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系主任泰德看了瞥了面相柔和憨头憨脑的制造系主任一眼，打破沉默：“如果我没记错，今晚商议的主题应该是资源战选拔赛校内预选的名单，跟制造系没有关系吧？”
本来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威利需要一个点火的炮口，所以她来了。
制造系主任这辈子都没上过战场，面对这位尸山血海里幸存下来的老将难免有些气弱，腆起笑脸解释：“有关系有关系，等会儿院长就说到了。”
段飞飞倒完最后一杯茶，偷偷看了威利一眼，在他眼神示意下暂时后退。
泰德看向保持着笑容的威利，若有所思。
四把宽大的沙发椅上全部坐满，身形不一的男人们面色也各不相同，围着一张圆桌，一时间无人开口。
威利面不改色迎上他的视线，在心里把制造系这个憨憨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就是他要说到了，他要是能自己开这个口，还安排段飞飞来干什么？！
而月考成绩公布的前一天晚上，院长室灯火通明。
但话都赶到这儿了，他再不开口也不合适，只好先说两句。
盛夏本人的心态倒是稳得很，眉头都没皱一下，喃喃低语：“看来训练强度还要再加大才可以……”
“战斗系月考成绩排名出来了，本以为肖四方……就是那个流民学生，缺考一门应该挤不进前三十。”他故意叹了口气，“可人家实在是出色啊，一门零分还能排到第十一名。”
战斗系一班的同学心疼地看向了屈居其下的第二个名字，呜呜呜盛夏男神怎可成为万年老二？！
“资源分配战决定了整个星球未来三年的发展，至关重要，从来没有流民参赛的先例……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也是要商讨一下是不是把这个学生放到名单里。”
四门实战考核，肖四方的名字全部在上面，除了异能精炼零分倒数第一，其他三门全部排在最上方，供人仰望。
说完后，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
既是鼓励，也是威胁。
段飞飞收到信号，立刻露出震惊的模样，上前一步。
显示屏是这学期新装的，不但用于考核成绩显示，平时上课的成绩也会由引进的新设备直接记录到各个显示屏上，不但能够显示当场的所有成绩，即便是关机了，下次开机也会保留历史成绩中的最高分和最低分，公开示众。
“什么？流民参赛？不是……院长，这还需要讨论吗？流民有什么资格参赛？！”
同学们目送她忙碌的背影离去，默默看向前方实时滚动成绩的显示屏。
这话说完，不但泰德朝她看去，就是战斗系的主任马业也侧过身体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她一定要一雪前耻！
威利佯怒：“段老师，她如果没有资格，就没有今天的讨论会。辛苦你泡茶了，你先回去吧。”
月考当天，肖四方连着考完三门实战课，头也不回地奔向制造系楼群。
段飞飞当然不会就这么出去，拧着眉头强说下去：“在校成绩什么都代表不了，难道您忘了上学期开学去废墟星实地考察的时候，她那糟糕的心理素质给学院带来多大麻烦了吗？我不否认我就是不喜欢她，就是歧视她，但这都是有根据的，难道要等她再一次惹出麻烦才来后悔吗？”
一点也不比在废墟星时轻松，回了学校不但没胖，还又掉了一斤，看的室友们扼腕叹息。
“资源分配战何其重要，我们又不是没有优秀的学生，为什么非要在一个不稳定的流民身上下注？”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肖四方整个人都忙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制造系的课要补，战斗系的练习要加倍，还有岑老师的私人指导要努力，偶尔还要“代”超有钱的朋友关心一下胖老板那边的生意……
她这话说得看似有些道理，然而泰德一开口，就将她的虚伪之词瞬间戳破了。
卢意：“……哼。”
“这位老师，你口口声声说肖四方作为流民心理素质不过关，高分低能，但为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又好像很笃定她就能参加资源分配战呢？”
圆圆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学着她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啊！”
段飞飞僵住。
