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王生偶然来到市上,遇见一个道士,道士打量着他,表现出惊疑的神色。问他道:“你碰到什么啦?”王生说:“没有。”道士说:“你身上被邪气缠绕着,怎么还说没有呢?”王生极力给自己辩白,说他确实没有碰到什么东西。道士便离开他边走边说:“鬼迷心窍啊!世上还真有死到临头也不省悟的人!”王生听他说得很奇怪,便有些怀疑那个女子。但转而一想,明明是个美人,哪能是妖怪呢?便认为道士不过是以画符念咒、驱神捉鬼来混饭吃的而已。
王生把女子藏在秘室里,过了好多天,也无人知道。他向妻子稍稍透露了一点儿。妻子陈氏,得知女子是富家大户的小老婆,劝他赶快把她打发回去。王生不听。
不一会儿,到了书斋门前,门从里边插上了,进不去。他心里有些疑惑,大白天的插着大门干什么?就越过墙豁子。到门口一看,书房的门也从里边插上了。他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窗上往里看,只见一个狰狞的恶鬼,脸是翠绿色的,牙齿尖尖的像锯子。把人皮铺在床上,拿着彩笔在上面画;画完了,扔掉彩笔,提起人皮,像抖落衣服似的抖了抖,往身上一披,就变成了美女。王生看到这个情景,害怕极了,就趴在地上爬了出来。急忙去追寻道士,道士不知哪里去了。他到处寻踪追迹,在野外碰到了,就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请求援救。道士说:“我给你把它赶走。这个家伙也费尽了苦心,好容易找到一个替身。我也不忍心伤害它的生命。”就给王生一道符,叫他挂在卧室的房门上。临别的时候,还约定下次在青帝庙会面。
太原有个姓王的书生,清晨走在路上,遇见一个女子,抱着个包袱,独自奔波,走得很吃力。他加快脚步,赶到跟前一看,是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王生心里很喜欢她,就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大清早孤单单地一个人赶路?”女子说:“你是过路的人,不能解除我的忧愁,又何必劳神问讯。”王生说:“你有什么忧愁呢?如果我能为你效力,决不推辞。”女子显得很沮丧,愁眉苦脸地说:“父母贪图钱财,把我卖给富贵人家。大老婆很嫉妒,早晨咒骂,晚上毒打,我实在受不了,想远远地逃走。”王生问她:“你逃到什么地方去呢?”女子说:“正在奔逃的人,没有一定的地方。”王生说:“我家离这儿不远,请你受点委屈,就到我家里去吧。”女子很高兴地答应了。他替女子拿着包袱,领她一起回到家里。女子看看屋里没有人,就问道:“你怎么没有家口呢?”王生回答说:“这是书房。”女子说:“这个房子很好。你如果可怜我、要救我,就得保守秘密,不要泄露出去。”王生点头答应了。于是二人就同居了。
王生回到家里,不敢再进书斋,就睡在卧室里,把符挂在房门上。大约一更左右,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自己不敢趴门缝看,就让妻子看。只见女子来了,望着符,不敢进屋;站在那里咬牙切齿,老半天才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回来了,骂道:“道士吓唬我。终不成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把符摘下来扯碎了,破门而入;径直上了王生的卧床,扯开王生的肚子,掏出王生的心走了。王生的妻子大喊大叫。使女进来拿灯一照,王生已经死了,腔血溅得四处都是。陈氏吓得哭也不敢出声。第二天,打发弟弟二郎快去告诉道士。道士气愤地说:“我本来可怜它,鬼东西竟敢这样!”就跟着王生的弟弟来了。
画 皮
