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爱的女人!”他对我说。
这个问题落地有声,像铡刀一样锋利。尼尔大声笑了起来。
我十分不自在,大口喝了一口酒。
“那您用什么方法让他恢复正常呢?”
“现在怎么来结束这个晚上呢!”尼尔说。
“有时候这样。”
这正是我预料的。我们的灾难还没有到头。
芭芭拉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
“我认识戛纳一个非常愉快的地方,”尼尔说,“我们可以到那儿喝一杯。”
“他经常这样吗?”她用指头点着尼尔问芭芭拉。
“到戛纳?”
这回轮到她带出了巴黎东区的那种拖腔。
尼尔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
“石头不石头的,我并不在乎。”希尔薇娅说。
“嗨,老伙计,不要这副脸孔嘛……戛纳并不是一个放荡的地方呀……”
“我真心为这个石头的玩笑而后悔……”
“我们得回旅馆去,”我说,“我在等一个午夜的电话。”
“我原谅您。”希尔薇娅说。
“得了,得了……您到戛纳自己给他打电话吧……您别把我们扔下呀……”
“您原谅我吗?”
我绝望地向希尔薇娅转过身去,她毫无表情。但是最后她终于帮我说话了:
他双手合在胸前,做出孩子求饶般的表情。
“我累了……我不想在夜晚坐汽车远行……”
“我请您原谅。希望您忘掉那个愚蠢的玩笑。”
“坐汽车远行?到戛纳?别逗我了……你听见了吗,芭芭拉?到戛纳是坐汽车远行……到戛纳,他们还觉得远……”
他又恢复了轻微的美国口音,于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他身上有一种可爱的腼腆。
不能再说什么了,不然那声音就会像机床的锻锤一样响个不停:“到戛纳,到戛纳……”如果不顺从他们,他们还要粘得更紧。为什么有的人简直和口香糖一模一样?你尽管在马路边上蹭,想把它们从鞋跟上蹭掉,却完全无济于事。
“您也生我的气了?”尼尔用谦卑讨好的口气问她,“是因为石头的玩笑?”
“我向你们保证十分钟就到戛纳……这个钟点开车快得很……”
他一定要我们喝一种不知是李子还是梨子酿的餐后酒。我把杯子举到唇边,假装吞了一口。而希尔薇娅则一饮而尽。她一直没再开口说话,两只手神经质地来回搓着她的那块“石头”。
不,他根本没有喝醉的样子。他说话的声音很柔和。希尔薇娅耸了耸肩膀。
“既然你们都是开玩笑,”芭芭拉说,“那么,就什么事也没有啦。”
“要是你们坚持,就到戛纳去吧……”
一阵沉默。
她保持着冷静。她几乎令人觉察不到地对我挤了挤眼。
“我也一样,开了个玩笑。”我对他说。
“我们要谈谈钻石的事,”尼尔说,“我想我已经为你们找到了买主。是不是,芭芭拉?”
“您生我的气了?我只不过想开个玩笑,一个不高明的玩笑……对不起。”
她只是微笑不答。
他爆发了一阵大笑,随即眼光温和下来。现在他用一种开心的表情打量我。
穿白制服的侍者在桌子中间变换着位置,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能用如此稳定的步子走路。在玻璃窗后面,尼斯的灯光似乎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我们向海上飘去,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摇动。
“一种直觉。”
坐进汽车的时候,我对尼尔说:
“您凭什么这样想?”
“我真的希望您把我们送回旅馆……我不想错过那个电话。”
“我敢肯定。”
他看了看表,随即脸上展开了舒心的微笑。
“您这样认为吗?”
“您不是等夜里十二点的电话吗?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您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离开我们啦,老伙计……”
“就算我太太带着一块石头,”我对他说,“可这块石头您买不起。”
希尔薇娅和我坐进汽车后座。芭芭拉啪的一声关上了她的金质烟盒。她向我们转过身来:
原先那样和蔼的他一下子竟变得咄咄逼人。也许是因为刚才吃饭时喝多了吧。芭芭拉显出有些尴尬,她点燃了一根香烟。
“你们有烟吗?”她问,“我可是一支也没有了。”
“我不过是问问您的太太是不是还带着石头。”
“没有,”希尔薇娅不客气地回答,“我们没有香烟。”
他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一种强硬的神情。
她抓住我的手,紧贴在她的膝盖上。尼尔开动了汽车。
“您这土话是在摩纳哥学校里学的吗?”我问他。
“你们真的要带我们去戛纳?”希尔薇娅问,“戛纳没劲透了……”
“嘿,还带着那块石头哪?”
