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不想挂，跟她聊天：“奶奶刚睡了，昨晚可能是心里有点紧张，心电图的心跳一直有点快，还囔着睡不着，今天做完手术，可能心里也放松了，傍晚吃了点东西，早早就睡了。”
“好。”林霜要挂电话，“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回去陪奶奶吧。”
林霜：“已经睡了吗？”
又是一个晚上。
“嗯。”
“对，我把奶奶送回去，周日再回来。”
她看了眼时间，还不算太晚，期期艾艾：“你们……在哪个医院？”
“你明天跟着一起回乡下去？”
“市二院。”
“小手术，挺顺利的，十几分钟就出来了，医生开了点头孢，观察观察，明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林霜的语气挺散漫的：“我看你电脑的充电线还在桌子上，你明天回乡下，这两天不用电脑了么？充电线我给你送到医院去？”
“哦。”林霜声音淡淡的，“手术还顺利吧。”
周正怔了怔，犹豫开口：“你……来吗？”
“下午奶奶做完手术，顺仔和二叔二婶都来了，我也是临时有空，出医院买点东西，顺带拐回家拿点东西。”
“我在家也没事，给你送个东西而已。”她嘴硬，“省得你跑来跑去的。”
“嗯哼。”林霜喉咙里发音甩给他。
她真的下楼，打车去了医院，在医院门口买了束花，买了点水果和礼盒，去了医院的住院部。
电话里的男声温润，带着空旷的回音，大概是在楼梯间或者走廊：“霜霜你回家了？”
周正在电梯门口等她。
“干嘛？”手机开着免提，林霜玩游戏，对着电话蹙眉。
电梯门一开，两人一见面，眼神对上，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第二通电话迟迟才接通。
林霜横了他一眼，云淡风清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周正怀里。
周正给林霜打电话，第一通电话林霜没接。
“空着手过来好像不太像话，医院门外买了点东西。”
周正没告诉她，他也只是临时趁空出了医院的门，回来拿东西，半个小时就走了。
周正漆黑的眼里含着笑，眼神格外的绵软，领着她往病房去：“奶奶还睡着，走吧。”
他进家门，都不用跟房东说一声吗？
林霜轻手轻脚跟着他走。
林霜蹙眉，有那么点不高兴。
病房静悄悄的，门虚掩着，屋里灯光很暗，病床的围帘拉得严实，周正先进去，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眼神招呼站在门口的林霜进来。
【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真睡了？”林霜做口型。
【下午三四点吧。】
周正点点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蹑手蹑脚进去，挨在帘子旁，探头看了一眼，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一只眼睛蒙着纱布，一只眼闭着，额头满是皱纹，颧骨干巴巴的，气色倒还不错，看着就是个普通乡下老太太。
【对。】
林霜拢了拢帘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问他：【你今天回家了？】
这样也算是探望过了。
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屋子里冷冷清清的，椅子上搭着件换下来的外套，桌上的电脑也不见了。
礼节很到位。
她把衣服放回了脏衣篓里，拍了拍自己的手，暗地给了自己一个白眼，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出了浴室。
病房是单人间，周正的陪护床挨着墙放着，床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一旁搁着把椅子，搭着周正的外套。
林霜善心大发，原本打算把这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一件件捞起来搭在手上，冷不丁闻见衣服上的气息，顿住了动作。
他把椅子上的杂物换到床上，把椅子腾出来，示意她坐，转身给她剥橘子。
她伸手摸了摸，衣服冰冰冷冷、潮乎乎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换下来的。