这时,那女子已经不知哪里去了。道士抬头向四周望了望,说:“好在逃得不远。”就问二郎:“南院是谁家?”二郎说:“那是我的住所。”道士说:“现在你家。”二郎吃了一惊,认为他家不能有那个妖怪。道士问他:“有没有个不认识的人到你家里来?”二郎回答说:“我一早就到青帝庙,家里的情况确实不知道。我该回去问问。”去了不一会儿,返回来说:“果然有。早晨来了一个老太太,要雇给我家干活,我妻子把她留下来,现在还在我家呢。”道士说:“就是那个鬼东西了。”便和二郎一起来到了南院。道士手里拿着桃木剑,站在院当心,大喝说:“妖孽,快尝尝我的蝇拂!”老太太在屋里吓得张皇失措,脸无人色,出门就想逃跑。道士追上去就是一剑。老太太倒下了,披在身上的人皮,哗啦一声脱了下来,变成了恶鬼,像一口蠢猪趴在地下嗥叫。道士用桃木剑砍下它的脑袋,它的身子变成一团浓烟,在地上盘旋成一小堆。道士拿出一个葫芦,拔下塞子,搁在浓烟里,只听见飗飗地像是用嘴吸气,一眨眼的工夫,浓烟全被吸进去了。道士塞上葫芦嘴,装进了口袋。
和尚偷听许久,直到没有声息,才开门出来,见客人躺在地上。用烛一照,如死状,但胸口仍有一丝气息,背进庙中,夜尽方苏醒。让他喝了茶水,然后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客人把经过一一讲述。这时,晨钟响过,天已蒙蒙发亮。和尚见树上果有女尸,立即报告县官。县官亲自验看,令人拔女尸手,牢不可开。仔细观察,左右手四个指头并卷如钩,插入树干,不见指甲。后又增加几个人,合力拔开。看看指穴,好像凿了八个孔。县官派遣差役到店家打听,店里正因女尸不见、客人死去,纷纷喧嚷。差役告诉其中缘故,老翁跟差役去把女尸抬回。幸存的客人流泪对县官说:“我们四人同出门,如今我一人独归,这事如何能使乡人相信呢?”县官便替他出具证明并送给衣食等物而去。
大家看着那张人皮,有眉有眼,有手有脚,人身上有的东西,应有尽有。道士把它卷起来,像卷轴画一样,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也装进口袋里。当道士就要告别而去时,陈氏跪在门口,哭哭啼啼地向他哀求起死回生的方法。道士推辞,说他没有办法。陈氏更加悲痛,拜伏在地不肯起来。道士沉思了一会儿说:“我的法术浅薄,实在不能起死回生。我说一个人,也许能有办法,你去向他哀求,一定会帮你的忙。”陈氏连忙问:“你说的是谁?”道士说:“市上有个疯疯癫癫的人,时常躺在粪土中。你试着去给他叩头,并向他哀求。倘若他狂辱夫人,夫人也不要恼他。”
一日黄昏,车夫四人同来投宿。但住客已满,四人无奈,只得央求收容。老翁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地方,但只怕客人不愿意。客人说:“只求安身,不敢挑剔。”原来老翁儿媳死去不久,停尸在室,儿子正外出购买棺材。老翁因想灵所冷寂,于是带领客人穿过一道巷子前往。进了屋,只见桌上灯光昏暗,桌后悬挂灵帐,用纸衾覆盖着死者。再看卧处,是仅隔着一个门的房间,设有连铺。四个客人因劳苦奔波,倒在枕上就鼾声大作。其中一人朦朦胧胧,忽听得床上嚓嚓声响,急忙睁眼瞧去,灵前灯光照得清清楚楚,女尸已揭开纸衾起来,并下床步入卧室,面色金黄,生绢裹额。女尸走近卧榻,俯身向睡着的客人一一吹气。客人顿时大惊,生怕她向自己吹气,偷偷地扯被子盖着头部,不敢出气。一会儿,女尸果然走近他,照样吹气。凭感觉知道她已出房去;又听到纸衾嚓嚓嚓,才略略探出头来窥看,见女尸僵卧如初。客人非常害怕,但又不敢发出声来,便暗暗用脚踢同伙。同伙都一动不动。想来无计可施,不如穿衣逃走。刚把衣披上,嚓嚓之声又起,只好再次把头埋进被子。感觉到女尸真的又来了,连续向他吹了多次才去。一下,听到灵床上有响声,知道女尸又躺下了。于是客人慢慢从被底伸出手去拿裤子,匆匆穿上,赤着脚往外没命地跑。这时,女尸也起来追逐,等她离开灵帐,客人已开门逃出。谁知女尸紧追不舍。客人边跑边叫,村里却无人惊醒。想去敲主人的门,又怕来不及。只好朝县城方向竭力逃跑。到达东郊,看见一座寺庙,还听到木鱼声,于是急忙敲门。庙中和尚非常惊讶,又不肯立即放他进去。转瞬间女尸已赶到,相距只有一尺多。客人窘急无路,见庙前有白杨树,树围粗约四五尺,只得借树遮身。尸从左来,就侧身向右;尸从右来,就侧身向左。相持很久,女尸越发大怒。然而客人已精疲力竭,女尸一动不动地站立着。客人气喘吁吁、汗流不止地靠着树干护身。突然间女尸暴起,伸着两只胳膊隔着树干向他扑来。客人吓倒在地。女尸没有抓住他,僵硬地抱着树干。
