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商吉婆尼花放进了她心里的人,就是梵天。
那是创造之神—对萨蒂来说,也是一切事端的创造者。
她没有留意到,何时湿婆已经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她的手。
萨蒂却呆住了。她认出了这个人。
此时,梵天也抬起了头,他的视线与萨蒂交接了。萨蒂身穿朝霞衣的身影映入他眼帘。创造神突然瞪大了双眼,脸上失去了笑意和所有血色。他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清香莲池的影子在他身后动荡着,染上了赤色。
梵天站在会场当中。白发朱衣,少年的四肢,灰色的眼睛微笑着。
“胡莎丝?”梵天瞪着萨蒂身上的朝霞衣,轻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一道光芒落在会场上,泥土的地面变成了清澈的莲池。
它成了世界破灭的咒语。
达刹猛然站起来,来宾中再度爆发岀一阵喧嚣,不亚于湿婆到来时的激动。
湿婆从祭火旁站了起来。
“世界的创造者、万物之魂、宇宙之尊、梵天!”他喊道。
恐惧和破坏的气势从他肢体不受控制地升起来。
就在此时,莲花的芳香突然盈满了会场。地面震动起来。螺号悠久地回响着。门口报上来宾名字的人开口时,声音都激动得有点扭曲了。
他又复是人形的深渊。
萨蒂突然觉得手被湿婆握住了。她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这不合仪轨,在婚礼上,按理在达刹把她的手交给湿婆前,他是不能够随意碰触她的。不晓得是否是由于祭火的温度,湿婆的手比平日更温暖。她悄悄偏转了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眼里盛着拂晓的天空。他沉默地这么看着她,萨蒂不晓得如何是好。因为他看起来那样地异常,有一个瞬间,萨蒂几乎以为湿婆在祈求她不要放手。
下一个刹那,萨蒂只觉得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将自己猛然推开,她从会场上跌落下去,撞在了地板上。
友邻王扬起了眉。他的权威被触犯了。他冷冰冰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会场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他们可以等!”达刹却焦躁地回了一句,“仪式必须在那位客人到来后才可以举行!”
萨蒂喘息着,支起身体,抬起脸来。四面八方响起了雷鸣般的吼叫,天上降下了血雨,湿婆朝祭坛下走。他抖动肩膀。缀着璀璨宝石的宝冠从他头顶掉落,失去形状,被无声的风吹着散开来,祭火发出可怕的呼啸,升腾起来,现在他戴着的是燃烧的火焰冠冕;绸衣褪尽颜色,从他肩头掉落,变成一堆白色灰烬,他手里握着的不是莲花蓓蕾,而是霹雳般明亮可怕的三叉戟,臂钏扭动了两下,从金色变成了黑色,巨蛇抬起头来,愤怒地嘶嘶吐着蛇信,喷着毒气和火焰。
“这么多宾客都等待在这里。”友邻王笑着说,“并没有必要为单独一个客人等待。我们还是尽快举行仪式吧,如果错过了吉时,那对于新郎新娘未来的幸福可是不利的。”
他笔直朝梵天走去,他走一步,三界就震动七下。
“我知道。”达刹皱着眉头说,“但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没到。”
天空摇曳,星辰坠落,海洋咆哮,国土荒乱,魔众皆现,众生发岀惊恐万状的嚎啕,万物在死亡的恐惧里燃烧。
“吉时要到了,牟尼。”他低声提醒着达刹。
“不要!”萨蒂失声尖叫起来。
人们已经端来了摆放着新郎和新娘吉祥花环和朱砂的盘子。可是达刹还是坐着没动。友邻王走上前来。
然而已经晚了。
这幻觉转瞬即逝。光芒灿烂、两眼神光湛然的代理天帝带着他那永远镇定自信的微笑高踞在王座上。萨蒂更觉得不安。湿婆似乎还在沉思,目光盯在祭火上;达刹神情阴沉地盯着他看。
湿婆朝创造神冲了过去。事情蒙上了血色的帷幕,变得缓慢又可怕,她看得清楚。
人们簇拥着萨蒂朝湿婆旁边的那张座椅走去的那个瞬间,她从眼角看到友邻王在注视着他们两个。那个塑像一般的天帝消失了,坐在宝座上的还是那个疲惫不堪的人类国王,就像当初他在布施白牛给婆罗门,就像在看着刑场上的僵尸鬼头颅。当他看向萨蒂时,他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微妙的怜悯。
她看到火神第一个跳起来,反应那么快,那么勇武,真不愧是火焰的主宰。他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朝灭亡一般难以阻挡的毁灭神冲去。众神也随着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也冲了上去,徒劳地试图阻止湿婆接近梵天。
可是萨蒂并没有觉得有所宽慰。别人眼里,也许现在湿婆的模样是很神气的,他戴着镶嵌猫眼石的宝冠、臂钏和项链,穿着金色的绸衣,看起来犹如王孙贵族。可是那些华贵的服饰不能束缚他、描绘他、贴合他,是如此与他不合衬,绸缎和珠宝掩盖了他充满生气、精力旺盛的肢体,令他犹如一头穿戴了首饰的老虎。
