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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被称作老板的男孩和三骑士(4)

教廷高层默默地压下了这件事,这足以证明那名年轻神父确实在主教那里很得宠。漫长的秋天过去了,附近的信徒从开始为老神父鸣不平到沉默,然后渐渐地转去了年轻神父的教堂做祷告,只剩那座漆黑的废墟矗立在初雪里。

他倒是没有要把老神父烧死在里面的意思,只是想把老神父赶出来,但老神父想要把他的数学研究资料搬出来,连续进出火场几次后,他被浓烟熏倒了。阿方索赶回来的时候,养育他的老教堂和老神父已经化作了冲天的火炬。

初雪落下的那天,人们看见老神父养大的那个混血男孩提着一个沉重的黑箱子,在废墟上放下了一束白花,然后提着那个黑箱子走进了年轻神父的教堂。

但主教大人迟迟不回信,而那位得势的神父已经等不下去了,派人把圣像从老教堂里搬了出来,然后浇上煤油焚烧。

第二天早晨他才出来,出来的时候他苍白得像个纸人,走了几步就倒在雪地里。他就躺在雪里,默默地看着飘雪的天空,无声地大笑。

老神父多次写信给主教大人,哀求他改变这个决定。那间教堂既是阿方索长大的地方,也是老神父自己长大的地方。它确实有些破旧,但绝对没到必须拆除的地步,几十年来每个周末老神父都跟附近的居民在教堂中聚会,像一家人。那座教堂一旦拆除,那个维系了几十年的家也就不在了。

第三天早晨,人们发现年轻神父吊死在了他自己主持弥撒的祭坛上。

这其实是教区之间争夺信徒的一种手段,教堂的钱是信徒们捐赠的,信徒越多,教堂越富。那位神父深得主教大人的宠爱,想借助主教的支持吞并老神父的教堂。

大家都知道是阿方索为老神父报了仇,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凭什么向那位深得主教大人宠爱的神父发动报复呢?直到今天,对于那些看着阿方索长大的人来说,这也还是个谜。

但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某位年轻神父宣称老神父管理的那间教堂已经年久失修,理应拆除。当然这不会影响到信徒们的祷告,他们只要多走几步路去他的教堂祷告就好了。

唐璜是知道的,在某个寂静的雨夜,喝了点酒之后,阿方索将当年的报复计划缓缓道出。

老神父还是位数学家,阿方索四岁开始就跟随老神父研究数学,十二岁的时候他的数学水准已经达到大学水准了。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本该成为一位数学家。

听他讲故事真是叫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就像平日那么平淡,好像说的是方程怎么配平、函数怎么解,可实际上他讲的是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怎么一步步地了解他的仇人,锁定仇人的弱点,最后用合法的手段把仇人逼上绝路的故事。

管理那间教堂的老神父很慈祥,而且也很寂寞,便收养了阿方索,所以阿方索的童年倒并不那么孤苦。

“那个神父是个很好赌的人,他赌博经常赢钱,因为他也是个出色的数学家,很精于计算。”阿方索说,“他逼死我的老师固然是因为他想拉走那些信徒,也是因为他不愿意老师在数学上的成就超过他。我用了整整一个秋天学会赌博,从高利贷者那里借了一大笔钱,然后去拜访他。我跟他说:‘你不知道我的老师在数学上的造诣到底多高吧?可惜他已经死了你没法知道了。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机会,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老师去世前说我已经跟他旗鼓相当了,赌赢了我,也就赢了他。’那个神父不可能拒绝这种赌局,这是数学家之间的赌局。那是一场惨烈的赌博,简直要把大脑的最后潜能都榨尽,走出那间教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棵枯死的树,而他输掉了整间教堂的经费。他还不上那笔钱,所以吊死了自己。”

他是个弃婴,被丢在教堂门口。父母是谁已经无法查证了,但他应该是东西方的混血儿,既有西方人的挺直鼻梁和白发,也有东方人的细长眉眼和柔和脸庞。

唐璜这才知道阿方索那手不可思议的赌术从何而来了,同时万分庆幸阿方索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仇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想跟这个身兼数学家、机械师和骑士三重身份的疯子结仇。他永远不会像昆提良那样一拳打碎你的面骨,他只会默默地结好一个套索放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这个套索去上吊了。

阿方索倒不是外省人,他从小在翡冷翠的一所教堂里长大。

从法律上说阿方索是无罪的,但那名年轻神父的朋友可没准备放过这个男孩,他们密谋雇凶杀人,但那个雇来的杀手却眼睁睁地看着阿方索走进了炽天骑士团的训练营。

致命的科学家

阿方索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见习骑士的资格,也跟过去永远断绝了关系。

那一刻他发誓要成为骑士王!还要在父亲真正老去之前,穿着将军的制服回来见他!

