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殿,
一名红带子判官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目光空洞。
轮回王薛一把将桌上的案牍全都推翻,
第九殿,
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不如烧了去,烧了去,捎……了去。
…………
再也用不上它喽,
当初,
御笔朱批,
十殿阎罗少了一个平等王陆,
以后,
代表着圆镜的破损,
丢入了柴火之中,
现如今,
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方砚拿起,
再少一个楚江王厉,
伸手,
意味着这种分崩离析已经无法阻止。
都市王黄冷眼看着下方在大鼎之中烹煮的万千亡魂,
每个人都在感慨,
第八殿,
每个人也都在伤感,
没了啊。
每个人也都在无奈,
没了,
但每个人,
连这仅存的象征意义也将被剥夺。
都不是无辜的。
现在,
唯一的一个不同的平等王陆,也已经彻底消散在了一年半前。
泰山的道统,其实一直不在他手中,但他却活得像是一个象征意义。
刺儿头被早早地拔掉了,
从府君时代,到阎罗之一。
剩下的,
“丢了,都丢了,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就是一锅的青蛙,
感慨道:
温水已经被烧成了开水,
泰山王董慢慢地伸手,将自己头顶上的王冠摘了下来,放在了画前,
跑不掉了。
画中人白衣潇洒,身边还站着一只憨厚的猿猴。
楚江王慢慢地抬起头,
泰山王董站在一幅画前,
继续看着周泽,
第七殿,
密集的萤火在其身边开始逸散,这是楚江王最后残存的本源。
该不该去哭?
不是自己主动交出来的,周泽都不会去吃。
自己到底,
因为这意味着很大的麻烦,吃了,容易消化不良,也容易中毒。
看着那新人笑时,
而且,
总比继续活下去,继续站在外面,
这些本源早就所剩无几了,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比之前老猴子临死前给自己的都要少太多太多,
若是活埋能一了百了,
大部分,
宛若要将自己一起活埋,
都已经消耗在了追逐的过程中。
慢慢地松手,
“为…………为什么?”
放在自己的脑门上,
楚江王还是不解,
卞城王毕伸手抓起一捧冻土,
他此时和阳间被杀前的普通人一般,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个死,也想要死个明白。
卞城王毕坐在苍茫的放逐小地狱高坡上,在其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土坑,官差们押解着身上带着罪孽的亡魂开始执行活埋的酷刑。
“我……做到过。”
第六殿,
“然…………然后呢?”
唯有蹉跎。
“它很难。”
剩下的,
“然…………然后呢?”
不复的是刚毅,
“所以,我知道你肯定做不到。”
但阎罗王包的眼神里,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一抹精光。
“…………”楚江王。
狗头铡上,寒光依旧,
今日,
目露沉思。
楚江王第三次想到了那道菜名。
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尊狗头铡,
这事儿,我做到过。
阎罗王包坐在大堂上,
所以我知道他有多难;
第五殿,
连我做起来,都这么困难,
新来的人,会重新做,不会珍惜这些,所以倒不如一次性地丢个干干净净!
那么,
这些记载,这些文档,这些东西,都没意义了。
以你的水平,
一卷卷文档从其身后飘散了出来,落入了血河之中,开始消融。
根本就做不到了。
表情淡漠,
所以,
望着河中不断翻滚的白骨,
既然留着你的命也做不到,
五官王吕站在血河边,
还是去死吧。
第四殿,
很残酷,
绝不承认!
