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低下头,十分委屈的看着自己的袖子。
女子皱眉,冲着男子说道:“莹儿都只吃了三个,你吃了五个了,这些天不是吃就是玩儿,你都胖了知道吗?”
卫依依在一旁推了推宁安的肩膀说道:“你确定没看错?李熲怎么傻乎乎的?”
男子脸上带着笑,撒起娇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下宁公公也不确定了,疑惑地看着街对面的那一家三口。
“卿卿,我还要……”
“应该不错,馥华公主名讳李莹,那女子是王令蔚。那男子必然就是李熲。”
卫依依拿过了宁安手里的签子,自己戳了一个元宵,一边嚼一边偷瞄街对面那三人的动作,偷听他们讲了些什么话。
卫依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李熲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宁安并不担心二人的安全,此次出宫,宁安还安排了许多守卫在暗处,就算要抓李熲,也能成功。
街对面的王令蔚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但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又去要了一碗元宵。
宁安摇了摇头说道:“不会错,我刚刚看的很清楚。”
“快吃吧,等一下我们就回去,不然在外面待久了会很危险。”
“你确定没看错?”
“为什么?我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卫依依面色巨变,但并未离开,而是装作没事一般和宁安坐在原位,只是神情没有刚刚轻松了。
李熲嘴里塞着元宵,卫依依顺着彩灯的光看过去,令德皇帝的确是比之前圆润了一些。
宁安低声在卫依依的耳边说道:“旁边的那桌人,是李熲!”
王令蔚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卫依依亲眼看到,完全不敢相信那个王皇后会做出这种表情。
卫依依有些奇怪。
“你听话,元宵我也会做,回去我做给你吃。”
“怎么了?”
李熲露出了一个十分孩子气的笑容,然后兴奋地说道:“那你亲我一口我就回去!然后明日你给我做元宵吃!”
宁安脸色一变,握着卫依依的手瞬间收紧,捏的卫依依一疼。
王令蔚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就是这点没变……大庭广众的就要做这种事,况且明日都不是上元节了,你还吃什么元宵。”
宁安顺着卫依依眼神的方向看过去,那男子被喂了东西,似乎很高兴,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一瞬间面容被一盏还未熄灭的花灯映出,剑眉星目,眼珠是浅淡的琥珀色,下颔的线条很锋利,嘴角弯弯,天生一副笑颜。
但是抱怨归抱怨,王令蔚还是攀着李熲的肩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反正卫依依觉得,哪怕是宁安也不会答应自己这样干的,除非是自己强迫他。
最后的零星几盏灯也熄灭了,李莹的手上拿着一盏兔子花灯,晃着两只脚,盯着娘亲和爹爹的动作,王令蔚已经满脸羞红,刷的站起来,拉着这一大一小就要走。
卫依依自然是懂得所谓闺房之乐的,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男子还乖乖让娘子喂东西吃,还坐在那里被女子用手帕擦嘴,这也太羞耻了,就算天黑了,人也还没走光呢。
卫依依一惊,也要站起身,宁安赶紧拉着人重新坐了下来。
现在已是夜深,卫依依也只能看清那三人的动作,看不到脸。
“别追,还有一些守卫跟着我们,让他们去追。”
“你看旁边那一家人好奇怪,那女子给孩子喂了元宵之后又给男子也喂了一口,简直像是照顾了两个孩子。”
卫依依瞪了宁公公一眼说道:“你不是说就我们两个人出宫吗?”
宁安拿起签子戳了一个圆滚滚的元宵往卫依依的嘴里送去,卫依依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宁公公眼神漂移了一下,抿了抿嘴说道:“……这怎么可能呢,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元宵煮好了,只是跟卫依依从前在江南吃的不太一样,没什么汤。
卫依依哼了一声,在宁安的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
若只有大人也便罢了,带着孩子还玩儿的这么晚?
………………
做元宵的小摊只剩两个,一个是卫依依坐着的这一家,御街对面是另外一家,但那一家摊上还坐着一家三口,不知为何这么晚了还没走,因为有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所以卫依依多瞧了几眼。
中元节的后半夜,所有人都累了,现在回宫也太晚,于是卫依依和宁安就决定去城南的宅子休息一晚再回宫。
“好。”
宁安不愧是事无巨细,城南宅子那里也有守卫早早候着,卫依依盯着这些牛高马大的守卫,领着宁公公回到房间里,趁着夜色好好把人磋磨了一顿。
宁安看了看周围逐渐变黑的街道,有些不放心。
早上出门的时候,宁公公脸上的红色一直都没有消退。
“吃完这个就回去。”
也不知道昨日房门口的守卫听到没有……
卫依依拉着宁安坐在了摊上,卖元宵的人原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但见人来了又重新拿出家伙开始营业。
事后负责跟踪李熲的探子汇报了情况,原来一开始搜寻的范围就错了,李熲其实一直留在华京,没有外出。
“那边还有元宵!我们去吃吧!”
