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没说过，但是现在我说了。”
“牧师从来没这么说过。”
“风车？谁听过这样的事。我不会是风车的。”
“啊，你是个风车，是个风车呀！”
“那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思想，思想！你总是这么说，我没有思想。”然后女孩开始哭了起来。
“我会成为什么？谁曾经听过这样的事呀。什么也不是。”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但是恐怕你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太多的思想。”
“哦，什么也不是。”
“呃，那么我就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女孩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了起来。
女孩笑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她伤心地说道；“你不能说我什么也不是，这可不对。”
“也不是因为这个。”
“天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能像你和妈妈一样说话。”
“不，我不会什么也不是。”
“跟它们也没啥关系。”
“嗯，好，你想成为什么就成为什么吧。”
“我会纺织，也会做饭。”
女孩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她伤心地说道：“牧师可不会这么嘲笑我。
“衣服跟是不是农民没啥关系。”
“不，他的确嘲笑过你。”
“我总是把农民的裙子穿烂。”
“牧师吗？呃，他可比你对我好。”
“这可不好说。”
“是，我没他对你好，但是我要是那样，就会把你宠坏的。”
“但是如果我待在家里，我可能一直都会只是个农民。”
“呵呵，酸牛奶可没法变甜。”
“你生来就是个农民，注定了要一辈子都是农民。我们可养不起淑女或大小姐。”
“煮成乳浆可就成甜的了。”
“太晚了！为什么说太晚了？每个人都会遇见这样的事吗？”
她大声笑了起来。“你妈妈来了。”然后女孩又开始严肃起来。
“不行，我们现在最好把你带回家，可能的确有点太晚了。”
“她跟牧师太太一样啰唆。在我有生之年，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一个尖锐的声音插了进来。“快点，巴德，赶快起来推船，否则我们今天晚上就回不了家了。太太想让我看着，别让伊莱的脚沾上水。天啊，她得自己看着他了。她说为了伊莱的身体好，他必须每天早晨出去散会儿步。有人听说过这种事吗？呃，快点起来，巴德，起来推船。今天傍晚我还得揉面团呢。”
“嗯，但是让我再跟她待一天吧，我亲爱的爸爸。”这时女孩开始抽泣。
“箱子还没到呢。”他说，一动也没动。
“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那是因为箱子不来了，下个礼拜日才来。呃，伊莱，拿着你的东西，快点，快起来，巴德。”
而玛蒂尔德是牧师唯一女儿的名字，阿恩记得有个农民的女孩是和她一块长大的。
她走开了，后面跟着那个女孩。
“因为我没法和玛蒂尔德一块住了。”
“快点，快点！”然后阿恩听到从下面的沙滩传出了相同的声音。
“那么你哭什么？”
“你看到船里的活塞了吗？”巴德问着，还是没有起来。
“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看见了，我把它放上去了。”然后阿恩听到她用凿子将船发动了起来。
“别哭了，现在哭就不对了，因为你是要回家找妈妈了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慢慢说着，显然是男人的声音。
“起来吧，巴德。我们没法在这儿待一晚上吧？起来呀，巴德！”
“如果我能在这儿再待一晚上。”一个声音乞求着，呼吸因哭泣而有点窒息：语气听起来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我在等那个箱子呢。”
“咱们坐在这儿等你妈妈来吧。我想牧师家太太一定会完成的。”阿恩大吃一惊，有人在他后面坐着。
“愿上帝保佑你，亲爱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箱子留在那儿了，要到下个礼拜日了。”
牧师的住所建在了斜坡的一边，高耸着就像是一座山。他坐在了牧师住所附近的一个小树林的后面。高山在另一边的海滩上高高耸立着，把又宽又深的阴影投射在湖岸，而中间却闪耀着波光粼粼的湖水。这是日落时分一个宁静的傍晚，除了对岸牛铃的叮当声，一切都是寂静一片。起初阿恩并没有径直看着前方，而是低头看着湖水，太阳在落山之前将自己火红的光亮照射在湖面。最后高山似乎做出了让步，在它们之间坐落的是一座长长的低谷，正对着湖水。但是两者似乎都朝着对方跑了过来，这就使整个山谷处于剧烈地晃动中。沿途密布着各种各样的房屋，炊烟袅袅升起，盘旋着远去了，绿色的田野冒着水汽，满载着干草的小船停泊在岸边。阿恩看着很多人走来走去，但却听不到任何声响。然后他的眼光沿着海岸看向了高山旁边浓密的丛林。人们在林中走出了一条路，宛如一条崎岖盘旋的尘带。