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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重新得到美好,却需要智慧

视野处,荧光闪烁,恍若漫天璀璨星辰。

他的唇压下来,温温软软的,却如熊熊火焰般点燃彼此,炽热飞快蔓延整个身心。被他的清爽气息浸染,我惬意地眩晕着,忽而只想这样拥吻到天荒地老。

粉丝们依然疯狂着,李哲眼底的柔情却亮丽得耀眼。

腰一紧,我被他整个抱入怀里。

原来——他们心中的王子,是台上的阿哲;而属于我的王子,是身边的阿哲。

汹涌的情愫不断翻腾,彻底、放纵地叫喊一次,完全地释放,这里没有你或者我,只有我对你狂热的爱!“你们激动的时候,就抱一下身边的亲密爱人,好吗?”张信哲温柔地在台上怂恿大家。排山倒海的呼叫声中,我抱了李哲,边吻他的脸边大声说:“阿哲,我爱你!”

“……请别用你我最熟悉的语言说再会,goodbye yesterday,goodbye yesterday,明天一定学会……”台上的阿哲又蹦又跳地选唱了最后一首歌,欢快地向我们挥手告别。全场沸腾,我们都站了起来,也有好多人索性站到椅子上,和他一起合着拍子肆意舞动。“快逃,小心中弹。”片刻,李哲笑着拉我飞快逃跑。

满场子荧光四下飞旋,闪烁炫动,叫嚣声震耳欲聋。

被称作“山上”的看台那边,果然飞下来好多闪烁的“手榴弹”。

后排有个女孩一直在喊:“阿哲,阿哲,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在她歇斯底里的喊声中,很多人都在回应着“阿——哲——我爱你,我爱你!”

场外,粉丝们匆匆奔走着,大约还想去堵截他们的偶像。

全场万人卡拉OK的盛况不断涌现,喉咙渐渐嘶哑,人也越来越high。

李哲牵着我的手,一路跑到人少些的路口才停下来。

到后半场老歌联唱时,气氛已火热如滚开的沸水。

“开不开心?”李哲微笑相询,精致的眉目映着点点星光,愈加迷人。

“臭美。”我忍不住笑,软着倒在他身上。

我怔怔回望。

“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薇薇差多了。”内场前区5排的位置,视野极佳,李哲啧啧感慨。“嗯,是长得不好看,比我的小哲哲差多了。”我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歪过头色迷迷地望着李哲。李哲顽皮地挤挤眼,“小薇薇第一次夸我,不容易。”

心,仿佛一只盛满深深爱恋的杯子,只需轻轻一碰,那情意便要漫溢出来,铺天盖地地淹没彼此。“阿哲,我爱你。”我轻轻倚到李哲胸前,悄声对自己说。

一出场,四面一片哗然,大约每个粉丝都情愿上去的是自己吧。

刚才在场内说过数次的话,此刻,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主办方选拔的一个小姑娘作为歌迷代表,上台陪唱。

只是,“爱”这个字对我而言,早变得太沉重,再难说出口。

旷世情缘尚有悲欢离合,更何况我辈平凡者?

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李哲俯下头,一个绵长的吻,甜蜜得让人沉醉。

“听得这么入迷,还看得眼都直了,我会吃醋的。”李哲开玩笑地捏着我的鼻子,让我重新回到现实中。“信你才怪。”我轻啐了一口,握过李哲的手,一起拿着荧光棒,依着旋律给偶像阿哲大力加油。爱恋如歌,情逝如风。

好一会儿,分开,相视而笑,依然牵着手。

少时,我每次用walkman听张信哲,维东最喜欢在旁边捣乱,他总是不屑地说:“你喜欢听,我来唱好了,肯定比他强。”每每被我嗤之以鼻。若干日子后,我明白他在吃无谓的干醋时,我们都长大了。

直觉是有人在看我,我下意识地转脸。

我恍惚记起过往。

不期然,看到那熟悉而陌生的人影。

静静地听,静静地沉浸其中,任歌声俘获我的耳朵和情感。

王维东,人生何处不相逢。

从牡丹亭、梁祝时代的“良缘如梦”开始,张信哲清澈高亢的声线,深情细腻的音色,悠悠环绕了整个大舞台。没有天崩地裂的呐喊嘶吼,没有伤痛欲绝的悱恻哀怨,歌声纯净得几近透明。

