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百岁回望 > “魔窟”头头丁默邨

“魔窟”头头丁默邨

据说,丁默邨被执行枪决时,面色惨白,两腿发软走不了路,人像丧失了知觉。这个老特务在主持上海极司斐尔路76号时,杀过许多人不手软,自己被杀却如此害怕!结果,脑门上打了一枪殒命。

当时,我还不知他就要被执行枪决,但没几天报上就登了“汉奸丁默邨明正典刑”的消息。有的新闻界朋友说:丁默邨本是国民党中央调查统计局第二处处长,却干起日伪特工来,像这种在军统、中统里反复无常的角色,总是容易被裁决的。

丁默邨死前,仍希冀像周佛海一样得到“特赦”,但未能如愿。执行前,他心里明白可能难逃一死,所以沮丧、阴郁、焦灼并不偶然。他死时约四十二三岁。

我在洞里朝他看时,他忽然也看了我一眼,我告诉他了我父亲的名字,他颇神经质,嘴里轻轻嘟囔着,也不知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但他看我的那一眼,像蛇,给我难忘的印象。我却有一种报了仇的快意!

这个湖南常德人,1939年时,奉中统局之命由香港到上海,劝阻李士群投敌,但他抵沪后就与李士群一同成了日本人的工具。他比汪精卫、周逆佛海等投敌还早,并在日本特务机关控制下和汉奸特务李士群一起成立特务机关屠杀抗日分子。后来上海出名的“魔窟”极司斐尔路76号特工总部成立,他与李士群一正一副主持工作,制造了不少血案,杀抢淫夺,无恶不作。上海滩上,提起丁默邨的名字,就给人带来一种死亡与罪恶的感觉。

他骨瘦如柴,身材不高,宽额头,高颧骨,尖下巴,眼睛像蛇,体质似乎很虚弱,听说他有严重的三期肺痨。

丁默邨后来与李士群为争权夺利闹摩擦,李士群依靠日寇特务土肥原与晴气庆胤做后台,在争霸中打败了丁默邨。丁默邨受到排挤后,周佛海将他安排去做伪社会部部长,以后他又干过伪浙江省省长,一直还是很得意的。

7月天很热,牢里空气不好,气味难闻,因为是老监狱,也很陈旧潮湿。看到丁默邨穿着褪色的灰纺绸短衫裤,在囚室里蹀躞来回,似乎是在潇洒踱方步,却又看得出他沮丧、阴郁而且焦灼。

汉奸里人都把丁默邨叫作“丁小鬼”,一方面是因为他个儿瘦小,另一方面是因为他阴阳怪气、阴险毒辣,冷酷而多诡计。丁默邨是个死心塌地给日寇做鹰犬、给汪伪打江山的卖国贼。他生活腐化,在沦陷区也是出名的。2008年上演的电影《色·戒》中的汉奸特务头目就有丁的影子。

囚室门是木质的,门上有个大洞,可以递饭,也可以窥视并讲话。

丁默邨不愧是特务出身,善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起初紧跟周佛海,当周佛海与李士群冲突激烈时,他投靠得更凶,但就在这同时,他又偷偷向汪精卫、陈公博、陈璧君的“公馆派”邀宠讨好。他将从周佛海处得到的秘密报告汪逆,取得汪、陈等的信任。

我1947年7月初在南京采访,到老虎桥监狱看到丁默邨时,他早在年初已被判处死刑,正等待执行。监狱看守不准人同他讲话,只准我看一看。

抗战胜利前夕,丁默邨兼任了伪最高国防会议秘书长的重要职务。陈公博手抓特工组织,将伪军委会政治部改为伪军委会政治保卫部,陈公博自兼总监,让丁默邨担任了副总监,掌握实际大权。不久,丁默邨又调任伪浙江省省长兼伪浙江省保安司令等职。其实,这时的丁默邨,见大局对日伪不利,暗中已偷偷投靠了国民党军统头子戴笠和国民党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所以,抗战一胜利,戴笠就将他与周佛海等一起送往重庆保护起来。可是民愤太大,想“蒋伪合流”的人,在舆论民心的压力下,也觉得不审惩几个知名汉奸过不了关,何况像丁默邨这种血债累累的魔王。既已特赦了周佛海,丁默邨身份地位无周逆显赫,那么,杀就杀吧,也自不能怜惜了。

在日伪统治时期,这儿是日本宪兵队的监牢,关、杀过抗日分子,是染满爱国者鲜血的地方。后来,那里也关押了一些普通刑事犯。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接收了监狱,利用这个旧监狱关押犯人。到审惩汉奸时,把普通罪犯迁走不少,腾出些囚房关押汉奸犯。周佛海、丁默邨被戴笠在1945年9月送去重庆后,隔了一年,1946年9月又由重庆押到南京关押在老虎桥监狱。还有些汉奸,像鼎鼎大名的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长官殷汝耕这种老牌汉奸,也关押在此,后来在此枪决。

不过,丁逆受审时并未“示弱”。1947年年初审判他时,他强调自己以“原样的浙江归还中央”,“未让共产党抢去”。又说,他任伪浙江省省长时,暗中安插戴笠派去的军统分子葛某为杭州警察局长,以示他“有功”。但戴笠1946年3月飞机失事于南京板桥镇附近二十里处的戴山,机毁人亡。丁默邨想做“抗日英雄”本也不合事实。卖国之罪无可饶恕,留给他的只能是一颗送命的铅弹!

这是一所范围较大、较正规的监狱。那时至少有五列监房,分别用“温”“良”“恭”“俭”“让”五字编号排列。每一列都有十余间囚室对峙,中间是走廊,挂着电灯。有个刑场就在东边的广场上,枪毙犯人时,据说狱中囚犯可以清楚地听到枪响。

(本文刊于1995年珠海《明镜报》连载之六)

身带血腥味的老特务、大汉奸丁默邨,是被囚禁在南京四牌楼老虎桥监狱阴暗的牢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