大虞皇陵在华京郊外,若是从皇陵向外搜寻,势必要从华京周围的几个州县开始找,然而王令蔚从皇陵出去之后,就带着李熲和馥华公主从小路回了华京,主动走回了最危险的地方,而卫依依根本没有料到王令蔚会做此选择。
明灯盏盏,花开岁岁,卫依依看着身旁的人,狗奴才的那张俊脸一如既往的好看,而且是越看越好看,就像他的性格那样,带披风本是一件小事,但又有多少男子能想到如此细微之处呢?若是忽略了这些,或许也就错过宁安这个人了。
当然,卫依依当初也命人私下搜寻,几乎把华京翻了个底朝天,但是王令蔚毕竟曾是大虞皇后,总有自己的一些势力,这些势力也帮助王令蔚在华京隐藏了起来,大隐隐于市,偌大的华京,若是当真想隐藏,无论再怎么搜寻,也总会有疏漏,因此这三个人就在华京生活了足足小半年。
卫依依看着那包袱直笑,她总说宁安细心太过,弄得婆婆妈妈的,但到了恰当的时候,永远都是他最暖人心。
但是真正令卫依依惊讶的却是李熲的状态,探子为了潜藏在王令蔚的身边,装作卖炭人特意接近,最后发现李熲心智已经变得只有孩童的水平,但卫依依并不相信,在正月结束之时,还是把这三人抓进了宫中。
一阵夜风吹过,卫依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宁安从包袱里拿出一件披风,给卫依依穿上了。
再次见到王令蔚,卫依依十分唏嘘,就连宁安也隐隐有所震动。
元宵佳节,从花灯如昼到灯火阑珊,卫依依和宁安走到御街的时候,游人已少了一大半,零星的几个小摊和铺子还支着,大道上已经见不到太多人了,暗处小巷子里还有一些流莺强颜欢笑做出些热闹的气氛。
前世王令蔚最后的结局是失了帝心,在失宠的之后褫夺后位,打入冷宫,然后度过了足足八年的冷宫生活,最后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耗尽了青春和耐心,疯狂自尽。
宁安笑了笑说道:“时移世易,你我心境早就不同了。”
卫依依仍然记得前世见王令蔚的最后一面,她头发花白,眼角全是皱纹,苍老而疲惫,跪在自己的脚边,只求能再见馥华公主一眼。
太后娘娘沉下心想想,若是当初不是一心想出人头地,以宁安的条件,足以让她无忧无虑的度过后半辈子,比皇宫里不知逍遥多少。
但那时卫依依并未答应。
“说起来,你的条件很优渥啊宁公公,能在华京城南置办独门独院的大宅子,还车马齐全,我当初为何要拒绝你呢?”
现在的王令蔚,虽然荆钗布裙,人也壮实了一些,但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很有生气,是另一种美。
自己重生的时间点正好在置办宅子和买戒指之后,虽然那时候自己决定不再招惹卫依依,但宅子已经买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下家,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宁安还没腾出手来处理这一处房产。
李熲站在王令蔚身旁,紧紧牵着王令蔚的手。
宁公公有些窘迫,低头咳了一声。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王令蔚淡淡说道。
卫依依笑了笑,说道:“那等一下逛完了,我可要好好看看你置办的宅子,看看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房子金屋藏娇。”
“本宫找你们足足半年,你们居然一直住在华京,当真是意料之外。”
“嗯,好歹也是当初花了大钱置办的。”
卫依依细细观察着李熲的神情,却发现他眼神呆呆的,一举一动都看着王皇后。
宁安无奈地看着卫依依牵过来的小手,他让卫依依改妆的本意是为了掩人耳目,此刻卫依依的动作不是让他们更加醒目了吗?
“你是不是奇怪他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王令蔚淡淡笑了。
卫依依牵着宁安的手,好在卫依依长相很媚,多看几眼自能分辨出不是男子,不然两个男人牵手可太奇怪了。
卫依依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好奇。”
“这宅子你还留着呢。”
“那日在密道里,李熲一定要回去,我阻止了多次都没结果,他一心想掌权当皇帝,几近疯狂,但我那时已经倦了。起初我并不知道是谁给我毒药,但现在我知道了,就是你们,对吗?”