二郎也熟悉那个人,就告别道士,和嫂子一道去寻找。找了一会儿,看见有个要饭花子在大道上疯疯癫癫地唱着,鼻涕涎下三尺多长,脏得让人无法靠近。陈氏赶紧跪下,用膝盖走到他的跟前。要饭花子笑着说:“佳人,你爱我吗?”陈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又大笑着说:“每个人都可以是丈夫,何必把他救活呢?”陈氏一再向他哀求。他就说:“怪呀!人死了却要我来救,我是阎王吗?”便很生气地用棍子敲打陈氏。陈氏忍痛挨着打,看热闹的人越集越多,围得像堵墙。要饭花子连痰带唾沫,咯出满满一大把,送到陈氏嘴巴子跟前,说:“吃下它!”陈氏脸涨得通红,很是为难,但是想起道士的嘱咐,就硬着头皮吃下去了。觉得进了喉咙以后,硬得好像一团棉絮,勉强咽下,停积在胸膛里。要饭花子哈哈大笑说:“佳人真是爱我哟!”说完就走,好像事情都办完了,也不回头看看。陈氏在后面跟着,看他进了一座大庙。紧忙跟进庙里去哀求,却不知他在什么地方。庙前庙后都搜遍了,竟然毫无踪影,她就怀着惭愧和恼恨的心情回到家里,既哀悼丈夫惨死,又悔恨吃痰挨唾所受的耻辱,哭得前俯后仰,只求立即死去。
阳信县有个老翁,是县郊蔡店人。村子离城五六里,父子二人临路开设客店,方便过往商人投宿。有车夫数人,贩运货物,常寄宿他家。
开始擦血殓尸,家人都站得远远的观望,没有人敢到跟前去。陈氏抱着尸体,收着肠子,一边整理一边痛哭。越哭越伤心,不禁嘶哑,突然要呕吐。感到停积在胸膛里的疙瘩,冲突出来,等不及回头,已经掉在死人腔里。她吃惊地一看,原来是一颗人心,还在腔里突突地跳动着,蒸腾的热气好像冒着烟雾。她感到很奇怪。忙用两只手合起肚皮,使劲儿地抱挤到一起。稍息用劲,热气就从裂缝里腾腾地往外冒。她就撕下一块绸子,急急忙忙地系紧了。用手抚摸着尸体,竟逐渐转温,又给他盖上一床绸被。半夜掀起被子看看,鼻子里已有气息。天亮以后,居然活了。他说:“恍恍惚惚的好像做了一场梦,只是觉得肚子好像有些痛。”看看破裂的地方,结着铜钱大的痂,不久就痊愈了。
尸 变
异史氏说:“愚蠢哪,世上的人!明明是个妖怪,却要当做美人。糊涂呀,愚蠢的人!明明是忠厚真诚,却以为是虚妄。不过,喜爱别人的老婆,而千方百计地勾搭上的人,他的老婆也会把吃别人的痰唾当做甜美的事。天理应该这样循环报应,只是愚蠢而又糊涂的人不省悟罢了。可悲呀!”
第二天,莫三郎果然来到门前。马肚子上系着镂花的金质勒带,腰上挎着虎皮弓袋,身后跟随着一群威武的仆人。耿去病站在门外迎接他。看见他猎取了很多飞禽走兽,其中有一只黑狐狸,皮毛血污,伸手摸摸,皮肉还温暖。就借口自己的皮衣服坏了,要这张狐狸皮缝补。莫三郎慷慨地解下送给他。他立即交给青凤,才招待莫三郎喝酒。客人走了以后,青凤把黑狐狸抱在怀里,三天才苏醒过来,活动了一会儿还变成了老头儿。老头儿抬眼看见青凤,怀疑这里不是人间。青凤便把过去的一段经历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老头儿拜谢耿去病,对前几年的过失,表示惭愧和道歉。又高兴地看着青凤说:“我原先就说你没死,现在果然说对了。”青凤对耿去病说:“你若真把我系在心上,还要请你借给我家一所楼房,让我能够报答养育之恩。”耿去病答应了她的要求。老头儿羞得满脸通红,谢过之后,告别走了。到了晚上,果然全家都来了。从此以后,如同一家人的父子,不再互相猜忌了。在耿去病的书房里,孝儿时常和他吃酒谈天。他大老婆生的儿子逐渐长大,就让孝儿做教师。孝儿循循善诱,很有老师的风范。
瞳人语
耿去病到青凤的屋子里,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青凤大惊失色,问道:“你真不救吗?”他说:“救是要救的,刚才没有应下来,也不过是用来报复他从前横蛮不讲理罢了。”青凤这才高兴地说:“我从小孤单,依靠叔叔长大成人。过去虽然得罪了你,那是家规,理应如此。”耿说:“对,但却不能不叫人耿耿于心呀。你若真的死了,我一定不救。”青凤笑着说:“你真残忍!”