“您在给并不了解的事下结论。”尼尔用辩护的口气说。
吃甜点的时候,我的不安更加重了。尼尔向希尔薇娅歪过身子,用食指扫过钻石,说:
“我就是不喜欢夜盒子嘛!”希尔薇娅坚持说。
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和希尔薇娅不断交换目光。我觉得我们在想同一件事情:把他们两人丢在这儿是十分便当的事……可是,想到必须从这儿走到海港,我克制住了自己。一过了海港,我们就不难在尼斯的小巷中消失,可是到那儿之前,先得走过一段空空如也的大道,他们开车很容易追上我们。他们会停住车,要求我们作出解释。到那时候,无论是回答他们、道歉还是干脆不理他们,都没用。他们有我们的地址。我感觉他们和维尔库一样粘人。不,最好还是慢慢来吧。
“可是我并不带你们去夜盒子呀!”
美国人有时候也是挺讲究吃的,而且由于他们的认真和诚恳,往往会成为法国烹调和法国酒的出色内行。然而尼尔的声调,他的脸部表情,拇指的猛烈动作以及他吹嘘蔬菜烩鱼和蒜泥蛋黄酱煎鱼的方式,这一切都使我想到一个确切的地方。突然,我在尼尔身上嗅到了那股勘比埃尔和毕加尔7特有的气味。
“那去哪儿?”
“我建议你们尝尝蔬菜烩鱼,”尼尔说,“或者,要是你们喜欢的话,他们做的蒜泥蛋黄酱煎鱼简直独一无二。”
“我要让你们吃一惊。”
一个穿着白制服的侍者给我们每人递上一份菜单。
他并未像我担心的那样把车开得很快。他打开收音机,把音量放得很低。我们又一次经过水上俱乐部和维吉埃公园的白房子,来到了海港。
这个问题引起我轻微的不安。或许这是由于落在玻璃窗上的几滴雨点,伴随着吹着椰子海滩饭店的白旗呼呼作响的风吧?这面旗子被固定在饭店前面的浮桥上,就像在游艇的船头一样。
希尔薇娅捏紧了我的手。我向她转过身,用胳臂朝汽车门指了一下,想让她明白在红灯那儿我们就下车。我觉得她明白了,因为她点了一下头。
“你们不会晕船吧,至少?”尼尔问道。
“我非常喜欢这支曲子。”尼尔说。
是的。所有服务人员身穿白制服,在桌子中间静静地走来走去。我还注意到他们都穿着草绳底帆布鞋。
他放大了收音机的音量,对我们转过身说:
“好像在船上一样。”芭芭拉说。
“你们也喜欢吗?”
整个“天使湾”呈现在希尔薇娅和我面前,我们看见许多阴影形成的黑洞和一片片强烈的灯光。探照灯照亮海边的岩石以及城堡山丘脚下纪念死难烈士建筑物顶上的石碑。远处,阿尔贝一世公园和尼格莱斯科大饭店的白色楼身和玫瑰色圆顶都被照得灯火通明。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回答。我在想着等会儿要经过的去戛纳方向的路线。在阿尔贝一世公园那儿肯定有个红灯,或者再过去一点儿,在英格兰人大道那儿。对我们来说,最好是在英格兰人大道下车,然后隐入大道旁边的任何一个小巷,因为是单行车道,尼尔没法开进去追我们。
“景色很美,不是吗?”尼尔用敏捷的动作转过身来问。
“我没有香烟了。”芭芭拉说。
饭店的侍者穿戴和领班一样:白色带金纽扣的制服上装,雪白的裤子,但他们不戴帽子。在大门的上方,一个白色的救生圈上写着蓝色的大字:椰子海滩。
我们已经到了加西尼码头。他停住了车。
他的回答使我失望。这天晚上我的心绪不好,很希望能遇见尼尔父亲从前的园艺师。这样我才能确信尼尔确实属于一个很富有很体面的美国家庭。
“你要我们下去买烟吗?”尼尔问。
“不是。他不幸已经去世了。”
他转过身来问我:
“他现在还是老板吗?”我问他。
“您不介意下去为芭芭拉买烟吧?”
“这家饭馆夏天生意才好呢,”尼尔说,“他们把房顶拿掉,于是就成了一个露天的大平台。你们知道吗,这个饭馆是二十年前我父亲的园艺师开办的。”
他把车掉了个头,停在双艾码努尔码头的起点。
巨大的玻璃围廊环绕着居高临下的大厅,下面十几米的地方就是大海了。游船水手把我们领到靠近玻璃窗的一张桌子前。尼尔叫我和希尔薇娅坐在桌子对窗的一边,以便可以看到尼斯的全景。寥寥无几的顾客在低声地谈话。
“您看见岸上的第一家饭馆了吗?就是加拉克饭馆……门还没关……您向他要两包格拉文香烟……他们要是不痛快地给,您就说给我买的……加拉克太太还在我穿裤衩的时候就认识我了……”
“尼尔船长!”