但在势将到来、命中注定的破灭前,什么都起不了作用。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钟,人们又齐齐倒吸了口气;湿婆变换了自己的装束。他盘起的发辫上落下一层光芒,成为新郎的宝冠;他胳膊上的毒蛇变成了臂钏,身上的灰烬变成了芳香的檀香膏;岀现在他脖颈上的不再是骷髅花环,而是莲花花环。友邻王率先开心地呼喊起来。“向主宰三界的世尊致意!”他说,人们也急忙跟着欢呼。
湿婆的影子升起来,最后包围了会场,从中间分出无数的翅膀、手脚和细长肢体。黑色火焰一样爆发,鬼魂、邪灵、魔鬼,野兽,它们窜了出来,人一般地喊叫。
萨蒂的心停跳了半拍。她的身体內部升起了寒冷可怕的感觉。
光芒闪过,阻拦在湿婆身前的众神一个个被弹开。
萨蒂的心嗵嗵跳动起来。她觉得很不安。她不在意湿婆穿了什么,是否带着庞大奢华的仪仗来迎娶她,可湿婆看起来极其漠然。他的目光严峻、木然,眼睛像是青铜铸就,镶嵌在冰冷的石头面具上,他看起来毫无情感,全无兴趣,充满怀疑,他注视着这几万人聚集的会场,视线穿透了她,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他与这场典礼、与她都毫无关系。他是世界之主,坐在巅峰宝座上,漠不关心看着一群穿戴血肉的骷髅起舞,饮宴、交媾、死坏。火焰升腾。
友邻王蛇一样喘息。
友邻王和达刹似乎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歌声都变得磕磕巴巴,乐器的节奏也乱了,所有人都惊恐不安地看着湿婆,这个不被预测也不被约束的神祗,似乎在自己的婚礼上也打定主意要违背常规肆意行事。
有个仙人在极度恐惧中倒地死去。
他没有带迎亲的行列,没有随从,他甚至穿的还是平日的衣裳。
锐利的光影撕裂了地面。
他从城门口朝会场走来,可他只是独自一人。
梵天瞪视着来到他面前的毁灭神;湿婆已然没有了了人的外形,他是那巨大的难以言喻之物,深渊,无烟火,光明和黑暗,极大善与极大恶,色彩层层剥落,时间和空间在他身后碎成扭曲的漩涡。
会场突然爆发岀了更大声的喧嚣,仿佛大海沸腾。随即响起的就是欢呼和颂歌。人们发岀了惊讶的低呼;湿婆来了。
有一瞬间,梵天也看起来愕然无比,但他没有逃,也没有抵抗,他站着没动。
达刹坐在祭坛的侧面。似乎他昨晚也有一个不眠之夜,他显得疲惫而心事重重,完全不像是一个期待着女儿幸福的开心父亲。
他眼里流转过万亿星辰般复杂的情绪,悲伤、痛楚、懊悔、愤怒、绝望、愧疚、忏悔,最后统统归于了寂然。他明白了。
天女们动作整齐划一地朝萨蒂拋洒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头纱上。萨蒂用眼角余光扫过来宾,看到了高居在主宾位置上满面笑容的友邻王,也看到了诸位仙人。火神阿耆尼和其他众神也端坐在会场里,他们似乎并不乐意,却又不能不来观礼,特别是火神,他显得那样忧虑,就像是一整晚都没睡好。
啊啊,
足铃晌动,海螺震耳欲聋。气氛被鼓吹得如此热烈,令那快乐里带上了焦躁、空洞、凶暴的昧道。女伴们扶着披挂嫁衣、涂红脚掌的萨蒂,慢慢走进了会场。会场里聚集了么多人,几乎永寿城所有居民全都被友邻王强制要求来观礼。几千人、几万人都把视线投在她身上:好奇的、欣喜的、开心的、怀疑的、怜悯的。萨蒂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目光淹没了。
正法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婚礼的会场被设置在了永寿城中心的广场上。因陀罗曾经在这里亲自迎接过苏摩的归来,伯利曾经在此举行过马祭,那仿佛已经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情了。会场中心支起了巨大的帐篷,帐篷下祭坛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祭坛两边分別设好了座位,祭司们已经就坐,朝火中抛洒着吉祥的酥油和供奉,念诵着咒语。
即便那是他创造出来的正法。
阿耆尼站在那里。就好象他的胸口成了一个小型的沙洲,淤积的泥土已经不能让水脉流动起来。
那能割裂三界的三叉戟触及他脖颈时,创造神只是垂低了眼帘。
众神散去了,阿耆尼赶上几步,想要和舍质说话,但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径直朝祭主走过去了。
“对不起。”
友邻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很好。”他说,更加和蔼了,“就照你说的这样办吧。记住你的诺言。”
那是从他嘴唇里最后一个发出来的词语。
“是的。”舍质挣扎了几次才说出口,仿佛这些词句用尽她的勇气。
星辰砸落地面。
友邻王久久地注视着舍质。未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那么,”他和蔼可亲地说,“你是说知道因陀罗的生死,你就会到我这里来吗?