卢意没追上她，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咽下去，咬牙切齿恨得不行：“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啊！”
马业也跟着点头，神情有些冷漠。
一句话点明刚才确实是在故意装傻膈应人，不等人再冲上来，说完后果断转身跑了。
“我看这位老师不是对四方没信心，反而对她十分地看好才对。”
“我会去参加选拔赛的，各自加油吧。”
第一步就垮了。
肖四方松开她，退开几步后挥了挥手。
威利在心里摇摇头，还好他做了两手准备，原是打算双管齐下，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制造系主任了。
她露出笑涡放软声音的样子尤其可气，卢意提起拳头就砸，被另一只手包住五指部分，手腕被迫下压带动手肘肩膀，拳式就收了回去。
“段老师你不要再说了，回家休息吧。”
肖四方接茬：“当然是笑你好笑啦。”
段飞飞咬咬牙，她始终惦记着要报仇，真的不甘心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不死心地又说了两句。
“笑什么？！”卢意怒目相向。
“可能是我用词不当，但流民就是流民，他们根本没有永不后退的使命感，一遇到危险绝对会退缩的！而一旦退缩，就白白浪费机会！”
是可忍孰不可忍，卢意拳头一紧就要扑上去揍人一顿，旁边的圆圆看看她俩，忽地抿唇笑了。
马业沉下脸，目光刀一样甩到她身上，“退缩？上次异形入侵她退缩了吗？就算你当时早早撤入避难点没看到她退不退缩，难道从避难点出来后耳朵也坏了，都听不到她直面异形人硬扛到底的事迹了？”
肖四方眨眨眼：“还好啦，你其实不算恶心的。”
他说的话没留一丝情面，段飞飞难堪地咬住嘴唇。
“我……恶心！”
但这还没完，马业性格虽沉稳，但血性上来时也火爆直率得很，索性把心里的话一口气全说了。
卢意黑了脸。
“你还有脸提废墟星考察那次，特里因为什么被辞退你不知道？小人作祟，当大家都跟你一样眼盲心瞎？！”
气氛瞬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一番话说得威利老脸都有些绷不住，赶紧低喝一声，把段飞飞送了出去。
她回头，对上卢意坚定的眼神，愣了愣道：“哦，那你文化课一定要抓紧提升才行。”
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看着对面两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心里开始打鼓。
“肖四方，我是绝对要去参加选拔赛的。”
段飞飞这炮口还真是点炮的，成功激怒了两个强势的家伙，把他推到了越发难走的地步。
她大步往前，几秒钟就走出老远，刚踏出门口和圆圆点头致意了一下，就被背后的人叫住了。
威利不是没想过任由肖四方去参赛，最好直接死在资源分配战里，但他没法忍受一个流民成为整个338的代表！这会让他们整个星球都成为笑柄，也会助长这些越来越躁动的流民的气焰！
“我先走了，制造系那边还有课……”
他必须争取一切机会，把肖四方压下去。
大部分的老师人品都还是很过硬的，不会无缘无故去折腾一个学生，肖四方摆摆手，让她不要做过于的担心。
“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我也就不隐瞒了，作为个人，私心里我也是不想让四方那孩子去的。”
“哦，那就好。”卢意顿了顿，“我还以为他要跟特里一样恶心，横加阻挠呢。”
威利露出诚恳的神色，“一方面，资源分配战很残酷，参赛的人员也都不那么守规矩……四方的实力我们自然是知道，甚至我也确实是认为她会在选拔赛中脱颖而出拿到出赛名额，但我们知道不代表其他星球的人也知道，我担心她的流民身份会让我们的队伍成为众矢之的。”
“没有。”肖四方摇头，“他只是建议我不要参加。”
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番话在情在理，让人很难反驳。
等人说完，老师也走了，才上前瞥了肖四方一眼，“我听得不太真切，老班让你别参加？”
“另一方面……”他看向制造系主任，“那孩子真的太出色了，这次月考她虽然没抢回来第一，但也回到了第三名的位置，而且她的动手能力和创造思维都不是一般的水平，去年她的一项发明就被收在咱们的陈列馆了，这样的人才要是陨落在资源战里，实在是可惜。”
卢意原本是跟着大家一起走的，但经过前室友的时候听到了那么几个字，就顿住脚步让圆圆在外面稍等，她跟着一起留下了。
