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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乱石口

忽然,悬崖两边齐刷刷地站起了许多身穿黑衣的士兵,手中皆拿着弓箭,宁安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可走到山谷正中央的时候,宁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山谷实在是太安静了,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于是在原地略微踌躇了一下。

刘保禄目眦欲裂,狠狠瞪着那带路的两兄弟 ,吼道:“奸贼误我两万大军,今日你我同死于此!”说罢拿刀就要砍,被宁安拦住了。

宁安在原地等了一个时辰,又数次派斥候到山崖上查探,皆没有问题,这才终于继续向前进军。

此时这二人也傻了眼,一边躲闪一边说道:“大人饶命啊,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前一个月,这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宁安的顾虑跟刘保禄第一次入谷之时一样,这乱石口的出口处仍然是一处山谷,只不过已经能看到尽头的深山老林,若是在两边的悬崖上设伏,依旧十分危险。

山崖上的守将听了大笑不止,现在他们是瓮中捉鳖,让这两万人黄泉路上当个明白鬼也未尝不可。

宁安先命人去捡军备了,两万人穿戴整齐,却迟迟没有出发。

“哈哈哈哈……你们二人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乱石口原本就是我造出来的,撑着山壁的大梁早八百年前就断了,此地已经成为绝境,原本不必防守就能挡住你们,但我偏偏要留一个缝隙,于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动开凿巨石,这才让你们钻过来!”

“宁将军,我看您之前的确是多虑了,您看这散落的军备都没人捡,正说明这里是孙煜防守的空白之处,我们可以从此地长驱直入。”张真说道。

“你们两个当初不是追野兔?就连那兔子都是本将军亲自抓来训练好的,放出去就会往回跑,你们两个蠢货才能追着兔子爬到这边来……”

周围很安静,一些盔甲的零部件散落在地上,无人来捡。

宁安的表情变换不定,这是一条连环计,先是让张重民觉得整个天脊山无处可以入手,紧接着就生生造一条通路,并且这通路一看就十分难行走,仿佛绝境之中的唯一生路,再加上这两个山民也不知道自己被利用,整个环节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又爬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阳光,宁安爬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恍如隔世。

宁安看着山崖上站着的守将,此人面目黢黑,眼睛却十分明亮,能想出这样计策的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于是宁安大声问这守将姓甚名谁。

在前面的是哥哥,殿后的是弟弟,在第二个的就是宁安。

“哈哈哈,老子名叫孙青!黄泉路上你们可以报我的名号,也不算是白死一回!”

“快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

说罢,孙青挥一挥手,万箭齐发!

“还有多久?”宁安问道,脸上全是汗水和污渍。

宁安好歹让士兵们穿上了盔甲,把盾牌顶在头上,尚可抵挡一阵,不过此时这两万人已是毫无退路,乱石口爬回去太慢,只能被人射死,于是宁安只好带人向前突围,进到深山老林里。

再加上这乱石口的地面湿湿的,隐约有水流过,爬上去湿冷黏滑,更加让人难受。

孙青冷笑一声,下令前方埋伏在树林里的人点火,林子里的树全都浇上了火油,燃烧极快,再加上林子里没有道路,前行速度十分缓慢,宁安自嘲地想自己可当真是与火有缘,次次都遇上大火。

这路的确是十分艰难,只容一人通行的通道乱石堆积,黑洞洞的 ,一不小心就会撞破头,再加上时常弯腰,有的地方居然需要匍匐前进,爬了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的体力都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

“将军,已经查明了,这天理教领兵的是卫依依极信任的一个人,据说时常侍奉在侧。”

先头部队正是中将军宁安和右将军刘保禄,宁安的职位在刘保禄之上,因此万事皆以宁安为先。张真隐隐不服,但却没有宣之于口。

孙青嗤笑了一声,颇有兴致地问道:“侍奉在侧?看来这所谓的明懿皇太后胃口不错啊,怀着身孕还能养个小白脸。”

幸亏这天脊山是深山老林,悬崖陡峭,不然投石机这么大的动静,早就被人发现了。

孙青周围一阵哄笑声,男人们互相用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是常年在军营里少见女人的。

第二日张重民一大早便带人投掷物资装备,先投了第一批,让两万人先过去看看情况。

“据说这个人叫宁安,跟卫依依早就认识,似乎是宫里出来的。”

……………………

孙青大笑不止,抚掌说道:“难怪侍奉在侧,原来是个阉货!”

