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见顾盼文小声抽咽起来,又说:“师姐,你看,我带回了什么。”说完,将付兆莉的脑袋高高举起来,又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朗声说:“是太师叔帮我杀了付兆莉这只野母狼。”
寒风中,惨淡的月光下,霍启胜用宽阔的胸怀紧紧拥抱着她,瞬即嗅见了丝丝青春少女特有的体香。片刻,嘴巴附在其耳边,悄声安慰道:“师姐,别哭别哭。我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吗?”
月光下,付兆莉的脑袋血肉模糊,显得异常狰狞丑陋,如同传说中的胡杨林里的鬼怪。顾盼文极其厌恶地瞥了一眼,厉声说:“还不赶快扔了它?”
许久,她才止住哭声,一转身,见霍启胜站在面前,猛地扑进其怀抱,抽泣着急促地说:“你咋才回来?咋才回来?”话音未落,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比方才的更为悲伤许多。
“不能扔。”霍启胜将付兆莉的脑袋举到眼前,用欣赏的眼光紧紧打量着,而后,用一种得意自豪的语气,态度很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时,顾盼文心中的仇恨已经完全消失了,继而,升腾其一股淡淡的伤感。映着惨淡的月光,她无声地看了一会儿死去的韩玉荣,又走到老白猿的尸体前,默默地注视了片刻,竟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随着嗖嗖的寒风,很清晰地飘荡在哈达门的沉沉夜空中。
“我要把这颗脑袋送给吴海涛,让他挂在哈达门的城楼上,叫所有的人看看,谁敢欺负咱中国人,就会落得这样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话音刚落,又接连喷出几口鲜血,剧烈地咳嗽几声,两眼睁得大大的,无神地紧紧盯着顾盼文,说了一声“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韩家祖先”,就慢慢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这句铿锵有力大气凛然的话,顿时激起了顾盼文心中隐藏的血性。迎着寒风,也深有感慨地说:“特别是让那些俄国老毛子,还有日本小鬼子看看,谁敢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意妄为,最终就会落得悬首示众的可悲可耻的下场。”
说到这儿,露出一丝惨笑,又说,“嫂子,童跃华是我杀的。他欺骗了我和我哥,骗走了我家祖传的麒玉佩。”
次日,天刚大亮,顾盼文带着全体镖师,将一口棺材运送到距离父亲母亲墓地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土坑埋葬了。棺材里装的是老白猿的尸体。
“顾掌柜,你和我哥已经拜过堂了。”喘了几口粗气,韩玉荣极力克制着锥心的疼痛,慢慢地说,“我叫你一声嫂子,请你转告我哥,让他远走高飞,不要为我报仇。”
老白猿在华武镖局生活了几十年,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想让它成为孤魂野鬼,要让它和父母亲永远生活在一起,不论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以后,他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从其异常痛苦的表情上,顾盼文知道,自己方才的那一脚,凝结着极度力道和仇恨,踏的非常重,已经重伤了其五脏六腑,心中竟暗暗滋生出一丝怜悯,“他活不了了。”
埋葬了老白猿后,刚刚返回镖局,就见一队戎装整洁威风凛凛的军人排在大门口两侧,又敲锣又打鼓,锣鼓喧天,震耳欲聋,闹得不亦乐乎。
略一停顿,又断断续续地说:“那块麒玉佩是我爹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绝不能丢失。”说完,又接连吐出几口鲜血。
继而,吴海涛笑眯眯地攥紧霍启胜的双手,颇为激动地说:“霍老弟,你立了大功,我代表西北边防军总司令徐树铮将军感谢你。”
少许,鼓足力气,慢慢睁开双眼,紧紧注视着顾盼文,极为吃力而又痛苦地说:“顾掌柜,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镖局的。”
