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怕不是伤到脸的同时也伤到脑子了吧，这年头还用这么烂的骗术？
肖四方看着他，神情古怪。
正想出声拆穿，另有一个身材修长健美的女人走了过来，连面具也没戴，裸露着黝黑英气的面庞，一把就从后面揪住了小老头。
呵呵，只要这女孩敢跟着他出这道门，就算她有无数亲朋在这周边等着，也别想逮到他。
“不要脸的老东西，想干什么？”
他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以天降馅儿饼诱惑之，让人以为可以白捡个便宜，尤其容易引这些涉世未深的小鬼入局，因为年轻气盛，哪怕他们知道有诈，也有信心黑吃黑……
小老头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再扭头看看女人身后紧跟着走过来的三个人，脸色变了几变，相当能屈能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撞到了我，我要讨个公道而已！”
小老头将她的错愕尽收眼底，赶紧再接再厉：“既然来了，那就跟我走吧，自然点，别被这里的饿狼看上抢走了宝贝，到时候又说我没给你！”
“呵。”女人冷笑，“我却看你贼眉鼠眼的在这里观察很久了，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肖四方一愣，怎么就成接头了？
倒霉，怎么就碰上了这种爱管闲事的……
他当即神色一变，掩下恶意，压低声音开始哄骗：“杨老二居然就派了你这个小娃娃跟我接头，看来你是有些本事啊！”
小老头心思飞转，突然哎呦大叫了一声，趁女人注意力被转移，立刻全力往外挣脱，女人不察竟真的被他脱身逃走，只好狠狠地骂了一句“腌臜货”。
听到这小个子开口，他头皮一麻心中狂喜，听声音稚嫩得很，恐怕是个刚成年的小女孩，是只好宰的肥羊啊！谨慎起见，他又看了看方才走在前头的那个男人一眼，还是没插手，看来真不是一起的，天助他也！
骂完后她看向肖四方，关心地问：“没被怎么样吧？”
只不过他拿不准这小个子和前头那个男人是不是一起的，才直直走过来撞人一下试探。
肖四方摇摇头，虽然她没吃亏也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但人家到底是帮忙把人赶走了，道谢还是有必要的。
小老头一进门就盯上肖四方了，虽然戴着面具，但看身形姿态就知道年纪小，再看她穿的战斗服和防护罩，稍有眼力劲儿的都看得出来不便宜……他上一趟九死一生折了本，正愁怎么弄点资本回来，上天就给他送人来了。
“谢谢。”
岑薄已经走到招待台前了，闻声只回头看了她一眼，没着急说话。
女人摆手，“客气，你多大了？一个人出来的？要不加入我们吧？”
死老头要找麻烦，怎么不找走在她前面的圣父大人，分明是欺软怕硬，可惜她也不是出气筒，不怕这种只会找嫩苗欺负的孬种。
不等肖四方回答，她又热心地介绍起了已经走到身后的同伴，“我叫罗拉，这些都是我的团队成员，戚风，乔休尔和琳琅。”
她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大度样子，只把“老眼昏花”四个字重重地念出来，半点下风不落。
戚风和乔休尔都是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中间夹着的女性个子矮小，还不如仍在发育的肖四方高，约莫只有一米五五。
肖四方退后一步，露出笑涡：“是您老眼昏花啦，不过算了，请吧。”
这三人也没戴面具，神情看起来都很热心和善。
除非这个人是故意找茬。
罗拉自己一通说完，又不赞同地去看她，“废墟星是很危险的，不但异形危险，人也危险，一个人肯定是没法应付的，你得找些合适的队友才行。”
肖四方看看这偌大的大厅，里头人虽有上百，但路已经宽敞，人与人之间相隔三五米还有富余，再加上她已经进门，距离招待台也就几步路了，两头宽敞，根本没有挡路这种说法。
佣兵协会说白了等于强盗窝，还是合法的那种强盗，里面虽然也不尽全是坏人，但大家的道德底线都很低，善意也是相对而言的，一旦出现利益纷争，那就更是没有好坏之分了。