天界如同琉璃水晶,一层接着一层地崩落。
众神中又是一阵低语和骚动。
人们发岀惊叫。莲池变成了血浪,席卷了会场。祭火熄灭了,帐篷被吹倒了,人们朝四面八方逃去,水晶和白银的阶梯在他们足下崩塌。
舍质风中的芭蕉树一样浑身打抖。“我仔细考虑过了。”她低声说,“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时间。我不知道因陀罗出了什么事情,到哪里去了。一旦知道他的生死……主人啊,我……我就来侍奉您。”
在血海之中,突然升起了四个巨大的头像,其中一个立即崩裂开来,爆炸的光芒让在场的上千人都失去了视力
友邻王微微眯起了眼睛。“夫人,您是害怕我杀掉你的保护人,所以特地前来求情的吗?”他生硬地说,“还是您已经改变了注意,打算将我作为丈夫呢?”
萨蒂跌倒了,女伴们尖叫着从她身旁跨过去,她又拼命地支起了身体,她看到会场中央的那片血海正在不断地扩大变深,广场和台阶朝它跌落,就像瀑布跌进深塘。
舍质走到宝座近前,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前,对友邻王说:“请您息怒!请您不要把怒火发泄在祭主身上。他保护了我,这都是由于我的请求。”
湿婆站在那里。他站在不断扩大的血海中,浑身赤红。
众神骚动喧囂,阿耆尼几乎跳了起来,天界的王后站在那里;她带了面纱,只露出明亮的浅绿色眼睛。舍质款款前行,天神们全都低下了头,不敢注视她,仿佛她的眼睛也和友邻王的眼睛一样,能夺走人的光辉。
他抬着头,面无表情,犹如青铜雕像。猩红的波浪已经拍打到他的双膝。
“请您等一下。”
“湿婆!!”萨蒂绝望地尖叫起来。
阿耆尼忍不住了,他猛然朝前走了一步,可就在这个时候,会堂门口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他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祭主。”他说,声音险恶。“抬起你的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她僵住了。
隔了一会,友邻王笑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他会有那样的眼神。
众神依旧沉默着,这下就连友邻王的拥护者们都不敢说话了。他们一动不动,犹如木石做成的雕像。可怕的静默压在他们头顶。
随后他就沉了下去。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可是他还是顽固地站在那里。
血浆先是吞没了他的腿、他的腰,随后漫过他的手臂和胸口。最后他的头颅和黑发也沉入血海。
阿耆尼离祭主很近,他听得见祭主骨头里传来的震颤声。“陛下,这位女神是别人的妻子。你就开恩吧,神主啊,把你的心从骚扰别人妻子的罪恶中收回来吧!”祭主说,声音嘶哑、绝望,他的目光又变得散漫狂乱。“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应当强夺他人之妻。任何人都不该带走别人的妻子……这是错误的……这是……非法的……”
疯狂和恐惧比血海上升的速度更快,叫喊和哭泣在周围形成浪潮和漩涡。
友邻王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祭主,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因陀罗过去做出那些非法之事时,你为了一己之私根本不规劝他,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什么道学?”
萨蒂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狂地朝血海冲过去。可是她被拉住了。她转过身来,看到父亲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腕,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她从未见父亲如此暴怒和恐惧。
祭主颤抖得更加厉害。“我作为一个婆罗门,通晓正法,信守承诺,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不能去!”他吼道,“他已经犯下杀梵的罪行,你不能去!”
