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笑吟吟的,也不说话,不知从哪里撕了张小纸条,绕了我的左手无名指一圈,又随手扯断,装回口袋里。另一只手在桌布遮掩下,悄悄摩挲着我的手心,痴缠地不肯放。
“哪有?”我嘴硬地否定着。
看看大家的注意力都胶着在新郎、新娘身上,我飞快地吻了李哲的脸颊,又连忙扮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抿了嘴笑。他的掌心暖暖的,那热力仿佛能直达人心般,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甜美的依恋感。
缀满娇艳玫瑰的全鲜花拱门,通往幸福的红地毯,精美的发光罗马柱……当绚烂的礼花响起,在漫天飞舞的七彩里,哥哥挽了婷婷走向主台,彼此的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喜洋洋的气氛充满了美轮美奂的婚礼殿堂……烫金的签到簿上载着的每个名字,都在此刻见证着哥哥和婷婷的幸福……“结婚真好,像做梦一样。”每个女孩都憧憬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我也不例外,忍不住嘀咕了。“你想结婚?”李哲双眼弯弯,应着我的话。
漂亮的司仪开始调侃一对新人、让他们汇报恋爱经过时,我的肚子忽而开始隐隐作痛。对李哲交代了一声,我急忙起身离席。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吧。
大约是昨天太高兴,拉李哲去Haagen-Dazs吃了许多冰激凌,胃受凉了。
颇有些亲戚朋友对着李哲,看了又看,又惋惜地望向维东,互相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或许,在某些不知情人士胡编乱造的故事里,我是意志不坚的移情别恋,李哲是横刀夺爱的第三者,维东反而是那个被背叛的可怜人。我故作不知地对所有人大方地笑。
刚从宴会厅出来,身后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追过来,有人轻喊:“杜小姐,等一等。”回头看时,却是那晚和维东一起的高挑美女。
意料之中的,维东一家都前来道贺,大家热情又客气地打了招呼。
记忆里,适才仿佛看到她坐在哥哥公司同事那一桌,看来她的确有可能是维东的秘书。“杜小姐,我和王总确实没什么。”她似乎真的很迂腐,也真的想解释清楚,“那天晚上,因为那个客户一向很色,所以王总让我搀着他的胳膊,假装亲密的样子,是不想那个客户动歪脑筋。后来,从华亭宾馆一出来就看到你,我一时忘记把手收回来……”
一大早起身就忙得不亦乐乎,幸好按了婚庆公司的日程安排,诸事总算有条不紊。到了晚间婚宴时,婷婷的家人纷纷来帮忙,我总算得空稍稍歇息会儿。
不想再听别人的琐碎事,我制止她,“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相信你就是了。”高挑美女八成是属于花瓶类的,听了我的敷衍之词,就高高兴兴地回宴会厅了。好一会儿,去卫生间解脱后,舒服了些,我准备回去。
初六是哥哥和婷婷结婚的大日子。
走廊上,缤纷的抽象派壁画前,维东静静站立,遥遥地望过来。
结果,当晚床上就闹成一团,我爱不释手地“蹂躏”可爱的泰迪阿哲,真正的阿哲爱不释手地“欺负”我。最终,我抱着泰迪,李哲抱着我,齐齐酣然入睡。
我客套地点头示意,视线慢慢越过他,快步走向宴会厅。
晚上,我心满意足地搂了新年礼物倒在床上,顺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哲”。
“那些材料,你看过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维东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还好,李哲在年初五就回来了,我依旧搬回他的住所。
本不想再有无意义的对话,可我太了解维东的固执本性,犹豫了一下,我刻意答:“看过了。”只要我信任李哲,看与不看,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维东手一紧,唇角慢慢浮起一个古怪的笑意,“撒谎!”