说得理直气壮，还阴森。
肖四方整个人看着白白嫩嫩的，没一点气场，一看就是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来试水的愣头青，罗拉不忍心看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出现意外，再看她手腕上昂贵的防护罩，这才想来提点几句，也不介意带她在周边转一圈感受一下，交个好。
“你挡着我的路了。”
“谢谢。”肖四方看不出这些人是真的好心还是同样怀有恶意，只是再次客客气气道了谢，这才找到她说话的空隙解释：“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人一起。”
她还没说话，撞人的先开口了。
罗拉讶异：“有同伴？”
她拧着眉头往撞过来的人那里看了一眼，只见是个鹤发鸡皮的小老头，歪歪扭扭戴着半张面具，头皮到下巴一道长长的伤疤贯穿整个面部，结着厚厚的血痂，再加上满眼戾气，有几分憷人。
肖四方点头，转身指了指笑盈盈看热闹中的岑薄。
好在她下盘稳，倒也没摔着，只是往边上退了一步。
罗拉瞪大眼睛看看倚在招待台边上的男人，再看看肖四方，更惊讶了，“真是你同伴，那他刚才怎么不插手？”
肖四方正看着有人穿过左侧的大厅从角落的楼梯上去，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肖四方昧着良心：“他是我的长辈，想让我独自历练历练。”
异杀会从外头看有几十米高，进入建筑后一楼却只比普通楼层稍高些，约莫五米，可想而知上面还有别的用途。
罗拉信了，松了口气似的对她道：“那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有缘再见。”
招待台两侧用处不同，左侧像是给人歇脚的大厅，密密麻麻摆着座位，右边则是办事处，设立五个窗口，一个专管新人登记，一个负责积分管理，其余三个都负责清点各个猎杀者带回来的猎物，逐一换算成积分录入到猎杀者的注册信息之下。
他们一行人本来就是刚休息好，正要出发去找猎物的，既然她不需要帮忙，那他们也不必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正门进去是一个两米见方的招待台，两个明眸皓齿的姑娘穿着黑色的制服裙，朝进来的每一位露出专业的微笑。
肖四方摆摆手：“拜拜。”
因为建造匆忙，异杀会的建筑主打坚固实用，里外一致简朴的很。
其他三人也向她挥了挥手。
稍微走了神，再回头就发现圣父大人已经比她快了七八步，都走进协会里头了，她赶紧跟了上去。
肖四方回到岑薄身边，后者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感叹：“看到你这么受欢迎，都让我羡慕了，年轻真好。”
值得学习。
“……”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一点都不好。
这人脸皮厚得坦荡，肖四方看他的眼神都敬佩了几分。
肖四方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快成长的脚步，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一照面就不敢招惹她。
“不贵不贵。”商人连声应着，倒也坦诚：“我这就是一锤子买卖，不指望回头客，诸位就当长个记性，下次自己记得带……当然啦，买了我的面具，我一定祈祷各位发大财，平安归来！”
“还想什么呢，快走吧，。”
女孩惊呆了，“五百？这种东西五十都贵了吧？！”
她被一个又一个人拖住的时候，岑薄已经问好了大概流程，现在直接就可以去办了。
商人露出市侩的笑容，语气都透着股谄媚：“不贵，五百星币一张！”
一号窗口站了五个年轻男女，正是在门口买面具的那行人，因为肖四方这一耽搁，都被他们超到前面去了。
四五个和肖四方一样初上战场的男女停在摊子前头，一位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翻了翻手底下的面具，问：“多少钱一个？”
等了十多分钟，前面的人才办完手续，兴高采烈地让出空来。
