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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任重道远

“咦呀——”怪物持续向上,一节一节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条巨大的虫子,每一节上都有一对细足,尖锐可怖的口器张开,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土地崩裂,九千年的蟠桃树被连根顶起,一只巨大的怪物从地底下冲天而出。

“百足虫!”白泽作为一只博闻强识的神兽,上古的那些怪物他都是认得的。这百足虫在洪荒时期祸害百姓,百姓与之搏斗,每斩断一足,那落地的虫足就会再化作一只小百足虫,生生不竭,杀之不尽。后来,还害死了神农氏。

不知道是不是那红线的关系,在浮黎张口的瞬间,白泽已经似有所感地回头,一手抱着王母,一手拉着李靖,瞬间飘出去十丈远。

原以为此等邪物早在神魔大战之时消失了,没想到竟被封在蟠桃园下。

白泽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天尊注意到了。小小的眉头微微蹙起,紧紧盯着那处不放,白嫩的小手掌心向上,拇指快速在几个手指间点算,暗道不好,厉声道:“闪开!”

“你怎么在园子里藏了这么个玩意儿!”老君气急败坏地数落王母。当初捉到这只百足虫,他准备拿去炼丹,王母偏要了去,说有更重要的用途,没想到竟是锁在了蟠桃园。如今可好,阵法削弱,王母又贡献了一滴血,彻底解开了法阵,这上古魔虫又出来作乱了。

沉浸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中,白泽没有注意到,蟠桃园的土地,正以王母那滴血的位置为中心,泛起一圈一圈的红光。

白泽在百足虫出现的一刻,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他是水属性的瑞兽,这百足虫则是火属性的毒虫,乃是他的克星。当年就差点死在这货手里,现如今又遇到,身边还有几个小朋友需要他保护,真真是天要亡兽!

李靖背着小手,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是她先打我的,我就是推了她一下。”

“李靖,快通知哪吒过来救命!”白泽心知打不过这百足虫,变成原形把孩子们甩到背上就开始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招呼李靖。

“李靖,你过来!”安抚好王母,白泽板起脸,把藏在树后面的调皮鬼叫过来,“知道错了吗?”

李靖举起小宝塔,试图放一个召唤儿子的信号,奈何突然颠簸了一下,小宝塔脱手而出,“嘭”地一声摔在山石上。

白泽将柔和的祥瑞之力聚于指尖,轻轻拂过伤口,那小小的口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白泽刚跑了几步,眼前就被一道火焰毒阵阻隔,此乃百足虫口中喷出的毒火,火中带毒可以腐蚀神魂,非常厉害。白泽急急停住脚步,掉头往相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还击。

白泽召唤出的水,带着他本身的祥和之力,可以安抚情绪,减轻疼痛。王母歪头看着那水柱,果然止了哭声。清水冲洗了手上的泥巴,也把伤口周围冲洗干净,留下一个浅浅的口子。

几千年过去,白泽自身的法力已经提高了很多,即便是克星,也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还带着孩子,根本不敢甩开手打架,只能且战且退。

“不怕不怕,洗洗就好了哦。”白泽手忙脚乱地哄着,抱着王母坐到一边去,弹指,一缕清泉从那修长白皙的指缝中冒出,呈一道优美的弧线,浇灌到那脏兮兮的小手掌上。

仙力化作水雾,将百足虫团团围住,眼前出现层层幻象。百足虫甩甩头,怎么看都是九个白泽朝九个不同的方向狂奔。

王母把流血的手掌伸到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打从成仙之后,她就再没有受过这种伤了,加之现在是个小孩子,对疼痛的忍耐力极低,看着脏兮兮又流血的手掌,越看越伤心。

百足虫轻蔑地呼啸一声,“咔咔咔”断了九条腿,断掉的腿立时化作小一号的百足虫,朝着九个方向扑杀而去。

白泽赶紧丢下手中的活,跑过去把小女娃抱起来:“不哭不哭,这是怎么了?”