今天早晨,看着华武镖局送来的付兆莉的人头,吴海涛心中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没有料到,顾盼文霍启胜等人竟然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如同幽灵一样飘忽不定的付兆莉,而且,还割下了她的脑袋。
随即,又吃力地转头瞥了一眼死去的老白猿,瞬即明白了,而后,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慢慢地闭上双眼,滚出几滴泪珠。
与此同时,看着付兆莉血肉模糊的脑袋,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在过去的日子里,这颗脑袋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一起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他曾无数次地亲吻这颗脑袋,而且,为了这颗脑袋,也曾暗暗发誓,要杀了韩玉超。
这时,韩玉荣慢慢清醒了,睁开眼睛,见顾盼文正冷冷地紧盯着自己,眼中放射出一股令人心惊胆寒的浓浓杀气。
可如今,这颗脑袋就摆放在自己面前,显得那么丑陋恐怖让人恶心。片刻,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切都过去了,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去,正应了那句话,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继而,又想起了那块通体黝黑的麒玉佩,此刻正挂在徐统侃儿子的脖子上,价值连城。不管玉佩是谁的,韩玉荣无故打死了相依为命的老白猿,就绝不能饶过他。
不过,付兆莉的这颗人头,帮了他一个大忙,会让他就此彪炳史册千古不朽。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得感谢这颗丑陋的人头。接下来,他怀着满腔的兴奋,赶紧向徐树铮将军发去了密电。
少许,顾盼文轻轻地将老白猿放在地上,叹了一口重气,脸上显露出复仇的刚毅神色,随即,走到黑影面前,一把掀起蒙脸的黑纱,借着月光,待看清楚其面孔时,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原来是韩玉荣。”
言称,在他的领导下,侦缉队会同华武镖局,经过一番艰苦努力,终于肃清了暗中盘踞在哈达门的俄国双头鹰特战队,打死了负隅顽抗的原名娜塔莎的间谍头目付兆莉,胜利完成了将军交付的任务。
“老白猿——。”顾盼文发出一声惊天裂地的痛苦呐喊声,默默地注视着老白猿布满皱纹的老脸,任由泪水无声地滴落在其脸上,与它的泪水混合成一道,顺着又粗又长又硬的白毛,慢慢地流落在流血的伤口上。
此刻,见霍启胜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吴海涛大笑着说:“徐将军已经统率大军占领了库伦,哥哥我也要奉命率军前去外蒙古,与徐将军汇合。”说着话,竟露出一点不舍的神色,片刻,又说:“徐将军让我把这块光荣匾送给华武镖局。”。
老白猿嘴巴大张,发出如老牛负重爬坡似的沉重呼吸声,两只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生死离别的痛苦泪水,紧盯着女主人的脸。不一时,全身一阵剧烈的抽搐,不声不响地死在了女主人温暖的怀抱里。
紧接着,轻轻一招手,就见两个身材高大全副戎装的士兵,抬着一块巨大的挂有大红丝绸花的匾额,神态严肃地走过来,而后,手脚极其麻利地将匾额紧紧悬挂在华武镖局的大门楼正中央。
此时,顾盼文吐出一口闷气,又将老白猿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急切地呼喊:“老白猿,老白猿,你没事吧?”惨淡的月光下,满脸泪水,悲痛欲绝。
明亮的阳光下,背衬古朴雄伟气势非凡的高大青砖门楼,红色的匾额显得非常突出醒目。由徐树铮将军亲笔题写的那四个端庄遒劲的隶体大字,“威镇朔方”,黑底黄字,更显得刚猛凌厉虎虎生威,散发出一股势不可当的威武气势。
而后,箭步冲上前,怀着极度刻骨的复仇烈焰,将全身的力道积聚于右脚,一记力贯千斤的跺子脚,重重地踏在对方的腹部。黑影连连惨叫数声,喷出几口鲜血,当即晕死过去。