年轻的商人戴着一顶毡帽，长发及肩还盖住半只眼睛，笑嘻嘻地向来往的人群兜售面具。
“您好，注册身份请先刷身份环。”
走得近了，入口处支着的小摊子也正式进入肖四方二人的视线。
工作人员语调温柔地重复这一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开场白，肖四方按捺住紧张的情绪，自然地将手腕贴在读取卡扣上。
一语惊醒梦中人，肖四方更严肃了，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小心行事，如果吃不消还是立刻退出比较好，毕竟有命才能赚钱，才能继续历练，开拓眼界。
要相信圣父大人的办事能力，这一定是个天衣无缝的假证。
是这个理！
轻微滴声过后，工作人员的光屏上出现“她”的身份信息。
岑薄松了松坐久了的懒骨，漫不经心道：“蒙面才好做坏事 。”
林周，二十周岁，原X-109半废墟星二等居民，现迁居X-366半废墟星，无不良记录。
后者原也没想到面具在这里这么受欢迎，不过原因也不难猜，无非就是共同狩猎摩擦大，容易起纠纷，有面具挡着不露出真实面貌，让结梁子的双方不好寻仇而已。
异杀会只审核年龄和身份，因此工作人员能看到的信息也仅此而已。
肖四方一边顺从地扣好面具，一边看向岑薄。
两条都符合，她的身份信息很快转入异杀会，成为了无数佣兵中的一员。
“为什么大家都戴了呢？”
工作人员快速地给二人都办好登记手续，然后从旁边的一个大盒子中取出两枚巴掌大的徽章，灰白圆底，中间竖着一把红色大剑。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异杀协会的建筑勾去了，这会儿一看旁人，发现竟有大半都戴着面具，原以为会是异类的圣父大人反而融入了人群，倒是她显得格格不入了。
徽章被翻过面来，调整好的小型戳印机依次在背面打上编号，再分别交到他们的手上。
肖四方眨眨眼，环顾四周。
“为了一目了然辨认出协会的佣兵，进入废墟星后徽章是强制佩戴的，如不佩戴徽章造成巡检执法官执法误判，责任由各位自行承担。”
后者又拿出一张薄软的面具，贴在她脸上，“大家都戴，你也戴上吧。”
肖四方问：“巡检执法官是做什么的？”
肖四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流畅答道：“异杀会并非全然不受管制的机构，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纷争和牺牲，每颗废墟星都有一队巡检执法官坐镇，既负责援救不敌异形的佣兵，也负责围杀目无法纪的佣兵。”
后领被勾住，整个人倒退了回去，却是换回了战斗服的岑薄伸手拽人，阻止她前行的步伐。
肖四方懂了，所谓巡检执法官其实就是一个威慑物，用来压制人心的贪念，尽可能减少自相残杀这种不必要的消耗。
“回来。”
工作人员又道： “关于异形猎杀所得，异形活体可获取的积分是尸体的三倍，不同的异形能够获取的积分也不相同，具体积分额度由旁边三个窗口核算对应给出……两位只需要把异形带回到这里即可。”
肖四方为之一怔，随即肃正面容，坚定地朝前方踏出。
“异杀会也提供住宿，上面的楼层都是可供休息的房间，每晚一千星币。”他朝对面密密麻麻的座椅瞥去一眼，“大厅可以免费落脚，角落里的热水也是免费供应的。”
着陆点正对面，一座横长上千米，高约三十米的庞然大物无声矗立。灰白的墙体，泛着冷冽银光的门窗，大门正上方红色的巨剑标识，房顶尖尖儿上悬挂的红底黑纹旗帜，无一不昭示着浓烈的煞气和新人类奋起反扑的决心。
“废墟星不比半废墟星，处处都存在灾变风险，为了安全起见，各位必须佩戴隔离环。异杀会直接提供隔离环租赁服务，抵押十万星币，租用五百一天，不满一天也按照一天计算。另外武器之类可直接在异杀会购买，市面价打九五折，比直接在外面买划算一些。”
经历了一次跃迁，一个小时光景，飞船就稳稳地停靠在了着陆点。
说到这里，工作人员停下来想了想，补充道：“组队情况下获取的猎物折算积分可按你们内部商量好的直接分配到个人账户，在异杀会累积的积分可直接按一比一千的形式兑换现金，也可以直接兑换武器和其他的物质奖励，二位届时可自行选择。”