白泽不得不转身,迎头对上冲过来的百足虫分身,抬爪划出一道水刃。水刃准确地迎着小百足虫的脑袋劈砍,如同切豆腐一般,一劈到底,将那小虫劈成两半。

“呜哇……”弄疼了手,王母顿时号啕大哭,坐在地上不依。

然而小虫被劈砍之后,那散落开的百条虫足,又化作整整一百条更小的百足虫,张着口器呼啸而来。

王母被推得往后倾倒,双手撑在地上。土地因被翻开,露出了几块尖锐的石头,戳中了王母的手掌,一滴鲜血顺着指缝滴在了黑金色的土地中,瞬间消失不见。

白泽无法,只能用自身仙力撑起一道水幕,并用灵气充足的水雾将自己和孩子们包裹起来。小虫扑到水幕上立即被溺毙,基本上穿不过来。

白泽赶紧看过去,就见反应过来的王母抓着李靖的领子一起摔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揍他。李靖丢了虫子,推开王母撒腿就跑。

然而百足虫的本体可不会坐着看戏,它在小虫扑杀过来的同时,自己也扑过来。它已经在这里困了近万年,再困下去就会彻底被蟠桃园吸干,变成一具虫尸。它必须离开这里,而离开这里的关键,就是把王母杀死。

“呀——”王母吓了一跳,立时惊叫起来。

百足虫看到白泽身上柔软娇小的王母,便疯了般地扑上去,水幕阻止它不能前进,它便喷出烈火将之蒸干。雾气隔绝了小虫与烈火,它便喷出毒液将之腐蚀。

王母坐在石头上,看着满园的蟠桃愁眉苦脸。李靖从后面悄悄爬上去,一点一点靠近,慢慢举起手里的大虫子,嚯地一下戳到了王母面前。

雾气形成的防护罩被毒液腐蚀,迅速缩小。眼看着就要把白泽的尾巴露出来了,那毒液还在铺天盖地地浇淋。白泽不得不变成人形,以减小空间。

李靖并不能懂月老这种神奇的玩法,他只会简单粗暴地捉了虫子,然后,去吓唬女孩子。

“白泽,我们怎么办?”王母忍不住又哭起来,这个孽畜,当年就不该一时贪心,留着它一条命。

两个被牵了红线的虫子毫不领情,依旧扭动着身体试图逃出红线的范围。月老生气了,用红线把几个虫子串成一串:“哼,不识好歹,让你们多个虫牵扯在一起,变成孽缘。”

月老扯着手中的红线眉头紧皱:“我去用姻缘线将它捆住,你们趁机逃跑。”

白泽对此毫无所觉,还在努力地杀虫子。想想自己作为与天同寿的上古神兽,做稚子园保父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在这里捉虫子,真是兽生艰难。回头看看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提到胸口的气又憋了回去,算了,就当带着小孩子们上劳动课了。

“你这短胳膊短腿,还没绕一圈就被吃了!”老君撇嘴,将怀里的丹炉抛出去。他现在法力不济,指挥不动别的宝物,只能用得动这个丹炉。

浮黎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也跟着被加持,抬头看看白泽,心中竟一瞬间产生了些许奇异的感觉。微微蹙眉,甩了甩脑袋,阖目养神,细细感受从红线上传来的日月精华。

八卦炉乃是天地至宝,不畏百足虫的毒液,打开炉盖,放出三昧真火将虫子团团包围,丹炉迅速变大,试图将百足虫吸进去炼化。

念动的时候,红线会跟着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便是姻缘之力。

然而,控制者的法力终究跟不上,在丹炉变大的过程中,百足虫已经抬起尾巴,将之狠狠地拍开,跟李靖的小宝塔一起撞了山石。尾巴的罡风扫过,狠狠打在白泽的水雾罩子上。

月老捉住两只胖胖的虫子,绕出一根红线来,一本正经地要给它们牵线,一边动作一边念念有词:“姻缘线牵,一世美满,相望相守,三生有缘。”

“噗——”白泽的能力本就不适合战斗,这水雾罩乃是他的元神所化,这一击之下,顿时伤到了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把丹炉留给白泽烧,老君迈开小短腿,自己跑去翻稀奇古怪的虫子,一条一条往乾坤袋里塞。另外两个男孩子看得眼馋,便也跑去捉虫。

“先生!”

这里的虫子不仅仅有百截虫,还有许多别的花花绿绿的虫子。

“白泽!”

几个吃过他糖豆的小朋友,瞬间绿了脸。原来虫子也能炼丹,那以前他们吃的东西都是什么炼的?

白泽抹了一把嘴,抬头看看被毒液和烈火遮盖的天:“防护罩马上就碎裂,你们坐稳了,我把你们抛到蟠桃园的结界外,赶紧向外面求助,知道吗?”

白泽看着恶心,迅速用水团将虫子聚合在一起,丢给老君。老君打开他的宝贝炼丹炉,放出一缕三昧真火,瞬间将虫子化为灰烬。小小的老君连忙掏出乾坤袋,把那些灰烬收集起来,这些魔虫烧成的灰烬,也是炼丹的一种好材料:“这个炼出来的仙丹会更好吃。”

浮黎蓦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办?”

