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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远东公主的使者(3)

“明知道善卜不得善终,为何还要占卜呢?”赫克托耳家长问,“这就有点像西泽尔刚才问的,如果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又怎么生活呢?”

“所以教我占卜的老师曾说过,占卜是偷天之术,凭借人力从天意中窃取一丝,占卜者为了得到准确的结果,必然损害自己的‘性命根本’。老师又叮嘱我说,占卜之术,浅处是人道,深处是魔道,最好浅尝辄止。古代的占卜名师都知道自己不得善终,偷天之人终无埋骨之地。”叶素理又说。

“因为有些人求的本就不是善终。”叶素理这才把竹筒轻轻地推到西泽尔面前,“西泽尔少爷,看你的眼神有心事,你拒绝我的占卜,是觉得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实现未来吧?但如果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又何必畏惧占卜的结果呢?凶吉当然能改变,没有什么注定的未来,只看是命运握住你的手,还是你握住命运的手。”

赫克托耳家长微微点头,在座的男孩也跟着点头。

西泽尔咀嚼着这个老人所说的话,并未全部理解,却感觉到博大精深,清幽通玄。他读过很多关于东方的书籍,东方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他被某些东西震撼了。

“西泽尔少爷问了一个有趣的哲学问题,不如我先说两句,也算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叶素理微笑着说,“我知道在西方占卜被视为禁忌之术,其实在东方,占卜也同样是禁忌之术。命运是世间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本来不能预测。即使真的有办法能窥视未来,也是诡道,而不是正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爷,你已经入局了。”叶素理笑得有几分诡秘。

西泽尔沉默了几秒钟,伸手去抓桌上的竹筒。但另一只手按在了竹筒上,不让他拿起。那是叶素理的手,枯瘦如松枝。

“入局?”西泽尔一怔。

“玩玩有什么关系呢?”赫克托耳家长意味深长地说,“西泽尔你就是把很多事都看得太认真了。”

“占卜分两种,一种入局,一种在局外。您的哥哥路易吉、弟弟胡安都没有入局,占卜对他们来说就是餐后的娱乐,可信可不信,占出吉卦笑一笑,占出凶卦也没关系。可西泽尔少爷你不同,你嘴里说对占卜没兴趣,可你心中最渴望知道自己的未来。所以你入了我的局。”叶素理微笑,“占卜是偷窥命运、干涉天道的游戏,不过单凭占卜者是偷不到天道的,还需要问卜者也入局。一旦入局,入了卜术的深处,这一课占出来,就是铸铁成山,虽然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得付出莫大的艰辛和努力。”

“我不相信注定的未来,如果人的一生已经写在某个剧本上,清楚到我爱谁恨谁,生于哪里死于哪里,那我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西泽尔说。

西泽尔越发惊讶,这老人的话中似乎有种神秘的魔力,触动了他的某些心事。

叶素理微微一怔,他确实对西泽尔好奇,却也没觉得他比路易吉或者胡安高出多少,但这个男孩如此淡然却强硬地拒绝去看自己的未来,他反倒觉得有意思了。

确实,他想知道自己的未来,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而他心中有事,他惦记着很多人很多事,叶素理也说,会被占卜影响的人,都是心里有事的人。

“人为什么要占卜未来呢?”西泽尔抬起眼睛看着叶素理,“如果未来已经注定,那它还是未来么?”

要当着这些博尔吉亚家的男孩卜算命运么?当着他不喜欢甚至仇恨的这群人?当着他们的面占卜命运,倒像是自己的弱点被看穿了。

“是不喜欢我的小游戏么?”叶素理微笑。

但他最终还是拿起了竹筒。

“谢谢叶先生,可我没什么想问的。”西泽尔把竹筒推还给叶素理。

“想好了?”叶素理还是笑,“我再问一句,西泽尔少爷,你敢于看自己的未来么?”

叶素理微微一笑,把竹筒滑向低头不语的西泽尔:“西泽尔少爷一直很沉默,不想试试么?”

“没什么不敢的。”西泽尔淡淡地说。

接下来却没有人应战了,男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伸手。

“好极了,我学习占卜以来,愿意入我的局而且不退的人只有两个。”叶素理微笑,“今天我终于找到了第三个。”

求死之徒

“另外两个是谁呢?”赫克托耳家长饶有兴趣地问。

胡安也下意识地笑了起来,这占卜真是让他舒心,“群龙开道,刚气弥空,无不可至,无不可破”,这是多么壮丽的未来啊。即使叶素理翻译成西文,听起来也还是霸气万分。

“一个是我国的国君原诚先生。”

“怎么会?卦象摆在这里,胡安少爷本卦至阳,如群龙开道,刚气弥空,无不可至,无不可破!”

“是凶是吉呢?”