林霜扶着椅子，接了他递过来的半瓣橘子，两个人一人一半，安安静静的吃完。
晚上从喷泉广场逛完回家，临睡前林霜进浴室，发觉脏衣篓里塞着几件眼熟的衣服。
吃完橘子。
林霜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
“我回去了。”
“周老师不也见过你妈和你继父么？”苗彩道，“其实不去也行，买点水果和营养品，托周老师带过去，也算是心意了。”
“就回去？”
“不去了吧。”林霜皱眉，“以前也没接触过他家里人，他也没开口让我去。”
“也没什么事。”林霜微笑，细声细气说话，以免吵醒周正奶奶，“时间也不早了。”
苗彩知道这事，问林霜：“你俩都男女朋友了，不去医院看看？周老师没爹妈，就这么个最亲的奶奶，不象征性去孝顺一下？”
“那我送你回家。”
正好有人在，周正去外头买了副墨镜和眼罩，又回家了一趟，洗澡换衣服，拿走了自己的电脑。
“不用了。”她低头看自己鞋尖，“你在这陪着吧，万一老人有什么事，陪护人不在就麻烦了。”
一个小手术，时间安排在周五下午，约莫也就二十分钟左右，从手术台上下来，周正奶奶精神倒挺好，还能跟人聊几句天，顺仔和二叔二婶都在，在病房里陪着坐坐，说会话。
“太晚了不安全，你等一会。”他轻声说话，给顺仔发消息，“顺仔这个点还在市里跑车，他离得不远，我让他过来一趟，送你回家。”
家里没有人，回家好像就不太着急。
“也好。”
两人漫无边际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林霜玩起了游戏，娜娜问她：“老板娘，你今天怎么还不走？”
反正都是打车，坐熟人的车还安全些，就等一会再走。
“也行。”
屋里有人睡着，是真不好说话，林霜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垂着鸦睫，默默玩自己指甲上的装饰。
“也没什么好带的，凑合一两夜就行了。”他想了想，“要是缺点什么，我再回家取吧。”
周正看着她。
林霜哦了一声：“过夜的东西带了吗？衣服什么的。”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相处，也有两天没见了。
“不去了，明天手术，我让同事代下课。”
是真的有点想念。
“知道了。”她问他，“明天还去学校吗？”
两人的手都搭着那张空椅子，面对面站在，病房里昏暗暗的，还混着消毒水的气味，闻着有点头昏脑涨的感觉。
“晚上我在医院陪床，你剪完头发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周正伸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摸了摸滑溜溜的脸颊。
他知道她这饮食习惯，晚上只要没东西送到眼前，她就空着肚子不吃。
林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娆娆的，扭扭的，欲语还休，小银勾一样，挠得他心肝脾肺肾都在痒。
“不打算吃了。”林霜轻笑，“美发店有水果和点心招待，味道还可以，在那凑合一下吧。”
周正眼神暗了暗，伸手一揽，轻轻搂住。
“医院外面有几家粥店，味道还不错，我带点回去给我奶奶尝尝。”他问她，“你吃什么？”
是真的只想轻轻把人抱在怀里。
“快了，马上就走，晚上约了剪头发。”她问，“你走这么远，吃什么去？”
可扑面而来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还有她身上糅合的甜香。
“你呢？”他闷头走在冷风里，“什么时候回去？”
这气味好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张牙舞爪迅速氤氲开来。
“刚忙完。”周正回她，“我出来买点吃的。”
林霜搂住了他的窄腰，有点不自在的在他怀里扭了扭，脸颊蹭了蹭他的肩膀。
林霜这会还在奶茶店，听见话筒里车子的嘈杂声，问他：“你在外头？怎么不在医院陪着？”
他心里有呲呲的火花，有点迫不及待，毛毛躁躁的，径直低头，含含糊糊喊了声她的名字，嘴唇从她发畔下滑，滑到她的脸颊和嘴唇上。
他半路抽空给林霜打电话。
周正吮住了她的香滑唇瓣，辗转吸了吸。
所有检查都做完，把奶奶安顿在病房里，周正出去买点吃的。
两人就站在围帘旁，还能听见老人家略带点呼噜的呼吸声，还有外面的走廊的脚步声，附近病房的聊天说话声。
周正听着老人嘀咕，笑着摇了摇头。
病房的门没有关严，会不会有查房的护士闯进来？
