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熲俯下身,轻轻抱住了王令蔚的腰身,贴着她的小腹说出了这句话。
“可是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你。”
王令蔚眼神微动,心中想的却是已龙驭宾天的熹平帝。
李熲冷冷一笑,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王令蔚凸起的肚子,眼底些微的伤感没有让王令蔚看到。
平心而论,单论对她的这一份心,李熲要胜过李鷟千万倍,然而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她不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她已经为人妇,甚至是普天之下最高贵之人的妻子,她是大虞朝所有女子仰望的对象。
王令蔚声音嘶哑,绝食开始的时候,王皇后连水都不喝,期间被李熲强迫着喝过一点水,之后就再也没有进食喝水过,只要有人强行喂食喂水,王皇后就会直接吐出来。
此时此刻加诸于王令蔚身上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妻子的责任,更有身为国母的尊严,而这份尊严不容践踏,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你不必逼我。……普天之下,无论什么样的女子你都可以纳进宫里,不必执着于我一人。”
“……不必再说了,让我安静的去吧。”
李熲端着碗的指尖发白,靠近王令蔚的一张脸上充满了压迫感,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碎了谁。
王令蔚闭上了眼,李熲握着王令蔚的手忽然握紧,咬牙说道:“那么馥华公主怎么办?她是李鷟的孩子,你若是死了,我必不会善待她。”
“卿卿,我不想逼你。”
“她是大虞的公主,当为国殉节。她若是死了,便可名垂青史。”
李熲又好言相劝,把王令蔚从床上扶了起来,粥放在王皇后的面前,王皇后默默地转过了头。
李熲没想到王皇后如此心狠,自知再劝无用,招了招手,让宫女们进来,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上来之后就七手八脚地把王皇后用绸带捆住了。
王皇后眼珠都没有转动,静静的躺着,脸色已经因为几天的绝食而憔悴,在王皇后的殿内,还放着许多精致的吃食,只要王皇后开口,就会有人端过来,但是王令蔚依旧不为所动。
“你要干什么?!”
李熲的声音低沉而有质感,英俊的脸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隐隐有光芒流动,若是一个小姑娘被他在耳边这么一劝,别说是粥,便是毒药怕也喝下去了。
王令蔚大喊,但多日的绝食已经让她没了中气。
“卿卿,这是御田里的新米,我让人去煮成粥了,你吃一点吧。”
“现如今四方都蠢蠢欲动,大虞不能没有继承人,你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也要保住……快伺候皇后娘娘用膳。”
李熲嘴角带着笑容,手里端着一碗最适合下口的肉粥,拍了拍馥华公主的肩膀,小公主十分乖觉地离开了。
说罢,宫女们拿起流食捏开了王皇后的嘴,强行把吃的灌了下去,王皇后拼命挣扎,粥水沾了一脸。为了防止王令蔚将吃下的东西吐出来,李熲吩咐,只要皇后娘娘一吐,宫人便会重新喂食。
王皇后神色淡淡的,表情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失了光彩的木质佛像,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毫无温度地抚摸着。
“李熲——你不得好死!”
说完,馥华公主自己的下肚子响了一声。
泪水从王令蔚的脸颊滑落,王皇后大喊着,一边被继续喂食。
“母后,你饿不饿啊?我去给你拿一点吃的。”
就这样,王皇后绝食的计划宣告失败。
唔……父皇说母后肚子里是自己的小皇弟,但是母后上次打了我,究竟该相信谁好呢?馥华公主的小脑袋里一片迷茫。
临走的时候,李熲看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馥华公主,面上带着笑容捏了捏小公主的脸,却蹲下身来冲着公主说道:“你平日里要多劝劝你母后,安安心心生下皇子,不然……父皇我第一个杀了你。”
才四岁年纪的馥华公主什么都不明白,此刻讷讷不敢说话,只是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母后的肚子。
馥华公主愣愣的点了点头,不是很懂李熲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眼底化不去的阴冷寒冰却着实让小公主感到了害怕。
七个多月的身孕,王令蔚的肚子已经高高挺起来,只是她现在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
王皇后被锁在云台宫里,日日像是喂牲畜一般被喂食,久而久之身子的确被养回来了,但眼神空洞洞的,如同一个泥胎木偶。
王皇后绝食了。
没有任何希望了……王令蔚心想。
朝臣都隐隐约约担心,但李熲依旧待在后宫之中。
之前让宫女送出去的血衣现在下落不明,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佩儿也不知去向。王家一心想自己生下太子把弄朝政,而太傅王羿峥也是态度不明,连日不上朝。剩下的忠于先帝之人,被李熲贬的贬,杀的杀,已经不剩什么了。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华京的形式依旧未明,只是李熲上朝的时间越来越少。
纵观整个大虞,王皇后竟无一人可依靠。
………………
被捆住动弹不得的王令蔚悄悄落下泪来,旁边立刻就有宫女帮她把泪水擦去了,但是没有人敢跟王皇后说话。
卫依依颇有几分感叹地说道:“凉州还是太偏远了,如今许多事都要在华京才能办,是时候回去了。”
一直到夜深,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王令蔚忽然被一个宫女摇醒,宫女见皇后娘娘醒了,立刻用手捂住了王皇后的嘴,轻声说道:“皇后娘娘,我是佩儿的好姐妹,我是来救娘娘您的。”
卫依依表示赞同,立刻叫白荷联络人去办了。
王皇后睁大了眼,神情激动,但是没有出声,于是女子松开了手。
“既然如此,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佩儿,或者让皇宫里天理教的探子传话给王皇后,看看她能不能告诉我们密道之事。”宁安缓缓说道。
“现在我被李熲看得这么严,你又如何能救我?”
