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小兵恭敬的把人领了进去,张重民已经在里面了,但是十分认真的在登记造册,宁安笑了一下说道:“大将军准备把这些东西全都送回凉州?”
“现在反正只有你我二人,大将军自己挑选一两件,娘娘不会说什么的。”
“宁将军,这就是梁王的府库。”
张重民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挑两件没事,我挑了只怕太后娘娘知晓了要罚我呢。”
说罢,宁安让士兵将孙煜牢牢捆起来,看管决不能松懈,然后就去行宫中搜集各种奇珍异宝了。
“大将军你……”宁安脸红了红,摇摇头不说话了。
宁安淡淡一笑说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考虑吧,现在我们要把梁王殿下押解到凉州了,只有你真心投降大虞,才能顺利将河北收入囊中。”
现在连张重民都开始打趣他。
孙煜顿时大怒,连连吼道:“若不是你烧毁粮仓,本王又岂会到今日这个地步,我告诉你,凉州能兴,不过是运气罢了,等李熲挥师向北,你们都得等死!”
戌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毕,终于可以安静片刻,就在孙煜的行宫里 ,举行了一场简短的庆功宴。
“我们从天脊山一路过来,连杀二十个信使,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让梁王知道大军过境的消息。”宁安缓缓说道,眼神十分平静。
下面的士兵各得其乐,几个主将在一个房间之中饮酒,大概有数十人。
这个厨房是下人们生火做饭的地方,地处偏僻,一般不会有人来这里,但搜寻力度这么大,迟早也会找到这儿来,孙煜有心想走,却逃脱不得,最后只能被人找了出来。
宁安坐在座位上,只觉得有些唏嘘,一年前自己还是后宫停鸾处的一名管事,现在不仅出了皇宫,还成了行军打仗的将军,手下统领着数万人。
孙煜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恨意,脸上全是灰尘,形容狼狈。
只是宁安觉得自己跟其他人还是有些疏离,倒不是他刻意如此,只是很少有人敢和他主动搭话,三杯酒下肚,众将领纷纷解下了身上的盔甲,热络地互相聊了起来,唯有宁安一个人坐着,既不喝酒也不和人聊天。
宁安过去看了,此人正是孙煜。
张重民走过来端起酒杯要敬宁安一杯,宁安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宁安带着人在宫殿里继续寻找,几万人一起找一个大活人,这说大不大的行宫都能被翻个底朝天了,傍晚时分,终于有士兵报告,说厨下有一个人藏在柴火堆里。
“诶,军中喝酒哪有只喝一杯的?你看看你杯里的酒都没喝完,来来来,再来一杯!”
“继续搜,既然这些宫女都不知道孙煜在何处,说明孙煜是偷偷逃走或者躲起来的,必不会走的太远,周围的几个县,都要贴出海捕公文,只要将孙煜交上来,有重赏。”
张重民亲自倒了一杯酒,塞进了宁安的手里,宁安看着杯中的酒苦笑了一声,倒不是他不能喝酒,只是前世的事情让他对酒有一点阴影,在加上几次试验下来他发现自己的酒量的确是很糟糕。
张重民眉头紧皱,孙煜此人心狠手辣,一旦放走了,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皇宫里为防奴才喝酒误事,因此除非是主子赏赐,是禁酒的。
被抓来的宫女们瑟瑟发抖,都说不知道梁王在哪儿,从今日早晨起就没有看到陛下的人影了。
宁安为数不多的喝酒,一次喝醉了之后瞎嚷嚷惹了娘娘不快,一次直接喝死了。
“孙煜呢?”
这酒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宫殿里的奢华摆设都还在,就连在厨下做饭的厨娘都尚且没走,宁安在偌大的宫殿里转了几圈,就是不见梁王的人影。
但是张重民盛情难却,宁安心想反正卫依依也不在这里,即便喝醉了,也应当无妨,于是一扬脖子,把酒喝了下去。
宫殿前面空空荡荡,看着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张重民吩咐立刻将宫殿围起来,然后一队队人进去搜寻孙煜。
这两杯下去,下面的将领也都围了过来,宁安平时表现地十分高冷,轻易不和人打交道,现在喝了酒,这些男人觉得关系应该更近了,于是纷纷走过来敬酒,既是打了胜仗开心,同时也存着拉关系的心思。
宁安拦住了张重民想继续前进的脚步。
宁安连连摆手说自己不喝了,但是散发着香气的酒液就在自己的鼻尖下面晃悠,诱惑着人去喝它。
“小心有诈。”
“宁将军,这可是从孙煜的行宫里搜出来的酒,是西域商贩从异域带来的上等葡萄酒,你看这色泽,这香味,绝非寻常酒可比的!将军您再来一杯!”