我瞟了一眼希尔薇娅。她似乎在等我作出决定。我用头对她做了个否定的表示。还没到溜之大吉的时候。要开溜得等到进了尼斯市中心。
“先生,请问你们预订座位的姓名是什么?”
我想打开车门,但它关得死死的。
沿着一条窄窄的、用白色粗缆绳编结起来的带子作扶手的楼梯下去,再穿过一条通道,我们来到了餐厅。一位身穿白制服、头戴游船水手大沿帽的领班走了过来:
他按了一下速度杆上方的一个按钮。这一回车门开了。
“当心别翻到水里去!”
我走进加拉克饭馆。爬上通往餐厅的楼梯。一个金发女人站在衣帽间的窗口后边。我听到从餐厅传来的嘈杂人声。
我们穿过浮码头。尼尔随便地搂着他太太和希尔薇娅的肩膀。一阵狂风吹来,他说:
“您有香烟吗?”我问。
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强装出来的滑稽。为什么这天晚上他要扮演一个逗人快乐的角色呢?
“什么牌子?”
“椰子海滩到了,全体下车!”
“格拉文。”
我们绕过港口,然后又经过维吉埃公园和水上俱乐部。尼尔将汽车开上了一条崎岖的沿海小路。他在一个霓虹灯照亮的浮码头旁边停下了车:
“啊,没有,我没有英国烟。”
“我敢肯定你们一定会喜欢那地方。”她说。
她把香烟托盘递给我看。
她转过身来,对我们莞尔一笑。她身上散发着松脂的清香。
“算了……我就买美国烟吧。”
“一点儿也不远,”尼尔说,“就在海港后边。这是芭芭拉最喜欢的饭馆。”
我随便选了两盒,递给她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她打开抽屉,又打开另一个,就是找不到零钱。
“远吗,椰子海滩?”我问。
“算了,”我对她说,“您自己留着吧。”
我觉得他开过加发来利街的速度太快了。
我下了楼梯。当我走出加拉克饭馆的时候,汽车已经无影无踪了。
“现在向椰子海滩冲锋。”他说着把汽车猛地掉了个头。
我在加西尼码头旁边的马路上等了一会儿。尼尔大概是到附近什么地方灌汽油去了,一时找不到加油站。汽车一会儿就会出现在我面前。随着时间的流逝,恐慌的感觉抓住了我。我已无法一动不动地等待。我在马路上踱来踱去,最后忍不住看起表来。已经快是凌晨两点了。
他为我们打开了车门。芭芭拉穿着她的紫貂皮上衣坐在前座等我们。尼尔在方向盘前面坐下来。
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从加拉克饭馆走出来,一阵车门碰撞发动机吼叫。还剩几个人在马路上继续他们的谈话。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和笑声。在不远处水池那边,几个黑影在卸木箱,一边卸一边将它们堆在一辆黑着灯、盖着篷布的卡车旁边。
“我换了一辆车,”尼尔说,“那辆坏了。”
我向他们走过去。他们正在歇气,倚在木箱上吸着烟。
汽车停在莎士比亚街角上。这是一辆黑色的宽敞的汽车,我说不上它的牌子。也许是德国车。没有外交使团的号牌,但是有一个巴黎的注册号码。
“你们刚才没看见一辆汽车吗?”我问。
他还是穿着那件高领绒衣和黄鹿皮外套。
其中一个对我抬起头来:
“我还怕你们听不见汽车喇叭呢。”
“什么汽车?”
雨已经不下了。尼尔用胳臂向我们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一辆大黑汽车。”
“或者干脆不辞而别。”希尔薇娅说。
我需要跟人讲话,需要把心里的一切告诉别人。
“要是椰子海滩太远,我们就要求待在附近吃饭。就说得早点回来等一个电话。”
“几个朋友在一辆黑汽车里等我,就在那儿,楼房前边……他们没告诉我就走了。”
在楼梯里我对希尔薇娅说:
不,对他们解释是没有用的。我找不到词汇。再说,他们也并不听我说。可是其中一个人大概注意到我沮丧的神色。
汽车喇叭响了三声,像雾号一样沉闷。我探出窗外,看见尼尔在铁门后边等待的身影。
“什么牌子的黑汽车?”他问。
我们将熄灭房间里的灯。他们会推开圣安娜寄宿公寓的铁栅栏门并穿过花园。房主人给他们打开客厅的落地窗。走廊里传来他们的声音。他们将反复地敲着我们的房门,一边还叫着:“你们在里边吗?”沉默。然后听到脚步声渐去,花园大门关上的声音,我们就会感到松了一口气。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什么也不能与这种快慰相比……
“我不知道。”
“要是咱们不去赴约,涮他们一回怎么样?”我对希尔薇娅说。
“您不知道车子的牌子?”