继而,吴海涛对顾盼文说:“顾掌柜,付兆莉的人头,我已经挂在哈达门的城楼上了。我要让那些瞧不起中国人的所有外国佬看看,如今是民国了,不再是腐朽的晚清时期,谁要是胆敢再欺负中国人,付兆莉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
趁黑影一愣神的瞬间,顾盼文跃身纵起,九节钢鞭闪电出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有力弧线,紧紧缠住对方的脖颈,随即,又鼓足全身的力道,猛地往前一拽,将其狠狠地摔倒于地。
见顾盼文连连点头,又略有遗憾地说:“顾掌柜,我本来想参加庆功酒会,可是,军令难违。徐将军要我马上率领特务团前去外蒙古,镇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搞分裂活动的反动分子。”说着话,双手一摊,故作无奈地又说:“只好与你们来日再见了。”
“老白猿。”顾盼文惊叫一声,随即扑在老白猿身上,将其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哭叫着。枪伤处,鲜血汩汩地直往外流,瞬间染红了老白猿的身体,也染红了顾盼文的衣服。
本来,根据徐树铮将军的计划,特务团进驻哈达门后,主要任务是维持地方秩序,打击镇压那些反对北洋政府的异己势力,供应军需,做大军收复外蒙古的后勤保障基地。
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顾盼文面前,还未等她看清楚,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道身影瞬即中弹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但是,吴海涛根本不想做这些繁琐复杂而又无功无劳的鸡毛事情。他日思夜盼的是,要随徐树铮将军收复外蒙古,建立盖世功勋。他要以此功勋,达到人生的辉煌顶点,光宗耀祖,彪炳史册。
瞬即,子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映着惨淡的月光,闪烁着银白色的寒光,飞向数步之远的目标。顾盼文脑海里一片空白,但依然强迫自己圆睁双眼,镇定而又从容地面对死神的到来。
跟随徐树铮将军多年,吴海涛很清楚其远大的雄心抱负。进军库伦,只是此次用兵的第一步,等彻底制服了那些顽固的异己分子后,还要收复被俄国吞并长达七年之久的唐努乌梁海地区,而要实现这些宏伟的目标,就需要强大的军事势力做后盾。
见此情景,黑影忍不住冷笑一声,继而,用不无揶揄的语气冷声说:“不怕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既然顾大掌柜真的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你。”说着话,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于是,在发出那封报功邀赏的密电后,又再三软泡硬磨,叙说自己潜伏在哈达门两年以来的苦痛以及现在地方治安良好,不再需要大量驻兵,等等,言辞极为谦恭,终于得到了将军同意其率领特务团前去库伦的命令。
于是,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蒙着黑纱的模糊面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朗声说:“除非你一枪打死我,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不然,就赶快滚出镖局。”
这天中午时分,迎着呼啸的寒风,顾盼文带领镖局所有人员,与哈达门的百姓一道,不顾寒冷,站在悬挂着付兆莉人头的城门下,用热烈期盼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目送吴海涛率领特务团踏上了进军外蒙古的征程。
看着对方黑洞洞的枪口,顾盼文顿时一怔。她清楚,自己的身手再敏捷,也躲不过子弹,但是,为了徐统侃母子的平安,也为了华武镖局这块血染的金字招牌的江湖名声,她豁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华武镖局里里外外一片忙碌,呈现出一股久违的喜庆气氛。在师傅月镜道长的建议下,顾盼文深思良久,又和霍启胜商议一番,决定重振旗鼓,重新开张镖局,不辜负父亲临终前的遗愿。
“好啊,既然顾大掌柜不义,就别怪我不仁。”话音刚落,黑影从腰间拔出短枪,紧紧对准顾盼文,厉声说:“我最后说一遍,你让开不让开?”
