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妈妈,说吧。”
“我必须和你说说”
“我对你做过特别不好的事,我做过很严重的错事。”
“嗯!”
“是吗,妈妈?”
“阿恩!”
“是呀,我做了错事,但是那是我不得已的。阿恩,你要原谅我呀。”
“愿上帝保佑你。”……
“但我确信你从没做过对我不好的事。”
“下个礼拜日,我给你读布道文。”
“但我的确做过了,我对你深深的爱让我做了那件事。但是你一定要原谅我,会吗?”
“啊,那我们必须试着让它变好吧。”阿恩小声说着。
“嗯,我会的。”
“不,阿恩,你错了。一直以来,我已经习惯在你爸爸面前保持沉默。而你应该引导妈妈的——万能的上帝,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而且我们一块也吃了不少罪呀。”
“那么下次我一定告诉你这件事……但是你一定要原谅我呀!”
“但是你也从来都是什么也不跟我说呀。”他小声温柔地说着。
“好的,妈妈,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对你不好的。但是告诉妈妈,他们做了什么?你从来什么也不跟我说。”然后她又开始哭起来。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很少和你说话的原因就是这件事一直困在我心里。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不,是我太胆小了。”他答道,刻意加重了语气。
“请不要这么说,妈妈!”
“我想他们对你太严厉了吧?他们太严厉了,是吧?”
“呵呵,其实我挺高兴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
“不喝了,你可以确信我再也不喝酒了。”
“妈妈,以后我们要多在一块聊天,我们俩。”
“阿恩,你再也不要喝酒了,给我个保证吧。”
“好的,多聊天。然后你会读讲道的经文给我听。”
阿恩试着安慰妈妈。
“嗯,好的。”
她停了一会儿,枕着他的胸脯躺着了。
“可怜的阿恩,愿上帝保佑你!”
“然后我突然想到你可能已经回家了。我确信自己只在那儿待了一刻钟。我打开了外面的门,找遍了每一个房间。然后我第一次想到,自己走之前把房子锁上了,而且只有我有钥匙,所以你不可能进来过。阿恩,昨天晚上路的两边我都找过了:我不敢去峡谷的边缘……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来这儿了,没人告诉我。想必是上帝让我想到你在这儿吧!”
“我想咱们现在最好回家吧。”
“……阿恩,阿恩,你在这儿呀?我终于找到你了。从昨天开始我就在一直找你,一晚上我都在找你。我可怜的阿恩呀!我看到他们让你觉得很烦恼。我想来和你说话安慰你,但是我也总是害怕……”“阿恩,我看到你喝酒了!万能的上帝,再也不要喝酒了,阿恩。我看到你喝酒了。”过了一分钟妈妈才能接着说,“上帝会宽恕你的,我的孩子。我看到你喝酒了!……你会很快不成样子的,悲痛会灌醉你,让你垮掉的。我跑遍了所有的地方,我找遍了所有的田地,却找不到你。我去了每一个杂树林,我问了每一个见到的人。我也来过这儿,但你却没回答……阿恩、阿恩,我沿着河走了走,但是没有一个地方似乎能淹死人的……”她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的,我们一块回家。”
但是正在这时,谷仓的门被推开了。妈妈进来并穿过了地板。她的脸色死一般的苍白,尽管汗水像巨大的泪珠一样地掉了下来。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她到处奔跑着找自己的儿子,喊着他的名字,却极少停下来听听是否有回音,直到他从谷仓大喊着回复。然后她大喊了一声,比男孩还轻地跳过干草堆,一头钻进阿恩的怀中……
“你在到处看吗,妈妈?”
“自杀?哦,不行,我太怯懦了,连自杀都不敢。但是我有点相信上帝——是的,我信仰上帝。我很乐意皈依上帝,但是怯懦却使我不敢上前一步。如果胆小鬼能摆脱这个,那将是多大的变化呀。但是我有什么力气往前走呀?万能的上帝,如果我这么做了,您会以我那牛奶般脆弱的心灵将我治愈吗?会温柔地引导我吗?因为我就没长骨头,甚至软骨都没有,只有果冻样的胶状物。如果我这么做了……读着既好又温柔的书——我害怕任何强有力的书;看着和蔼、温柔的传说和故事,每个礼拜日会去布道、每天晚上会祈祷。如果我试着在心里为宗教留出一片田地,并勤勤恳恳地耕耘着,因为人不会不劳而获。如果我这么了,我童年记忆里温柔的上帝,如果我这么做了!”
“是呀,你爸爸曾经在这个谷仓哭过。”
“我完全有理由,把高山哭成湖泊,但是我却没这么做,而是对自己说;‘嘘、嘘。’然后开始摇摆起来。甚至我的歌曲里都充满了怯懦。因为如果更直接的话,这些歌会更好。我害怕强有力的思想,害怕任何强有力的事物。我其实比自己想得要更聪明,也知道得更多。我就是有点笨嘴拙舌,但是怯懦却使我不敢展示出自己的本色。我真是太丢人了。我是因为怯懦才喝的酒,我想要麻木自己的痛苦——太丢人了!我一边喝酒一边觉得自己可怜。但是我还在不停地喝呀喝,喝的是爸爸的心血。事实上我的怯懦不可能结束,而我做过的最怯懦的事就是现在坐在这儿自言自语这些。
“爸爸?”阿恩问道,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我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怯懦。是怯懦阻止我在很小的时候跑掉,是怯懦使我听爸爸而不是妈妈的话。怯懦也让我为爸爸唱那些不好的歌。我是因为怯懦才开始放牛的,也是因为怯懦才开始看书的。我希望自己能够逃脱,但是当我长大的时候,我没能帮助妈妈反抗爸爸——怯懦,才使我那天没有那么做——啊——怯懦,可能等到妈妈被打死我也不会那么做吧……之后我没法待在家里——怯懦;我没法就这么走掉——怯懦;我无所事事,只能放牛——怯懦。我的确答应过妈妈要待在家里陪她。但是要不是害怕和别人接触,我应该早已经怯懦地打破自己的诺言了。因为我怕人,主要是因为我想他们会看出我有多坏,而且主要是我怕他们,所以我说他们的坏话——这是对我怯懦的诅咒!因为怯懦,我才唱出了这些歌曲,对自己的事我不敢大胆设想,所以我把它们放到一边,而去考虑别人的事。唱歌就是这样的。
“可怜的尼尔斯!就是你被赐名的那天。”
那件事之后的一天傍晚,阿恩躺在属于同一个房子的谷仓里。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醉,而且躺在那儿二十四个小时了。现在他坐了起来,用手肘支着身体,然后对自己说:
“你在到处看吗,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