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网络小说 > 太行道 > 第七十七章 糖炒栗子

第七十七章 糖炒栗子

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只大手越过头顶,将她怀里几袋栗子拎走了。

一早知道他矜贵,求也是白求,只能转头去找贞白:“贞白,你帮我……”

李怀信破天荒地主动拎走了袋子,转性了似的,一早受宠若惊,却听他说:“就你馋,难道别人不吃吗?”

开什么玩笑,李怀信根本不可能接手。

“别人?别人是谁?”一早纳闷道,她抓了把栗子在手里剥开,一口一个,鼓着腮帮子点破他,“不就是贞白吗,至于拐弯抹角的吗,还‘别人’‘别人’的,听着像跟谁过不去似的。”明明想对人好又拉不下脸,遮遮掩掩的,一副假清高的模样,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何故,李怀信最近的矫情程度比往日更甚,往往无心的几句话,便不知踩到了他哪条尾巴。比如现在,李怀信的脸拉得老长,把板栗的袋口一收,道:“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一早两手都搂着袋子,根本没法腾出手来,只好去追他:“那你帮我拎着。”

一早最会审时度势,不敢继续招惹他。她站到贞白跟前,举着一颗剥开的栗子:“真甜,尝一个?”

“自己剥。”李怀信懒得理她,拔腿就走。

贞白伸手接了,垂眸盯着栗子仁,莫名想起一段往事。

一早鼓着腮帮子嚼,眼神炯亮地点点头,含糊不清地答道:“嗯……好吃……甜……还要。”

她住不知观时,也曾收到过一包糖炒栗子,那人说是一点心意,往她手里一塞,袋子还是热烘烘的。贞白记得自己当时在看书,突然一个袋子压在了翻开的书页上,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轻轻挪开,放到桌上。那人拖了把椅子过来,反着坐下,长腿跨开,下巴搁在椅背上,突然抽掉她手里的书,笑嘻嘻地说:“书呢,什么时候看都行,这栗子刚出锅,得趁热吃。”

说完,才发现一早和贞白都盯着自己,李怀信没来由地觉得心虚。他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心虚个什么劲儿啊。他伸手从袋中抓了颗栗子,就着爆裂的口子剥开了,塞进一早的小嘴巴里,道:“趁热吃,怎么样?”

他剥好一颗栗子递了过来,贞白迟迟不接,他便笑了,调侃道:“不至于要喂吧?”

李怀信忍不住催道:“刚出锅的比较好吃,一会儿该凉了,得趁热吃。”

贞白向来正经,不习惯这种调侃方式,遂伸手接了,无意间,指尖触到指尖,云淡风轻地掠过了。

“嗯。”贞白应着,却并未去尝。

那人说:“我亲自炒的,用老板的锅。”他眼尾上挑,丰神俊朗,从旁侧拎出另一袋糖炒栗子,问,“老春呢?给他备的下酒菜。”

李怀信似乎突发善心,从她怀里拎出两袋,转手撂给了贞白,装模作样地说:“帮忙拎着吧。”片刻,他瞥了一眼,见贞白只是老老实实地拎着,又道,“也可以尝尝味道如何。”

“你们……”贞白问道,“为何总约在我这儿喝酒?”

猝不及防的好心,一早赶紧点点头,全给她抱着,能不沉吗?

不知观酒也没有,菜也没有,什么都得他们自备,还不如去酒馆方便。

“路上吃。”李怀信补充道,又问她,“沉不沉?”

那人却道:“教规严,太行道有规定,弟子不许饮酒。”因为是国教,更注重体统,所以无论在内在外,太行道弟子都得遵守这个明文规定。特别是出门在外,更是严令禁止,怕有些人酒品恶劣,若因为醉酒而失了体面或闯下大祸,毁太行声誉,肯定要被严惩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要说真正会循规蹈矩滴酒不沾的弟子其实也没多少。比如他,酒还是要喝的,只是怕万一在外面的酒馆被下山游历的正经同门看见,得不偿失,索性找个隐秘点儿的深山老林小酌几杯。不知观就是个好地方,幽闭,雅致,来来往往的也就几只飞禽走兽。

一早:“……”这么多,天天吃都能撑死人,何况这玩意儿吃多了容易胃胀,消化不良。

……

李怀信:“吃啊。”

恍神间已经住进了客栈,贞白细细嚼着栗子,觉得这栗子的味道其实比那人炒的更好吃。

一早大包小包地捧着,无法理解,这多糟蹋银子啊,遂问道:“你买这么多干吗?”