为了保险起见,宁公公把太后娘娘扮作了小太监,随他一起出了宫门,在城南的一处宅子落脚之后又换了两身男装,这才真正到御街上逛了起来。
王令蔚笑了笑,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只是此次出宫还要乔装改扮一番才行。
“没错,李熲虽然早已失了天下大势,但若是此事不能里应外合,还需要耗费无数的民力物力才能成,不如从你的身上打开缺口。此事,整个天理教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宁安笑了笑,无奈的答应了。
王令蔚略显寂寥的笑了一声,缓缓说道:“那药只是吃下去通过体液发散就能如此厉害,我将药直接喂到李熲口中,焉能没有今日的效果?李熲吃下药之后,昏迷了足足数日,醒来之后心智便犹如少年,只记得十五岁之前的事情,”
卫依依眼睛一亮,点了点头,牵着宁公公的袖子说道:“那你带我出去!”
卫依依看着李熲,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现在李熲全然没有威胁了?”
而且就算有埋伏,应该也不会料到卫依依会巳时出宫。
王令蔚嘲讽的笑了笑,却直接跪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我求你放了李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至于我和李熲,就悉听尊便吧。”
“现在正是卯时,整个华京人声鼎沸,出去很危险。若是你当真想出去,或许可以等到巳时,那时游人渐稀,应当没有那么乱了。”
卫依依静静的看着王令蔚,发觉她的确是跟原来不同了。
宁安看着卫依依低落的神情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卫依依如此失望,更何况十年的确也太残忍了一些。
宁安在卫依依身后提醒道:“不能放虎归山,谁知道她所言是真是假。”
人都是不容易满足的,如果卫依依如前世一般常年住在皇宫里根本无法外出,也就不会有出去逛这样的念头,可偏偏太后娘娘这一世几乎一直在外面生活,这才在皇宫里住了小半年,就已经开始受不了了。
卫依依点点头,然后把王令蔚和李熲关押在了冷宫里,决定先观察一些时日。
卫依依在床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欲哭无泪。
杀掉李熲固然是解决威胁的方法,但还有更优的选择。
那时候天下大定,海晏河清,李熲的残党也差不多该死心了,在已皇帝仪仗出巡,应当就没有问题了。
神武皇帝和明懿皇太后的身份是天理教一手打造出来的,虽然此刻已经成了大虞的主宰,但仍旧有人不服,江南就有许多士族还心念先帝。
宁公公认真想了想说道:“起码等到十年之后。”
当初卫依依就打算活捉李熲,然后逼迫他写禅位诏书,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名正言顺,现在李熲也找到了,最好就是能让他写诏书,然后再随意封一个安乐公之类的爵位,终生监视起来,大虞的江山才稳固。好过杀了李熲,之后有个天灾人祸,再有豪强借李熲之名生事。
卫依依泄了一口气,眉眼都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是可怜:“那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王令蔚带着一大一小进了冷宫,长叹一口气,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在冷宫中会是这样一种心情。
卫依依的口气不容置疑,宁安叹了口气,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能让卫依依出去。
………………
“我想出宫。”
神武三年,卫依依也严密监视了李熲三年,发现这个男人确实是傻了,才终于放下心来,昭告天下令德皇帝已经找到,并让李熲先下罪己诏,然后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份禅位诏书,说是早在令德二年便已写下。
半年时间一过,卫依依在皇宫里终于待不住了,想要出去,正赶上元宵,御街上有花灯可看,太后娘娘就更加按捺不住了。
如此李琮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了皇帝。
宁安始终觉得那人是李熲的残党,但卫依依觉得不像,这人的身份最后都没查出来。
最后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将王令蔚,李熲还有馥华公主送到了距离华京最近的一个州府,便于监视,然后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乐公府邸,三人就这样住了下来。
后来审问驾车之人,果不其然是死士,咬破了牙齿上的毒药就一命呜呼。
卫依依也就不再为李熲费神了。
卫依依也因此摔的大腿上见了血,现在还留着一个白色的印子。
神武四年,元恒从漠北来华京朝见新帝,并将三年前卫依依借的粮食以马匹还有金银的器物的形式还了回来,并在大殿之上提出要和大虞联姻,为自己选一个王妃。
因为半年前卫依依出宫过一次,而且还是没有任何仪仗的微服出巡。在华京的御街上,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马车对准了卫依依就要撞,辛亏宁安拉着卫依依往路边躲了一下,不然非死即伤。
卫依依知道,所谓联姻就是一个借口,无外乎就是想把红玉要过去。
但宁公公和知情的侍卫都拦着不让。
红玉挑了挑眉,在驿馆门外偷偷看元恒,但回宫之后,却始终闷闷不乐。
转眼间就是元宵佳节,这次太后娘娘说什么都想出宫走走。
“三年了,你也该为自己寻一个归宿了。”卫依依建议道,但其实她私心不想红玉去漠北,那里太远太远。
又是一年新年,去年的这个时候卫依依和宁安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现在生活居然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红玉凝视着远方,竟落下泪来。
宁公公开心之余,感叹了一句,李琮这孩子果然是聪明,知道他和卫依依究竟是谁好欺负。
“我知道他会来找我,但凭什么我就得远离故土?虽然我父母已经不在了,可大虞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一走就是三年,音信全无,他就这么自信我一定会等着他?他太自傲了!”
