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了，我觉得肚子有些饿。刚想叫人端些粥进来，正收拾衣服的寺人衿突然问：“君主的凤形佩如何不在？”
回到宾馆，觪还没回来，我到自己的房里，寺人衿服侍我换下身上的衣服。
凤形佩？不是收在袖子里吗？我拿过寺人衿手中的衣服，往袖里一摸，真的没有；又摸摸另一边，还是没有；再仔细翻了换下的那堆衣服，仍然没有。
我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向停在远处的车子走去。
掉在外面了？我疑惑地回想。今天在周庙里我规规矩矩的，出来坐在车上的时候我还无意在袖中摸到过，车上……
心情也平静不少了，回去吧。
我跑到宾馆停车的地方，役车停在那里，车上空空的。
我坐起身来，看这光景，快到日暮了。我这次跑出来虽然算不上离家出走，但谁也没告诉，觪要是找不到我，说不定会有多着急。
在雒水边？我让人找来寺人充，问他：“可还记得今日往雒水之路？”
脸上痒痒的，我睁开眼，一根草叶在河风中摇曳，蹭着我的脸颊。
寺人充答道：“小臣记得。”
恍惚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候，发现父母背着我吵架，哀伤又气愤，所以偷偷地离家出走，却又害怕他们担心，自己找去警察局……爸从没对我发过那样大的火，妈在电话里的声音甚至带着哭腔。我心里不知被什么塞满了，喉咙里哽咽着……
我点头，“套上马，再带我去一次。”
前面歪歪地长着一棵老榆树，粗糙的枝干上茂密地抽出了嫩绿的枝叶。我走过去，在它的树荫里躺下。天气真好，蓝蓝的天空纯净得不带一点杂质，似乎能把人的心情也过滤干净。我闭上眼，雒水在耳边淙淙地低语，风在脸上柔柔地轻抚……
看到下午的河岸时，天色有些暗了，已经能看到月亮浅浅地挂着，像一片剪纸。栈桥边靠着一艘大船，几个人在船上忙碌。我找到那棵老榆树时，只见下午躺过的地方，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我拾起一枚小石子，屈膝，抬手向水面飞去，石子掠起三个涟漪，波光破成点点碎金。我心里叹口气，还是三个，觪最少能打七个。有的事情，它的存在是我无法改变的，只能去适应，一如这个世界的事，一如前世爸妈的事……
听到动静，他过转身来。
我解下寺人的帽冠，河风吹过，一阵清爽。河岸上长满萋萋青草，上面星星点点地点缀着不知名的小花。一截栈桥从河岸延伸到水中，旁边立着拴船的粗木桩。从栈桥到离河岸不远的大道，一条浅浅的小路出现在野草中。
宝蓝的天幕上，日色还未全部褪尽，月亮如白玉般皎洁，与眼前的面容交相辉映。
我沿着河岸慢慢地走，雒水宽阔的河面上，波光闪耀。
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寺人充小声应诺。
那是张与记忆中的他神似的脸。曾几何时，月色也如此清澈，那人温柔地凝视着我，脸上展露出舒心的微笑。
白了他一眼，我说：“我不走远，只在水边散步。”
记忆与现实在眼前重叠，泪水顿时模糊了视线，我哽咽着，嘴里轻轻地唤出他的名字：“思琮……”
寺人充吞吞吐吐地说：“君主……太子，太子叮嘱小臣跟着君主，这……”
思琮的父母和我们家是故交，他大我一岁，是我除同学外，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同龄人之一。我读初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到我住的城市，两家聚会的晚宴上，我认识了思琮。
来到河边，我下车，对寺人充说：“我走走，你在此处等候。”
他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男孩，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他常来我家看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明月般俊朗。他听我弹琴，教我做功课，带我逛书店，买唱片，和思琮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很开心，暂时忘记生活中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