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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喻文卿在她耳边低声笑:“我通常要先收定金的。”

话声未断,裙子落在地上,整个人被抱到盥洗台的台面。好冰,周文菲反射性地“啊”一声,把喻文卿抱得更紧。“你还没帮我洗澡呢。”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床以外的地方做,一开始周文菲还有些羞涩,很快就感受到力不从心。

“当然要你。”

盥洗台面质地太硬,无论手掌还是手肘,往后撑一会儿就得疼,躺下去不可能,她已经习惯在大热天里都穿得多,扛不住大理石的冰凉,且台面并非一整张平坦的长方形黑色案面,还有安在上面的盥洗池和水龙头。

周文菲咬着嘴唇笑:“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

脚也悬着,无处可放。

喻文卿轻巧地转过她肩,拉开背后的拉链,再悠悠闲闲地问:“怎么回报?”

喻文卿前倾身子来吻她,从嘴唇到胸前,她又不可避免地后仰,一想起身后毫无依靠,只能手伸直了,拼命勾着他脖子。

“要。”

要毫无保留地接纳他的侵略,还得全身心地相信他的承托。

“要不要帮忙洗澡?”

持续半仰的姿势,对腰腹力量也是个不小的考验。

“要。”

哪怕知道这对喻文卿来说更新鲜更刺激,周文菲也到了承受极限,她求人抱她回床上去,说了两次都没用。直到累到不得已往后躺去,裸着的肩背碰到冰凉的金属,冰得她战栗,朝人说:“文卿,我冷。”

妆卸掉了,喻文卿说:“还要不要帮忙脱裙子?”

喻文卿这才抱起她,没朝卧房走,而是朝浴缸走。打开龙头,等不及放满温水,又把周文菲压在身下。

“大家都用。”周文菲非要贴过去抱着喻文卿。喻文卿说“太近了,不好擦。”她宁可上半身后撤一点,脸仰起,也不肯松掉在他腰后交叉的手。

水位一点点地抬升,将两人紧合的身躯一点点地淹没。

“那带自己的。”

也许在盥洗台和浴缸里折腾的时间太久了,喻文卿离开S市的第二天,周文菲感冒了,不是很严重,就是持续低烧,整个人绵软无力。

“很差的睫毛膏。”

这一周喻文卿不在,她也打不起精神来应付外界。正好借着感冒的由头,课也不去上了。没有出国的压力,学分是三还是四,她一点都不关心,反正是能毕业的。

喻文卿照做。她眼睛闭上,感受冰凉的化妆棉在眼睑上轻轻擦拭,听到低沉温柔的声音:“什么睫毛膏,这么难擦掉?”

谢姐做好早餐,端到卧房门口来,她都不想离开被窝。

周文菲又指了指一个白色纸盒:“倒在化妆棉上。”

躺到中午才起来,精疲力尽地吃饭,谢姐问她一句:“你是不是怀孕了?怀孕了感冒药不能乱吃的。”还下楼帮她买了验孕棒上来,一测,没事。

喻文卿拿出来晃晃:“怎么用。”

吃完饭继续窝在帐篷里。客厅窗帘是拉开的,阳光照得屋子非常的干净透爽,一反半个月前的水嗒嗒。可她躺在帐篷里还嫌阳光刺眼,让谢姐把窗帘拉上了。

周文菲指了指一个蓝瓶:“这个卸眼妆的。”

到了下午五点,看见太阳又渐渐地落到远处那些高楼的后面,周文菲的内疚感又跑出来一些。

喻文卿把书放在一边,牵着她手去洗手间,打开台面柜,里面瓶瓶罐罐无数,他问:“哪个?”