李怀信不经意回头,瞧见贞白又剥了一颗栗子往嘴里送,他转回脸,不易察觉地翘起了嘴角。

处理完贼人,又赔偿了打翻的小摊,看样子,李怀信还挺心甘情愿,甚至多付了些碎银将炉上刚炒熟的那锅糖炒栗子也打包了。

用过晚膳后,李怀信没急着回屋,而是坐在院角那把藤编的椅子上,让掌柜在石桌上架了个炉子温酒,再摆上一盘糖炒栗子,喝酒,赏景。出来这么长时间,难得清闲。

这种混迹三教九流的,成日行窃,没少撞在枪口上,已经被打得皮实了,根本不怕这点儿疼,李怀信也懒得亲自教训,他指了指板车上那根老汉用来绑粮食的粗麻绳,示意道:“送官。”

客栈的掌柜养了一只猫,栗色的皮毛,眼如琥珀,在雪地间撒泼打滚儿,也不惧寒,还总爱往李怀信脚边凑,伸着爪子挠他的黑靴,喵喵叫着撒娇。

车夫有点茫然:“啊?”

李怀信瞧着这小东西还挺讨喜,弯下腰去挠它的脖子,小东西眯起眼,舒服得直往他手心里蹭。猫鼻子灵敏,闻到他手上的香气,嗅着嗅着就舔他指尖,麻痒得很。

那贼人当然听不懂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下一秒,李怀信就朝车夫一扬下巴,吩咐道:“捆了吧。”

“小馋猫。”李怀信忍不住笑起来,把它拎到怀里,“正好,陪我喝两杯。”

一早连续从此人怀中摸出了四五个钱袋子,也不知道这贼之前偷了多少人,最后才摸到贞白那一个,她忍不住乐了:“嘿,偷什么不好,你偷冯天。”一早捏着那袋五帝钱站起来,笑嘻嘻地威胁那贼人,“你完了。”

他把温好的酒倒进杯子里,缓缓喂到猫嘴前。那小东西嗅了嗅,伸出一条粉舌,试着舔了一口,又舔一口,再舔一口,把李怀信逗笑了:“酒量不错啊,应该没少贪杯。”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饮尽,从嗓子眼儿一直辣到肠胃里,特别驱寒。

一早见机奔上前,在贼人身边蹲下去,伸手就往他胸前的衣领里掏。那人连忙捂住袄子,被一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要钱不要命是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偷到贞白身上。”

李怀信懒懒地靠在藤椅上,一下一下给猫顺毛,桌上的炭火烧得正旺,壶里的酒水咕噜咕噜响,他又斟了一杯,喂小猫喝。

李怀信方才不过使了三分力,此时一整衣摆,居高临下地盯着倒地不起的贼人,道:“不知死活。”

贞白正巧路过,看见这一幕,踩着积雪走了过来:“你……”

男子捂住胸口在原地挣扎,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踹移了位,一时竟没爬起来。

李怀信闻声抬头,眼微红,眉微挑,在雪夜景色衬托中,一张脸熠熠生辉。

“好好好,我这就交。”男人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趁贞白松劲的瞬间,蓦地抽出匕首,反身朝贞白削去。贞白微微后仰,刀刃擦着她咽喉而过,不过毫厘之距,她不得不松开擒人的手。男人拔腿就跑,然而刚转身,就被来势汹汹的一脚踢中胸口,狠狠飞了出去,压垮了糖炒栗子的摊子,再重重砸到雪地上。

贞白瞧着他,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了。

贞白不听他废话,道:“交出来。”

“舔得满嘴都是。”李怀信搁下杯盏,掏出锦帕去擦那小猫嘴边被酒沾湿的毛,漫不经心地擦完,将帕子扔在石桌上,抬头问站在一边的贞白,“有事吗?”

