞得满满的时候,怎么还能有空间去放置幸福呢?我们还会因为一次摔跤而泪流满面吗?我们还会因为一支棉花糖而满心欢喜吗?不会了,小时候轻而易举获得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现在,我们付出十倍的努力和辛苦,都很难找到了。
天一暖,村子里的孩子大部分都喜欢打赤脚。他们赤着脚去放牛,去游泳,去摸鱼,去捉知了,去抓蝴蝶和蜻蜓,赤脚的他们跑得飞快,动作也敏捷。大人们说,把鞋子扔一边,他们就成了毛猴子,到处窜,一天都不见个影子,只有一双鞋子摆在家门口。可大人们也说,也好也好,又省了几双鞋钱。大人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正如很多人问的那样,为什么我们越长大越不幸福了呢?
当然,赤脚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被石子硌了,被玻璃划了,被水蛭咬了,这样的事情是常有的。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小疼痛,一点一滴练就了孩子们坚韧的性格。很多人说,农村的孩子皮实,耐摔打。那是因为大自然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疼痛是人生中难免碰到的事,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所以,农村的孩子对疼痛有着天生的忍耐力,脚划破了,皱皱眉头找根布条裹一下也就过去了,稍微娇气点的孩子顶多也就喊两嗓子,丢两滴眼泪。之后,他们还是会笑着一路奔跑。
现在,每次去什刹海闲逛时,只要一看到有卖棉花糖的,我还会不受控地买上两支,好像不吃光是看着就有一种甜甜的幸福。而小时候的那个画面,就像是一段清晰可见的影像——烂漫的笑,肆意的哭,满心的欢喜和雀跃,就那样在眼前浮现着,并一次次地提醒我:幸福一直都在,它在每一处细微之中,在每一处平实之间。当我回忆时,它们就那样自然地显现出来。
或许,感知生命最好的方式,就是赤着脚走路吧。川端康成有这样一段话:“赤着脚走路,对于人是多么重要啊。我开始怀念夏天了,希望在初夏到来之前出院,到那家咖啡馆去。”他望着木兰花对妻子说,“到处都有裸露的双脚,无论是在海边,还是在街道上。人健康而爽朗地行走的时刻,也是在初夏啊。所以,我不允许自己错过那一时刻,绝不”。
因为棉花糖就跟棉被似的,把“疼”给捂住了。我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迎春一通跑。仿佛棉花糖真有止疼奇效一般,把白花花软绵绵的棉花糖往嘴里那么一放,立马就化成了一丝一缕的甜糯,软软的,直往心里流,至于方才被摔的委屈竟也全然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声,在那个老旧的巷子里来回荡着。
是啊,绝不,多么坚定而有生机的向往,赤着脚走路,去接近土地,接近生命最朴素的本质。我们常把人世说成是尘世,把人世的种种称为红尘,待尘埃落定于大地之上了,成泥。尘埃落定的幸福和安稳,也是如此来的吧。《圣经》上说,我们的生命是出于尘土的,也都将归于尘土。我们生命的本质就是一把泥土。
父亲问,怎么就不疼了?
如今,我已经不是孩子,但却依旧像孩子一样,喜欢赤脚。如果夏天让我留恋的话,主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无限制地打赤脚。在川流不息的闹市中,在静谧清新的野外,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鞋子脱下来,拎在手里,赤着脚走路。暖阳总说我没有形象,她说哪有这么大的姑娘家赤脚走路的。我始终没问她,你小时候不打赤脚吗,难道赤脚还分年龄吗?我想告诉她,我爷爷在七十岁的时候还打赤脚呢,他已经那么老了,是否更为不合时宜呢?
何止她,我也是呢。我看她吃得香甜,也禁不住诱惑舔了一小口,真的很软,像是雪花,入口就化了。吃着棉花糖的我已经顾不得疼了,兴奋地举着棉花糖对父亲说,以后我还要去滑,摔疼了你就给我买一支棉花糖吧,吃了它我就不疼了。
在家里,我也喜欢打赤脚,噼噼啪啪的声音真是好听,就像是踩在乡间的田埂之上,就像是踏在泥浆之中,那种感觉,美妙极了。我曾尝试着向暖阳建议了很多次,可每次,她都会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像是医生给癌症患者下达最后通知似地说,你,真的没救了,真的。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大的棉花糖,大到足以装下我和迎春的大脸盘。我俩一人一支,美到不行。迎春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软这么甜的糖呢。
说实话,我有些同情她,不能赤脚走在生命之路上的人,又怎能体会到生命最真实最强有力的生命之源和那份朴实而又温暖的惬意和自由呢?