我怕乘车做长途旅行。我一向对这类半夜三更下饭馆或逛夜总会的事存着一份戒心,因为到最后你必须等其中一个吃客突发善心才能让他用车送你回家。他常常喝得烂醉,而你一路上却只能提心吊胆地听任他摆布。
他问这个问题也许是为了证实我是否喝醉了或者神志不清。他不信任地看着我。
“你想会离尼斯很远吗?”
“是的,我不知道汽车的牌子。”
在安蒂柏那一带?还是菲拉角?或者甚至更远?椰子海滩……这名字听起来带着玻利尼西亚的回响和芬芳,在我的想象中却和圣·特罗贝6的海滩联系在一起:海希提岛,莫列阿岛……
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椰子海滩在哪儿?”希尔薇娅问我。
我沿着西米叶大道往上走。突然心头一跳。远远的,我辨出一辆汽车黑乎乎的轮廓,它就停在尼尔别墅的带栏杆的围墙前面。等我走近一看,发现它并不是刚才那辆汽车,而是有外交使团号码的那一辆。
天黑以前开始下起雨来,是那种蒙蒙雨,不会在锌皮的屋顶上敲鼓的牛毛细雨,它让我们产生了一种身处图盖或加堡5的房间中的幻觉。
我一次又一次地揿着门铃。没有人回答。我试着推推大铁门,它关得紧紧的。我穿过了大街。在栏杆后面我所能看见的那部分房子里,没有一丝灯光。我又走下西米叶大道,再次走进位于大街拐弯的地方、玛杰斯蒂克大楼旁边的电话亭。我拨了尼尔的电话,听任铃声响了很久。但是和在铁门前一样,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又顺着大街走回别墅门口。那辆汽车还在那儿。不知为什么,我试着去开每一个车门,但它们都关死了。车后的行李箱锁着。接着我又摇摇大铁门,希望它能打开,没用。我朝汽车和铁门踢了几脚,仍然一无所获。一切的一切都对我关闭了,找不到一丝裂缝让我钻进去;什么都摸不到抓不住,一切都锁住了,不可挽回地锁住了。
我们让窗户开着,好听见汽车喇叭声。我们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因为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待的地方就是床。
正像这个城市一样。我在里面走着,回圣安娜公寓。街道死一般地寂静。偶尔有汽车经过,我用目光扫射着每一辆,但从来不是尼尔的汽车。这些车全像是空的。走过阿尔萨斯·洛林公园的时候,看见一辆汽车,黑色的,大小也和尼尔的车一样,停在岗白塔大街角上。它的发动机响着,然后熄灭了。我走近它,但隔着半透明的车窗什么也看不见。我弯下身子,几乎把脑门贴在前窗上。前座上,一个金发女人斜坐着,身体靠在方向盘上,背对着一个正往她身上贴的男人。她似乎在挣扎。一个脑袋从摇下的车窗里伸了出来,但我已经走远了。一头棕发梳向脑后的男人叫道:
再提反对的意见也无济于事。算了,我回答说可以,就挂断电话,走出了岗白塔大街的电话亭。
“你感兴趣吗,偷看的家伙?”
“不,不……还是到你们旅馆去最方便……我们也许要稍微晚一点儿……八点以后在你们的旅馆……我们到时候按喇叭……”
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刺耳笑声。在加发来利街,我似乎一路上都听到这个回声。
“咱们把约会地点订在外边怎么样?”我建议道。
圣安娜公寓的铁栅栏门被插住了,我以为这个门也永远打不开了。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撞,它终于开了。在黑暗的小径和花园里,我只能摸索着走到仆人用的楼梯。
“八点以后我们到旅馆来接你们。”
走进房间,拧亮吊灯,我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安慰,因为在这里仍然能感到希尔薇娅的存在。她的一条裙子扔在皮沙发椅背上,其他衣服整齐地摆在柜橱里,在这些东西后边,我认出了她的旅行包。她的梳洗化妆品也没有离开盥洗室旁边的浅色小木桌。
电话里尼尔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的美国口音已无影无踪,连说“椰子海滩”这个英文词时都听不出来。
我和衣躺上床,熄灭了灯,以为在黑暗里可以更好地思索。然而黑暗和寂静像裹尸布一样缠着我,使我感到窒息。渐渐地,窒息的感觉又被空虚、沮丧所代替。一个人躺在我们俩的床上简直令人无法忍受。我拧亮床头灯,低声对自己说,希尔薇娅马上就会回到这个房间和我在一起。她知道我在这里等她。于是我再次把灯关掉,以便更清楚地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和她穿过小径、踏上楼梯的脚步声。
“今晚请你们去‘椰子海滩’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