“叶大使可不是逗胡安开心吧?”赫克托耳家长笑笑。

“当然是凶卦。”叶素理还是微笑,“因为我们国君问的问题很怪,他问将来是谁会杀他,这样的问法怎么能问出吉卦来呢?”

“本卦‘乾为天’,变卦‘天泽履’,爻辞是‘九四:履虎尾,愬愬,终吉’。”叶素理赞叹,“恭喜胡安少爷,本卦和变卦皆吉,是至阳至刚的卦象,少爷的根基极厚,必成大器!”

“真是有趣的人,不知道结果是?”

金钱撒落桌面,卦象渐渐形成,叶素理记录之后思索了片刻。

“这就不方便说了,反正他知道结果之后独自喝了一夜的酒,很落寞的样子。不过第二天早晨就恢复常态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尽力而为,请连掷六次。”叶素理说。

“那第二个人呢?”

胡安伸手抓过了竹筒:“能占卜出我能不能成为国家英雄么?”

“是教我占卜的老师,在我出师的那天,他让我为他算了一卦。因为他是东方占卜术的大师,没什么人敢给他占卜,所以他倾力培养我,要教出一个好学生来给自己占卜。”

“还有哪位少爷愿意尝试?”叶素理问。

“您的老师真是一个有趣的人。”赫克托耳家长也微笑。

路易吉的神色和缓下来,有点如释重负的意思。

“有趣是有趣,可是很孤独啊,可以算出别人的未来,却没有人敢算他的未来,他凭借占卜术成名,又因为占卜术孤独,就像独立在高山之巅,身边没有同伴。”叶素理幽幽地说。

“正是这个意思。”

“那您的老师问的又是什么?”

“那么说来路易吉会成为我国未来的栋梁了?”赫克托耳家长说得云淡风轻。

“他问自己的死期。”

“‘泽风大过’是君子大人的卦,所谓房梁,既是说屋梁,也指‘国之栋梁’。路易吉少爷是教皇长子,这一卦主殿下必得‘君子大人’之位,承国之重;路易吉少爷既然要承担国家的重量,有些压力也在所难免。”叶素理笑着解释。

“问到之后呢?”

路易吉一愣。

“听说临死前的几年一直沉湎于酒色,过得非常开心。以前求他占卜很不容易,可后来他大开方便之门,不论谁求他占卜他都答应,收取大量的白银。有一天,我的师弟忽然来找我,带着塞满几辆马车的白银,塞满几辆马车的美酒,塞满几十辆马车的美女,那些都是我老师的侍女,是他买来的。老师的死期恰如我占卜的那样,他没能得到善终,临死前他让师弟把家产全都送给了我。”

叶素理微微一笑:“路易吉少爷请安心听我说完,这句爻辞对于绝大多数人都是凶相,但对你却未必。”

餐桌上忽然安静下来,叶素理讲的故事中弥漫着一股遥远深邃的气息,细想却又令人微微战栗,一时间大家都想不出说什么才好。

路易吉的脸色微变,他未必相信占卜,但这个东方使者的言辞未免也太过凶险了。

“为我占卜要耗损叶大使您所说的‘性命根本’么?”西泽尔打破了沉默。

“路易吉少爷的卦象,爻辞是‘九三:栋桡,凶’,意思是说屋梁被压得弯曲了,是大凶之象。”叶素理说。

“当然,不过面对一个命运的好赌徒,我会全力以赴。作为优秀的占卜师,也在寻找最好的问卜者。”叶素理神情肃穆,禅定般枯坐着。

“那怎么解释呢?”赫克托耳家长问。

西泽尔微微点头,摇动了手中的竹筒。

“说是算术也不错,东方的古人就是以阴阳计算整个世界的。”叶素理微笑,“路易吉少爷的本卦是‘坎为水’,但是按照我们东方的说法,水满则溢,至强必崩,因此老阳转少阴,老阴转少阳,这一转之后,路易吉少爷的变卦是‘泽风大过’。”

命如刀锋

“倒像是算术。”胡安对这种东方把戏兴致勃勃。

金钱撒落桌面,都是女神一面向上。

路易吉连续掷了六次,叶素理随手画线,一共六道,有的中间断开,有的中间连续,断开为阴连续为阳,又有老阳少阳、老阴少阴之分。

“初爻,老阴化少阳。”叶素理边记边说,“二爻,老阴化少阳……三爻,老阴化少阳……四爻……老阴化少阳……”

赤金色的伏羲金钱在空中翻转,一连串的“叮叮”声后,金钱落定,叶素理瞥了一眼:“第一爻得‘少阴’,少爷请继续。”