只见小皇帝傻乎乎的在两个女人的掌控下张开了嘴,清晰的喊出了一句——爹爹。
红玉哭得十分伤感,卫依依也不好多说,于是拍了拍红玉的肩膀说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是我的好姐妹,就算已经跟元恒那什么了,只要想嫁,我就给你找华京的青年才俊,保证能嫁出去!”
“快过来!你听!”
红玉一边哭一边打卫依依:“你别说了!都是当年一时糊涂……我……唉……”
第三日,是朝廷休沐,宁公公不死心的又去了灵犀阁的后殿,这次卫依依和白芍都在,宁公公看着太后娘娘抱着小皇帝,抓着孩子的小手,冲着自己挥了挥。
红玉对自己也是恨铁不成钢,不得不说元恒长得还是很英俊的,她自小进宫,在皇宫里长到十七岁,几乎没见过什么男人,元恒这种死缠烂打的男人,她当真招架不住。
至于晚上太后娘娘究竟喊没喊爹爹,就不得而知了。
当初做那种事也是糊里糊涂,红玉心想反正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能一个男人都没经历过,所以心一横就同意了,现在想想还是太冲动,无论什么样的感情,沉淀三年之后,都会有所不同。
宁公公的脸红到了脖子。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而且做出选择需要勇气,红玉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去漠北。
说罢,在狗奴才的爪子上亲了一口。
元恒在驿馆等了很多天,直到卫依依把他请进宫里和红玉见了一面,此事才暂时告一段落。
“这有什么,今日晚上我也能喊你爹爹。”
红玉选择不去漠北,她不想跟元恒走。
宁安脸红着说道:“哪有你这样的,这种称呼也能乱喊。”
“你真的决定了吗?”卫依依有些担心。
说罢,卫依依揶揄地眨了眨眼。
“嗯。”红玉情绪很低落,但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我给你长辈分呢,你怎么还生气了。”
卫依依默默叹了口气,年底大宴群臣,卫依依让红玉看看殿下尚未婚配的各位大人,但红玉却始终心不在焉,卫依依有些心惊,这个架势,俨然就是前世红玉决定终生在皇宫侍奉的架势。
宁安脸色通红,知道自己昨日掩人耳目的行径被发现了,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喊我爹爹做什么,我就比你大三岁。”
“红玉,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卫依依看着殿下的诸位大人,有不少适合托付终身的。
卫依依放下了笔,拉起狗奴才的爪子,眼神闪亮亮的,喊了一声:“爹爹。”
“不必了,我还不想成婚。”
在太后娘娘第不知道多少次露出笑容之后,宁公公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说罢,又静静的看向远处一个空茫的地方,眼神没有焦点。
“你笑什么?”
卫依依心疼的看着红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元恒?听说他已经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了漠北的新首领,现在大虞和漠北异族修好,不少异族人已经迁入关内居住,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只是太后娘娘一想起昨日那个偷偷教陛下喊爹爹的狗奴才,就忍不住想笑。
红玉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错过就是错过了,我不想离开大虞。”
第二日宁公公如同没事人一般伺候太后娘娘的笔墨。
卫依依抱住了红玉,久久没有放手,看来此事还是要她自己去消解。
太后娘娘偷窥了一阵,窃笑着离去了。
天空中飘扬着鹅毛大雪,几年前自己也曾看过这样的一场大雪,在大将军府。
宁公公不再为难小皇帝,又哄了一阵,放下了孩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红玉默默盯着天空,趁众人都在宴饮之时,独自带着腰牌出宫,花了半个时辰走到城南的一处宅邸,摸着那熟悉的门柱,渐渐落下泪来。
宁公公十分挫败,卫依依没时间,自己却是没那么忙,平日里有空就会来看孩子,但时至今日还是没和这孩子混熟,连教他喊个爹爹都这么艰难。
大将军府的每一处自己都曾查看过,那时自己指挥着宅子里的仆人奴婢,可威风了。
小皇帝似乎是成心跟人作对,白芍教的时候还好好的,清晰的喊出了“爹爹”“娘亲”这几个词儿,等宁安来教的时候居然一语不发,越是教他,越是嘴里胡乱咿咿呀呀,还笑得一脸无辜。
想起从前,红玉脸上的泪又开始滑落。
太后娘娘瞪大了眼,嘴角疯狂上扬,没想到能抓到狗奴才如此有趣的一面。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宁公公不死心的喝小皇帝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小声说道:“陛下,喊爹爹。”
听到熟悉的声音,红玉不敢置信的转身,发现身后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
不过李琮终究是小婴儿,吸了一会儿没力气了,也就松开了嘴。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太后娘娘在门外看的想大吼,这个地方是我的!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也不能随便咬!