谜一样的少年

那一刻从来不流泪的昆提良忽然号啕大哭起来,他抱着桅杆,像猴子那样爬到最高处,向着故乡和父亲挥舞他的白色领巾。

至于唐璜,他也是在翡冷翠长大的,但他的故事没人知道。

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就是那种正常的翡冷翠美少年啦。”每当昆提良问起他的身世时,唐璜总是这么说。

昆提良坐着渔船离开了那座岛,渔船离港的时候父亲并没有来送他,直到航行得很远了,后面忽然传来了钟声。昆提良回头看去,那座高高的钟楼上,他曾屡次躲避父亲追打的地方,白发苍苍的中年人撞着青铜大钟,眺望着渔船的帆影。

长大之后他把美少年改成了美男子,其他的还是照搬当年的说法。

那是封措辞非常卑微的信,因为父亲和那位中校的关系也并不很亲密。昆提良看父亲写信的时候字斟句酌,就知道那是父亲能给他的最大帮助了。

没人见过唐璜的家人,但唐璜声称他家就在翡冷翠,只是“懒得回去”。此外唐璜宣称他家“很有钱”,“钱多得花不完”,但鉴于那帮“老混蛋”总是要限制他,所以他跟家庭处在半决裂的状态。他来当骑士,是追求那种“豪侠般的自由生活”。

他写了一封信,让昆提良带给军部的一位中校,那位中校是他在炽天骑士团的战友,也是他在翡冷翠最过硬的关系。在信里父亲恳求中校为他的儿子安排一个机会,让他参加见习骑士的考核。

即使是昆提良这种单纯的海岛少年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最初的一段时间他总是跟唐璜开玩笑,说:“嗨,唐璜少爷,什么时候我能看见一辆加长礼车来接你回家啊?我还没有坐过那种礼车,大少爷你就带我兜兜风呗!”

父亲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我只希望在我老死前你能光荣地回来。”

这时唐璜就会变得格外严肃,说:“我只要说句话,随时随地都会有那种礼车来接我,你会看见老妈子抱着我的大腿说:‘唐璜少爷你可算回心转意啦,以后再也不要跟家里闹别扭啦,好好地继承家业吧,当什么豪侠啊!’然后我就会被拉回家里去,穿上丝绸衬衫和羊绒外套,像别的翡冷翠美少年那样过我的人生。可那能叫人生么?那只是一头猪被养在豪华的猪圈里而已!如我这样有气节的少年,那么热爱自由,家庭出身只是我的束缚!我就是为了打破那种束缚才来当骑士的!”

那是昆提良一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思考,他想了整整一夜——这对阿方索来说倒是不算什么,阿方索经常面对一个小零件思考一个星期,但对昆提良这种神经粗大的家伙来说,思考一夜简直像是思考一生那么漫长——天明的时候他对父亲重复了那句话,他说:“爸爸,我知道当骑士可能会死,但不当骑士,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活过。”

昆提良觉得这个笑话棒极了,拍着唐璜的肩膀哈哈大笑。

父亲摸着昆提良的头说:“这就是骑士的命运啊,痛苦远远多于荣耀,成为骑士王当然世人都会称颂你,可谁会记得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骑士?知道了这些之后,昆提良,我的儿子,你还想当骑士么?”

可根据阿方索的分析,唐璜确实是出身于某个豪门。后天的经历固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但先天的气质是很难抹去的,唐璜随随便便披着军服往那里一站,感觉就会有女侍来帮他整理衣领的样子。

可日复一日昆提良长大了,却是越来越像当年的父亲。当年那个勇敢而鲁莽的少年,也是眺望着茫茫大海,对靠在他肩头的女孩说:“我会成为最伟大的骑士!然后带你去翡冷翠过贵夫人的日子!”

他喝咖啡的时候,咖啡好他就不加糖,以便享受咖啡豆的天然香气,咖啡不好他也喝,但就会加入过量的糖,好掩盖那股粗糙的味道。

受了这个打击父亲加倍地沉溺在酒精和对过去的悔恨中,一心想让昆提良过上平静的日子,想方设法地送他去学木匠手艺——其实这根本不是母亲的意愿,而是父亲自己的。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外套也是笔挺的,头发凌乱却透出一股迷离的气质,鞋擦得闪闪发亮。

昆提良的母亲虚弱地微笑着说:“可我最初喜欢上你,就是因为你说总有一天你要穿上机械甲胄成为英雄啊,如果你不是那样狂妄的男孩,我也许不会知道世上有你……”就这样,那个美丽的女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昆提良听了阿方索的分析,对唐璜的过去很感兴趣,但以他的智商是别想从唐璜那里问出什么来,他就想让阿方索去问。

他握着昆提良母亲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去当骑士呢?让你等了我那么多年。什么狗屁的光荣和梦想!我这一生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只有你啊!”