可不知怎么,过年暂时到哥哥家,和爸妈他们住在一起,居然有些不习惯。
在哥哥大喜的日子里,我不想发生任何的不愉快,只能尽量放缓语气,“你的好意我心领,一切到此为止,好吗?”“你就那么信他?”维东锐利的眼神仿佛X光,要彻底透视我的内心。
第三,全家每年的必备节目之一是去维东家拜年,今年我第一次缺席,但还是让哥哥带去了对维东爸妈的问候。他爸妈不仅是我爸妈的老邻居,当初我和哥哥刚来S市上大学时,他们对我们也照顾有加。再说维东是哥哥的老板兼好朋友,有了这层关系,事实是就算我和维东没有任何关联了,他们的来往也终是免不了的。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又有清晰的脉络可循,没有人能成为纯粹的孤岛。没有李哲的这几天,我倒没有对他特别的牵肠挂肚。
“是。”我平静应了。
如我,如季洁,都不能免俗。
“就算他的房子在另一个女人的名下,就算另一个女人亲热地喂他蛋糕吃,就算他曾整夜留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维东逼视着我,字字句句如利箭般狠狠射过来。不快的涟漪,狂乱地在胸臆间层层荡开。
是的,每个女孩为了心爱的人都会改变许多。
然而,李哲温柔的笑容漾上心头,他漂亮的眼睛宠溺地凝望过来,他掌心的暖意依稀还停留在肌肤上。我仰脸直视维东,轻轻开口,“我信他,就是这样。”
鉴于这孩子无缘无故地形象大变,我猜想她准是坠入爱河了。
或许有些事,确实需要加以求证,可我绝不会仅凭听到的只字片语,就做龌龊的臆测。
这孩子垂了一头柔顺的黑发,一袭典丽的米色羊毛裙刚刚及膝,外罩了复古式的浅驼短大衣,站在那里甜甜地笑,无处不透着娴静可人的味道。那模样,与先前的青春活泼判若两人。
“还有,他2002年硕士毕业后进入CH医院心脏外科,职称晋升像坐直升机,一年升一级。难道你不觉得有问题?”维东慢吞吞地开口,列举着他所谓的可疑证据。
新年伊始,拜年是少不了的,或者源于情意,或者源于应酬,和往年并没有本质的不同。在我的记事本里,值得一记的大约只有以下几件事:第一,到导师家拜年时,我把最近看书的几点心得,详细地对导师汇报了,又适当地提起对Princeton的向往,一副兢兢业业、醉心学术的好孩子模样。导师很慈祥地赞了我适才的观点颇为新颖,说他一直很看重我,不过有些事最后敲定还要通过系里云云,算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吧。第二,逛街时,无意中碰到季洁。
记起李哲曾经的辉煌纪录,还有那“价值千金的手”,我忍不住微微冷笑,“难道你想说——他事业上的成绩是靠别人的关系,而不是靠自己的实力!”凭关系,李哲会有高达99.7%的手术成功率?会得到苏三的欣赏和佩服?会拥有医院里大多数人的正面评价?难道因为他恰好拥有实力、勤奋和运气,取得些优异成绩,就一定要怀疑他用了不正当手段?“房产证上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秦梓慧,不过她最常用的名字是——”维东有条有理地继续,唯恐我不明白,又补充说了另一个名字。一个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与刘晓庆一样差不多家喻户晓的名字,一个我小时候经常在《大众电影》等杂志封面上看到的名字,一个至今仍偶尔出现在某些大手笔电影里、前面冠以“特邀主演”的名字!印象中,那个集优雅、冷艳、风度于一身的美丽影星,居然和李哲有关系?我依稀还记得,读书时哥哥曾无限向往地说长大后,一定要娶像她那样的完美女人。我怔怔地望着维东,今晚,第一次震惊。
就算我的好奇心再强烈,也不能成为偷偷窥探李哲的理由。
“杜辰薇,不要像只鸵鸟一样,不肯面对现实!”维东双手扳过我的肩,那么用力,钝钝的痛张狂地侵入我的心田。“我信他!”慢慢缓过神来,我坚定地回望。
我随手把它丢到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