西泽尔不断抖出竹筒里的金钱,全桌人都在关注,餐室中只闻金钱撞击竹筒和桌面的声音。

男孩们虽然有所忌惮,但还是被这个游戏吸引了,大家都看着那个小小的竹筒口,想要知道里面会流泻出什么样的命运。

卦象相当奇怪,西泽尔掷出的每一爻都是老阴化少阳,每一次朝上的都是代表世界阴性的女神,一次也不见男神露面。

大家长发话,路易吉当然要给面子,他接过竹筒,摇动之后撒在桌面上。

初爻到五爻,都是至阴,第五次金钱落定的时候,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餐后的小游戏,何必当真呢?路易吉,你为大家做个表率吧。”赫克托耳家长说。

“是凶险的卦象么?”赫克托耳家长问。

无人回答,男孩们齐刷刷地看向赫克托耳家长,家长不允许,谁也不敢接受这种危险的小游戏。

“不,不凶险,只是奇异。”叶素理微微摇头,“从初爻到五爻全是动爻,动荡不安,我这一生从未见过这样至阴的卦象。”

“是的,占卜中要用到这三枚伏羲金钱,每抛六次就是一‘卦’,每次占卜得到一句‘爻辞’,根据爻辞判断未来。”叶素理把三枚金钱放进老竹筒中,“哪位少爷想要试试?”

“怎么解释呢?”

“这就是所谓的‘伏羲金钱’么?”赫克托耳家长倒是认识这东西。

“得看第六爻,”叶素理说,“眼下就像下棋下到了收官,最后的几枚子就会决定输赢。但天道流转,幽深微明,不到最后一枚金钱落定,我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叶素理从袖子里掏出了三枚赤金钱币。钱币是八角形状,正面是一尊男神,背面则是女神,都是人面蛇身,蛇尾越过钱币的边缘纠缠在一起。

“有幸看到这么精妙的东方占卜术,我们真是幸运啊。”赫克托耳家长微笑。

那些被神遗弃的女人,藏身在肮脏小街上的地下室里,怀揣着水晶球,偷窥别人的人生。去占卜的人往往都是对自己充满困惑的人,总是不太体面。

西泽尔注视着桌上的竹筒,缓缓地呼吸,准备最后一次投掷。

占卜在东方是寻常事,在西方则是禁忌之术,牧师神父并不占卜,预言未来的人往往是女巫。

路易吉和胡安悄悄地对视,叶素理对西泽尔的重视让他们有些不开心。路易吉当然不想娶什么东方小国来的女人,但他是教皇长子,性格也上进,事事都想争先,若是这个叶大使巴巴地求着他娶那位公主,他是会婉拒的,但心里舒服。

男孩们都脸色微变。

不过看起来叶素理最感兴趣的却是西泽尔,那个应该已经是废物的西泽尔,那个他和胡安迟早要毁掉的、可恶的私生子!

“我擅长一种占卜游戏,在东方是很常见的把戏,卜算人的命运,不知道在座的人有没有兴趣尝试?”叶素理环顾餐桌。

对路易吉和胡安来说,阿黛尔倒是无所谓的,她是那么完美的小公主,任谁都会喜欢,她要是对路易吉和胡安也像对西泽尔那样乖乖的,叫他们哥哥,路易吉不介意把她当亲妹妹宠爱。

“游戏?”赫克托耳家长一笑。

但西泽尔不一样,那是他们人生中的污点,一定要抹掉!

“婚姻是人生大事,哪里是吃顿饭就能决定的呢?”叶素理慢悠悠地说,“不如来个餐后游戏?”

他又回了翡冷翠,那种人本该被人遗忘甚至践踏,孤独到无人问津,可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暗地里支持他,包括薇若兰这种令人垂涎的美人,还有这位来自东方的大使,这让路易吉很困扰……难道命运还会给西泽尔机会?

“聊了这么久,叶大使一定在心里观察吧?有没有看上我们家的某个男孩呢?”还是赫克托耳家长聊回了正题。

金钱在竹筒中震动,仿佛躁动不安的精灵。叶素理也聚精会神,这是非常罕见的卦象,连占卜者都被吸引了。

西泽尔则是一个谜团,这个浑身只有黑白两色的男孩特别的安静,闷头进食,很少抬眼。这跟叶素理的情报不符,以叶素理的情报能力,当然知道西泽尔是甲胄骑士,这个国家里最危险的那种人。而且这男孩同时背负着国家英雄、锡兰毁灭者、叛国者、私生子等诸多身份,本该是个桀骜不驯之辈,但他看起来比哥哥和弟弟都要低调,甚至柔弱。

西泽尔翻过竹筒,撒落金钱,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猩红色的液体漫过整张餐桌,浸透那些白色的餐巾,也染红了西泽尔的手。

不过年龄是问题,胡安比那位公主小,这种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男孩要是落进那位暴力公主手里……叶素理爷爷不禁有点为胡安的未来表示担忧。

一瞬间西泽尔的心脏近乎停跳,那只盛满了他命运的竹筒里好像也盛着鲜血,命运揭晓的一幕,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