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两个亲随并没有离去，而是又重新站在了院门口，面朝外守着，张牛信任他们二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人蠢了一点。卫依依有些着急，但也没多说什么，现在再支走这二人反倒是惹人怀疑。
说罢，卫依依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那两个亲随恍然大悟，连连告罪，怪不得刚刚那老妇人要给他们镯子呢，原来是卫娘娘的妹妹被天王收用了。
卫依依再次回到房间里，留下江氏尴尬地站在房门口，仿佛闻到了房间里有一点腥气。
“还能有什么事？本宫的妹妹在里面呢。”
屋子里一片狼藉，宁安的脸颊上沾着被胡乱擦过的粉色血迹，卫鸾双手被捆住，嘴也被塞了破布堵起来，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
“卫娘娘，我们刚刚听到天王的喊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错啊，你现在随随便便制服两三个普通人一点都不吃力。”
卫依依的脸上带着不耐烦。
宁安的表情惊魂未定，还有一些呆滞，虽然前世他伙着卫依依在皇宫里策划了一些害人的勾当，但毕竟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什么人，现在因为一场意外杀死了张牛，宁安才知道杀人不是好玩的。
“你们两个这时候敲什么门？不知道天王在里面吗？”
卫依依能明白宁安的感受，前世因为明懿皇太后的一纸诏书就丢掉性命的人数不胜数，那时候自己也心里不好受，但其实很多人都是咎由自取。
两个亲随敲了一会儿门，却看见卫依依从门缝里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所以卫依依只好这样随口说些话，来转移宁安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总盯着死尸看。
卫依依冲着卫鸾留下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望了宁安一眼，宁公公十分有默契地抓住卫鸾，捂住了她的嘴，至于卫老爷和徐百药，已经被死尸吓得瘫倒在地了。
“依依，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宁公公有些慌了，他还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
卫依依赶紧拔出了匕首，看见张牛逐渐放大的瞳孔，和抽出匕首之后缓缓流出的鲜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是待不得了，我们必须赶快走。现在门口有两人守着，我们换了衣服从后墙直接翻出去。”
卫依依暗道一声麻烦，赶紧扶着张牛去看他伤势如何，院门口的两个亲随原本要走，但听见院内张牛的惨叫声，又走了回来，不顾江氏的阻拦就要冲进房间里。
“那这几个人呢？”
卫鸾说这话，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
“就留在这儿。”
“不……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时失足罢了……”
卫依依连看都不想再看这几个人一眼，卫鸾身为家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她，至于那个徐百药，纯粹是小人一个，不足挂齿。
张牛万没想到身后的弱女子会忽然倒在自己的背后，一时不妨就被撞得向前倾倒，可张牛的正前方正是握着匕首的宁安，刀刃与布料还有皮肉相触的声音细微而不易察觉，张牛发出一声惨叫，宁安大惊松手，张牛应声向后倒去，正好露出他身后卫鸾无辜的表情。
“我们必须赶快，趁着张牛已死的事情还无人知晓先走，不然留在这里必定会受孙煜的拿捏。”
就在这时，卫鸾看见了宁安手中握着的闪着寒光的匕首，心下一横，脚下一滑就从背后把张牛向前一撞！
说罢，卫依依和宁安两个人马不停蹄地换起了衣服，慌乱之中，两个人也没想到避讳之类的，总归也只是换一换外衣。
若是张牛和卫依依没有被离间成功，甚至张牛一点伤都没有受，他们要如何跟梁王交代？
卫鸾跪在地上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卫依依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妹妹的求救。
卫鸾则是一脸愤恨地望着卫老爷，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只是被略微吓了吓就被卫依依吓出了真话，现在他们卫家人可是骑虎难下了！
记得年幼之时，有一次卫鸾在冬日里将自己推进冰冷的湖水里，若不是自己命大，根本活不到这这一天。
张牛衡量着卫依依所言，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
