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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元氏不问朝堂事,更不明裴敬原这不放心从何而来,“含章品性好,对婠婠有恩,又小小年纪便平步青云,你为何不放心?”

裴敬原狭眸,眉眼间氲着阴云,“眼下若是军中择将,我定选他,可咱们是在择婿,将婠婠交给他,我不放心。”

裴敬原对元氏言语向来温柔,此刻却语声冷肃,“含章野心泼天,如今走的虽是青云道,可位置越高,越是惹眼,要婠婠陪他经受那些明枪暗箭,我如何舍得?”

元氏微讶,“你看不上含章?”

元氏心底喜爱萧惕,又觉裴敬原此话没有道理,便道:“当年你还是侯门世子,我明知你要掌兵,却也只有敬慕你支持你的,别人家嫁女儿,都要挑凤毛麟角之佳婿,你却嫌含章升的太快,他如今是金吾卫副指挥使,我瞧他可没有半分少年人的骄傲意气,这多难得?我看他,将来位置再高,也是个稳得住的。”

元氏将少年们放在一处做个比较,这一比,萧惕虽不是嫡出,可他少年英杰,很是出类拔萃,然而她问出此话,裴敬原的面色却更沉了三分,“他不行。”

裴敬原转过身来,面上阴沉匿下三分,“含章和你我不同,我掌兵乃是忠诚卫国,可他……却走得是争权夺利阴谋阳谋的路,婠婠嫁给谁都可以,却决不能嫁给他。”

元氏一听此话,心念一转,“她所识……也不过几处走动多的府上公子,这些人里面,泓儿算咱们都认可的,除此之外……你觉得含章如何?”

裴敬原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元氏有些震骇,然而他们夫妻多年,元氏对裴敬原再了解不过,她没再多问,只是道:“我知你不是迂腐之人,你如此必定有你的理由,好,我往后再不提择含章做婿的事了。”

“她寻常识得的男子不过那么几人,又从哪里找中意之人?”

裴敬原眉眼舒展开来,上前握住元氏的手,“你信我便是了。”

元氏笑,“也不着急,许你年底回来,她已有了中意之人呢?到时岂非两全?”

元氏疑道:“那我们如今如何是好?”

裴敬原语声悠长,“可她总要嫁人的。”

裴敬原略一沉吟,“此事我们不好逼婠婠,却可让泓儿自己一试,我瞧那孩子对婠婠是有心的,何况姑姑亦有此意,你去一趟侯府,点到为止即可。”

元氏叹道:“婠婠自从落水大病,便越发有自己的主意,我瞧着是当真不愿,既是如此,便算了吧,婚嫁之事,我最不愿的便是迫她。”

……

元氏了解裴婠,见她如此言语,便知无转圜余地,又怕此番相问令她不快,好言安抚了一阵才回来找裴敬原,裴敬原站在窗前,听着元氏的复述,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小姐,表少爷来了。”

“父亲和母亲,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匆匆一见,亦有心悦之情,后来鹣鲽情深,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和泓表哥却不同。”裴婠打断了元氏的话,态度再强硬了一分,“母亲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决。”

雪茶禀报一声,裴婠惊的站了起来,刚走出几步,宋嘉泓便掀帘而入,他手上提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檀木盒子,“婠婠,给你带了个好玩的。”

元氏叹息,“婠婠,当初母亲嫁与你父亲之时,也不过匆匆见过两面罢了,后来种种,不过是日久生情四字,这世上婚嫁,少有起初便两情相悦的,泓儿从前体弱,你们虽还算亲厚,可到底不曾朝夕相处,或许以后——”

雪茶一边上茶一边笑道:“表少爷有什么乐趣都想着我们小姐。”

裴婠颔首,“兄妹之情,无关风月。”

说话间,宋嘉泓已将檀木盒子放在了案几之上,他打开盖子,一道二尺见方的白娟屏风被他从箱子里拉了起来,他走去屏风之后,下一刻,白娟之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形影子,只见宋嘉泓不知动了什么机关,那两人竟在白绢上对打起来,虽只是影子,可那二人一招一式,缠斗来回,竟是活灵活现好似真人一般。

元氏有些作难,“你对泓儿当真半分中意也无?”

裴婠看的惊愣住,宋嘉泓笑道,“可有趣味?这是北边兴起的影子戏,我着人要了一套器具,还未琢磨熟练,正经的影子戏,有曲有词有唱,看客只瞧这小小绢屏,有沙场征战的,亦有神仙鬼怪才子佳人的,比酒肆中说书唱曲精彩得多。”

裴婠敛下眸光,犹豫一瞬还是道:“可我不想嫁给泓表哥。”

裴婠回过神来,这才问,“表哥今日来只是为了给我看这影子戏?”

元氏笑道,“自是在意那人待你真心。”

宋嘉泓一脸镇定,“自然,你过来,我且教你。”

裴婠蓦的抬眸,“那父亲母亲在意什么?”

裴婠上前两步,宋嘉泓便让她看清了后面的机关,又教她如何操纵人偶,裴婠虽有应答,可兴致并不高,宋嘉泓看的分明,只好放下影子戏与她说起旁的,裴婠不会在宋嘉泓面前失礼,可一颗心却早已想到了别处,她知道元氏去过广安候府。

元氏叹气,“母亲本不想这般着急要你嫁人,可你父亲,似乎遇到了难事,他想让你早日定下婚事,免得以后生出变数,你嫁去广安候府,以后便是当家夫人,上有你姑祖母照顾你,下有你泓表哥疼惜你,放眼整个京城,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虽说你泓表哥眼下无差事,可你知道,父亲母亲不在意那些。”

宋嘉泓前脚进了长乐候府,后脚萧惕便收到了消息,空青道:“长乐候夫人昨日下午去了广安候府,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只探得和裴老夫人还有广安侯夫人说了许久的话,广安候世子得了一件新鲜玩意,是北边传来的影子戏,今日想来是带给大小姐看了。”

对上元氏殷切的目光,裴婠下意识看向别处,“我不知,我只知我不中意泓表哥,若硬将我们凑在一处,只怕要成怨偶。”

萧惕的神色有些难看,空青见状缓声道:“想来只是寻常的走动。”

元氏紧握着裴婠的手,“婠婠,那你告诉母亲,你想择个什么样的夫君?”

“长乐候夫人拜访广安候府,次次都会带着她,唯独此番是独自前往,又是只和老夫人还有广安候夫人说话,说的什么,便可窥见一二了。”

裴婠笃定的摇头,“不必想,我和泓表哥本就是兄妹之情,他如今身体大好,我为他高兴,可与他谈婚论嫁,我却不愿。”

空青只觉萧惕周身气势冷的骇人,便不敢再宽慰,只见萧惕拧眉沉思,眼底暗光簇闪,没多时,他拧紧的眉头松开,目光亦锐利起来,仿佛打定了什么主意。

元氏微愕,“不好好想想吗?”

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袍摆,出门直往萧淳的书房而去。

裴婠没有犹豫,“母亲,我不愿。”

萧淳以及整个国公府的处境不复当初,而唯一的指望便是萧惕,因此见萧惕主动过来,萧淳便知他有事商议,只见萧惕在萧淳书案前站定,平静而不容置疑的道,“我欲向长乐候府求亲。”

裴婠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此前裴老夫人虽有意结亲,可她父亲母亲从回应,尤其元氏更不希望她早嫁,而今日,元氏竟出口直问,裴婠明白,一旦元氏问她,便代表她父亲母亲都认可这门婚事,如今,只问她自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