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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 无需主人吩咐两遍,万事通立刻执行命令

“我知道,福格先生,”阿妩达夫人说,“我也要请您原谅我跟着您——谁知道呢?——可能就是我让您耽误了时间,导致了您的破产吧?”

“请听我把话说完,”福格又说,“我本来想把您带到远离是非的地方,印度对您太危险了。当时我还有钱,我打算把我的一部分财产给您。您会生活得很幸福,很自由。但是现在,我破产了。”

“夫人,您当时不能留在印度,您只有走得足够远,那些信徒不能再抓到您了,您的安全才会有保障。”

“我?福格先生!……”阿妩达夫人回答,她的心在狂跳。

“所以,福格先生,”阿妩达夫人接着说,“您不仅要把我从死神手中救出来,还要保证我在国外的处境也要安全。”

“夫人,您能原谅我把您带到英国吗?”

“是的,夫人,”福格说,“但是真是事与愿违。现在我只剩下一点儿财产了,我请您同意接受它。”

沉默了几分钟后,他抬起头对阿妩达夫人说:

“可是,您呢,福格先生,您怎么办?”阿妩达夫人问。

福格找了个椅子坐在壁炉旁,面对着阿妩达夫人。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回到家的福格和出发时的福格一模一样。一样的冷静,一样的沉着。

“至于我,”这位绅士冷静地说,“我什么都不需要。”

晚上将近七点半的时候,福格问阿妩达夫人一会儿愿不愿意在她房间里和他谈谈,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是,先生,您怎么应付将来发生的事呢?”

他觉得一个人在房子里实在太孤独了,于是他敲响了阿妩达夫人的房门。他走了进去,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夫人,阿妩达夫人则一直在想心事。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福格说。

所以福格没有必要出门,他没出门。他待在房间里整理东西。万事通不停地在塞维尔街的这栋房子里跑上跑下。对这个可怜的小伙子而言,时间仿佛已经停滞了。他时刻注意倾听主人门里有没有动静,他很小心,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他从门上的钥匙孔向里看,他认为有权这么做!万事通每分每秒都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有时,他想到菲克斯,但是他马上提醒自己别分心。他已经不再恨那个侦探了。菲克斯和所有那些错看了福格的人一样,他误会了主人,他跟踪逮捕福格,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是他万事通呢……这个想法让他痛苦万分,他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罪人。

“不过,”阿妩达夫人又说,“像您这样的人不会倒霉的。您的朋友们……”

为什么要去改良俱乐部呢?他的会友又不会在那里等他。因为,前一天晚上,那个致命的12月21日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福格没有出现在俱乐部的大厅。他现在也不必去巴林兄弟的银行去取那笔两万英镑的赌注。那张有他签名的支票已经在他那些赌友的手中了,只需签个字,这笔两万英镑的巨款就可以从巴林兄弟的银行转到他们的户头上。

“我没有朋友,夫人。”

这一个星期天,塞维尔街的这栋房子里好像没人住一样。当议会大楼的钟敲响十一点半的时候,福格没有去改良俱乐部,这是他住进这栋房子以来生平第一次这样做。

“您的亲戚呢……”

“我们就等到晚上吧。”阿妩达夫人说,她陷入了沉思。

“我也没有亲戚。”

“是的,夫人。可能是关于在英国怎样保护您的事情。”

“那我真为您难过,先生,因为孤独是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怎么!没有一个人为您分忧吗?人们不是说,一份痛苦两人分担就是半份痛苦嘛!”

“什么作用呢,我又能起什么作用呢?”阿妩达夫人说,“福格先生不会受任何影响的!他永远都不明白我对他的感激有多深!他永远都不明白我的心!我的朋友,别离开他,一刻也不要离开他。你说他晚上想和我谈谈,是吗?”

“他们是这么说的,夫人。”

“夫人,”万事通说,“我自己什么也不能做,一点用都没有!我一点也影响不到主人,您可能会……”

“福格先生,”阿妩达夫人说着站了起来,把手伸给福格,“您愿不愿意同时得到一位亲人和朋友呢?您愿不愿意让我做您的妻子呢?”