这些虫子,名唤“百截”,意思是虫身有一百截,一截接一截,整条抓出来非常的长,也非常恶心。白泽嫌弃地想要干呕,将法力施展于双手,澄澈的水汽从修长白皙的指尖弥漫开,沿着土地一寸一寸地侵蚀,片刻之后,便有大片大片的虫子被翻出。

“没事,我是瑞兽,不会死的。”白泽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示意天尊保护好别的小朋友,他合拢双手,将仙力聚集于掌心,猛地展开。

白泽明白其中的利害,且王母法力减弱的事又不能暴露,所以,捉虫子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白泽无法,只能放下铲子,撸起袖子开始除虫。

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将小孩子们抛向高空。柔和的水雾罩子,保护着他们穿过重重烈火与毒汁,“啵”的一声,宛如小泡泡融入大泡泡,水雾与蟠桃园结界融合,将里面的孩子隔离出去。

蟠桃会在即,如果不把这些虫子消灭,到时候呈给九天十地仙人的,就只有被虫钻空了的蟠桃了。

“白泽!”王母扒着罩子,看着被火海淹没的修长身影,哭喊起来。

这九千年桃园里,其实镇压着上古魔虫,平日都靠王母的法阵来镇压,用它们本身的精华源源不断地供给桃园。但现在王母变小,法力减弱,法阵松动,这些虫子自然而然就冒头了。它们会啃断蟠桃树的根,吃空刚刚成熟的蟠桃。

白泽闭上眼,做好了重伤的准备,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眼前泛起一阵蒙蒙青光,紧接着,是巨大的轰鸣声。有一双温暖的手臂将他紧紧抱住,隔绝了所有的伤害与喧嚣。

“快,快抓住这些虫!”王母残存的记忆告诉她,不镇住这些虫子,她的蟠桃树就要毁了。

愣愣地睁开眼,白泽看到面前支撑起了一道巨大的结界,百足虫在外面疯狂嘶吼。而后,那结界反扑回去,将烈火与百足虫困在一个球中。那球足有百丈高,完完整整地将百足虫包裹起来。

“呀,这土里怎么也有虫。”还没等王母回过神来,白泽一铲子下去,露出了深层的土地,两三只小虫不情不愿地钻出来,又钻回去。

白泽吞了吞口水,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护着自己的那人。那人眉目清朗,俊美无双,一身青色广袖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天上地下,再没有比眼前之人更好看的了,最重要的是,这人带着跟浮黎一样的青玉通天冠。

“啊——”尖叫声将枝头的仙鸟惊得高飞,那只咬了几口的九千年大桃,被扔得远远的。其他三个本来想吃桃子的小朋友,看到这一幕,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浮……黎?”白泽有些不确定地说。

虫子?王母顿时气红了脸:“谁说我的桃子有虫子的!我……”说着,正要把手中的桃子举给天尊看,突然看到刚刚她咬过的地方,一只白色的虫子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浮黎瞥了他一眼,将他放下来,挡在身后,双手结太极印,弹指朝百足虫打去。那困住百足虫的巨大球体,应该就是九天十地最厉害的结界——两仪混元结。那结界之中自成一方世界,天尊让之生便万物回春,欲之亡便天地崩塌,百足虫在里面,没有任何的还手余地。

浮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用清越稚嫩的声音缓缓地说:“有虫子的桃子,本座不吃。”

哪吒和千里眼赶过来的时候,百足虫已经死了。白泽还在愣怔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问:“你真的是天尊?”

“浮黎,你不想吃蟠桃吗?”王母忍不住开口叫他,所有的男孩子都来讨好她,只有天尊对她视而不见,这让王母有些不高兴。

“嗯。”浮黎淡淡地应了一声,见周围安全了,慢慢放开了拉着白泽的手。

浮黎抱着手臂站在白泽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挖地。

“可是,这跟我以前见到的不一样啊!”白泽挠头,他见到的天尊,总是满头白发,长须长眉,是个冷冰冰的老头子。而眼前的人,样貌清俊,也就凡间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那般模样。

白泽拿出个布袋,认真地挖土。这土地肥沃得仿佛掺了油的黑金沙,摸起来柔软黏腻,灵气十足。想着多挖一点回去给孩子们种好吃的,也就无暇顾及小朋友们在做什么了。

浮黎微微垂目,被白泽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这是我的本来面目,平日里那是……为了威严。”