长安有个叫方栋的读书人,颇有才名,但行为轻佻,不守礼节。每逢在路上看见出游的女子,常跟随在后。
过了两年多,耿去病正在夜里读书,孝儿忽然进来。他放下书本,惊讶地问他从哪里来。孝儿跪在地下,很凄怆地说:“我父亲有飞来的横祸,除了你以外,别人无法拯救。今日向你恳求,怕你不答应,无奈中,我还得来恳求你。”耿问:“什么事情?”孝儿说:“你认识莫三郎吗?”耿去病说:“他是我父亲一个同年的儿子。”孝儿说:“他明天将从你的门前路过,倘若带着一只猎取的狐狸,希望你能把那只狐狸留下。”耿去病说:“楼下的羞辱,至今耿耿于怀,别的事情我不管。一定要我尽一点力,非青凤来不可!”孝儿流着眼泪说:“凤妹死在荒郊已经三年了。”他一甩袖子说:“既然如此,我的怨恨就更深了!”说完,便拿起书本高声朗读,不再理会。孝儿爬起来,痛哭失声地捂着脸走了。
清明前一日,他偶然到郊外散步。见有一辆小车,挂着雕绘满目的帘幕,还有几名丫鬟随车缓缓而行。其中一个最小的骑着匹小马,容貌极美。稍稍近前一看,见帘幕掀开,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佳人,妆饰华丽,美貌为平生不曾所见。因此,方目眩魂飞,迷恋不舍,或前或后,尾随大约数里之遥。忽听车中佳人把小丫鬟叫到车旁说:“替我把车帘放下。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时时偷看。”小丫鬟放下车帘,愤怒地看着方栋说:“这是芙蓉城七郎的新娘子回娘家,不像乡下娘子,可以由你乱瞧!”话刚完,顺手抓起一把车轮下的尘土向他撒去。
从此以后,宅子里再也没有动静了。他叔叔听了,感到惊奇,愿意把宅子卖给他,而且不计较价钱。他很高兴,携带家口搬进去了。住了一年多,挺好,但他却没有一刻忘记青凤。正当他清明节上坟回来的时候,看见两只小狐狸,被一条狗紧紧地追赶着。一只投进荒草里逃窜了;另一只在大道上惊慌失措,望见了耿去病,就依恋着哀哀哭叫,耷拉着耳朵缩着头,似乎哀求援救它。耿去病可怜它,便拉开衣裳包着,把它抱回家里。关上房门,放到床上,原来是青凤。他高兴极了,又是抚慰又是问候。青凤说:“刚才和丫鬟在一起玩,遭遇这样大的灾难。倘若不是郎君搭救,一定葬身狗腹。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不是同类而厌恶。”耿去病说:“我每天念念不忘,梦里也梦着你。今天看到你,如同得到珍贵的宝贝一样,怎么能说厌恶呢?”青凤说:“这也是天命,不是因为遭到危及生命的灾难,哪有机会跟随你呢?但也很好,丫鬟一定认为我已经死掉了,以后,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耿去病很高兴,就让她住在另外的房子里了。
方栋眯了眼睛,无法睁开,待拭目再看,车马都不见了。心下又惊又疑。走回家,感到眼睛蛮不好受,请人拨开眼睑检查一下,只见眼球上有一小翳。过了一晚,眼痛得更厉害,泪流不止,眼翳也渐渐扩大,几天后厚如铜钱,且右眼眼球起了螺旋。百药无效,懊恼万分,深感懊悔。听人说诵《光明经》能解除灾难。于是找来一册请人教诵。开始还有些烦躁,久而久之,安下心来,早晚盘膝静坐,手持念珠,默诵经文。如此坚持一年,万念俱消。
第二天晚上,夜已深,他熄了灯,将要就寝,忽然听到楼后有人拔开门闩,砰的一声开了楼门。他急忙爬起来,偷着往外看,楼门半开着。不一会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拿着灯从房子里走出来。一看,原来是青凤。青凤突然见他站在面前,吓了一跳,赶紧退回屋里,急忙关上了两扇房门。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对青凤说:“我不避险恶,实在是因为你。幸好没有别人,能够握握你的手,能为我笑一笑,死了也不屈了。”青凤站得远远地说:“你的深情,我怎能不知?但是叔叔的家教很严,我不敢答应你。”他一再哀求说:“我也不敢希望相亲,只求看到你的容貌就满足了。”青凤见拗不过,便开了房门走了出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他高兴得不得了,和她膀靠膀地来到楼下,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青凤说:“幸好我们前世有缘,若是过了今天晚上,就是思念也没用了!”