可能是上帝听到我笑得太张狂,几圈下来,原以为已经毫无障碍的我脚下一个不小心,随即就被甩出十几米。剧痛从手肘传到膝盖再到脚踝,整个人仿佛散了架一般疼得要命。那个哭啊,差点就背过气去。父亲似乎并没有太担心,倒是迎春慌忙扶起我,又是揉又是吹的。迎春说,别哭啊,我刚滑的时候也老摔跤,摔着摔着也就会滑了。我忍着眼泪看着迎春问,你也会摔吗?迎春笑,学滑冰哪有不挨摔的,摔得才狠呢,一个跟头好几米远,有时候撞在树上,头上立马就起个包呢。我看迎春连说带比划的样子,哪还好意思抹眼泪,也强忍着痛跟着哈哈笑起来。父亲笑着走过来,一手拉一个地把我和迎春拉起来,说,走吧,我给你们买好吃的去,吃了就不疼了。
来吧,造一座童话房子
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但第一次走在冰上还是感觉很恐惧,那种战战兢兢的心理,真是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父亲握着我的小手,告诉我怎样出脚,怎样在冰上健步如飞,我一点一点尝试,一点一点去突破自己的恐惧心理,直到父亲松开手,我发现自己仿佛长出了翅膀,开始飞翔。那种感觉我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只是觉得整颗心都被喜悦塞得满满的,笑声不停地往外溢。
给我一颗糖,我就不哭了。小时候,我曾这样扬着头,向父母索取“甜”和“暖”。眼神笃定,内心雀跃,单纯地相信:一颗糖融化后,可以填满一心的幸福。大人说,这就是孩子的世界,美得像童话。
厚棉袄厚棉裤,帽子手套都招呼全了,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父亲后面,心里激动得好似揣了只兔子,扑腾扑腾的声响都震疼了耳膜。
那么,大人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慢慢长大,遇过痛,受过伤,眼泪湿过脸庞,四处碰壁备受挫折之后,就会对生活感到失望。这样的路,或许每个人都走过。在充斥着名利和欲望的大都市里,小心谨慎地维护自己,就算双眼噙着泪水,内心装满怨责,也要一步一步走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迎春会滑冰,而且滑得很好,她说过好多次要教我,但我还是怕,怕摔,更怕冰裂了掉进冰冷的河水里,那样,又要打上一个星期的针,多难过。父亲当然知道我的心事,每次迎春来找我去滑冰,父亲总会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有一天,父亲说,走,我带你去滑,没那么难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时间里,开始质疑,为什么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快乐?脸上的满足和笑容,再也不是一颗糖或者一个玩具所能带给的。生活的压力,社会的责任,肩膀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突然在某一天发现,这样的生活,好像不是自己想要的。
老家在农村,夏天可以去河里捕鱼,去后山采野果,或者跑到大坝上躺在草堆里睡一觉。冬天,属于孩子们的娱乐项目变得很少,只有等下雪的时候痛痛快快地打场雪仗,当然,也有的孩子会去结了冰的河面上滑冰,可我不会,也不敢,只有待在家里围着一炉炭火发呆。
那我曾经想要的是什么呢?曾经,我想要很大很大一罐的糖,那样我可以吃好久,还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分享。曾经,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玩具,毛线的、机器的、陶土的、总之,要摆满我的房间,那样,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它们的可爱模样。曾经,我还想玩很多很多游戏,结识很多很多的小伙伴。
静下来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幸福越追越远,生活越过越累?从前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幸福,为什么如今变得这样艰难,我想不明白。
成年以后,这些小时候想要拥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我可以买各种各样的糖,可以拥有很多新型的玩具,可以玩很多的游戏,但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容易满足的孩子了,也没有了那种惬意玩耍的心情。
长大一些,觉得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能拥有自己想要的舞台去展示自己,就是幸福。这时候的幸福不再像儿时那样琐碎,它成为一种目标,有时明明走到跟前了,却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随着年龄的成长,有了工作,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和责任,“幸福”这个词,也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开始觉得没有金钱和物质做后盾的幸福是不长久的,于是每日汲汲营营,奔波工作,忙碌事业,想让父母衣食无忧,想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想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幸福打下坚实的基础,我才有能力有资格去享用它。在这种惯性的推动下,我奔着所谓幸福的目标前进,一路上磕磕绊绊,历经着艰难,日子一天一天地走了,幸福却依旧遥远。