然后阿恩的眼睛望向了自己所在的对面。那儿在丛林结束的地方正好是高山的入口处，房子遍布于整个山谷中。房子都刷成了红色，大大的窗户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田地和草地在光亮的照射下，使得其间跑闹的小孩也清晰可见。发着微光的白沙静静地躺在沙滩上，几只狗带着狗崽们在到处跑跳着。但是一切突然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变得暗淡无光起来。房子看起来黑红一片，草地变成了暗绿色，沙子变得越发灰白，而孩子们变成了小树丛。一股迷雾从山上升起，带走了阳光。阿恩低头看着湖水，发现一切都开始变化：田地在晃动，森林在悄悄靠近，房屋低头站立着，门大开着，孩子们在走来走去。童话故事和儿童时期的事涌入了他的脑海，就像小鱼来咬鱼饵，游走了，又游来，在鱼饵四周游玩着，又游走了。
“它来了。”巴德说，然后他们听到了马车的咔嗒声。
周围很多自己以前没注意过的地方现在对他来说出奇的漂亮。那时他和同学需要去找牧师准备坚信礼。他们经常去牧师住所下面的湖边玩，并把它叫作“黑水”，因为这个湖深深地夹在山脉之间，漆黑一片。他现在经常会想到那个地方，所以一天傍晚他去到了那儿。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说要等到下礼拜日吗。”
阿恩从小就不喜欢童话故事，但是现在他开始喜欢读童话了，而且童话把他带入了一个传说和古老民歌的世界。他也会读布道的经文和其他的宗教书籍，而且他温柔善意地对待着周围的人。但是他的脑海中升起了一种奇怪又深深的渴望：他不再唱歌，却经常独自一人出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说了要把它带走的。”
“只要再有三个这样的晴天，我们的干草就晒好了。”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去为我整理床铺。
妻子走到马车那儿，把包裹和其他小件东西拿到了船上。然后巴德站了起来，亲自拿下了那个箱子。
“今天是多么晴朗、愉快的一天呀，我没法待在屋里，所以我快速划着船去到瀑布。但是万里无云时我却溺了水，再也没有上来。如果你做了这些，那不可能是我。”
但是一个有着瀑布般头发戴着草帽的女孩在追赶着马车。那是牧师的女儿。“伊莱、伊莱！”她在远处大喊着。
“唉，如果奶牛今天不出来，她就不会出来了。”妈妈一边说，一边朝斜坡看了眼。
“玛蒂尔德、玛蒂尔德，”另一个女孩回答着。然后两个女孩跑向对方。她们在山上重逢，拥抱在一起，哭了起来。然后玛蒂尔德把自己放在草上的东西拿了出来：笼子里有只鸟。
“今天是多么晴朗、愉快的一天呀，我可没法待在屋子里；所以我爬到一棵遮荫树的树枝上避暑。但是毛毛虫落到我脸上，我跳下来，跑走了。”
“以后你来养娜丽法斯吧。”她说，“妈妈也希望你养着它，你就养着吧——这样你就能时常想起我——也能经常来看我。”她们又痛哭起来。
“今天可真是晒草的好天气。”妈妈说着，将耙子放到了草里面。
“伊莱，快来，伊莱，别一直站在那儿！”阿恩听到妈妈从下面海滩传来的声音。
“今天是多么晴朗、愉快的一天呀，我在屋内找不到一丝的安宁；所以我跳上小船，躺了下来，随着潮汐慢慢漂浮着。但是阳光把我鼻子都灼疼了，所以我将船向岸边划去。”
“但是我要和你一起走。”玛蒂尔德说。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可以光着脚了。”妈妈一边说，一边脱下袜子。
“哦，好呀，一起走。”她们互相把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向码头跑去。
“今天是多么晴朗、愉快的一天呀，我在屋内找不到一丝的安宁；所以我缓缓走进桦树林，躺了下来，开始将滑过脑海的东西唱出来。但是蛇爬出来晒太阳了——五英尺长的蛇，所以我跑开了。”
几分钟后，阿恩看到船下到了水里。伊莱高高地站在船尾，拿着鸟笼子，挥手告别。而玛蒂尔德独自一人地站在码头的石头上抽泣着。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不出去吗，亲爱的？”妈妈一边坐在走廊纺纱，一边问道。
她一直站在那儿注视着船在水面越行越远，阿恩也在静静地注视着。湖泊和红房子之间有着一段距离，所以船很快消失在黑影中，然后阿恩看到船向岸边驶来。这时他在水里看到刚刚上岸的三个人的倒影，然后看到他们向红房子走去，一直到他们走进最好的一幢红房子。妈妈第一个走了进去，然后是爸爸，最后才是女儿。但是女儿很快又出来，坐在仓库前面，可能是在眺望那身披最后几缕阳光的牧师的住所吧。玛蒂尔德已经离开了，只剩下阿恩坐在那儿注视着水中的伊莱。“不知道她会不会看见我。”他心想……
“今天是多么晴朗、愉快的一天呀，我在屋内找不到一丝的安宁；所以我缓缓走到森林，躺了下来。脑中的想法开始蜂拥而出。但是蚂蚁在地上爬着，黄蜂和蚊子在四周嗡嗡作响。”
阿恩起身走开了。太阳已经落山，但是夏天的夜晚也十分明亮，天空也是晴朗的。湖面和山谷上升起了薄薄的雾气，沿着山脉慢慢蔓延着。但是山峰却是清晰可见的，静静地站在那儿注视着对方。阿恩向高处走去，看见下面的湖水又黑又深，远处的山谷在慢慢走近湖泊。山脉越来越近，聚成一丛一丛的，天空也放低了自己。一切是如此的友好和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