阿方索拒绝了,阿方索淡淡地说:“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可能没有,但你不能把别人的秘密都揭开,反正你知不知道唐璜的过去都会继续跟唐璜当朋友对不对?”

他本以为这样总算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可昆提良的母亲在分娩时出了问题,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难产而死。他非常清楚如果他们是在翡冷翠,那么他心爱的女人就不会死,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可他的退休金和军功不足以支撑他们在翡冷翠生活。

昆提良说:“对啊,无论他是个公爵的儿子还是个马夫的儿子他都是我的朋友。”

退休金是有限的,在翡冷翠根本过不上像样的日子,父亲不得不回到家乡,那座位于南方的岛屿。在岛上的小教堂里他娶了昆提良的母亲,那个从小就喜欢他的女孩。

阿方索说:“那不就行了?反正知道不知道都不影响结果,你就别知道好了。”

驾驭机动甲胄是件很危险的事,骑士不得不强迫自己的身体适应机械,反复作战反复受伤,父亲退役的时候,肌肉骨骼都严重地受损,随着年龄增大,这些旧伤就逐步暴露出来了。

肥羊

他的父亲曾是一位高傲的炽天使骑士,为教皇国征战,积累军功升至上尉。退役之后,他继续留在军部服役,直至身体状况出了问题。

这样三个出身、家境、智商和情商都完全不同的男孩,竟然在那间艰苦的训练营里成了好朋友,而且友谊维持至今,这很有点不可思议。

那一夜昆提良才知道父亲的退休金从何而来,它来自遥远的翡冷翠,由教皇国的军部发放。

就像是把一头躁动的公牛、一头沉静但危险的逆戟鲸和一只时时刻刻梳理羽毛的孔雀关在一起——如果有种办法能把这三种东西关在一起的话——当笼子打开的时候,你发现它们成了好朋友,小公牛站在逆戟鲸的头上眺望前方,孔雀则站在公牛角上梳理羽毛。

“那柄剑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剑吧?虽然断了,可它曾经也是炽天骑士团的制式剑,由密涅瓦机关设计,用混合了秘金的高碳钢锻造,全力挥舞的时候确实能够砍断奔马。”父亲轻声说,“这些就是我骑士生涯仅有的纪念品。”

他们的组合就是这样不协调,但又出奇的默契。

父亲带着昆提良回到家里,从院子里挖出了一口半朽的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是半截断剑,剑身呈暗金色,泛着星辰般的微光,此外还有一条考究的牛皮绶带,上面挂着孤零零的一枚勋章。

也许是因为在那段最孤独的少年时期,他们都渴望着朋友,而又恰好相遇了。

昆提良给吓傻了,猴子一样从灯塔上滑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父亲面前,等着父亲用笊篱打他一顿,然后父亲就会觉得好点了,就不会哭了。可父亲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你长大了,昆提良。”

南部小子过人的体魄和协调性令他在驾驭机动甲胄方面占绝对优势,他不穿机动甲胄就已经是一匹奔马或者斗牛了,穿上机动甲胄简直就是一头铁甲暴龙。

可父亲忽然哭了,那个喝醉的中年人坐在灯塔的基座上号啕大哭,他喊着昆提良母亲的名字说:“亲爱的我很想你啊!我把我们的孩子带大了!你看看他多像年轻时那个混蛋的我啊!可我很怕我会失去他!”

唐璜驾驭机动甲胄的技术也相当过硬,但他的实战剑术甚至比他的驾驶技术还要出色,他还是个天生的演员,能扮演任何人,射击也是超一流的,根据这些特长,最适合他的职位其实是间谍。

昆提良照搬来讲给老爹听,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特别帅特别勇敢,感觉好极了。

至于阿方索,他原本应该成为一名数学家,而数学和机械学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他很快就能自己维修机动甲胄的外设部分了。这令教官非常惊喜,这种男孩有很大的机会成为战场的支援者,而一个支援者远比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孤胆骑士有价值。

以昆提良的修辞能力,今天他十九岁了也讲不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这是他从某本骑士小说上看来的,故事中的主人公要去沙漠魔堡中救他心爱的公主,但守卫那处魔堡的是一条幽灵龙,扈从劝他不要去,去了必死无疑,骑士说:“那里确实是地狱,但那里有我心爱的公主,我很清楚我可能一去不回,但我不去便仿佛不曾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