丫头的“优贝乐早教中心”开业那天,我和暖阳去帮忙。当我一进到那个孩子的天地时,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活跃而有生气。红白黄绿蓝的色调明朗又纯净,各种各样的儿童玩具摆在各个角落。我坐上黄红相间的滑梯,像个孩子一样呼喊着落地。暖阳说,我看你倒成了这里玩耍的孩子,就知道捣乱,哪里还像来帮忙的呢。
小时候,被问及什么是幸福,首先想到的就是漂亮的鞋子、好吃的蛋糕、放不完的假,还有跟着爸爸妈妈一起旅行,随便哪里都好。小孩子的心,总是装着数不清的愿望和梦,满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所以,那时候的幸福仿佛是随时随地的,触手可得。
做个玩耍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呢,开心或者生气都可以那么恣意。
但是,从前,我还不懂。所以,绕了很多弯路,也平白给自己制造了许多艰难。
我在蹦蹦床上跳来跳去,我在弹力球上坐下站起,我在滑梯上自由来去。我站在蓝色的平台上大喊着,让我们重新做一次孩子吧,大笑,奔跑,撒欢儿或者哭泣。
很多人都在谈幸福,成功人士也好,平凡人物也罢,在幸福面前,我们都是那样欢欣和渴盼。幸福是怎样的?幸福是否有可以衡量的标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案。当然,这些答案不见得相同,但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幸福需要我们自身的认可。就像一颗糖,我只有自己先品尝过,才能告诉你,它是怎样的一种味道。
暖阳看了,再也忍不住,和我一样,玩性大起。她从滑梯上高举着双手滑下来,一边笑一边喊,真好,真好啊!那就让我们重新做一次孩子吧,把生命当作一次玩耍,像孩子一样跌倒了也不放弃,就算抹着眼泪还要站起来继续往前奔。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好经过窗前,温柔地洒在她满是笑容的脸上。那一刻,闭着眼睛陷入想象中的她,表情柔和,嘴角微弯,仿若这世间最幸福的小女子。看着她那一刻的模样,我没有说出我的想法,原本我想告诉她我很幸福,而这种幸福无关物质,无关金钱名位,它只和我自己的感觉产生关系,我满意我此刻的自己,我满意我此刻的生活和家庭,我很享受这样一个可以从内心衍生出喜悦和感恩、爱和温暖的自己。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是幸福的。或许,只有我们愿意放下所有,去享受一个活在当下真实可触的自己时,才是最幸福的。而那一刻的她,已然是最幸福的。
然后,一个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走进来,一个一个成熟稳重的人消失去,最后我们一个一个成熟稳重的人瞬间成为孩子。一起跑,一起笑,一起拿着彩球你丢我我丢你地耍闹。如同死水的生命仿佛瞬间复活,我们变得那样富有活力和朝气。
她听了,双手托着下巴,表情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答复说,有一个很爱我的男人,一份很自豪的工作,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挣足够的钱来安排我想要的生活。这样,应该就是幸福的了。
那一天,我们在孩子的世界里活得忘乎所以,我们在孩子的世界里玩得筋疲力尽,当我们躺在颜色明亮的海绵垫上,望着彼此欢笑时,骤然间,空气凝结,我们变得无比安宁和满足。
我没有马上给她答案,只是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她,你认为怎样才算是幸福的?
看着那一张张喜悦的脸,我惊觉,如果把生命当成一次惬意的玩耍,带着童年的心态那样去生活,也许生活就会有趣得多,快乐也会增加很多,而那些挥之不去的烦恼、忧愁,或者苦难,也就会少去很多。
曾经有朋友问我,你幸福么?
或许,生活并没有那么难捱,是我们把它想象得太艰难。我们原可以生活得轻松一些,像孩子用积木搭建城堡那样,像我们小时候捉迷藏一样,只要带着会心的欢喜和快乐,我们就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加从容自得。确实,人生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功利,非要有一个目标不可呢?在我看来,生命就应该是一次惬意的玩耍。没有目的,并不需要一个特别的目标来牵引,像儿时那样,以一种玩耍的心态,去度过现在的每一个日子,或许我们将获得更多的快乐,而我们本身也可以更加轻盈地去生活。
幸福是一颗糖
那天之后,我对暖阳说,让我们像个孩子一样过活吧,像孩子一样搭建一座童话房子,或许,我们不能拥有富裕的生活,但我们可以拥有一颗富足的心。
在最初的最初,幸福是我们与生的能力。彼时,我们无所忧虑。欢笑、哭泣,浑然天成,幸福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