元恒淡淡一笑,身上又多了一些沉稳的气质,不像之前那么浮躁了。
宁公公疼得眉头皱了起来,心想自己的……该肿了。
“我昨日才到华京,忽然想起之前新年我和你在这里的一些往事,想先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李琮咬了一会儿,没有吃到自己想吃到的东西,失望的瘪了瘪嘴,然后更加大力的吸咬起来。
二人一时无话。
宁公公惊叫了一声,脸红着捏了捏小皇帝肥肥的脸蛋,企图让他松口。
元恒深吸了一口气,走近一步说道:“你还喜欢我,对吗?”
“啊!”
红玉瞪着元恒,蹙眉的神情有些幽怨:“是又如何?”
李琮在宁公公的胸口扒拉着,睁开眼睛看了看,圆滚滚的脖子却抬不起来,眼珠滴溜溜一转,张开小嘴往前一含,把宁公公当成了奶娘。
“我知道故土难离,但现在鲜卑皇室也都搬到了关内,无论是我还是太后娘娘,都想结束每过几年就爆发一次的边关战事,鲜卑人在关内建城,收成比在漠北好,粮食充足之后,自然就不会再生事端,新月城也杂居了许多鲜卑人。红玉,若是你现在跟我去新城,回华京一个半月即可。”
这个岁数的孩子刚刚有一点自我的意识,成日不是吃便是睡,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耙耙麻麻”这一类没什么意义的字眼,但是听说小皇帝会说话了,宁公公忍不住便来看看。
“可是……你那么久都没见我了,怎么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
只见宁公公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偷偷把小皇帝从床上抱起来,抱在怀里哄了哄。
红玉哭兮兮的,又觉得此刻的场面有些尴尬,这男人如此恳切,自己的坚持就好像一个笑话,但若是轻易就答应了他,自己又显得很蠢。
卫依依浅浅一笑,心想敢趁着自己不在逗小皇帝的只有狗奴才一个了,于是扒在窗户外面往里偷看。
元恒唇角勾出了一抹笑,眉毛挑了挑,隐约透露出从前的潇洒肆意,双臂一横把人抱在了肩上,红玉大惊失色,拼命拍打着元恒的后背,大骂出声。
太后娘娘正要推开睡房的门,却隐隐听见里面有声音,原来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我看你就是想东想西犹豫不决,把从前的狂野劲儿都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
战后还有许多军务要处理,还有江南地区的安置问题,卫依依忙得脚不沾地,白芍报告说小皇帝会说话了,卫依依心里直冒酸水,自己居然错过了小宝贝开口的那个瞬间,也不知道小皇帝第一句话说得是什么。
说罢,把人扔在了床上,红玉满脸通红,陡然心脏巨震,抵抗的手脚都没了力气。
因此明懿皇太后下朝之后就转到了灵犀阁的后殿,也是神武皇帝李琮的睡房。
元恒淡淡一笑,俯下身在小丫头消瘦了的脸颊上心疼一吻。
卫依依心想孩子可真是没良心,才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忘了。
“跟我走吧,以后你还能回来,鲜卑人多的是马匹,快马加鞭都不用一个半月,一个月就能到华京。”
因此卫依依终于有时间安心休养一阵,也天天和孩子多待一会儿,几个月忙下来,李琮看见卫依依眼神都愣了,不像原来看见母后就笑。
红玉避开男人炽热的眼神,还想说什么,却被狠狠吻住了嘴唇,剩下的话都咽进了喉咙里。
自从江南一役结束,天下真正安定下来,虽然北边儿南边儿还是有些闹心的地方,但总体已是太平。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