维东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大踏步走过来。

跟随着投影仪上的浪漫画面,我们与音乐一起跨越时空。

挽着他手臂的高挑美女一脸好奇,只管跟上他的步伐。

李哲有滋有味地啄了一下我的脸,“见到小时候的偶像就高兴成这样,你还是个小屁孩呀。”“你才是小屁孩。”我故作气愤地扮了个鬼脸,他大笑。

不等这两个近前来,我拉了李哲转身就走,准备去停车场取车回家。

我不由得凑到李哲耳边,嬉笑着问:“你小名是不是也叫阿哲?”

手机响,来电显示是那个早从电话簿里删除的号码。

大红金丝绒的宽大幕布,富丽华贵、连绵繁生的唐草纹饰,浓浓的古典韵味在大舞台里弥漫开来。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张信哲的身影从地下缓缓升至舞台中央,惊艳得耀花了我的眼。只听到周围尖叫声汇成一片海洋,“阿哲阿哲”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随手按了挂断。

大凡与张信哲有关的、可以令粉丝们激动的商业活动,都在七彩闪烁的霓虹灯下,积极地展开着。李哲紧紧揽着我的肩,一路随着兴奋的人流进场。

然而,它不屈不挠地叫嚷着,我想直接关机。

倒买倒卖的票贩子、碟片、彩报、照片和书籍等摊点比比皆是。

李哲却温和地制止了,示意我接听。

光洁的米色地砖上,两个影子亲昵地拥在一处,慢慢重叠起来,描绘了青葱岁月中的每一点旖旎风景。上海大舞台,里里外外一片热火朝天。

“我有话对你说。”电话那头,维东很直接。

“不要去,看不到你我会想你,想你的时候就会哭,会哭湿枕头的。”我的第一反应是扁了嘴,扑过去像猫一样蹭到他怀里。“夸张!”李哲在我脑门上弹了个暴栗,终究,还是轻轻笑了。

“该说的早都说过了。”我想速战速决,“很晚了,我要回家,bye。”

李哲默然点点头,仿佛不想多说。

“杜辰薇,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就好!”生平第一次,维东叫我的名字,却只是充满了急切。“杜辰薇”,一个真正让彼此成为陌生人的称呼,很好。

“去北京?”昨天,爸爸还笑着预测,说不定李哲会抓我去他家吃年夜饭什么的。却原来,他要在北京过年?

蓦然回首,我望着几米外那认识了十年的男人。

“还有,过年那几天,我会回北京。”李哲简单交代着。

轩昂的身影,帅气的脸,不笑时坚毅的神情,笼在晕黄的路灯下,的确很有吸引力。也许是今晚心情太好,我发现正像欣赏张信哲的歌声一样,就这样离维东远远的,欣赏他的种种优点,也是件美好的事。“他想占用十分钟。”我转向李哲,李哲点点头。

我不过随口说说,李哲却牢牢记在心上?

在附近找了家幽静的咖啡馆,我和维东同桌坐下,李哲坐了个较远的位子。

前些日子对李哲嘀咕小时候的事,我曾说有段时间,把自己的零花钱积攒了、全部用来买张信哲的专辑。只可惜,这几年张信哲的演唱会,总是因为这事那事没去成,实在是一大遗憾。

高挑美女对维东打个招呼,懂事地自行走开了。

明晚七点半,上海大舞台,张信哲时空寄情演唱会,内场前区的票。

维东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上次是我误会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听他嘴里吐出这三个字,看来今晚破纪录的事不少。“我早忘了。”我无所谓地说。

两张票。

既然已放弃,那些不愉快也慢慢变得无关痛痒。

“这个,给你。”片刻,李哲递给我什么。

“那件事,我后来又找人查过,结果在她电脑里找到没删干净的匿名信word文档的临时文件。她最后也承认,他们学校bbs上最开始什么性爱写真的帖子预告,也是她自己发的。”维东不知是气愤还是感叹,“没想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竟然会耍这样的手段。”

可我和李哲之间,居然连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我无语。

争执的结束,要么是双方不欢而散,要么是有一方及时让步妥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人诚不我欺。