王母看着有些心动,啃了一口手中的桃,转了转眼珠子,转头去看浮黎和白泽。

白泽了然地点点头,作为一个天尊,给人讲道的时候顶着这么一张脸,大家估计都听不进去了……

“我……我陪你翻花绳。”白衣的小小月老有些害羞,拿出两根红线,灵巧地翻动手指,撑起一套花绳来,凑到王母身边。

话没说完,浮黎突然往前栽了一下。白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哪里还有英俊高大的天尊大人,只剩下白泽怀里的三尺小儿。“怎么又变回来了?”白泽有些傻眼,还以为轮回之力消失了,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

“我的宝塔给你玩。”李靖也跟着凑热闹,举着自己的小宝塔。

“积攒的日月精华用完了。”浮黎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小短手,变成成年体态的时候,日月精华耗费得非常快,更何况他还使了个大招,这会儿觉得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

“我有仙丹,跟你换。”老君拿出他炼制的糖豆,晃了晃,糖豆碰撞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可是累了?”白泽感受到怀中小孩身体软绵绵的,十分无力。

“哼,我要看谁表现好,才给谁吃。”王母抱着桃子坐到一块石头上,扬起小下巴看着这群人。

“嗯……”浮黎粉嫩的小脸上微不可察地飞起一抹嫣红,虽然这样很丢脸,但白泽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很安稳,让他忍不住趴到那圆润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这些上仙虽然变成了小孩子,但作为上仙的尊严还在,不问自取这种事是不会做出来的。王母是桃园的主人,他们就跟着巴结王母,想要讨个桃子吃。

百足虫一死,王母的法阵不需要压制这上古巨虫,余下的力气压制那些小虫绰绰有余。不消片刻,那些浮动在地面或钻进桃子里的虫子,呼啦啦地消失了个干净。

“不能!”王母小气地说,抱着比自己脑袋大的桃子啃了一口。蟠桃跟凡间的桃子不一样,并没有表面的那层毛毛,蹭一蹭就可以直接吃。

浮黎一睡就睡了三天,这三天里可把白泽吓坏了,守着他不敢离开半步,还把玉帝叫来察看。玉帝看了半天,只说是法力消耗,睡醒了就没事。

王母随手摘了一个,在裙子上蹭蹭。老君眼巴巴地凑过去:“我能吃一个不?”

作为神仙,竟然虚弱到需要靠睡觉来恢复,可见已经非常严重了。白泽怎么也放心不下,抱着浮黎不撒手。月光倾泻而下,落在白泽修长的身体上,转一圈,经由两人相连的红线,传到浮黎身体里。

因为蟠桃盛会举行在即,这里的桃子也到了成熟的时候,越往里走,桃子就越大。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惹人沉醉。

白泽晚上也不睡,一直看着浮黎,这月华的流转,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难怪浮黎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那么多月华,原来是托了这姻缘线的福。

既然要拿,自然就拿最好的,以后浮黎恢复了,也能用这片土地种点灵草。白泽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带着一群小朋友,浩浩荡荡地往蟠桃园最深处行去。

三天之后,浮黎缓缓睁开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入目的便是一片白色的毛毛,口鼻中充斥着一股水汽的清甜。微微蹙眉,缓缓挪动了一下脑袋,发现这毛毛竟然是白泽衣服上带的一圈毛边,水汽自然是白泽身上散发的祥瑞水雾。自己,正被人形的白泽牢牢抱在怀里。

当年开辟桃园,前面的土地用的是低等魔虫的精华浇灌;中间的土地用的是高等魔虫;而高等的土地,则是王母斩杀了八十一条上古虫兽来浇灌的。

“浮黎,你醒了!”温和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浮黎抬头,就看到一脸惊喜的白泽,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然后,激动不已地把他按进怀里一顿揉搓。

蟠桃园分三个区域,前面的桃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中间的桃树六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最后面的桃树九千年一开花,九千年一结果。相应的,里面的土地也不一样。

“白泽神君,快住手!”浮黎很不高兴,挣扎着要推开他。奈何人小没力气,被白泽一顿蹂躏弄乱了头发,睡了三天都没有乱的通天冠,“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说是大门,其实乃是两座相叠的高峰,在玉牌没入其中之后,两座高山缓缓分开,露出了他们在天上看到的那一片桃园。