两天之后的一个冬日的早晨,天气分外晴朗,冷风微微,阳光温暖的普照大地。在华武镖局高大巍峨的大门前,紧紧围了许多人,有受到邀请而特意前来祝贺的塞北江湖各路人马,更多的是自发地前来看热闹的当地百姓。
于是,她重重地冷哼一声,如刀的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蒙着黑纱的脸面,斩钉截铁地说:“徐统侃是我的客人,我请她住在镖局,就有义务保护她。”见对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沉声说:“要想在华武镖局闹事情,你好好掂量掂量。”
门前旗杆下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张方桌,上面陈设着各种各样的祭祀用品,瓜果馒头蛋糕鲜肉等等,非常丰盛。一座外观古朴而又显得很厚重的香炉里,威严地肃立在方桌正中央。
顾盼文心中明白,黑影说的是大实话,但是,如果徐统侃母子在华武镖局遭遇不测,一旦传扬出去,镖局的名声就会因此大损,会受到江湖同行的讥笑和不信任。对镖局来说,有时候,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
所有的这一切,映衬在那块象征着镖局无上荣耀辉煌的巨幅匾额背景下,营造出一种端庄肃穆而又隆重威严的氛围,极力显示这次重开华武镖局的重大意义。
“姓顾的,我劝你识相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见顾盼文身手异常灵活敏捷,黑影不想与其再纠缠下去,赶紧趁机表明心迹,“我拿到那块麒玉佩,就马上离开镖局,不会为难你的。”
在顾盼文的盛请下,月镜道长身穿一袭青色长衫,神态凝重地站在最前面,担任司仪。此刻,见吉时已到,便清清喉咙,高喊一声“鸣炮”。随即,嘹亮的爆竹声瞬间响彻了山川大地,震耳欲聋。
见状,顾盼文不敢硬接来掌,急中生智,脚尖点地,跃至半空,连续后翻,这才躲开对方连绵不断的凌厉攻势,不由自主地暗叫一声“好险”。
“新任镖局掌门祭奠列祖列宗。”随着月镜道长的这声口令,顾盼文手持三柱又粗又长的特制黑香,一步一趋地走到方桌前,将点燃的黑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又跪倒于地,冲顾氏列祖列宗的牌位,连磕三个响头。
见顾盼文又一次恶狠狠地扑上来,黑影不禁勃然大怒,急忙挥动右掌隔开其来拳,紧接着,左掌一记“力劈华山”,寒风呼呼,势大力沉,凶猛毒辣,毫不留情地劈向其脖颈。
而后,满脸严肃,眼含泪水,沉声告曰:“天有天管,地有地保,一并祝告,顾氏祖先。魂其有灵,佑我胜昔,灵其有知,佐我镖局。顾氏一门,安顺昌盛,绵绵瓜迭,福禄有余。”
黑影没有料到顾盼文竟会突然出招,而且又快有狠,招招夺命,快似电闪雷鸣,密如疾风骤雨。当下,来不及接招,只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大院中央,这才稳定身形。
此时,袅袅青烟笼罩下,众人凝声屏气,侧耳恭听,场内一片寂静。清澈响亮而感情充沛的声音,抑扬顿挫,紧紧回绕在众人头顶。
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对付这种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亡命之徒,绝不能心慈手软,最好一次将其制的服服帖帖。否则,他们会蹬鼻子上脸,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人,没完没了。
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股悲怆的同时,也点燃了心头的奋发激情。不一时,这声音竟凝结成一股嘹亮悠长的清啸,冲天而起,回旋于天地间,久久不散。
想到这儿,顾盼文冷冷一笑,义正词严地厉声说:“这里是华武镖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话音未落,飞步上前,右手冲天炮,左腿连环脚,拳脚齐发,上下进攻,重重地攻击对方头腹两处要害部位。
之后,随着月镜道长一声浑厚嘹亮悠长的“升旗”声,那面绣有黑色巨大狼头的三角形镖旗,在众人期盼已久的热烈殷切的目光中,冉冉升起,随风猎猎飘扬在空中。
不过,不管那块麒玉佩是谁的,但在此时此刻,绝不能让这个突然出现的略显神秘的男人在华武镖局撒野,进而惊扰了还未出满月的徐统侃母子。
这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鼓掌声,数千手掌有节奏地用力拍打,形成一股排山倒海坚不可摧的气势,雄浑而磅礴,壮美而辽远,如同晴天霹雳,惊天动地泣鬼神。