或许维东是真心想提醒我什么,可我仍然相信——即使李哲与那个美丽影星认识,甚至有什么疑似的暧昧,也一定和金钱、和爱情、和贪慕虚荣、攀附权势没有关系!维东“砰”的一拳打在墙上,夜色双眸里迸发了森森寒意,冷冰冰地注视着我,“他说什么你就信!为什么……”我默然,只是对着他客气安静地笑。
EMS信封里,有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袋外注了“李哲”两个黑字,刺眼得很。
他紧抿的嘴,再没有说半个字,可他不说,我也隐约猜到了,那后面或许是:“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不信?为什么始终不信我、不肯重新开始?”其实,答案很简单。
“我大嫂。”李哲很自然地答道,又发了一个亮丽闪动的kiss图片给我,并笑说回来给我补个大大的压岁红包,这才离开。他明明只有一个哥哥,听说还没结婚,几时冒出个大嫂来?想着也许他哥和我哥一样,结婚在即,他也就随口叫大嫂了,我释然。年前,维东效率很高地给我寄了特快专递。
如同鸡蛋可以孵出小鸡,而石头孵不出小鸡。
“谁叫你?”我随口问。
李哲和维东,品格观念上的本质不同,就像鸡蛋和石头一样,决定了各自未来的不同发展方向。而我,愿意选择有希望修成正果的那个,如此而已。
有趣,原来他的小名真是叫“阿哲”,和张信哲一样。
“杜辰薇,你会后悔的!”
“好,明年除夕——我一定陪着你。”很简单的一句承诺,不知怎么,李哲偏要说得很慎重似的。“阿哲,快过来放烟花,就等你了。”一个模糊的女人声音,突然从那头传过来。随后,李哲应了声“我就来”。
维东重重丢下一句,转身离去,再没有一点停留。
“好。”李哲往后靠了靠,距离远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到他隔了几秒才说话。我伸拳逼近摄像头,故意暴力地挥舞了两下,大声说:“不许敷衍我。”
水晶吊灯的灿烂光华下,维东的背影昂然而去,如往昔般那么骄傲桀骜不驯,却依稀带了些初春时节的丝丝萧索,遥远而陌生。回到席上,胃又开始折腾,一阵阵痉挛的疼痛。
我哼了两声,决定转移话题,“明年除夕,我要和你一起过!”
这一刻,我真恨不得把胃送给别人才好。
李哲宠溺地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不要的。”
“你脸色好差,手怎么这么凉。”李哲小心摸摸我的手。
透亮的大眼睛,深蓝的绒布外套,古典的领结,木质本色的纽扣,它看起来憨态可掬又优雅智慧,居然和李哲颇为神似。“配有Hermann Spielwaren绿标,阿哥拉山羊毛的,摸起来特别软,抱着更舒服……”李哲边揭晓谜底,边得意地摸了它一把。明知道他是故意诱惑我,我还是很没骨气地扑到摄像头前,“我要!”
他的热量渗透我的肌肤,让我莫名地舒服了些。
屏幕上,倏地蹦出个浅棕色的超大泰迪熊。
偏头看李哲如往昔般关切的脸,我软软地倚着他的肩膀,不想说话。
很奇怪,自从他回北京后,这两句已成了我们视频的经典开场白,可每次说来,还是有些心疼。李哲抬起头,神秘兮兮地说:“我帮你物色了一个代替我暖床的好东西,给你做新年礼物,你猜是什么?”瞥了眼他疑似色情的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玩意儿,于是仰了脸不屑地说:“不要!”“真的不要?不要我丢到外面去了——”李哲戏谑地拖长声音。
“你坚持一下,我去买颠茄片。”李哲叫服务员上了杯热牛奶给我,快步走了出去。我趴在桌上,细细抿着香醇可口的热牛奶,怔怔望着婚宴主台宽大的背景墙上,哥哥和婷婷的一整幅婚纱照。葱绿的草地,婷婷纯洁如天使般坐在饰满鲜花的秋千架上,哥哥自身后呵护地拥着婷婷,温煦的阳光自斜上方洒落,照亮了他们含情对视的脸。两人的姿势很俗套,倒难得画面依然流溢了浓浓的温馨,让观赏者如沐春风。
“我也想你。”我嘟囔着,好想把李哲从液晶屏幕里拽出来,狠狠抱一下。
