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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触动凶门

李怀信以剑匣替人挡开砸下来的石块,扭头就看见那只坠向裂谷的钱袋,一瞬间,心脏骤停,几乎窒息,他失声喊了句“冯天”,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纵身一跃,伸长了手臂,遥遥钩住了那只钱袋,待抓在手中,才松了口气,深深呼吸,可下一瞬,他整个人便坠向了那深不见底的渊谷。

贞白顾不了他,又飓风似的扑了出去,及时抓住了一个即将掉进裂谷的妇人,然而她长臂展开的瞬间,袍袖中的钱袋被甩了出去……

李怀信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拼了命。与此同时,他腰上一紧,一缕烟雾从钱袋中飘出,浮在半空,慢慢凝聚成形,显现出少年人的身形跟模样。

幸好被赶来的贞白一把拎住了后衣领,拽了起来。那人直接瘫坐在地,双腿颤得无法站立,只能揪着旁边一把小草,死劲儿攥着,盯着越来越宽的裂谷,蹬着腿往后退。

李怀信伸出手,想抚摸那道人形的烟雾,却只抓了一把阴冷的空气。

有人刚好站在裂缝中间,双腿各站一半,眼睁睁地盯着地面在胯下分裂,恐慌中想要迈腿,结果大地一阵巨震,他的左脚陷进了裂谷中,又被震动一颠,整个人失去了平衡,便要往裂谷中栽去:“救命……啊……”

刚凝聚成形的少年人迷迷瞪瞪间,先是茫然地适应了须臾,待看清眼前场景的瞬间,猛地打了个战,惊恐地瞪大眼,跟见了鬼似的,脱口而出:“娘哎……”

轰隆一声,那座摇摇欲坠的观音庙完全倒塌了,砖瓦房梁全部沦为废墟,尘土扬在半空,而废墟之下的地面在震颤中开裂,裂纹一路蔓延至山体河流,将整个大地一分为二。

原本眼睛酸涩的李怀信听到这句话,什么触动都没了:“……”这臭小子生前身后都是这么一副死德行!

仿佛一只巨兽在地底翻了个身,搅得地下岩层断裂,贞白走出去没几步,便见面前的道路塌陷了,村民们在塌陷中摔倒一片,大家纷纷往上爬,有几个人刚从坑里爬起来,却被山上滑落的碎石砸中,又掉了进去,头破血流地抱住脑门惨叫。

少年人似乎被吓得不轻,与李怀信面面相觑后,忽然条件反射地躲开,身子像柳絮一样飘远了,嘴里又不知死活地说了句:“见鬼啊!”

晃动中立不稳脚,大家在惊叫中抱住旁边的树干以保持平衡,奈何震动越发猛烈,山体开始滑坡。青峰子撕心裂肺地喊着让大家快跑,村民们经历过一夜奔命,早已精疲力竭,相隔不到几个时辰,又是一场兵荒马乱的逃亡,为免被滑坡的土壤掩埋或被碎石砸中,大家只能远离山体,踉踉跄跄地往河边的旷地奔去。

李怀信才刚为他拼了命,闻言瞬间瘫了脸,抽了抽嘴角,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忍不住怼了回去:“你一只死鬼敢说见了鬼,有没有点自知之明?脑子不清醒吗,还把自己当人了?”

破庙年久失修,再经不住半点儿动荡,在震荡中摇摇晃晃几下,房梁便倾斜了,青砖瓦砾直往下砸。老蔡等人刚要冲出庙门,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老蔡脚下一个趔趄,踹到门槛摔在了屋檐下,险些被坠落的砖瓦砸中头,幸好被及时赶到的青峰子拽了起来。

透明如轻烟的少年人置若罔闻,眼睛眨了眨,还是一副无比惊诧的模样,他指着李怀信,尖着嗓子挤出一句:“冥蟒啊,我去,你怎么还被它缠着。”

“快,离开那座庙。”青峰子喊道。

李怀信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悬在半空没有往下掉,刚才腰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但他来不及细究便被突然凝聚成形的少年人吸引了注意力,这会儿他低头一看,只见腰间一排排光滑的蟒鳞。李怀信脑子一蒙,巨蟒的尾巴尖倏地摆动,卷着他猛力一甩……

李怀信简直想骂人,难怪这一个个的会听见凶铃响,这不是自己挖坟作死吗?!

李怀信抱紧蟒身,只见长长的巨蟒脑袋上,插着一把沉木剑,而剑柄握在一个黑袍女冠手上。女冠略微偏过头,那张冷肃的脸正好与乱葬岗里那具挖了冥蟒的眼目占为己有的荫尸重叠。

还有脸问!这些不知死活的,触了大阵的凶门了!

少年人“嗷”了一嗓子,蒙了:“咱怎么还在乱葬岗啊?!”更要命的是,居然还在跟这俩逆天的玩意儿纠缠,没完没了。

慌乱中有人出声:“怎么回事?”

眼看着李怀信被巨蟒卷住,少年人咬紧牙关,打算豁出自己这缕孤魂不管,冲上去拼了,他斗志昂扬地大喊:“老二,我来救你!”