“哈哈哈……”白泽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还在地上打了个滚。

“哦,我们奉王母之命来挖些灵土。”白泽把小小的王母抱起来,王母懒得跟土地公废话,直接拿出一块玉牌,弹指拍在了蟠桃园的禁制之上。随着一声轰响,原本迷雾重重的大门瞬间显露出来。

浮黎看着他,默默地背过身去。

守园的土地公见到一行人,很是惊讶:“见过白泽神君,敢问神君前来,所为何事。”沧海桑田轮回之事,像他这种低等仙人是没有资格知道的,眼见白泽领着一群眼生的孩子,很是稀奇。

白泽笑够了,发现浮黎不理他,这才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蹭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小天尊的后背,不理……

蟠桃园,位于第八重天,里面种着王母心爱的蟠桃树。园子非常广阔,一望无际,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绵延不绝的绿树和缭绕不绝的仙雾。

拽拽衣角,不理……

王母吸了吸口水,二话不说带着众人前往蟠桃园。

白泽挠挠头,把通天冠捡起来,腆着脸把生气的小朋友圈到怀里,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我给你重新束好。”

“那,带我去蟠桃园挖些土回来吧,用土可以种出灵麦、灵菜,这样就可以给你们做烤饼子,还有馄饨、鸡丝面、萝卜饼……”白泽掰着指头细数他在凡间吃到的小吃。因为这些孩子都是神仙,所以凡间的食物他们吃了也不能补充力气,必须要吃带有灵气的东西,但天天吃水果也不是个办法。

白泽从玉清宫里找到一把玉梳,笨手笨脚地给天尊梳头。他是通晓万物的神兽,自然什么都懂,不过给人梳头可是头一遭。刚开始的确有些生疏,但梳了几下,就渐渐熟悉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浮黎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将青玉通天冠安安稳稳地戴在他的脑袋上。

王母眨眨眼,烤饼子,那是凡间的食物,以前偷偷溜下界的仙女带给她吃过,比平时吃的那些寡淡的果品要香很多。想到这里,王母立时点了点头。

浮黎看看一脸讨好的白泽,缓缓叹了口气,自己变小了,真的气量也小了起来,竟然为了这种事置气。于是便开口跟白泽说起自己摸索出的变大方法,算是原谅了他。

“王母,你想不想吃好吃的烤饼呀?”白泽蹲下身,开始诱拐。

白泽赶紧把几个在不远处打闹的孩子叫过来,让他们一起听。

蟠桃园……听到这三个字,白泽眼睛一亮,要说天界哪里还有能种植的土壤,非蟠桃园莫属。蟠桃所生长的土地,乃是从凡间挖过来的土,不过是用上古虫兽的精华浇灌,将之养成了万年灵土。如果在那些土上种菜,估计刚种下没几天就能收获绿莹莹脆生生的新鲜菜品了。

将日月精华积攒于体内,待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均匀地释放到全身各处,便能恢复成年体态。但这是有时间限制的,这一口日月精华用完,就会立时缩回去。

“笨蛋白泽,连个地都不会种,看看我的蟠桃园,长得多好。”王母准时来上稚子园,看到白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嘲笑他。

虽然只能变回去一会儿,但能恢复就是好的,白泽叮嘱几个孩子勤加修炼,那些乱七八糟的常识课就先不上了。以后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

白泽愁眉苦脸地放下锄头,蹲在地上划拉那坚硬的地面。

“月老,再给我几根红线。”白泽想起什么,转头对跟王母翻花绳的月老说。

玉清宫中生长的竹子和青草,皆非凡品,可以在玉石中扎根。但韭菜、萝卜可不行,总不能为了吃个菜,先点化它们成精吧?

“唔?你也要翻花绳吗?”月老大方地给了他几根。

灵气逸散可使玉石化为尘土,而灵气浓郁又会使尘土化为美玉。这玉清宫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天尊的灵气日日洗刷,日久天长之下,就变成了玉石。所以,虽然看起来还是褐色的地面,敲击下去却坚如磐石。

白泽想着在月光下看到的场景:“嗯,不是,我看这姻缘线似乎可以传递日月精华,毕竟我吸得快,不如把你们都与我……”

话音刚落,白泽听到了锄头折断的脆响。

“不行!”话还没说完,浮黎就出声制止,他知道白泽想做什么,无非是学他俩的样子,让这些家伙都跟白泽连一条姻缘线,“你是神兽,所有的法力都来自日月精华,你我之间只是偶然为之,若将他们都连上,会对你的身体有损。”

李靖见白泽他们要锄地,也兴致勃勃地去找锄头。月老对这个不感兴趣,自己坐在席子上,用红线编手链。老君坐在白玉桥上吃糖豆,看着他们的行动皱眉:“这玉清宫的地,能种菜吗?”