看似真挚的深深爱恋凝固在照片中,成为永恒的刹那,被多少旁观者祝福羡慕,可又有谁能看得出哥哥曾无所谓地说过“娶妻合适论”?“好些了吗?”李哲清朗的声音自身边响起,“药买到,快点吃吧。”就着他手中的水杯,我吞了片颠茄片,往后略略靠了椅背休息。李哲舀了勺瑶柱羹放到我碗里,调侃着我,“看你哥哥的结婚照,也能看呆?傻乎乎的。”
“小薇,我想你了。”视频那头,李哲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像只撒娇的小狗狗。
“你不觉得拍得很不错吗?”我斜觑着李哲,脑子里突地想象他穿了新郎礼服的模样,一定会迷倒很多女孩子吧。“照片是不错。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飞快地溜到电脑前,刚打开MSN,就看到了李哲。
不过你嫂子今晚的婚纱更漂亮。”李哲转脸望向那边。
于是,四个人边看电视边打麻将。
那边,哥哥和婷婷、爸爸和老妈还在一脸喜色地忙着挨桌敬酒。
当时一团高兴,我却没想到,钱固然是好东西,但来得太容易,终归是不正常的。春节晚会开始时,照例爸妈是雷打不动的忠实观众,我和哥是典型的陪看。
洁白轻盈的玻璃纱包裹着婷婷,细碎蕾丝点缀着性感的无带抹胸,贴合的紧身胸衣全部采用华丽剔透的水晶来装饰,曳地的荷叶边裙摆,全然绽放了十足的唯美浪漫。李哲又上下打量着我,唇角微微上翘,“如果是你穿,一定会更出色。”
天,一万块的红包,比往年的三倍还多,估计哥今年炒股是赚大发了。
“可惜试婚纱那天,我没去。
“谢谢哥。”既然哥哥这么说,我就笑嘻嘻地接了。
不然当时还可以拿来穿穿看。”我随口说着。
“我说过的,你毕业之前都有压岁钱拿,你忘啦!”哥哥站起来把红包塞到我手里,很有豪情地笑,“今年炒股炒期货,我也赚了不少。钱赚回来就是花的,妹妹你也别帮我省。”
李哲把椅子搬近了些,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不如我们也去拍婚纱照,好不好?”“不要!”我故作认真地瞪了他一眼,干脆地否决,“我又没打算结婚。”
“来,新年又长大一岁,明年还要继续努力。”酒过三巡,哥哥递了个厚实的大红包过来。我忙笑着推了,“哥今年又买新房,又装修,又搞婚礼,马上还要做人老爸,钱八成不够用的。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再收红包。”
李哲慢慢垂下眼帘,不说话,只管低头一口口喝着张裕冰酒,仿佛一个孩子的美好愿望硬生生被野蛮家长扼杀了,一时间深受打击。“李哲,别这么任性。”我喃喃说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莫名地一疼。
从好的方面看,我们可以理解为,一是男人肯负责任的表现,二是大大提高婚姻的效率。孩子,会让双方在婚后迅速增添一个重要的共同话题,有一个共同努力的方向,未必不是好事。自然,在老妈这些保守人士的观念里,还是有些不妥的。
天,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最具杀伤力的表情不是冬日阳光般的纯净笑容,而是这样略略受伤的神态。“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李哲抬眼,清澈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又仿佛越过我在某个遥远的幻想世界中神游,悠悠自语,“即使不结婚,也可以拍婚纱照的,对不对?”“就算是……在我离开前,留个纪念也好。”李哲依稀回过神,沉静得像幽幽深潭的眸子里,映了一个小小的我。不知怎的,明明周围全是欢声笑语,我却偏感到淡淡的忧伤味道,缓缓在空气中游弋升腾,又渐渐渗入心田,沉甸甸的闷得难受。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什么你离开前,你要到哪里去呀?”