不等大家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有,神像一倒,地面就轻轻颤了颤,像是站在颠簸的马车上,众人脚下一晃,踉跄了一下,还没稳住身体,地面又是一震。

老二你大爷!救你大爷!李怀信听得心口绞痛,他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帮这二货聚魂,现在好了,来给自己添堵了。

老蔡之前便听李怀信说送子观音的神像里嵌了具童尸,他一直抱怀疑的态度,刚才路过庙宇,正好想了起来,便决定进去探个虚实。不料他刚跃上神坛,才轻轻触了把神像,那神像泥塑的后背便突然毫无预兆地剥落了,他猝不及防,被里头的童尸一吓,加上青峰子突然的暴喝,他怕得四肢乱颤,猛地一个后退,撞上了同伴,顺带把神像也给撞了下去……

这二货奋不顾身,气势汹汹扑过来救他,结果一头撞在巨蟒的尾巴尖上,如同空气般,毫无存在感地穿了过去。

如今神像已碎,而站在神坛前的老蔡等人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还是被青峰子这一嗓子吼愣了,个个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李怀信嘴角抽搐,捂住半张脸,简直无法直视,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咱能不能别现眼了!亏你还是太行道弟子,脑子抽了才不知道阴灵这种小飘飘,根本触不到实体啊?一出来就犯蠢!

最后一个字破了音,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似乎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青峰子疯了似的冲向庙宇,嘴里大喊道:“祭阵的童尸不能移动,它们是阵主用来镇守七门的!”

少年人见自己毫发无损地穿了过去,仍不死心,轻飘飘地转过身,这次把目标转向了手执沉木剑操纵着冥蟒的贞白,俯冲而下。

然而此时,突闻青峰子一声暴喝:“别动神像……”

“冯天,你等……”李怀信吼了一嗓子,欲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途经那座破旧的送子观音庙时,贞白只有片刻迟疑,便往河桥走去,体内那股灼烧感太过难挨,她恨不得即刻投入水中,灭了体内这股翻腾滚沸的血气,她面上神色不改,只是脚步更加急切了。

贞白四平八稳地立在地动山摇中,被风沙卷起的黑袍长发猎猎飞舞,周身煞气极重,而眉心那竖红痕极艳,看起来异常邪性。

“不是要破阵吗,先去死门走一遭。”贞白道,“毕竟那儿如今能供已故之人通行。”

太凶了。与贞白面对面撞上的刹那,冯天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刚壮起的狗胆顿时了,但他冲得太急,临时已刹不住自己比柳絮还轻的灵体。待逼近跟前时,贞白一挥袖,就像赶苍蝇似的,把俯冲而下的冯天挥开了。

李怀信紧跟其后,认为有必要将这个暴露了凶性的女冠看紧了:“你去哪儿?”

阴风扫过,冯天打了个寒战,差点以为这一袖子要把他拍得魂飞魄散,毕竟他生前不是没见识过,这家伙是个能掀天揭地的主儿,再加上眼前这条冥蟒,看把这里给折腾得,山崩地裂啊,如此动荡,简直翻了天了!

贞白兀自转过身,继续向前行,似乎懒得管身后这帮村民,语气透着几分无奈:“随他们跟吧。”

冯天忍不住说:“怀信,咱实在干不过啊。”

贞白却没再吭声,李怀信的眼中闪过一抹肃杀,仿佛盯着一个暴徒,这暴徒也许真有什么邪法能够破阵,甚至可能会为了出去,而灭绝人性,大开杀戒。

李怀信刚要接话,便见贞白的沉木剑一收,冥蟒则卷住他狠狠一拽,把他托到实地的瞬间,蟒身倏地消散,附在了沉木剑上。

李怀信一愣,偏过头问:“如果什么?”

李怀信和冯天瞠目结舌,惊讶于这冥蟒怎么成了剑灵,姑且这么称呼吧,或者剑的文身也行。那边看见巨蟒的村民已经吓得全体瘫痪,惊叫声此起彼伏,“妖怪妖怪”地炸开了锅,一时间沸反盈天,刚聚魂成形的冯天这才注意到,怎么会有这么多村民,而且这地势,并不像在乱葬岗。

贞白眉头紧蹙,突然道:“如果呢?”

他蒙了半晌,才回过头来问李怀信:“这是哪儿?”

占完便宜的人若无其事撒了手,并一本正经地开始了新的话题,李怀信难以发作,只能火大地转过身,看向那些远远跟来的村民,没好气道:“还能怎么,见识过厉害,就知道谁有能耐救他们,不跟紧了,万一咱俩开了道生门自己跑了怎么办?就像二十年前被老道送出去的那个徒弟,在他们看来,不就自己跑路了,或者……”他顿了顿,说,“或者不把我们盯紧了,我们也施展起什么邪术来,灭绝人性地屠杀半村人以自保,那他们得死得多冤。”

“枣林村。”

表情和语气都很冷肃,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不是李怀信手背上那几道苍白的指印犹在,他差点就以为刚才的一幕是自己的幻觉。

冯天继续迷惘:“枣林村是哪儿?不在乱葬岗吗?”他万分警惕地指了指贞白,“还有她……”

他刚要发作,下一瞬,贞白就蓦地松了手,她扫了眼远处跟来的村民,面色不改道:“这些村民怎么跟来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眼下山崩地裂,路陷桥断,没工夫啰唆,李怀信一摆手:“以后再跟你解释。”

李怀信猝不及防,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欲挣开,却被贞白攥得死死的,那掌心烫着他的皮肤,像着了火一样。这……

话音刚落,又发生了一次塌陷,地面呈高低之势,河道陡斜,如洪流倒灌,冲击淹没了无数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