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费怎么办？爸爸说，我将来上高中考大学都不会给我学费的。
对， 就这么做。你最好的选择就是好好学习，只有这样才能打败你爸爸，也才能好好给弟弟做个榜样。
没事，一定会有办法的。
地老师，你知道吗？ 就因为爸爸说过我不用学习那么好，我才努力学习好的。
有啥办法？ 谁来想办法？ 她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她沉吟了一会儿。
嗯，最起码我会来想办法。
嗯，就这么快。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这么快？她一下子惊奇了，居然笑了出来。到底是孩子。
因为我喜欢你呀。而且我相信，如果我对你好， 你将来也会对我好的。比如， 我借给你钱了，你会还给我的，还会给我利息， 甚至还会给我买礼物，是吧？
等你弟弟也去镇上上小学， 你爸爸就管不着你们了，没几年。
她使劲儿地点点头。
多快？
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咱们就请你叔叔来做个保证， 好吧？
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很快就会熬过去的。相信我。
不用他保证。地老师，我信你了。真信了。
她就那么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珠子。
为什么这么信我？
你弟弟是看着你成长的。你是你弟弟的榜样。你得想到这个。
因为， 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我。泪水就在眼里满满地装着，如小小的湖。
跟谁？
亏待是指什么？ 要是说吃喝穿戴，那可能不会亏待。可要是说教育， 你觉得你弟弟被你爸爸教育着，会好吗？
这村里的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我弟弟是我爸的命根子，他不会亏待我弟弟的。她说。
我跟他们怎么就不一样了？ 其实很想问问这个，终是忍住了。我知道自己和他们虽然看起来不一样，确实也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但说到底，其实很一样。
晚饭后给曹灿洗了个澡，和她并头躺着说话，又从网上找了几篇文章，反复跟她强调， 不能喝农药，真的会死人。也不能有想死的念头。你学习这么好，将来不得上大学？还有你弟弟， 你没想过弟弟吗？ 他还那么小，不需要你帮他？
安顿好曹灿，便又出来和老原闲话杂事，老安收拾好厨灶也过来商量说， 咱们菜单上该加一道蒸槐花，有好几家都上了。客都喜欢着哩。我问，咱村的树都不能捋， 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槐花。老安说各有各的路数。有的是从别的村捋来的， 有的是叫亲戚送来的，多数还是去山下弄来的。山下暖和，虽然没有山里的味道好，却是开得又早又多，下山一回，多弄点，冷藏在冰箱里，都不算事。二十八一盘哩，二十八哩。
晚饭过后，小曹过来要把曹灿接走， 她坚决不回去，我也留着， 要她在我这里住一夜，问小曹， 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小曹挠挠头笑道，咋能不放心。是怪不好意思的。我哥那人，唉。
其实我也馋槐花。老原说这个简单，象城超市既然有，予城超市应该也有。便迅即发了朋友圈，问谁这两天来山上玩， 私信一下， 给捎点儿东西。又给我看朋友们陆陆续续的回复，好几个都说明后天就能捎来。还有人发来了予城超市的槐花货格，标价是十块一斤， 比象城的还便宜两块。老原回说，多带点儿，能带多少就带多少。随即让老安把蒸槐花加到了菜单上。
实在是看不过眼。我说。
是啊， 也该加。二十八哩。
听说你今儿又学雷锋了。老原笑道。
突然想起大曹卖水的事。泉水是自家的自来水，蜂蜜不是土蜂蜜，确实好像是在欺诈客人。可是客人们来这里，是为了鉴别这些的吗？这些东西真不真又有多要紧？ 或者说，哪怕这些东西不真，为什么游客们来这里能吃到真的感觉？ 正恰如，明明是在城市超市里买的槐花，为什么却好像只有在宝水吃才是那个槐花的味儿， 好像宝水这种地方才最配吃槐花似的？
黄昏时分， 老原到了， 也带了些槐花来，说在象城的超市买的。我让老安做成蒸菜， 几桌客便都要，立时瓜分一空， 我只捞着了半碗，几口吃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