之前梁王宴请宾客是在河北府衙里,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孙煜居然还建了一处行宫,供自己享乐。
最后一杯……
一路过去,就算能见到几个士兵,也都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张重民和宁安顺利到了孙煜的庭院。
宁安捏着酒杯喝了下去。
张重民叹息一声,为这些人不值。
头有些晕乎乎的,宁安眼神朦胧,踉踉跄跄回了座位,这酒喝起来有甜味,但是意外的烈啊。
甚至其中不乏像宁安这样有才华和抱负,却生生被困在深宫中让人糟践的之辈。
众将领再看宁安的时候,只见宁将军双手撑着脸,眸子里带着雾气,脸颊上还有一抹红晕,头发随意的散落,配合着玉色的皮肤,简直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张重民现在对宁安可是十分欣赏,虽然他不像有些人那样嘴欠,在背后议论宁安的宦官出身,但是张重民身为一个正经男人,对宦官多多少少还是敬而远之。然而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之下,他才发现,所谓的宦官并没有戏文里描述的那么吓人,他们也不过是讨生活的普通人。
众将领在一旁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脸,咽了口口水想到,难怪太后娘娘喜欢宁将军,如此美色,岂能有女子抵挡得住。
“这都多亏了你,若不是宁将军运筹帷幄,在关键时刻设伏让孙青重伤,后面一系列的计策都无法施展,我们现在还在天脊山外困着呢。”
见宁安脑子似乎不太清醒了,众人也就不敢再劝,只是在酒的作用之下,宁安愣神了许久,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然后居然一个人在座位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重民笑了笑,四十多岁的厚道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众人一惊,端着酒杯的手都不会动了,静静地望着他,但宁安似乎毫无所觉,默默流着泪,不时啜泣一声,可怜极了。
宁安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若不是大将军您跟娘娘想到一起,决定这个时候来打河北,不会有如今这么顺利的结果。”
张重民代表其他人走过去,拍了拍宁安的肩膀,轻声问道:“你怎么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行军打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张重民清晰的知道粮食供应对军队的重要性。
宁安抬头看了看张重民,神情凄凄惨惨地说了一句:“我想依依了……”
“辛亏这次天脊山之役结束的不早不晚,若是再晚上一阵,孙煜收了粮,军粮供上来了,姚文广一部不会如此早的投降,孙煜说不准就能缓过一口气来,继续在河北苟且。”张重民缓缓说道。
众将领想要把自己的耳朵堵上,顺便把眼珠子抠出来。
底层的士兵走的走逃的逃,就算现在正是该收第一波粮食的时候,孙煜也筹措不到这么多人来收。人都聚集到天脊山了。
张重民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咳嗽了一下,让下面人把宁将军先带走,一路几乎被拖走的宁将军口中还不时飘出几句耸人听闻的肉麻话,一炷香的功夫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上次烧仓之事给孙煜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去其他省份劫掠,东南西北都有强敌,无法施展。再加上烧仓正处于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经历了一次缺粮,孙煜原本的高压统治就越发不得人心。
第二日上路,孙煜被装在囚车上,一路枷锁都拷地牢牢的,张重民在前面埋头赶路,是急行军的速度。
宁安骑在马上,一路从官道过去,岗哨塔楼都还能看出建成时的煊赫,但上面已经没人了,如此高大严密的军事设施只能让人感到荒凉。
宁安策马上前,疑惑地问道:“大将军今日为何行军如此之快?我们的粮草都还充足,而且河北已经成为囊中之物了,不必这么着急赶路。”
只是这一次来河北,全没了上次来时的感觉。
张重民淡淡地看了宁安一眼,嘴角抽了抽说道:“宁将军归心似箭,我身为主帅要善解人意才是。”
不过几日,大军就行进到了河北真定,而梁王孙煜就在此处。
宁安指尖抠了抠自己的掌心,心中很有些狐疑,难道说自己想回去的想法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