情人间的争执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且固执己见、据理力争。争执到一定的阶段,女孩子会上纲上线地说:“如果你爱我,就该让着我。”于是起初争的是什么变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还爱她。

傅聪颖若不扮可怜,王维东又怎会怜惜之心大发,回头去照顾她?她顺便再栽赃给我,真正是一箭双雕之计。可说到底,为了赖在一个不疼自己的有钱男人身边,不惜冒险牺牲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值得吗?如果说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钱,而是真的爱上维东才这么做,那也未免太幼稚了。

我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的手冰一般冷,他的目光却炽热地停在我身上。

“再后来那些事,大概你也知道。

他的脸背着明亮的光线,隐在暗色的影子里。

不晓得她还惹过什么人,莫名其妙上了报纸,又有些淫秽不堪的假照片在网上发得到处都是,搞得她倒真可怜到一无所有了。现在除了钱,我也帮不了她什么。”维东一五一十地缓缓道来。

“既然你决定了,我不会反对。”李哲紧紧攥着我的手,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

傅聪颖不算笨,寄匿名信之前,应该想到维东会帮她在H大疏通关系、摆平所有事。她想留在维东身边,也想安稳地继续大学生涯。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从前,为了维东,你可以完全不考虑出国的事,何以今日偏要这么对李哲?究竟是你成熟了,发现了生命中更有意义的东西,还是你太肯定李哲的爱,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你不想我去的话……”急切地开口,我很想接着说“那我就不去了”,可话到嘴边,那几个字拥在喉间硬是说不出。原来——我的思想尚有些犹豫,我的心早给出了答案。

“那天的事,就算你不再放在心上,我始终很抱歉。”维东抬眼郑重地望着我,“说这么多,也许你根本不想听,我也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不过,我总觉得该跟你交代清楚,不然,我会不安心。”

否则你又何必急着想要说服他?

回望着维东黑色的眼睛,我微微笑,“现在话说完了,你可以安心了。”

你以为自己在和他商量,其实在开口之前,你早已做出了抉择。

那边,拿铁咖啡摆在一旁没动,李哲无聊地把玩着手机,大约又在上网浏览什么。我起身要过去,手腕却被维东倏地拉住。

是啊,杜辰薇,你始终是自私的,你根本没考虑过李哲的感受。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不等我开口质问,维东已飞快放手。

“我还没决定。”我悚然心惊,只能无力地辩解。

“好,你说。”我想有什么一次性说完最好,与他这样面对面的谈话,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了。维东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该怎么措辞,“你……真的觉得李哲很好?”

“这件事,”李哲慢吞吞地打断我,“你早已决定了,不是吗?”

我不由得拧了眉头,这么私人的问题,以他和我现今的关系,他根本不该过问,我也根本不会作答。他又何必毫无意义地明知故问?

不知怎的,看着偏偏像深秋的月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清冷,衬得他的身影愈加孤独落寞。我跟过去,小心地拉着他的手,“李哲……”

“站在旧相识的立场,我想劝你一句,看人不要被表面东西所迷惑。”维东抿了口卡布奇诺,语焉不详。“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非常不喜欢这样打哑谜式的对话。

暖暖的余晖,映在他身后。

维东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慢慢说:“有资料显示,他和一个女人关系暧昧,还不是一般的亲密。”“是吗?”我安静地反问。

我想用力拥紧他,解释说一年很快会过去,解释说现在有视频、有电话、有e-mail,我们可以随时感受到对方。他一个转身,已快步走到阳台上。

平心而论,我相信李哲的品格,可也不觉得维东会恶劣到当面造谣生事,甚至是这样赤裸裸地诋毁李哲。理智地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以维东的性格,如果有充足的证据,他会说“李哲还有个情人”,而不是这么含糊其辞。“不要因为什么感情,就对其他事视而不见。

然而,他的唇无意中擦过我的额,却带了些许飘忽不定的凉意。

辰薇,我希望你清醒一点。”维东意味深长地瞥着那边的李哲,“他这么蓄意接近,未必没有其他原因。”清醒吗?我一直很清醒。

“一年?”李哲仿佛在简单重复这两个字。

从网络上的流云,到现实中的李哲,他的很多事都像个谜,比如他毫不要求回报的深情,比如那三个爱情预言,比如他念念不忘的dream lover是谁,比如昂贵的玉檀香地板,比如两天内轻易买到演唱会内场的VIP票。可两个人相处,难道不该保留各自的私人领域吗?有些事,如果他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宋老师去做访问学者,四五月份走,大概一年吧。”