卫依依补充道。
那女子悄然一笑说道:“娘娘您不必担心,李熲如今最挂心之人便是娘娘,若是娘娘您能在皇子降生之后将这孩子掐死,必能大大打击李熲,那时候我们便趁机起兵,娘娘您写下凤诏,下令中门大开,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而且这密道熹平帝也知晓。”
王令蔚到底还没有丧失理智,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佩儿的姐妹。”
宁安若有所思,忽然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我刚刚所言的神秘女子之事,或许就能解释通了。皇宫里的女子身份都记录的一清二楚,连祖上身世都查得清清楚楚,若是没有记录,只能说明那女子是从宫外送进来的,而且走的就是王皇后知道的那一条密道。”
佩儿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和宫外有权有势之人谈条件,更遑论起兵。
卫依依眼中光芒一闪,狡黠一笑说道:“那么皇宫里一定是另有密道。”
“我是谁皇后娘娘您不必知晓,等娘娘考虑清楚了,我自会让娘娘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女子笑了笑,缓缓说道,“娘娘如今肚子里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不知何时小皇子就会诞生,留给娘娘您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宁安笑道:“我知道是知道,但那些私底下的门路皇帝皇后不知晓,李熲却是知晓的。整个皇宫上上下下全是李熲的人,当年你清理这些人就花了数年的时间,若是王令蔚送血衣,李熲早就把东西截住了。”
王皇后怔怔地低下头,在一片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腹部的轮廓,那里面是她和李熲的一条小生命。
卫依依戳了戳宁安结实的胳膊问道:“你在皇宫里这么久,就没了解一下奴才们私自传递宫内物品倒卖的路径?”
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若说对李熲没有一丝动心,那也是假话,但王令蔚是个有理智的女人,她不会放任自己做出如此逆伦之事。
宁安点了点头,说道:“你想的应该没错,王皇后一直被李熲看得死死的,私自传递这种危险物品,一定是有特殊的门路。”
更何况,李熲也并非良配。
“血衣……你说这血衣是怎么从皇宫里送出来的呢?红玉说这是从一个叫佩儿的小宫女房间里发现的,我记得王皇后的心腹侍女里就有一个叫佩儿的,若当真是同一个佩儿,那么王皇后必定有送出血衣的方法。”
见王皇后久久不说话,那女子在皇后娘娘的手心里塞了两个小巧的纸包。
卫依依依偎在宁公公的身边,一边盯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孩子,一边思考问题。
“这其中一包是能使人头脑昏沉的药,只需闻到味道便能逐渐起效。娘娘若是能将药下在自己的身上,引李熲闻到,便能一步步蚕食李熲的神智,最终到神情昏乱的地步。还有一包是给娘娘您自己的解药,预先服下便可抵御一些药粉的药力,不过……最终便会伤及胎儿。”
前世卫依依和王令蔚关系异常艰难,她们同处深宫之中 ,为了皇帝的恩宠互相厮杀,而现在卫依依并没有踏上争宠之路,和王令蔚就是纯粹的陌生人,要搭上王令蔚没有积怨在身,要容易许多。
说罢,女子把药往王皇后的手心里塞了塞,然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这时候王皇后才发现周围看管她的人都被这女子事先迷倒了,现在睡得死死的,一点也听不见她们二人的对话。
王令蔚能写下如此声泪俱下的血书,说明她对李熲这个人深恶痛绝,不可能和李熲同流合污,因此卫依依想若是和李熲正面对上,最好是能在皇宫中有一个内应,而最好的人选莫过于王令蔚。
王皇后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这究竟是那一路人马,竟能如此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