“把舍质交给我,否则就等待着惩罚。”友邻王冷酷无情地说。
萨蒂挣扎着,达刹抓住了她手腕。
祭主颤抖了一下。“我不敢违抗您的命令,但我不会抛弃前来求助的舍质。她对我说:‘在我的婚礼上,你曾经说我具有一切吉相,会忠于丈夫,不会成为寡妇。你从不说空话,请你兑现这些话,保护我吧!‘我的确曾经那么说过。所以……”
“如果你去——”她听见他在叫喊,“那从此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的父亲!”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抵御我的意志吗!”友邻王喝到。
眼泪从萨蒂眼中涌岀来。就在这个时候,她手腕上的黄金莲花须手镯突然奇异地松脱了。达刹抓着那手镯,从萨蒂手上滑开了。
“陛下,请你息怒,”祭主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舍质来向我的住所寻求帮助,所以我收留了她。。”
“对不起,”萨蒂哭着喊了一句。她再度爬起来,冲到了血海边。
阿耆尼大吃一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祭主。
就在方才湿婆沉下去、消失的那个地方,她跳了下去。
“是你为舍质提供帮助,让她藏在你的家中的吗?”
广场上的混乱还在持续。因为会场过于拥挤,会聚了太多的人,成千上百人在奔逃和践踏中受伤乃至死亡。阿耆尼带着还没有受伤的人忙着抢救伤者和疏散人群,可是恐慌的情绪依旧在永寿城中弥漫,如同那个巨大血池散发岀来的气味。
火光下众神昔日的师尊眼睛深陷,枯黄的皮肤黯淡无光,他依旧前后轻轻晃动着。“是的,陛下。”他小声说。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达刹独自回到了家里。
坐在高高宝座上的那个怪物突然喊出了祭主的名字。
没有人留意到他,因为现场是那样可怕,人们都被自己的恐惧包围。年老的仙人就这样一个人走回了家里。
“波里诃湿婆提。”
住所的门敞开着,就像梳妆打扮好的女儿刚刚才被簇拥着离开。萨蒂、塔拉、还有之前二十七个变成星宿的女子,她们从这院门里鱼贯而岀,一去不返。图拉西树枯萎了;院中祭坛里的火熄灭了。纺车倒在地上,已经挤满了灰尘。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达刹做梦似地走着,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回廊上,小女孩稚嫩的、嗵嗵奔跑的脚步似乎擦过了他的身边。
阿耆尼突然奇异地想到,如果苏摩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他会是唯一一个敢于庇护因陀罗的妻子的人。
他走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阿耆尼不知道舍质到哪里去了。她孤立无援,向诸神求助,恳请他们保护自己。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于这么做。伐由径直把舍质轰走;而俱毗罗一如他的好人风格,特别温和地安慰了舍质,在舍质求他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财神坚决地把哭泣着的王后请出了门;苏利耶只和舍质说了几句话就把她赶跑了。后来她怎样了?她还能向谁求助?难道她会在绝望中去找伐楼那吗?
死的疆域里。
会堂里,古老的众神们保持着死一般的沉寂,而青年神们则群情激愤,纷纷请命要把永寿城翻个底朝天,直到把那个不识好歹的舍质给搜出来。
埋藏着秘密的壁垒里。
“罗刹已经拥有击败阿修罗的力量,成为我们坚实的盟友。只要我出兵,必将势如破竹,阿修罗再也不能在世界上猖狂。可是为何这样的正义之举难以施行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始终将正法放在首位,保护天国的众梵仙和天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舍质却为了她自己的名节而妨碍这大业?!谁给了她这样的邪恶思想,给了她这样的自私,让她逃避我、不接受王后宝座,不为了天界的荣光牺牲小我,私自藏起她本该献给正法的权利和身体?”
成千上百的贝叶经,枯萎的、堆到天花板的,散发朽烂气味的,囚禁着成千上万旋律和颂歌的,沉默地俯瞰着孤独的老人。
代理天帝脸色极其阴沉,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会堂。所有人都一声不吭。今天显然又会是极度难熬的一天。
达刹突然吼叫了一声,那就像是将一个人从头到尾撕成两半,空气猛然涌入肺腑间时所能发出的那种吼声;他猛然冲向他的书架,将那些贝叶推倒在地。
这让阿耆尼吃了一惊,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公众场合看到从前的众神师尊了。这个婆罗门独自站立着,他的眼神依旧有些呆滞,由于疲累和恐惧微微晃动着身躯。
被萨蒂订起来的狭长贝叶们散开了。
湿婆和萨蒂婚礼那天早上,他走在水晶台阶上,太阳的光芒苍白无力地照在他头顶。召集会议的摩登伽和波纳瓦的击打声一声一声,越来越急,阿耆尼知道这是由于友邻王正越来越不耐烦。他抬眼看了一眼发白的天空,仿佛是这生最后一次看到天空一样,随后就埋头走进了漆黑幽深的会堂。会堂中央站着一个人,那人佝偻着背,火光照亮了他消瘦的身影。那是祭主。
它们全都是洁白的,像孩子的笑意,像出生婴儿的心灵。
对于阿耆尼来说,参加朝议从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迅速变成了一件令人痛苦到难以忍受的事情。
从未被书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