再听下去也发现不了什么了,宁安默默离开,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

众人再次发笑,目光更加下流了。

“你这话还像人说的……”

孙青快速下令,对于这个宁公公,能活捉尽量活捉,他要给梁王殿下献上一份大礼。

“唉,我看这事过了,我们也得搬走,这天脊山是待不了了,若是天理教的这伙人真过去了,我们得找那个张将军要一大笔好处……”

宁安在树林里快速砍掉周围的树木,企图在林子里造出一块空地,如此尚有一线生机。但周围的火势太猛,很快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说话之人怨气颇深,另一个生意立刻响起:“你说话小心点!梁王神通广大,你怎么知道这天理教里有没有他的探子?”

张真已经被这样的情势吓傻了,只能跟在宁安的身后,一惊一乍地躲着火苗。

“哦,也是,若不是之前追那只野兔,我们还发现不了这么个地方呢,狗日的孙煜,封山之后连打猎都进不去了,我看等老百姓都饿死了,他还当个狗屁梁王!”

刘保禄心急如焚,在连砍了一炷香功夫的树之后,恍惚间看到前面有个小水潭,连忙叫宁安躲进水潭里避险。

“能有什么问题?我们这一个月走过这么多遍了,这破路连个鸟儿都看不见,能有什么问题?”

宁安带着人跳了下去,可水潭下暗流汹涌,不一会儿就冲地人头晕脑胀,宁安奋力想抓住一线生机,最终还是在水底失去了意识,昏迷的最后一刻,宁安想到了卫依依的脸。

“大哥,我们发现这乱石口也才一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难怪乱石口的地面有水流,原来那里的水是从这个水潭里洇出来的……

宁安听了一阵,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于是正准备离开,可那个“小弟”却忽然开口说话。

………………

“人家毕竟是大虞正统……”

另一边孙青站在山崖上,看着树林里的火光渐渐熄灭,他已经下令去打扫战场了,若他所料不错,人应该都藏在水潭下面。

“唉,你说梁王在河北光顾着打仗,也不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你看这天理教的人,他们还能给顿饱饭……”

“回将军……水潭下面没人!”

“快啦,等这些人过了乱石口就用不着我们了。”

孙青一愣问道:“都捞过了吗?会不会淹死在潭底了?”

“大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将军,已经捞过了,的确无人。”

宁安站在营帐外偷听了一会儿,只听见里面的两个人都没睡,正切切察察地说着悄悄话。

孙青的表情由质疑渐渐变得愤怒,然后大吼着让士兵赶紧去周围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入夜之后,宁安却总是睡不着,于是偷偷起身,穿着单衣走到了那两个山民所住的营帐。大军过乱石口还需要这二人做向导,张重民并未放二人离开。

………………

这一次来河北,算是天理教倾尽所有,大型设备一应俱全。

张重民已经料到出事了,宁安和刘保禄两个过去已经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必定是遇到了埋伏。

张重民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明日便度过乱石口,但为了保险起见,先将装备用投石机投过去,然后人再慢慢爬过去,等人都过去了再把散落的装备捡起来。

张重民脸色铁青,暗悔自己轻信,又担心回去怎么跟卫娘娘交代。

这乱石口是两山之中的一处谷底,只是落石将路堵死,下面有狭窄的缝隙通人。

“来人,把这乱石口的巨石通通清理掉!都搬走!”

张重民挥了挥手,示意张真不必再说,后者只好闭嘴。

下面人看着张重民疯狂的神情,一脸难色地说道:“大将军,这……这恐怕困难啊!这巨石绝非人力可以搬动,当真要搬,我们这几十万人也得搬个十天半个月的,不知要折损多少弟兄啊!”

“宁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们就这样在天脊山下坐以待毙不成?”张真反驳道。

熹平帝时期大兴土木,掘长江之石运往华京,为此淹死砸死足足数万人,眼前的这些石头,不比运往华京的石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