万事通离开了房间,去找阿妩达夫人,他要把主人的决定告诉她。

福格听到这句话也站了起来。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嘴唇也有些颤抖。阿妩达夫人看着他。这位尊贵的夫人美丽的眼中流露出诚恳、直率、坚定和温柔,为了这位救命恩人,她什么都愿意。福格起初有些震惊,然后就被这目光融化了。他闭上了眼睛,好像要避开阿妩达夫人的视线,不让它们进入他的内心把他看透……但当他睁开眼睛时,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不会怪任何人,”福格语气十分平静,“你去吧。”

“我爱你!是的,真的,在世界上最神圣的真主面前,我发誓,我爱你,我完全属于你!”

“我的主人呀!福格先生!”他叫道,“您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噢!……”阿妩达夫人把手放在胸口激动地叫道。

万事通不能再想下去了。

万事通听到屋子里的铃声后马上走了进来。福格的手仍然握着阿妩达夫人的手。万事通什么都明白了,他宽宽的脸庞涨得红红的,像赤道地区高空中的红日,高兴地焕发着光彩。

万事通现在知道了这一天的安排,他只要去一一落实就可以了。但是,看到主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真不想离开房间。万事通的心里很难过,他觉得很内疚,他真恨自己,都是自己造成了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是的!他本来可以告诉福格的,如果他把菲克斯的任务告诉福格,福格肯定不会把菲克斯一直带到利物浦,那么……

福格问万事通现在去通知玛丽勒伯纳区的萨米埃尔·威尔逊神父举办婚礼是不是太晚了。

第二天,福格把万事通叫来,他用简短的话命令他为阿妩达夫人准备午饭。他自己只要了一杯茶和一片烤肉。阿妩达夫人很想对福格说声对不起,因为福格全在为她的午饭和晚饭张罗。福格这一天不准备下楼。晚上,他想和阿妩达夫人谈谈。

万事通笑成了一朵花。

这一夜过去了。福格睡了,但是他睡着了吗?阿妩达夫人可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万事通则像一条警犬一样在主人的门前守了一夜。

“绝对不晚。”他说。

不过,这个忠实的小伙子还是先到他的房间里关上了那个开了八十天的煤气开关。他已经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张煤气公司的交款单,他认为应该马上关掉煤气。

现在才八点一分。

我们知道,像这样一种性格孤僻的英国人,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话,可能会走极端的。万事通表面上若无其事,但是暗中他却一直在注意主人的一举一动。

“但是婚礼要等到明天举行,明天是星期一!”他说。

福格在塞维尔街的这座房子里为阿妩达夫人安排了一间房间。这位年轻的夫人很难过。她通过福格说的只言片语了解到他正在考虑一个伤心的计划。

“明天星期一可以吗?”福格看着阿妩达夫人问。

这位绅士仍然保持一贯的冷静,他不动声色地承受着这次打击。他全输了!都怪那个该死的糊涂侦探!在这次长途旅行中,福格一直稳步向前,他经历了千辛万苦、排除了万千险阻、一次次化险为夷,在途中还抽出时间做了几件好事,眼看胜利在望的时候竟然碰上了这样一场突发事件,真是始料不及、无可挽回:这真是太惨了!他离开家时带的那一大笔钱,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一点点儿了。他的全部财产就是存在巴林兄弟银行里的那两万英镑,可是这两万英镑就要转给改良俱乐部的那些会友了。他在路上花了那么多钱,即使赢了这场打赌,他也不会发财,而且他打赌也不是想赚钱——他是那种为信誉而赌的人——可是,如果他输了这场打赌,他就会输掉全部财产。而且,他现在已经输了。他很清楚剩下该干什么。

“好的,那就明天星期一吧!”阿妩达夫人回答。

从火车站回来后,福格让万事通去买一些东西,他自己先回家了。

万事通一出门,就撒开腿飞快地跑了起来。

第二天,如果告诉塞维尔街的居民福格已经重新回到了家里,他们肯定会很吃惊。福格家仍旧是门窗紧闭。从外面看不出一丝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