现在卫鸾被留下，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更何况这几个人在这里也未必会死，说不准梁王见了张牛的尸体，还要嘉奖这四人呢。
“这是自然，天王还有五千人马在城外，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天王手中，自然只能既往不咎。”
宁安扶着卫依依从窗户轻手轻脚地翻了出来，此刻二人的穿着打扮都变了，加上宴饮结束，人多眼杂，也就顺顺当当地走到了墙边。
“呵……卫娘娘当真能既往不咎？”
“依依，你能翻过来吗？这墙不矮。”
卫依依根本不在乎张牛对她有何种想法，如果真把天理教的天王当成同伴才是愚不可及。
宁安看着穿上短装之后，微微能显出肚子的卫依依，皱起了眉头。
张牛的表情很阴沉，仿佛撕去了一切的伪装，赤裸裸的野心暴露无遗，让之前的恭敬谦让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快翻吧，性命要紧，此刻顾不了这么多了。”
“天王既然听了我父亲的话，就应该知道这是梁王的阴谋，今日之事，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宁安快速在柴房里找了一个椅子，三两下翻了过去，卫依依借着椅子的高度向上一跳，堪堪能扒住墙沿，宁安在另一边用力，终于把卫依依连拉带拽翻了过去。
气氛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尴尬。
“唔——！”
张牛此刻停下了手，脸色难看地瞪着卫老爷，宁安夺下了张牛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警惕地看着张牛。
翻过来的时候卫依依向前一倒，正落在宁安的怀里，听着狗奴才渐渐稳定下来的心跳，卫依依也心安了一些，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自己。
卫依依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瓷片，卫老爷的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
“信是梁王伪造的！根本没有这封信！”
宁安坐在马上，不敢让卫依依在马屁股上坐着，这样更容易掉下去。
“那信是怎么回事？”
于是卫依依就坐在宁安的怀里，宁安双手牵着缰绳，把人牢牢拥在身前。
卫老爷万万没想到战火会烧到他这里来，原本他见了刀就吓得不行，一抬头正好看见卫依依阴沉沉的眼神和通身逼人的气势，惊吓之下口不择言地说道：“别杀我……这都是梁王让我如此说的，不关我的事！”
卫依依把头靠在宁安的怀里，听着他仍然有些失序的心跳，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
“父亲，你此刻还是说实话的好，这样还能有一条活路，不然我现在就动手！”
“狗奴才，别害怕，杀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一句话就能杀掉许多人呢。”
张牛已经动手，又岂会就这么停下，卫依依着急，忽然灵机一动，一把摔碎了瓷瓶，拿着碎片横在了卫老爷的脖子上。
卫依依自嘲地笑了一下，指尖在宁安脸上那一块因为渐渐干涸而不易擦去的血迹上用了用力。
“天王为何忽然动手？此刻乃是在河北境内，您和娘娘无论是谁出了事，最终渔翁得利的都会是孙煜，天王切莫信了他人挑拨之言！”
夜晚呼啸的风声刮得人脸上生疼，宁安微微上挑的眼睛眯起来，把卫依依又往怀里搂了搂。
这一下宁安已经有了准备，仗着自己比张牛要高，于是一把握住了张牛持着匕首的手腕儿。
“狗奴才，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张牛恨极了徐百药，眼神里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估计是用不上这个小人了，独自提着匕首又向卫依依刺去。
卫依依十分内疚，如果自己没有从妙峰山上把人带走，那么宁安或许还能回到皇宫里，继续当他的停鸾处管事，不必在深夜里因为杀人而奔波。
房间里徐百药没料到张牛居然想动手，一时之间不知帮谁好，但是转念一想无论帮谁都不如帮最后那个赢的人，于是干脆抱着手蹲在一旁装作全没看见。
“别说话，说话嘴里会灌风。”
江氏停了卫鸾的话，只好走到院门口，摘下了手腕上的手镯，交给那两个人，说是天王请二人去喝酒。
说完，宁安按住了卫依依的额头，把她整个人往自己的胸前按了按。
“娘亲快去吧，只要把那两个人拖住，能拖一时是一时！”
宁安骑在马上，注意力都在眼前，动作自然是很粗糙，甚至还有血痕沾在了卫依依的额头上。但是此刻，卫依依的心却变得无比平静，从前她最厌烦别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但现在她发现，只要这话是狗奴才说出来的，就能让她心平气和地接受，甚至还觉得心里暖暖的。
江氏一脸作难。
狗奴才的确是跟从前不一样了，除了贤惠之外，还多了点男人味。
“我……我又怎么拦得住那两个壮小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