“哎,道长。”男人立即改口道,“道长手下留情,饶了我……”

贞白瞧着他绯红的眼尾,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多嘴提醒道:“太行道,不是严令禁止饮酒吗?”

“不是女侠。”贞白纠正他,“是道长。”

李怀信逗猫的手顿住:“你连这个都知道?”

此人本想迅速开溜,不料却遇上了个身手了得的硬茬儿,反手就被对方给擒住了,只能惨叫道:“女侠……女侠饶命啊。”

规矩早就有,所以外面的人知道并不稀奇,他只是没法跟她解释,自己喝酒是因为有助于睡眠,否则独自待在屋里很容易胡思乱想,哪怕念几十遍清心咒都不管用。

方才,她刚下马车这人就故意横撞过来,动作神速地扒了她揣在腰间的钱袋。

她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李怀信就开始怨她。

贞白面色依然冷淡,道:“钱袋。”

贞白不知他心中所怨,以为他还在为冯天的事耿耿于怀,所以在此处借酒消愁,遂答道:“略有所闻。”

贞白二话不说,直接将他一条胳膊给卸了。只听咔嚓一声,关节错了位,男子痛得仰天长啸,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盘里的栗子凉了,影响口感,李怀信一手撸猫,一手将栗子放到炉边烤。

那男人疼得直吸气,却还死鸭子嘴硬:“交……什……什么……”

“要吃吗?”他问贞白,将一颗颗栗子在炉边摆成一圈,“烤栗子。”

贞白冷声道:“交出来。”

贞白瞥了一眼,走过去。

只听那人嗷了一嗓子,叫声尤为凄厉,被贞白反扭着胳膊摁在了车前,差点惊了马。

怀里的猫忽然拱起背,奓了毛,凶神恶煞地冲贞白喵了一声,喵完又立刻认,往李怀信的袖子里藏。

好不容易等老汉卸完粮食,这头李怀信刚跳下马车,拍着衣服上的灰尘,那头贞白已经跟人动上手了。

李怀信忍俊不禁:“它好像怕你。”

李怀信见贞白嘴馋,正欲开口,那老汉却推着一辆板车手脚麻利地跑了过来,生生挡住了糖炒栗子的摊子。他冲李怀信和贞白憨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卸。”

猫最有灵性了,贞白蓦地顿住步子,又岂止是猫怕她,打从她出乱葬岗,所有能感知到她阴邪的人畜都对她退避三舍,即便她把自己封印了,极力隐去身上的阴煞气,却仍然被当作邪祟。大家对她或忌惮,或像李怀信这类修行者一样,欲除之。

这是要跑哪里去?李怀信正纳闷,转过头就见贞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他也偏过头看出去,只见街边架着一口大炒锅,老板挥动着胳膊,翻来覆去地炒着一锅混了石英砂的栗子,个个爆裂开口,色泽油亮。

她性情冷淡,对此倒不介意,但是别人介意,最起码当下,这只猫介意。“不了。”贞白说。

还等什么?李怀信盯着他健步如飞的背影喊:“哎……”

李怀信敛了笑,敏锐地觉察到了,他把猫按在袖子里,不让其乱动:“要不要喝两杯?”

“好好,马上就卸,您稍等。”老汉应完,扭头就跑。

未等贞白拒绝,他便兀自将另一只空杯斟满:“享誉整个东桃村的桃花酿,应该尝一尝。”又问,“你酒量怎么样?”

粮食不卸,他和贞白就一直卡在里头出不去,他难熬极了,只想下车透透气。

“不怎么样。”

李怀信的耐心早已告罄,好事做得不情不愿,觉得亏待了自己,他催促老汉道:“别谢了,赶紧把你这几麻袋粮食扛下去。”

“之前喝过吗?”