他问:“为什么?”青凤说:“我叔叔怕你的癫狂,所以变成恶鬼来吓你,你却没有动心。现在他已经在别的地方选好了住所,全家都往新居搬运东西,把我留下来看守,明天就动身了。”说完就要走,说是害怕叔叔回来。他硬是拉着不放,想要和她合欢。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老头儿忽然推门进来了。青凤羞惧难当,无以自容,低头倚床,捻弄着裙带,一声不吭,老头儿怒气冲冲地说:“下贱的丫头,败坏门庭!还不快滚,等鞭子抽你!”青凤低头急去,老头儿也跟了出去。耿去病跟在后边听声,则是老头儿在百般责骂,间杂着青凤嘤嘤的哭泣声。他心如刀割,大声说:“错在我的身上,和青凤有什么关系?你如果饶恕了青凤,刀劈斧剁,我甘愿领受!”过了很久,再也没有一点声音,他才回去睡觉。
一日,忽闻左眼中有如苍蝇嗡嗡般的细小声音,说:“黑漆漆地真教人难受。”右眼中回答说:“可以同出一游,透透闷气。”渐觉鼻孔中有小虫蠕动而发痒,好像有东西出来。过了许久,又从鼻孔回到眼眶里。又听到说:“很久不照看园亭了,珍珠兰都枯萎死去了。”原来方栋喜爱兰花,园中种植甚多,常常亲手浇灌,自从失明,这事搁下已久。听了这话,便问妻子:“为什么让兰花枯死了?”妻子反问从何得知?方告诉她缘由,妻到园中,果见兰花尽已枯死了。她心里非常感到奇怪,于是坐在房中,不声不响地等待。一会儿,见有两个小人从丈夫鼻孔中出来,大不过一粒黄豆,慢慢出门去。不久,又手牵手回来,飞到方栋脸上,就像蚂蚁入穴,从鼻孔进去。
他回家跟妻子商量,想携带全家住在里面,希望能够遇上青凤。妻子不同意,他就一个人搬进去,住在楼下读书。夜里正坐在桌旁,一个恶鬼披头散发地闯进屋来,脸像黑漆,瞪着眼睛看着他。他笑笑,伸出指头在砚台里蘸上墨汁,把自己的脸也涂得墨黑,瞪着闪亮闪亮的眼睛,和恶鬼对视。恶鬼惭愧地退出去了。
这样,过了两三天,听左边的说:“隧道弯弯曲曲,往来很不方便,不如自己开一门户。”右边的说:“我这边墙壁太厚,不容易。”左边的说:“待我试试辟开看,好与你在一起。”于是左眼眶像抓裂一条缝,睁开看时,能见桌几什物了,他欢喜极了,连忙去告诉妻子。妻子检查时,发现眼膜上凿出一小孔,黑眼珠荧荧发光,有胡椒子大。过了一晚,内障尽消。仔细一看,两瞳竟聚在一起,而右眼螺旋如故,才知两瞳人合在一眶了。方栋虽瞎了一只眼睛,但视力却比以往双眼更好。从此以后,行为更加检点,受到乡邻的好评。
耿去病讲完了故事喝着酒,目不转睛地看着旁边的女子,女子发觉了,就羞答答地低着脑袋。他偷偷地用脚踹女子的金莲。女子急忙把脚收回去,也不生气发怒。他得意忘形,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拍着桌子说:“得到这样漂亮的媳妇,用皇位来换我也不换!”老妇人看他喝醉了,越来越癫狂,就和女子一起站起来,急匆匆地撩起门帘,回到幔帐里面去了。他感到很扫兴,就辞别老头儿往外走。但是青凤的影子总是缠绕在心头上,忘也忘不掉。到了晚上,他又去了,屋里仍有兰麝的芳香,但是聚精会神地等到天亮,却静得连咳嗽的声音也没有。
异史氏说:曾闻乡间有一读书人,与两位朋友同行,远远望见有一少妇骑驴从前面经过,放声吟道:“有美人兮!”并招呼友人:“快追!”三人嬉笑着追赶,一会儿追上了,发现是他儿媳,心里很惭愧。低下头,作不得声。同行假装不知,故意评头品足,语近下流。这先生只好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的大儿媳。”同行于是停止亵渎。凡是轻薄之徒,想侮辱他人,往往侮辱了自己。多么可笑啊!至于眯目失明,那是鬼神给以惨痛的报应。但不知道芙蓉城主是什么神?难道是菩萨现身吗?然而,小郎君能辟开门户,足见鬼神虽凶恶,却也允许人悔过自新。