老妈则在计算预产期,然后无比侥幸地感叹,还好婚礼在S市举行,不然太多亲戚朋友知道是奉子成婚,只怕婷婷会被人说三道四,大家脸上无光。其实,奉子成婚这种事,如今也算平常。
李哲呆了几秒钟,眨眨眼,悉心解释了,“年前,我联系了美国的Cleveland Clinic(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准备做进一步的骨科矫正手术。只是当时还没确定,我不想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爸爸高兴地开始计算哥的孩子该排什么辈分、取什么名字。
前两天我收到他们的回复,所以,过几天我会订机票到那边做详细检查,看他们决定怎样做手术。”原来,他始终没答应院方转到心内科,是一直想再拿起手术刀。
一句话,听得大家激动加兴奋。
是啊,小李飞刀,怎么会甘心从此成为历史?
哥哥乐呵呵地敬了爸妈一杯酒,爽快地开口,“其实婷婷已经有了。”
细细抚摸着他的右手,我舌底酸酸的,“你会去多久?”
“小薇这话说的是,我都盼好久了。”一说到抱孙的话题,老妈顿时来了精神。
“一两个月吧,总之我会尽快。
好想明年吃饭的时候有六个人,我能升级做姑姑就好玩了。”
你呢,乖乖在学校上课。”李哲安慰地抱了抱我的肩头,又笑,“你知道的,我也舍不得离开你。”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八成会扑过去撒娇,可看看周围,我只能抱了他的胳膊不放。好半天,记起刚才讨论的事,我小声嘀咕,“那,婚纱照的事,随你好了。”
我猜老妈八成是记起了维东,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我那点做饭技术大半都是嫂子教的,嫂子才是正宗的贤妻良母,哥你太有福了。”“从小到大,年年都是四个人过,太闷了。”我顺便调侃哥哥,“哥要努力啊。
李哲清亮的眼睛漾起点点笑意,轻轻亲了我的手背,像哄小孩般温言道:“我们先拍这一次——”歇了歇,又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地托起我的下巴,深深望过来,“以后真正结婚的时候,我们再拍一次。”“谁要和你结婚?”我故作不屑地别过脸,却突然发现胃不痛了,刚吃到嘴里的桂花鱼也格外鲜嫩。李哲不吭声,笑眯眯地给我挟了块煎牛柳。
老妈无限感慨地长吁一声,“到底是一物降一物,强求不来的。”
眼角余光,我瞥到邻桌的维东已不见踪影。
围着桌子吃年夜饭时,哥哥尝了口我煮的水晶虾仁,一连“嗯”了好几下,“味道还可以,真看不出妹妹还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没办法,遇到克星了,不乖不行的。”我吐吐舌头。
但他的话,却执著地盘旋在我的耳旁。
我固然很有成就感,爸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某种程度上,我不认为他是个无凭无据就胡乱说话的人。
重要的是爸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家四口也整整齐齐、健健康康,大家和和美美地过年就好。人生第一次,年夜饭是我帮爸妈买菜、洗菜、切菜兼炒菜、炖汤,全程由我辅助完成。买年货和大扫除,我也算家中的主力。
不觉望定李哲,我半开起玩笑,“哼哼,真要嫁的话,你还有很多事没交代呢,谁知道你是不是个好人。”“那回去你审我好了,我一定乖乖交代。
尤其是今年,或许是因为全家第一次在S市过年,少了许多亲戚朋友来来往往,总觉着不够热闹。不过细想起来,热不热闹倒在其次。
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哲随口答,笑容如春日蓝天般纯澈。
小时候,总盼着过年,因为能吃许多好吃的,穿漂亮的新衣服,跟哥哥一起放烟花爆竹,还有压岁钱可拿,可以说是吃穿玩用四方面的大丰收。可随着年纪一点点长大,过年的热情仿佛越来越淡了。
轻摇郁金香杯,琥珀色的冰酒透过玻璃折射,在璀璨的灯光下散发着炫目的光彩,绚丽迷人。我啜了点入口,口感甘洌滑润,余香甜美持久,不由得低头浅浅笑了。
“杜辰薇,你会后悔的!”维东重重丢下一句,转身离去,再没有一点停留。
原来这世上,美好得表里如一的物件还是有的,只要我们善于发现并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