好不容易挨到进城,夜幕已降临,那老汉下了马,绕到他们的车窗底下,对李怀信又是一通千恩万谢。

“喝过。”

李怀信硬着头皮接了,欲盖弥彰地豪饮一番,假装是真渴了。没想到,马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壶里的水不慎泼到了胸前,让他差点奓毛,最后还是强行忍住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糟心透了。

“醉了吗?”

一早见他迟迟不接,心想这祖宗可真难伺候,又将塞子拔了递给他。

“没有。”贞白补充道,“只是浅酌。”

李怀信:“……”

“那就浅酌吧。”他把酒杯推到桌沿,示意贞白落座。

一早及时把水壶递了过来:“给。”

贞白却没有动这杯酒,只道:“出门在外,你我总要有个人是清醒的。”

贞白板着脸,似乎并没有想偏。

“浅酌罢了。”李怀信觉得她太过谨慎,“不至于喝醉。”他只想喝乏了,能睡个好觉。

直到听见贞白低语,李怀信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方才盯得出了神。他尴尬得不行,胡乱搪塞道:“渴了,把水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他在某个不能言明的场合说过,李怀信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剪掉,渴个屁啊。

李怀信伸手去拿栗子,不料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炉边的栗子已被烤得滚烫,他倏地缩手,用被烫到的指尖捏住了冰凉的耳垂。

“看什么?”

贞白走过去帮忙,把一颗颗滚烫的栗子重新拨到盘里。

狭窄的空间里拥挤不说,好像连空气都异常稀薄,让人有点呼吸不畅。李怀信用力吸了吸鼻子,闻到贞白身上一股冷霜的味道,似寒梅之气,若有似无地往他鼻孔里钻,撩拨着他的神经。他背贴着车厢,身体绷紧了,尽量压制着神思,然后他猛然发现,自己有点受不住和她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感觉心魔快要跑出来作祟了。他的视线冷不防瞥到贞白的颈间,那黑色布条解掉了,上面的红痕已经褪去,重新恢复了白净。

“有件事一直忘了问你,”李怀信盯着她的举动,开口道,“你那只左眼,是什么时候、被谁刺瞎的?”

车夫也很无奈,驱着马儿,很难看清地上哪里有凸起哪里有坑,因为地面全被积雪覆盖了,他答道:“公子,这路不平整,我也没办法啊。”

贞白手上的动作一滞。

他莫名火大,拔高音量冲车夫喊道:“能不能走稳当些?!”

“是仇家?”他试探道,盯着她的脸看,双眼微微眯起,“还是,那个把你钉在乱葬岗的人?”

刚说完,马车便碾过一处洼地,李怀信整个人被颠起来,朝贞白压了过去,磕了一下额角,又弹了回去。

贞白神色如故,她把盘子搁回石桌上,明显不愿提及,却还是回答道:“是我自己。”

“你……”李怀信挣动道,“压我胳膊了。”

李怀信一怔:“什么?”

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微妙,两人靠得太近了,李怀信如坐针毡,偶尔马车颠簸一下,两人挨得更紧了。

此时小猫从他的袖中挣扎出来,跃到地上,扭着屁股走了,在雪地里踩出一串梅花印,像是要逃离现场,结果没走出去两步,就趔趄着醉倒在地上。

最后,车厢全被粮食占据了。一早个头小,干脆躺到了粮食堆上;李怀信和贞白则双双被困在夹角,腿贴腿,肩并肩,胳膊蹭胳膊。

贞白瞥了一眼那只醉猫,道:“我自己剜的。”

眼看雪越下越大,这老汉守着粮食不肯走,万一冻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李怀信一个不忍心,就起身挪到了车厢的夹角。车厢内本来就不宽敞,坐了三个人,再装上几大麻袋粮食,直接把贞白也挤到了夹角,那老汉还在往车厢里装货,李怀信立即后悔了。老汉一边往里码粮食一边对李怀信感激涕零,让李怀信骑虎难下。

李怀信盯着她,难以置信,她莫不是疯了,才会做出这种自残之举:“为什么?”