姓耿的有个侄儿,名叫耿去病,性格狂放,不受任何约束。他嘱咐看门的老头儿,倘若听到或看到什么,赶紧告诉他。到了晚上,老头儿看见楼上灯火一闪一闪的,就跑去向他报告。他要进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怪物。老头儿阻止他,他不听。因为门户一向很熟悉,他就扒拉着蓬蒿野草,拐弯地往里走。上了楼,不见有什么特殊的怪现象。穿楼过去,听见一阵轻声细语的说话声。偷偷一看,见屋里点着两支大蜡烛,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个戴儒巾的老头儿朝南坐着,一个老妇人坐在他的对面,都有四十多岁。东边坐着一个青年,大约二十来岁;西边坐着一个女子,只有十五六岁。桌子上摆满了酒肉,一家人团团围坐,笑语声声。他突然闯了进去,笑着喊道:“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屋内人惊慌得跑进里屋躲了起来。只有老头儿迎出来责问说:“你是什么人,闯进人家的内室?”他说:“这是我家的房子,是你占据了。设酒自饮,也不邀请主人,未免太吝啬了吧?”老头儿仔细看了看他,说:“你不是这家的主人。”他说:“我是狂生耿去病,主人的侄儿。”老头儿表示敬意地说:“久仰大名!”就请他进屋,招呼家人换酒换菜。他拦阻了。老头儿给他敬酒,他便说:“咱们世代有交情,座上的客人用不着回避,还是请你招呼他们出来,一起喝酒吧。”老头儿喊了一声:“孝儿!”声音刚落,从里面出来一个少年。老头儿说:“这是我的儿子。”孝儿向他作了个揖,就坐下了。他稍稍打听老头儿的家世。老头儿说:“我姓胡,名叫义君。”耿一向豪放不拘,谈笑风生,孝儿也很豪爽,两人谈得很投机。耿二十一岁,比孝儿大两岁,他就把孝儿当做弟弟。老头儿问他:“听说你家先人编过《涂山外传》,你知道吗?”他回答说:“知道。”老头儿说:“我家是涂山氏的后代。唐朝以后,家谱支系还能记得;唐五代以前,已经失传了。希望公子能讲给我们听听。”他就大略讲了一段涂山女辅佐大禹的功绩,用很多优美的词句加以形容。精妙的议论滔滔不绝。老头儿很高兴,告诉儿子说:“今天很荣幸,听到了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故事。耿公子也不是外人,可以请你母亲和青凤出来,一同听听,也叫他们知道我家祖先的功德。”孝儿领命,进入幔帐里面去了。不一会儿,老妇人和女子一起走了出来。他仔细一看,只见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没有比她再美的了。老头儿指着老妇人说:“这是我的老伴儿。”又指着女子说:“这是青凤,我的侄女。很聪明,凡是听到和看到的事情,就能记住不忘,所以叫她也来听听。”
贾 儿
太原有个姓耿的,原是个官僚世家,家里住房高大而又宽阔。后来衰落了,一座座的楼台馆舍,多半空闲着。因而就发生一些反常的怪现象,堂门总是自开自闭,家人时常半夜三更吓得乱喊乱叫。姓耿的害怕了,就移居到别墅,只留下一个老头儿看门守院。从此以后,院中更加荒凉冷落了,有时听见院里有笑语声、歌声和吹奏乐器的声音。
湖北有个老头儿,在外头做买卖。妻子在家独居,梦里和人发生关系,醒来一摸,是个细小丈夫。察看他的神态和人不一样,就知道是个狐狸。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下床往外走,没有开门就消失了。到了晚上,邀请厨娘做伴儿。有个十岁的儿子,一向睡在别的床上,也叫过来睡在一起。夜深以后,厨娘和儿子都睡着了,狐狸又来作祟。妇人咕咕哝哝的好像说梦话。厨娘发觉,喊了起来,狐狸就走了。但从这以后,妇人神情恍惚,好像丢了什么似的。到了晚上,不敢熄灯,告诉儿子不要熟睡过去。夜深以后,儿子和厨娘依在墙上稍稍打了个盹儿,醒过来一看,妇人不见了,以为是出去解手了,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回来,这才怀疑出了问题。厨娘惊怕,不敢出去寻找。儿子拿着灯火到处照看,照到别的屋子里时,看见母亲赤裸裸地躺在里边,来到跟前搀扶,她也不害羞畏缩。从这以后,她也就疯癫了,唱歌、哭泣、喊叫、骂人,一天到晚,各种形状无所不有。晚上还讨厌和别人住在一起,叫儿子睡在另一张床上,把厨娘也打发走了。她的儿子每当听见母亲说说笑笑的时候,就起来点灯照看。母亲反倒怒气冲冲地大声呵斥,儿子也不往心里去,家人因此都给儿子壮胆。可是妇人的玩耍毫无节制,天天模仿泥水匠,用砖瓦石块堵窗户,谁去劝阻都不听。倘若拿掉一块石头,她就躺在地上打滚儿,撒娇地哭叫,因此谁也不敢气她碰她。过了几天,两个窗户全都堵严了,一点也不透亮。