李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想着能变回大人,便一溜烟跑到房顶上去晒太阳了。老君倒是听懂了,见浮黎说对白泽有损,连连摆手表示不赞成。

白泽看看跟在身边的天尊,忍不住挠头,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黏人了?白泽干活,浮黎就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日月精华灌注到白泽的身体里,流转一圈,就会有一部分通过姻缘线传入他的身体里,离得越近,传得就越快。

白泽眨眨眼,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既然天尊说不好,那就算了。把红线还给月老,熄了给大家都牵一根的心思。

然而玉清宫的主人浮黎,对此却没什么意见,只是默默跟在扛着锄头的白泽身边。白泽去哪里,天尊就去哪里,保持三步以内的距离。

浮黎看着两人手腕之间的红线,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到底是不是有损,根本无据可依,到底是为什么阻止,只有他自己知道。

顺风耳听到这个提议,迅速飞过来嘲笑他。堂堂天尊居住的玉清宫,乃是九天十地最神圣的地方,却被这家伙用来种菜。想想以后前来聆听天尊教诲的上仙,看到云海缭绕中的韭菜萝卜,那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没有白泽的帮助,其他小朋友只能自己努力积攒日月精华。白泽倒是闲了下来,有太阳就翻开肚皮陪着孩子们晒毛毛,到了晚上就趴伏下来给孩子们作床垫。睡醒了,就把从蟠桃园挖出来的泥土铺排到玉清宫的院子里,种上麦子和菜,用一个柔和的水雾罩子罩着,以防这土地被玉清宫浓郁的灵气给玉化。

天界的食材不多,仙人们不需要吃东西,平日里也就是喝茶、吃水果品个味道。白泽摸摸下巴,准备在玉清宫中开一片地来种菜。

如此悠闲地过了许多天,月老周身突然光芒大振,一下子变成了大人。虽然依旧满头银发,但面容却是青年人的模样,眉目精致,口鼻小巧,看起来竟然有些幼稚。

法力流失后,这些孩子的身体会渐渐无力,需要吃点东西来维持体力。白泽找了寒泉水种的粳米,星子瀑布里捞的小鱼,又拿了一颗孩子们在玉清宫竹林里挖的笋,给大家煮粥喝。

白泽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长这样!”

白泽变成人形,去给孩子们弄吃的。

“哎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月老没工夫解释,急匆匆往月下仙宫跑,趁着变成大人的这会儿,得赶紧牵几条红线才好。

“唔,我也不记得了,就是很好看的美人……”白泽四顾,看到一脸平静望着他的浮黎,还是三尺高的身材,小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把后面的话生生吞了回去。那美人穿着一身青色广袖长袍……

白泽怕出什么问题,于是便抱着小小的浮黎天尊跟过去看。

“什么美人?”睡在他身上的月老从毛毛中冒出头。

月老撸起袖子,在一堆泥人里穿梭,快速拉扯红线,地上很快扯起了红线蛛网。天下的姻缘皆出于此,不能耽搁太久,一牵一引便决定了两人一世的纠缠。因为欠下的活太多,月老有些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踩到了自己长长的衣摆,“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噗”地一下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次日,阳光照在白泽毛茸茸的身体上,把毛毛烤得暖乎乎松软软的。刺眼的光芒,扰了好梦。白泽睁开琥珀色的大眼睛,咂咂嘴说道:“我昨天晚上,梦到一个美人。”

“呜哇——”刚刚牵好的一堆红线,顿时被他自己砸乱了,小小的月老看着功亏一篑的场面,瘪着嘴哭了起来。

月老的红线,是将两人的身体和灵魂牵到一起,也会把白泽吸收的月华均分到天尊的身上。变成青年模样,再不复先前三尺高时的无力,浮黎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抬手,摸了摸白泽的大脑袋。

白泽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哄:“不哭不哭,摔疼了没有?”

浮黎看看手上的红线,再看看经由邀月杯不断涌入白泽身体的月华,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白泽乃上古神兽,对日月精华的吸收是一种本能,不像他们这些由人形修炼而成的仙人,吸收缓慢。

日月精华散入经脉,一旦摔倒,这一口气就散了。白泽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哭得抽抽搭搭的月老,再看看一脸“早就料到”的浮黎,头疼地叹了口气。让大家变回去的任务,任重而道远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