那老汉站到车帘底下,裹着一件打了无数补丁的棉袄,朝李怀信作揖,双手都已经冻裂了。他哀求道:“公子行行好,帮帮忙吧,实在是没办法了,车轮裂了,板车不能用了,我骑马也驮不走这么些粮食。”

贞白沉思片刻,不想细说,遂含糊其词道:“当时……出了点状况。”

李怀信瞅了眼那辆破车上的几麻袋粮食,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怀信难以想象,究竟出了什么样的状况,会令她不惜剜掉自己的眼睛?

车夫有点为难,回头征询客人的意见。

他猜测道:“得了眼疾吗?”

正束手无策的老汉从车里探出来,胡子拉碴的一张脸,双颊和鼻头冻得通红,见有车辆经过,忙上前求助:“小老儿途经此地,结果车轮裂了,滚下悬崖去了,能不能借您的马车,帮我把粮食运进城里?”

贞白摇头,指尖无意间碰到那杯酒,像是突然平添了一抹愁绪。她把酒杯端起来,将那愁绪混着烈酒一同饮尽,说:“明日还要赶路,早点歇着吧。”

李怀信这才掀开帘子看,前面一辆马车正好翻倒在狭道中央,车轮也掉了一只,把去路堵死了。

李怀信愣愣地看了眼她,目光流转,又看了眼她手上的空杯,“你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挡道儿了。”

“嗯?”

事故层出不穷,他们一路上没少遇到,李怀信稳坐车内,事不关己地吩咐道:“绕过去。”

方才她居然越过了桌沿上刚斟满的酒,把他喝剩一半的那杯酒饮了。是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吧!不带这么粗线条的,她肯定是在用这种间接的方式接近他,李怀信头都大了。

晌午之后,下起了大雪,马车在疾风中奔驰。道路不宽,左边是山壁,右边是悬崖,拐角又收势狭窄,所以马车走得时疾时徐。这段路走的官道,尚不算颠簸,估摸着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城镇。结果中途又遇到状况,马车缓缓刹在路中央,车夫道:“前面好像出了事故。”

贞白见他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似乎有难言之处,遂问:“何事?”

天不遂人愿,到头来他们还是得乘坐马车。李怀信没办法,只能让车夫多铺一张软垫,把座位调整舒服了,才肯上路。

不好说,而且这种事一旦点破了,她以后明目张胆起来,他应付不来怎么办?思来想去,李怀信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一阵惨叫声隐隐约约自远处传来,及时给他解了围。

李怀信瞪她:“找揍是吧?”

“什么动静?”

一早忍不住乐了:“你可以溜冰啊,溜过去。”

修道士的耳力比常人灵敏,他们的听觉范围更广些,当下,贞白判断着方位,道:“是有人遇险吗?”

结果他们到码头一看,嘿,河水都冻上了,河面结了厚厚一层冰,船只全部停靠在岸边。据船夫说,往年这条河从来没有冻结过,今年比较特殊,入冬后连下了两场大雪,气候是前所未有的冷,恐怕要等到来年开春,冰面化了才有生意做。

“叫得这么惨,怕是要出人命……”李怀信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注意力,道,“去看看?”

贞白对此没有异议,一早更不敢有异议,左右都是他说了算。

贞白斟酌须臾,颔首,随即人已经像朵黑云飘了出去,乘风直上,落于屋顶,轻盈无比地踩着瓦片前行,无声无息。

越是吃过苦就越是怕受苦,马车虽快,但一路要饱受风寒,而且李怀信实在受不了马车颠簸,思来想去,他准备走一段水路,先坐船,待改道时再换乘马车。

李怀信则先去抱那只不胜酒力的醉猫,把它塞进了某间房的窗户里,以免它在外头被冻成冰坨子,动作迅速,片刻不耽误,跟上了贞白。

东桃村距太行山八百余里,坐马车连日赶路,在不耽搁的情况下,少说也需四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