垒完了窗户,她又和泥涂抹墙壁上的窟窿,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一点也不怕劳累。抹完了墙壁,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拿起厨房里的菜刀,霍霍地磨起来。见到她的人都嫌她愚蠢,不把她当正常人看待。他的儿子半夜里怀里藏着刀子,用水瓢扣着灯。等到母亲说胡话的时候,急忙揭掉水瓢亮出灯光,堵住房门大喊大叫。过了很长时间,不见有动静,就离开门口,故意吵吵嚷嚷的,装出要搜查的样子。突然有一个家伙,好像一只山猫,冲向门缝。他急忙砍了一刀,只砍下一截儿尾巴,约有二寸来长,湿漉漉的,鲜血还在往下滴着。
青 凤
起初,儿子挑灯起来的时候,母亲就骂他,儿子像是没听着。及至没有砍中那只狐狸,儿子才懊恼地躺下睡觉。心里琢磨,虽然没有杀死它,也可以希望它不敢再来作祟。到了天亮,他察看血迹是从墙上越过去的,便循着血迹,一直追进何家的园子里。晚上,果然绝迹了,儿子心里暗自高兴。但是母亲却傻呆呆地躺着,好像死了一样。
一天,正盘膝静坐,忽听耳中有细小的声音像苍蝇嗡嗡似的说:“可以见到了。”一睁眼,已无声。双目闭上,屏住呼吸,又能听到。心想定是“丹”已炼成,暗暗高兴。从此,每逢静坐,就能听到。准备等再听到时作出反应。一日又听说同样的话,于是小声应道:“可以见了。”一会儿觉得耳中有东西出来,眯眼看去,有小人长不过三寸,形状狰狞,有如夜叉,在地上绕着圈子走。心里感到奇怪,姑且全神贯注看他如何变化。这时,忽有邻居来借什物,敲门大叫,小人听到后,慌慌张张地在屋里乱撞,活像老鼠找不到洞穴。老谭也像丢魂失魄一样,再不去理会小人到哪里去了。从此得下癫疯症,每日哭叫,医治半年,才慢慢好转。
不久,做买卖的丈夫回到家里,到她床前问候。她辱骂丈夫,把丈夫看成仇敌似的。儿子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很惊讶,就请来医生给她医治和服药。她把药物泼掉,还不住嘴地辱骂。偷偷把药物掺到汤水里,混起来给她喝下去。过了几天,逐渐安静下来,父子二人都很高兴。一天夜里,睡醒了一看,妇人又不知哪里去了,父子二人又在别的屋子里找到了她。从此以后,她又疯癫起来,不愿和丈夫同室居住。一到傍晚,她就奔向别的屋子。拉住她,她便骂得更厉害。丈夫对她束手无策,就把别的房门统统上了锁。可是妇人奔过去,不用开锁,房门就自动打开了。丈夫很忧虑,请来巫师画符念咒,向神祈祷,所有的办法全都用到了,毫无效果。
谭晋玄,是淄川县秀才。非常信奉方士所传吐纳导引之术,每日练习,寒暑不断。久之,似乎大有收获。
一天傍晚,儿子潜入何家的园子里,趴在草丛中,要侦察狐狸在什么地方。月亮刚刚升起来,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他暗中扒开蓬蒿,看见有两个人到这里来喝酒,还有一个脖子后边长着长鬣的仆人,捧着酒壶,穿着深棕色的衣服。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听不太清楚。过了一会儿,听见有个人说:“明天该拿一壶白酒来。”又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走了,只有长鬣仆人自己留在园子里,脱了衣服,躺在阶前的石板上,仔细看看,四肢都像人,只是多了一条尾巴,垂在屁股的后面。儿子想要回家,怕被狐狸发觉,就在草丛里趴了一夜。天没亮,又听两个人先后来到这里,咕咕哝哝地走进了竹林。儿子这才回家。父亲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回答说:“昨晚儿住在伯伯家里。”
耳中人
一天,儿子正跟着父亲上街时,看见帽铺里挂着狐狸尾巴,就要父亲给他买一条。父亲不理他。他拉着父亲的衣服,撒着娇,一个劲儿地唠唠叨叨。父亲不忍心过分地违拗他,就给他买了一条。父亲在集市上做买卖,他在旁边玩耍,乘着父亲往别处看望的机会,就偷钱去,买了白酒,存放在店铺的走廊里。他有个舅舅住在城里,向来以打猎为职业。他便跑到舅舅家里。舅舅出门了。舅母打听他母亲的病情,他回答说:“这几天稍微好一点。又因为耗子咬衣服,气得哭叫不止,所以打发我来讨一点猎药。”舅母打开药匣子,拿出一钱左右,包起来交给了他,他嫌少。舅母要做汤饼给他吃,他看屋里没有人,就自己打开药匣子,偷了满满一大捧,包起来揣到怀里,才跑去告诉舅母,叫她不要烧火,说:“父亲正在市上等着我,来不及吃饭了。”便径直跑出来,背着人把猎药掺到了白酒里。之后就在市上逛来逛去,直到傍晚才回家。父亲问他上哪儿去了,他托词上舅舅家里串门去了。