对女人不能靠男人的观点,她是深以为然的。虽然她现在靠着喻文卿,她也知道不对。怎样才能不靠,当然还是得靠学习谋条出路。

“你帮我卸。”

已经过了和李晟王嘉溢约好的时间,她还是背着书包去了奶茶店。上了狭窄的木楼梯,快到二楼时,眼光自然地扫过她们常坐的窗台位,意外发现王嘉溢还在。

无疑在学校又有不开心的事了。喻文卿把她脸揪起来看,妆容花了,两个眼圈黑乎乎的,看不出哭没哭。“快去卸妆,小花猫。”

他听到踩楼梯的声音,转头来看,见是周文菲,微微一笑:“嗨”。

周文菲趴在他胸口摇头:“我只是说我不想去庆功宴而已。”

“嗨。”周文菲走过去,见到桌子上摊了许多的纸张,捡起一张看,是实习报告,“你很忙?”

喻文卿以为她舍不得他离开几天:“让思宇帮你把护照办了,以后去纽约看琰儿,我都带上你。”喻青琰转眼就周岁了。

“还好。”王嘉溢把报告整理好,放在一边,“本来想忙完这个,再请你吃饭的,从开学说到现在了。”

“不想去。”周文菲听着他的心跳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要是忙的话,不用老挂念这个,我没有非要你请我吃饭。”

“有你的付出啊。”喻文卿拍着她的背,“没有庆功宴吗?”

“对了,我以前帮你画的那对眼睛,那张画你带了吗?”

“又不是我的奖杯。”

“带了。”画画本永远是周文菲随身带的东西,她把那张纸夹在本子的最后面,“你今天要画吗?”

“那恭喜啊。”

王嘉溢接过去:“今天不画,怕以后没机会画完了。”

“第一名。”

“你毕业后,会来大陆工作吗?”

“有拿名次吗?”

“有好的机会当然过来了。”

“嗯。”

话就这么断了,只见王嘉溢的笔在白纸上不停地动。周文菲有点无聊,转头看着窗下三三两两的行人。

喻文卿搂着她腰,低声问:“比赛结束了?”

突然听见王嘉溢缓慢温柔的声音:“他对你好吗?”

她就知道他在。

周文菲恍惚两秒,他竟然再问喻文卿的事情。她点了点头:“他对我很好。”

她喘着气跑进大堂,不理会笑容可掬的保安那打了一半的招呼,上电梯,焦急地等待它到顶楼,摁密码推开大门,鞋子也没脱,直接奔进过道,跑向卧房,扑到那个正在床上看书的人身上。

“可你看上去不太开心。”王嘉溢看她两眼,又低头画画。

雨点纷纷打在脸上,她上台前化了很浓的舞台妆,这会的睫毛根根都像粗长的苍蝇腿夹着水珠,挡在眼前,让归家的路模糊不清。

“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周文菲从他们面前飞奔而过,她头发挽成了乌云一样的髻,穿着合唱比赛的大红绸裙子,两手扯着裙摆,像一团红云,好像是这镜头里里唯一的快。

王嘉溢笑笑,表示理解:“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数的问题,但是没几个人会把真正的原因指向自己。”

黯淡又寂静的夜里,一切都慢条斯理。有人收了伞,走进便利店;有人在水果店挑选低价处理的水果;有人站在廊下,看屋檐滴下来的水,扯开包装袋咬一口面包……

“为什么不会?”

胡伟还没说话,她已打开车门,冲进细雨里。

“因为那会发疯。”

“大伟哥,我走回去吧,你就不用拐弯,直接回家吧。”

听口气,他不像在说笑话。

车子已到公馆附近,路上有点堵,周文菲打开车窗,看一眼湿滑的路面,黑色的沥青路上漾着街边那些闪烁的灯牌,一片模糊的光影。

“前两天话剧社的原创剧场,我在外面看海报,五场剧都没有看到你的名字。”周文菲本来想进去的,但怕遇见王嘉溢和纪敏敏,怕纪敏敏会给她当场难堪。

这夜下起了小雨。

“新人辈出,没有好的作品,就不上了吧。”

好不容易熬到合唱比赛那天,经济学院连续第三年夺得第一,台上台下都是欢呼。周文菲感受不到任何的欢愉,反而异常冷静地站在台侧想了想,觉得他们不需要自己了,于是背着书包离开。