“不花钱就行，要花钱我可不来。”周正奶奶嘀咕，摸摸病床，“你爷爷那两年花了多少钱，还不是不管用，医院这地方真待不得，一来我就晕……”
可这个吻好甜。
“不花钱。”周正正儿八经诓人，“七十岁以上老人有政府补助，还有您的农保医保报销，这不是挺好的，就让你跑一趟白住两天，回头晚上您眼睛就能看清了。”
像天干物燥的秋天吃了个汁水充沛的雪梨，润润的，清甜的，熨帖的，抚平了身体的毛糙。
“真不花钱？”奶奶不信，掰着手数，“做了好几个检查，咋能一个钱都不花。”
两人偷偷摸摸接吻，舔一舔，咬一咬，吸一吸，你追我逐，悄然无声，缠绵热切。
"您常年不来医院，来一次当然要多检查几项，反正都不花钱的，明天就能走了，奶奶您就耐心住下吧。"
林霜揪着他的衣服，脸上红烫烫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禁不住腿软往下滑。
周正给奶奶倒水喂药，听老人家唠叨：“就你们一个个诓我，说进医院滴个眼药水就好，怎么还住院，怎么还查那么多，我咋就信了，到底啥时候能完事好了回去……”
周正托住了她的腰肢。
“早知道这样，我老婆子也不来了，不受这个罪。”
有种早恋干坏事，避着人群在小树林里干坏事的感觉。
周正先扶着奶奶办住院手续，后头还有一系列的入院检查，又做心电图又量了血压，周正奶奶血糖高，医生开了点降血糖的药先控制血糖。
两个人年龄加起来这么大几十岁了，第一次跟毛毛躁躁的高中生一样，不分时间场合。
叔侄两人在养老上分工明确，周正在市里工作，平时照顾不了，二叔一家就照顾老人的衣食住行，其他花钱出力的事情，都是周正来负责。
她眼里浮着盈盈的光，像星海的碎冰，脆脆的，清透的，跟他深沉漆黑的眼搅在一起，总有股意犹未尽的撩人感。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手上还有活，到时候在家里等着你们。”
周正扶住她的脸颊，两人唇瓣贴合在一起，分开又黏合，亲一亲，啄一啄，舔一舔。
“不用，医院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二叔你有事就先回去。”
“阿正……”帘子里传来奶奶迷糊的声音，“咳，几点了……”
“东西都在这袋子里，农保卡和身份证都在，村里开的证明我也拿了。”二叔把袋子递给周正，“要不要我跟着一块去办住院？”
林霜听见说话声，身体一抖，揪着周正的衣裳，险些要把自己脑袋埋进周正怀里。
周正奶奶在乡下住了一辈子，最不喜欢城里闹腾，看见大马路就犯晕，也特别不喜欢医院，揪着衣角直跟儿子念叨人多，二婶今天去厂里上班没来，只有周二叔陪着进市里，周正二叔这几年在村里办的林场工作，兼接些木工的零活，有忙有闲的时候。
周正搂紧了她，清清喉咙：“奶奶你喊我？”
周四那天，顺仔拉着周正二叔和奶奶到市里，周正下完课去接人，一家人在医院碰头。
奶奶有起夜的习惯，今天睡得早，打了个哈欠，扶着床要起身：“几点了？”
林霜没什么大反应，比了个“OK”，让他随意安排。
“十点多了。”他摁着怀中人，声音稳中带颤。
他也提前跟林霜说了这事：“过两天我在医院，应该有点忙。”
林霜在他肩膀上磨牙。
既然说通了奶奶，周正提前去医院排队，手术时间是根据周正的上课时间定的，周四入院检查，周五安排手术，周六出院回乡下。
“你把床摇起来，我起来上个厕所。”奶奶自己扶着床要起来，抬头看见床边柜子上，咦了一声，“这哪来的花？怪好看的。”
周正回家了一趟，诓他奶奶说了一通，老人家真就不舍得这几千块钱的优惠补助白白浪费了，愿意去医院动手术。
“您别动，我……我来扶您。”
其实也是老人家岁数越来越大，真是想多拖几年，好歹眼睁睁看着周正成家立业才够心安。
帘子一拉开，林霜就躲不了。
周正奶奶的两只眼睛都浊了，前几年视力就有点模糊，现在天黑就容易看不见，但老人家一辈子最害怕的就是进医院——周正的爷爷就是严重脑血栓，最后那两年频繁住院，最后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病逝。这回周正奶奶听医疗队科普，把眼科手术说得简简单单，又听说可以免钱，心头也有点松动。
林霜揪着周正不让动，瞪大了眼，一脸尴尬不可说的神色。
起因是本市残联会和市医院合作，派了一支医疗队下乡义诊，主要给乡镇老人看看基础病，医疗队正好宣传到荷塘村，也给周正奶奶做了个老年病筛查，别的倒都好，医生建议奶奶做个白内障手术，而且最近有惠民政策，政府有补贴，手术费用减免一半。
“见见吧……”他做口型，眼里带笑，“早晚都要见的。”
周正的二叔给周正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