朝天观的道士某人,喜欢这种养生法。有个老人借住在观中。恰好也同样喜欢这种养生法术,二人于是成了好朋友。住了八年。每到郊祭时,这老人就先一旬离去,郊祭后再返回观中。道士不明白这样做的缘故,便问他。老人说:“我们两人是莫逆之交,可以实话告你,我是狐狸。郊祭的日子一到,各路神仙都来清扫,我无处容身,所以,自行逃走。”又一年,到郊祭的日子,他便走了,很久很久也没有返回观中来。道士对此非常疑惑。一天,忽然老人来到了,道士问他这是为什么?老人回答说:“我几乎见不到先生了!今年郊祭时,我本想远远躲藏起来,但感到很倦怠,由于看到阴沟里很隐蔽,于是,我就潜伏在一个缸子下面。没有想到灵官打扫到这里,一眼被他看见,他欲加鞭于我。我慌忙地逃走了。灵官又追赶的很急。我跑到黄河边上,百般无奈,窜到厕所里面,神人嫌这地方太脏,才返身回去。我从那里出来,身上沾染了恶臭味,不能在人世间出现。于是投水自洗,洗后又隐居洞中,过了几百天污垢才除尽,今天来到贵观,和你告别。同时,告诉你几句话,先生也应该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去,大的劫难即将来到。这里不是福地。”说完,告别而去。道士听从了他的话,迁到别的地方去了。没过多久,便发生了甲申之变,兵火围困了北京城,明朝皇帝吊死煤山,大明江山垮台了。
从这一天开始,儿子天天在市上游逛。一天,他看见长鬣人也杂在人群里。看得确切以后,就悄悄地跟在后边,他慢慢地和长鬣人搭上话,问长鬣人住在哪里。长鬣人回答说:“住在北村。”也问他住在哪里,他扯谎说:“我住在山洞里。”长鬣人听说住在山洞里,感到很奇怪。他笑着说:“我家世世代代住在山洞里,你难道不是吗?”长鬣人更为惊讶,就问他姓什么。他说:“我是胡家的孩子。曾经在一个什么地方,看见你是两个青年男子的仆从,你倒忘记了吗?”长鬣人仔细看看他,有点半信半疑。他略微掀起下身的衣裳,稍微露出一点假尾巴,说:“我们混在人群里,只是这东西还生着,是个可恨的事情呀。”长鬣人问他:“你来到市上想要干什么?”他说:“父亲打发我来买酒。”长鬣人说他自己也是来买酒的。他就趁机问道:“你买了没有?”长鬣人说:“我们多半很穷,所以常常是偷窃的时候多。”他说:“这个差使也实在是苦,总是担惊受怕的。”长鬣人说:“受主人的派遣,不得不这样。”他又趁机问道:“你家主人是谁?”长鬣人说:“就是你从前见过的两个青年男子,他们是哥俩儿。一个私通北城外王家的妇女,一个住在东村一个老头儿家里。老头儿的儿子很凶恶,砍断了他的尾巴,养了十天才治好,现在又去了。”说完,就想告别,说:“不要误了我的事情。”儿子说:“偷窃很困难,不像买酒那么容易。我早就买好了,存放在店铺的走廊里,就敬送给你吧。我口袋里还有余钱,不愁买不到白酒。”长鬣人因为拿不出东西报答他,感到很惭愧。他说:“你我本是同类,怎能吝惜这么一点东西呢?有空的时候,还要和你痛痛快快地喝呢。”就一起去,拿酒交给了长鬣人,这才回到家里。
灵 官
到了晚上,母亲居然安静地睡了,不再出去。他心里知道有了变化,就告诉了父亲,一起到何家的园子里察看。看见两只狐狸死在亭子上,一只狐狸死在草棵里,嘴巴温乎乎地还在淌血。酒瓶还放在那里,拿起来摇晃摇晃,没有喝完。父亲惊问道:“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呢?”儿子说:“狐狸这东西最有灵性,一泄露出去,它就知道了。”老头儿高兴地说:“我的儿子,你真是讨伐狐狸的陈平啊。”于是,父子二人就扛着狐狸回家了。看见有个狐狸秃着尾巴梢,刀痕还清清楚楚的。从此以后家里也就安静了,但是妇人瘦得很厉害,神志慢慢清醒了过来,咳嗽却是越来越严重,每次咳嗽都要吐出好多粘痰,不久就去世了。北城外王家的妇女,从前也被狐狸迷惑过,这时到那里一打听,狐狸已不知去向,她的病也好了。老头儿因此非常看重他的儿子,教他骑马射箭练武功。后来做了高官,当上了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