“对对。”制造系主任连连点头，“我也希望她能跟着我专心搞制造，我们星球十来年没突破性的研究进展了，大家的压力也都很大啊，难得有这么个好苗子，放过了我得后悔一辈子。”
“老师再见。”
马业有些犹豫了，看向泰德。
肖四方停下脚步，微微弯腰目送他离开。
后者相当淡定，手指抚摸杯沿，抬起已经出现明显褶皱的脸。
“也行，免课手续办好我通知你。”
“第一，如果肖四方真的足够强，那么不知道她实力而特意攻上来的对手绝对比她更吃亏，到时候谁抢谁尚未可知。”
周明定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第二，众矢之的只会在出现在比赛开始的时候，同样的原因，只要她足够强，让人有来无回，不出几轮她必定扬名，到时候谁敢轻举妄动？能参加资源战的可没有傻子。”
“谢谢老师，可我还是要参加。”
“第三，制造系的人才不可多得？我去查了查，她的父亲叫肖勤俭，二十年前也把我们星球搅得天翻地覆，可然后呢？”
但肖四方努力至今就是为了这种可以崭露头角的机会，她不可能放弃。
泰德定定看着制造系主任，咬字分明：“毕业之后，悄无声息。”
流民在二等居民眼中一直都是庸庸碌碌也平平安安留在大后方的存在，不像二等居民荣耀摆在生命前面，因此周明劝说起来也毫无顾忌。
那是因为上头不允许他有声息……
“这样也行。”他遗憾地看了肖四方一眼，同意后又问：“关于这次比赛……说句实话，按你的实力别说校内推举，就是正式的选拔赛也未必不能争一争，但你确定要参加吗？说到底，这个资源争夺战就是拿命去换后半生的荣耀，我个人是不建议你去参加的。”
制造系主任在心里反驳了一遍，到底败下阵来。
周明说完，拿起水杯就要往外走，肖四方赶紧跑上去拦住他，跟他说了免课手续的事情。
也对，一个肖勤俭可以被压制，换了肖四方同样可以被泯灭。
“散了吧。”
泰德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微凉，在口中发涩。
“行了，总共就一个月时间了，大家认真听课抓紧练习，先想办法挤进前三十再说。”
“所以为什么不让她在能发光的时候，给338多做一点贡献呢？这样，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这个安慰还算奏效，同学们心里舒坦了。
威利被他驳得哑口无言，不愧是曾经在前线排的上号的指挥官，前后左右全方位锁死，处处切中要害，一举拿下。
周明开了个玩笑，见大家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讪笑道：“不管怎么算，我们要获取参赛名额都比指挥系容易，他们一百个人可只有一个名额。”
彻底定下名单之后，泰德起身就走，马业想了想，跟上了他的脚步。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
深夜的校园很是寂静，四处空荡。
周明瞅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怎么能这么算，先是五百取三十，录取率是百分之六，十几个人里就能出一个！等你们进到那三十个人里，那机率就又高了，百分之三十的希望呢……不难，一点都不难！”
“泰德，你……真是这么想的？”
“天啊。”有学生掰了掰手指，“这是将近六十挑一，好难啊！”
泰德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想？”
“咱们战斗系是九个名额。”
马业顿了顿，道：“让利益最大化。”
“老师老师，最终能参加选拔赛的有几个名额啊？”
“呵。”
“倒什么霉？”周明故意把眼睛一瞪，“资源战主要靠抢，实战能力不过关还抢什么？指挥自有指挥系的同学担当，也用不上你们！”
被提问的人笑了一声，停下脚步，将双手负在背后，万千情绪沉在眼底，答非所问：“马主任，你退下来的时间很长，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前线有多难。”
文化课成绩相对出挑的同学哀叫一声：“倒霉——”
马业愣住了。
“看在你们这么期待的份上，我就不卖关子了。星球资源分配战校园推举的方式已经定下来了，第一步筛选就看三月底的月考，按照文化课成绩百分之三十，实战成绩百分之七十的占比综合排名，取前三十位。”
泰德见状又笑了一声，不再看他，举步向前。
虽是班主任但出现次数还没有格瑞塔多的周明清了清嗓子，含笑对上同学们期待的视线。
“我真是这么想的，让利益……最大化！”
战斗系三班固定自习室。
这个世界需要改变，而他愿意给新时代的革命家一个机会，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