很现实,
不承认,
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质感。
他不承认,
这一刻,
越是刻意什么,其实就越是在逃避什么。
楚江王清楚,
他要开心,
自己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
他要笑,
无论他再说什么,无论他再许什么,
手中的茶杯开始有茶水不断地洒落而出,却毫不自知。
对于眼前的这个男子来说,
开心得身子开始颤栗起来,
他都不在意。
但宋帝王余却越听越笑得开心,
在他的眼里,
苏先生明明唱的是一段悲伤的曲儿,
他看见的是不在乎,
听着苏先生唱戏,
是真的不在乎。
宋帝王余正坐在亭子里,
他不在乎他曾经打下的江山,不在乎他曾经坐在白骨王座上俯瞰脚下的万里疆域;
第三殿,
不在乎日月星辰的变化,也不在乎阴阳的改变。
这反而会是一种更大的煎熬。
“我……我很好奇……当初的你……为什么要去阻止……”
可能,
周泽慢慢地抬起手臂,
甚至,第九殿上下基本被血洗过了,已经空了,但他们,这些在月亮岩浆之下幸存下来的人,将被打上标签,继续面对着苟活的未来;
一代阎罗,
这第二殿,将迅速沦落到和被血洗过的第九殿无二。
被他举起。
只清楚没了王爷之后,
本来是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废话的,
他们看不到什么风云大势,
但既然牵扯到了当年的事儿,
今天,王爷陨落地狱。
也不妨多说两句。
前一天,王爷闭关还阳,
“因为……当初我坐在那个位置上。”
塌得大家伙现在还很是恍惚。
语气中,
塌得就像是一句玩笑,
带着不满,
塌得猝不及防,
带着厌恶,
塌得莫名其妙,
像是遇到了一件麻烦,自己又不得不去处理,总之,很不情愿。
确实塌了。
因为当初我是地狱之主,
这天,
当阴阳的变化要出现时,
对于他们来说,
他只能上去阻止。
是的,
毕竟在赢勾的字典里,
天塌了,
没有“逃避”两个字。
仿佛,
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他成功了,他也因此陨落了。
几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和迷茫的神情,
但他没有后悔,有的,还是那种对麻烦的厌烦以及……嫌弃。
幸存的几个紫带子判官横躺在废墟一般的第二殿宫墙一侧,
“最后…………最后…………一个问题…………”
第二殿,
楚江王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
都将不再有任何的意义。
随着残余本源的大部分消散,
再心爱,再珍惜的东西,
他的意识也在越来越模糊,
也没意义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十个…………会走到今天…………今天这一步…………”
留着它,
为什么,
结束了,
为什么,
坠入了深渊之中,
到底是为什么?
这棵地狱唯一的一株、当初好不容易才移栽下来的和阳间无二的桃树,
可能在还阳之前,可能在赢勾来到他的宫殿门口时,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树根被拔起,
但现在,
落英缤纷,
他懂了,
伸手将身边的桃树一推,
在他过泰山而不得入时,他就懂了。
秦广王蒋站在深渊小地狱的一侧,
他的死,
第一殿,
是十殿阎罗体系崩盘的关键一推,
…………
他的死,
世事无常,却总有迹可循,画来画去,就越来越像是一个圆。
将宣告十殿阎罗的体系完全崩盘。
即将又在自己手中重新开始。
老的,将下去;
一年半前自己按停的东西,
新的,将上来。
而这一次,
菩萨骗了他,
但因为那一次周泽和赢勾大闹地狱,被硬生生地搁置了下去。
不,
平等王陆死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菩萨没骗他,
亲自开始的。
当初他还阳前去问菩萨,菩萨和他说的是舞台,一个时代,一个舞台。
居然是由自家老板,
他以为菩萨说的是赢勾,
这一场即将席卷地狱的大风,
其实,
安律师本人也没料到,
菩萨说的是他。
可能,
菩萨说愿意再等一甲子,
安律师曾不止一次地在周泽面前像是个神棍一样喊着:“要起风了,要起风了!”
阎罗们也都以为还有一甲子的风光,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优秀的体系,一切体系,只要是习惯了,那都是好的体系。
但其实,
千年时间,哪怕是对于阴间的存在来说,也算很长了,长到好几代阴司的官差们,早已经习惯了泰山小庙上的高高在上,习惯了十殿阎罗的镇守一方。
不到两年!
下方,城内的很多浑浑噩噩过日子的官差们还不晓得,又一尊阎罗即将从这个世间消失。
菩萨,
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结局,他的陨落,已经被注定了。
等不及了。
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是啊,
这不得不说,
他确实是等不及了,就等着我……死了。
即将陨落在象征着阴司至高无上权力中心的城墙上,
楚江王在等,
一代阎罗,
在等赢勾给自己答案。
又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赢勾看着他,
等于是本就站在悬崖边的他,
开口给出了答案,
一只手已经插入了他的身体,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
更别说现在,
楚江王的身躯,
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其吹灭。
彻底崩散,
楚江王的魂体本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消散于这茫茫地狱阴间,
这一刻,
在消散的刹那间,
又燃烧本源近乎跑了小半个地狱,
他似乎还在回味那个答案:
在第二殿经受过重创,
“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