周文菲心想,以前的王嘉溢也是温和的,但是态度很正面积极,现在的呢,是一种消极对抗式的温和。她说:“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五月的S市已入盛夏,百号人挨在一起,冷气开高一点,就有光胳膊光小腿的女生说“冷死了。”她站在人群最中央,排练一个小时下来,里面的T恤都黏在背上。

“你不也一样?”王嘉溢再抬头看她,“未必是新的变化,只不过更趋近于原来的自己。”

她只好在书包里配一套加大版的S市中学生校服,排练前换上,外套特别肥,一直遮到大腿。

“你原来怎么样?”

第二次合排,那个男生还来摸,她就想退出排练,去找李老师,说是个人原因。李老师很生气:“周文菲,你有点集体意识,好不好?这个时候你退出,我到哪儿去找个人来替你。”

周文菲问了,王嘉溢没回答,她的眼神这才转回来,看见王嘉溢的右手在抖。灯光在他背后,桌上覆盖很大的阴影,她怕自己没看清楚,手覆上去真实地感受到。“你怎么啦?”

但也只有他还愿意小心翼翼地呵护她那站不起来的自尊心。

“没事。”王嘉溢费力地握紧笔杆,想把脸的轮廓再修一下。

喻文卿说她做得很好,也没有细看。一个月省八千块,一年省十万块,也就是他送她项链的价格。

“不画也没有关系。”周文菲想把素描纸扯出来。她一扯,笔在纸上走出一道不和谐的线,像是侧脸到下颔被划了一刀。

四月份的账对出来,在生活水准没有降低,且还添置两台除湿机的情况下,家用支出降到一万五千块。她很开心地拿过去给喻文卿看。

王嘉溢盯着那一笔看,周文菲收了手:“对不起。”

躺在喻文卿身下时也有偶尔的出神,心里问自己,你愿意为他做这样一个人吗?也给不出否定答案。

“没关系,不应该用水笔直接画的,我总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王嘉溢接着画头发,“头发可以画厚一点,遮住那一笔。”

她又没法反驳。确实连喻文卿的床,都是她主动爬上去的。

周文菲盯着他的动作:“你手怎么啦?”

到今天,裙子又成为她好脱好干的一个铁证了。

“没事,家族遗传,一会儿就好了。”

她念的高中不强制穿校服,再加上校服也难看,大家都不穿,她就只好穿裙子来掩盖可能泄露她私密的走姿。

“那下回再画好了。”

周玉霞送她去学民族舞,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总是低头含胸,被老师敲了两三年,才有意识地背部用力,将肩膀打开。肩打开了,平了,自然显得脖子修长。周玉霞这才满意,说兴趣班的钱没白花。所以对仪态举止,周文菲本来还是有点自信的。被人这么一说,也没了。

“我怕没有时间。我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下个星期交完报告就回台湾,然后要到六月份期末考试才回来。”

她后来偷溜去舞蹈室的镜前看过自己的背影很多次,没觉得自己走路姿势和别人不一样。

“请一个半月的假?”

高一时去洗手间经过别的班级走廊,听到有男生说她这样走路,肯定不是处女了。她脑袋当时就懵了,不知道他们怎么能从走路的姿势来分辨?

“嗯,那边有事。”王嘉溢打开水杯喝口水,周文菲看出来,他正在极力压制手颤。也许每个人都有无法向外人道出的伤口和压力。

穿长裙其实挺麻烦的,上下楼总会踩到,但除了这种裙子,她不知道该穿什么。

她说道:“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她竟然给不出否定答案。

王嘉溢看着她,周文菲说:“我看这里也有快餐。”拿起旁边桌的餐牌一看,“没有快餐,有小吃,我现在很想吃鸡米花。”

喻文卿晚归的夜里,周文菲坐在帐篷里,看着倒映在落地窗灯光绰绰中的影子。她和里面那张小脸对视,心里问,你是个淫荡卑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