见是一个蒙着黑纱的男人,顾盼文在吃惊之余,不由自主地滋生出一丝疑惑。方才,徐统侃说那块麒玉佩是童跃华家的祖传之物,可如今,这个男人却说是他家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望着这面凝结了顾氏三代人无尽汗水和心血的狼头镖旗,顾盼文喉咙发咸心潮起伏,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镖旗上那面呲牙咧嘴威武霸道的巨大狼头,是母亲张文香耗费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一针一线一笔一划,精心绣上去的,包含着其说不尽的无限寄托和希望。
朦胧的月光下,那道黑影一脚踢开扑上来的老白猿,紧紧盯着立在其面前的顾盼文,厉声说:“顾掌柜,我是来找徐统侃,要回我家祖传的麒玉佩。不关你的事情,最好躲远点儿。”
麒麟峡谷,父亲顾廷栋临终前的那一幕,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夕阳强烈的余晖下,父亲瞬间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轻轻合上眼睛。片刻,又突然睁大双眼,颤抖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文文,镖局,爹就交给你了,千万不能关闭,它是我顾家三代人的心血。”
“有贼。”她心中暗自叫了一声,随即一口吹灭油灯,又轻轻走到屋门前,侧耳细听片刻。而后,猛地拉开门,宛如一支利箭般地极其敏捷地弹射了出去。
“爹,妈,你们的在天之灵,就放心安息吧。”此刻,顾盼文饱含泪水,仰头深情地注视着随风猎猎飘扬的血染镖旗,暗想,“华武镖局是永远不会关闭的。镖旗,女儿已经将它重新升起来了,将会永远飘扬在哈达门的上空。”
顾盼文急忙示意徐统侃不要出声,随即,轻轻走到窗户前,拿眼往外仔细一看,只见惨淡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正沿着墙脚,蹑手蹑脚地朝这边走来。老白猿狂叫着,紧紧跟在其身后。
就在众人默默地凝望着这面象征着未来希望的三角形镖旗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响起了一声尖锐凄厉的喊叫声,“师傅,我来了。”
就这样,两人敞开心扉说起私房话来,直到院子里传来老白猿又惊又恐的尖叫声,才不得不中断了这次非常愉快的谈话。
紧接着,一道人影迎着阳光,越过众人的头顶,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那张供奉着顾氏祖先的方桌前。
闻听这句极为有趣的话,徐统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少女时代。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快乐幸福的气氛。
“韩玉超,是大师兄韩玉超。”“他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大闹镖局?”当众人看清来人后,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紧紧盯着这位华武镖局昔日的大师兄。
说完,竟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又担心吵醒刚刚睡熟的孩子,用手捂住嘴,尽力压低笑声。不过,心头飘过一丝怜悯,你的老童永远回不来了。
韩玉超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眼光,点燃了三只黑香,毕恭毕敬地插在香炉里,又趴在地上,重重地连磕三个响头,而后,挺直上身,声泪俱下地说:“师傅,师母,我姓韩的不是人,对不起你们。”
“好啊,那你就快给童团长说一声,我等着当新娘子都等不及了。”顾盼文有意让徐统侃高兴,也装出一副假戏真做的样子,笑着说,“等我结婚后,也和你一样,生一个大胖小子。”
见此情景,顾盼文霍启胜等人都不由自主地提高警戒,紧紧盯着,看他今天突然现身,到底想要干什么,而月镜道长则冷笑一声,暗想,韩玉超,你终于良心发现,清醒明白过来了。
徐统侃赶紧安慰道:“文文,爱情这玩意要自己作主,千万不能听别人的。”见顾盼文听得很是认真,又说:“等老童下一次来的时候,我给他说一声,让他帮你挑一个好男人,有权有势,就和他一样,是当军官的。”
最近这几天,在月镜道长锲而不舍的紧紧追查下,终于弄清楚了张文香的真正死因。于是,他日夜跟踪,将那个绰号“大搅把”的土匪堵在了一片胡杨林里,刚要动手结果其性命时,不料,却被黑龙会的中村太郎一伙人救走了,从而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闻听这句略带自豪的话,顾盼文用半是羡慕半是遗憾的语气说:“文文,你的命真好,嫁了一个好男人,不像我。”说完话,竟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声的伤感。