那边,李哲抬头望过来,对我笑着指了指手表,大约是说十分钟时间到了。

李哲没有我预想中的吃惊或反对,声音平静如常,“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我点点头,示意这边已经结束。

当老师做学术研究虽说闷了点,不过胜在够自由也够安静。”李哲温柔地帮我搓净手,又拿毛巾擦干,好像我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那你赞成我跟宋老师去Princeton多学点东西?”我莫名的有点不安。

“有些东西,明天会快递给你,你不妨仔细看看。”我起身时,维东简单地说。

“想什么?傻傻的。”不知几时,嗡嗡声突地停了,李哲嬉笑的脸一下出现在我眼前。“讨厌,干吗吓唬我。”我故意别过脸不看他,随手把吸尘器收到储藏间,李哲赖皮地过来圈着我的腰,“我回来你都不知道,还怪我吓你?”去卫生间,弄了点洗手液到手上,我想有些事还是征询一下李哲的意见比较好,“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我这个人,适不适合做学问?”明年毕业后如果不留校当老师,就找份自己喜爱的工作,也是我曾经的打算。“外面太复杂,不适合你。

“不用。”我断然拒绝,“也请你,不要再无聊地让私家侦探查些什么,妨碍我的正常生活。”猜疑,会日益沉淀成为感情的阴影,最后足以扼杀任何真挚的爱。

不过理论上,再经过几个月的调理锻炼,到四五月份时,他的手应该能灵活许多,完全能胜任内科医生的工作。形势清晰明了,唯一需要做的,是抉择。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也绝对不会因为维东的话,而质疑自己亲身看到、感受到的。维东似乎不想跟我辩论,只说:“你不想看的话,我会转交给辰超和伯母。

院方想让他从心脏外科转到心内科,他却迟迟不肯答复。

毕竟——”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窗外,浓黑的眉不羁地挑起,悠悠继续,“你我相识一场!”

因为去Princeton的同时,我依然可以恋着李哲;而为了李哲留在国内的话,我却不能去Princeton。我唯一不放心的是,李哲的手,到目前为止还没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你我相识一场——六个字,轻飘飘地概括了曾经共度的十年!是啊,我们需要的,不过是在闲暇时偶尔怀念一下过往的美丽,在学会爱惜自己的同时,更懂得珍惜身边的另一个人。无谓让老妈和哥哥瞎担心,我最终说:“你一定要把东西给谁的话,就给我吧。”维东的坚持让人有些无奈,更无法拒绝。可给不给在他,看不看在我,事情很容易解决。

原本是我同样重视的、不矛盾的两者,偏偏要同时出现在面前,形成个类似二择一的局面。换个角度理智地想,未必是选择一个就一定要丢弃另一个。

回去时,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杜小姐,我是王总新招的秘书,刚才和王总在华亭宾馆跟客户见面出来,你千万千万别误会。王总一生气,我会被炒鱿鱼的。”推想起来,大概是那高挑美女发的。

一个学业上更上一层楼的绝好机会,还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恋人?

可她发这个给我做什么,我半天没想明白,最终只能归结为此女胡思乱想、庸人自扰。快到家,李哲忽而在拐弯处停了车,坏坏地扑过来咬我的耳朵,“小薇,我们来做运动吧。”“……唔……”我还没想好能不能这么大胆,已被他揉到怀里。

Princeton,还是李哲?

月光从天窗幽幽洒下,我们的身上仿佛笼了一层柠檬色的雾气,光影随了身形起伏滑移变幻。生命最原始的感动,因为相互缠绵回应,愈加热情奔放。

拿吸尘器在客厅清洁地毯,低低的嗡嗡声让我有些恍惚。

如歌中所唱,怀念过去美好日子换来体会,重新得到快乐,却需要智慧。

维东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慢慢说:“有资料显示,他和一个女人关系暧昧,还不是一般的亲密。”傍晚到家时,李哲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