平时除了矿工和矿产主，根本不会有人踏足，如今开放异形捕杀，倒是让这颗不受欢迎的星球热闹了起来。
他说的清晰又仔细，还直接往他们的身份环上发送了相关注意事项、各种预订和求援的联系方式以及异杀会物品换购的网页地址。
他们此行是前往Y-0401废墟星，以金属矿石闻名，星球体积极大，比两百个338还大，这几百年至今统共就设了三个开采点，可以说整颗星球都还是野生的，充满了危险。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请前往二号窗口租用隔离环，如有武器需要请先在网页上选择和付款，然后也在二号窗口领用。”
星海浩瀚，正处在爆发期连废墟星也算不上的普通恒星不遗余力地发着强烈耀眼的光，隔着特制的窗射进光线来仍有些刺目，但在小片小片光团之中，又藏着些光芒柔和，颜色艳丽的星球，令人目不暇接。
肖四方没有问题了，看向旁边的岑薄。
飞船已经起航，一开始还能看见隐约的建筑，不到一分钟，一切都远去了。
后者也没说什么，直接往二号窗口走去。
等盯着自己的目光挪开，她松口气，把脸转向窗外。
岑薄意思意思领了个隔离环，肖四方则对着异杀会的武器售卖页面挑挑拣拣好久，才抠抠搜搜花了十万买了一把粒子枪、一把合金刀、两颗小型炸弹，严重怀疑起自己能否回本。
肖四方立即安静了，双手正正地放在两只膝盖上，紧紧闭着嘴巴。
收好东西，肖四方一转身发现人又不见了，找了片刻才在另一侧大厅的椅子上看到朝自己招手的人。
她躁动地像个第一次出远门的毛孩子，岑薄任她窸窸窣窣好几分钟，才拿眼角瞄了她一眼：“这么不安分，是比较喜欢坐箱子吗？”
“来，我选了三个地点，你挑我们的第一站。”
和其他人一起普普通通上飞船落座好一会儿，肖四方的兴奋劲儿都没过去，这可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地坐在舱位上，而不是和一群人一起挤在过道上或者角落里，鼻子里闻不到异味，也不用担心有人趁乱偷腥摸鱼。
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0401全域地图，还在这么一会功夫里就圈定了三个位置……
异形猎杀者佣兵协会成立后，星际间往返的人多了起来，X-338作为周边二十多颗废墟星中唯一的半废墟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佳的补给站，人来人往的，肖四方和岑薄混在里面一点都不起眼。
肖四方一边鼓励自己长大后也要想向他一样利索办事，一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飞船停靠点距离他们出去的闸口不远，步行过去也就五分钟路程。
Y-0401虽是金属矿产量极高的星球，但在灾变前却也是颗青山绿水植被环绕的宜居星球，地貌本身就很复杂，再加上无数的废墟残骸，直接从人类的生活场所变成了异形蜗居的天堂。
同样换成二等居民身份环的岑薄戴着大帽子走在她身后，这次他戴了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还在裸露的下半张脸上画了几道细细的黑线，伪装成面貌被毁不便露面的模样，粗糙地变了个装。
因此要是地方没选对，一个不小心闯进异形集聚的地方，说不定就有来无回了。
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城，以二十岁成年人的身份！
岑薄选的三个地方都不是灾变前人类的生活区域，而是挑在了高峻的山峦和无人的岛屿这种少废墟的位置。
肖四方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等稍走远些，才摸了摸被撸到小臂上用绷带掩盖加固定的原身份环，又抬起手腕看了看墨绿色的现身份环。
肖四方郑重地把几个选项来回翻看，最终伸出手指，点在唯一的岛屿上。
滴，正常通行的绿光亮起，闸口打开。
“这个。”
肖四方在家待了三天，就在八面的掩护下，和岑薄一起离开了。
“好。”岑薄也没问为什么，关了地图从座椅上站起来，笑意微微，“走吧，去试试你的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