此刻,韩玉超缓缓地站起身,满脸愧疚地巡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紧紧落在顾盼文脸上,仿佛有千言万语要想对她倾诉,可是,喉头哽咽,嗓子发咸,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老童家的祖传之物。”将熟睡的儿子放好,又盖好被子,用万分慈爱的眼神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徐统侃这才说:“老童三十多岁了,戎马半生,这才有了儿子,心疼的不得了。”
少许,他只是默默地冲顾盼文惨然一笑,又抬头望了望那面迎风飘扬的镖旗,而后,缓缓转过身,噗通一声,又重重地跪在方桌前,举起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大喊一声,“师傅,师母,我跟你们来了。”话音刚落,就猛然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说着话,凑到徐统侃跟前,从她手里轻轻拿起那块麒玉佩,翻看了一下,见是一只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麒麟,不由得惊叫一声:“好漂亮的玉麒麟,正适合你儿子佩戴。”
见状,众人顿时一片哗然。霍启胜一个箭步窜上来,将韩玉超紧紧抱在怀里,盯着其蜡黄憔悴的面孔,疾声喊道:“大师兄,你这是何苦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被刺而亡的童跃华,也想起了大婚之夜莫名失踪的韩玉超,竟情不自禁地暗自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很羡慕你,还有点嫉妒你。”
这时,顾盼文等人也紧紧围上来,个个面露焦躁而又难以名状的神色,默默地注视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韩玉超,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说话,只是紧皱眉头,默默地看着。
此刻,顾盼文见薛新梅回徐府了,又见徐统侃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慈祥和幸福,心中很是羡慕,轻轻走过来,用疼爱的眼光紧紧注视着她怀中的孩子。片刻,轻声说:“侃侃,你好幸福呀。”
韩玉超又一次将目光凝聚在顾盼文的脸上,凄苦地微微一笑,断断续续地说:“文文,事已至此,你不要怨恨我。”见顾盼文点头同意,又拼尽最后一口气说:“我这样做,也有说不出来的苦衷。”
“侃侃,这块玉佩是我家祖传的麒麟玉佩中的麒玉佩。如今我有儿子了,就送给他。让这块麒玉佩保佑我儿子一生平安,大富大贵。”说着话,童跃华将麒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在儿子的脖子上,又使劲在儿子的粉脸蛋上亲了一口。
顾盼文见其处在弥留之际,急忙俯下身子,紧紧握住韩玉超地双手,用颤抖的声音说:“大师兄,你不要自责。事情我都清楚,我已经完全原谅你了。”
同时,还认真欣赏着儿子脖子上挂的一块通体黝黑的玉佩。她不懂玉石,也认不得这块麒玉佩。但是,从丈夫那天说话的语气里,还是感觉到了这块玉佩价值不菲。
“好好好,你能够原谅我,我就满足了。”说完,又尽力扫视众镖师一眼,露出一丝费解的笑容,随即,脑袋猛地一歪,倒在霍启胜的怀抱里,永远闭上了双眼。
顾盼文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土炕上,轻声哼唱着儿曲,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儿子,哄其入睡。“小娃儿乖乖,要听妈妈的话。快快儿睡觉,长得又高又壮。妈妈给你娶个好媳妇儿。”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月镜道长站在他们身后,冷眼注视着死去的韩玉超。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心想,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最好归宿。
这几天,刚刚生完小孩的徐统侃,全身心沉浸在一种初为人母的巨大喜悦中。在母亲薛新梅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下,脸色红润,精神焕发,浑身上下洋溢着无限的幸福之光。
这时,突然起风了,越刮越大,将那面绣有巨大黑色狼头的三角形镖旗吹得满天乱舞。顾盼文望了一眼渐渐阴沉的天空,暗想,又要下大雪了。
昨天晚上,夜幕刚刚降临,霍启胜就带着孟小亮等人离开镖局,去搜寻捉拿付兆莉等人,而顾盼文目送他们离开以后,在冷冷清清的大院里独自站了一会儿,就信步来到徐统侃住的屋子里。
—— 全篇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