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每个人最终都能褪去那层灰色，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就好了。
她有些不适应，可脱去那层灰色变得光鲜亮丽又让她打从心底觉得很快乐，尤其在她看到笑着夸奖她的美女店员手上戴着的是褐色身份环那一刻，那种轻松与满足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抿起嘴角，露出唇边的两个笑涡。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看起来好像她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备受宠爱的普通女孩。
“谢谢舅妈，我特别喜欢。”
换好衣服站到镜子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个舅妈一愣，随即笑开，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真正放开了姿态。
还好舅妈们还是很靠谱的，没强行把那些柔软的纱裙指给她，挑的都是剪裁利落风格简单的裙子。
“哎呦我的心都要化了，我怎么就没生出像你这样的女儿来呢。”
肖四方：“……”
“四方，咱再挑几身，我几十年前就在盼望着有一天能给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精心打扮了！”
“我们挑你去试就行。”
她们一开始都有些小心，不太敢跟这个年纪轻轻就搞得整个星际天翻地覆的外甥女说话，怕自己找的话题太浅薄让人厌烦，也怕冷场，所以只能通过不停地和对方聊天，侧面地把这个外甥女拉进话题里，慢慢地套近乎，好让大家稍微亲近一些。
“你自己肯定挑不出来。”
现在看来，这个外甥女本事虽大但心思不重，人坦诚直率，比她们的儿子还要好亲近呢。
“对，是我们的错。”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舅妈喜滋滋地打算再带外甥女出去露露脸，却只看到林深那张麻木不仁的脸。
“是我们的错。”
林深亲妈嫌弃地让人走开：“别挡路，我是来找四方的。”
舅妈们看看她震惊的脸，再看看她身上特别朴素随时准备战斗的衣服裤子，反思起来。
“她已经走了。”
墙上挂着的所有漂亮裙子，她看哪一件都像杨大胖姐姐出嫁时穿的喜服……
“走了？！”两个女人一起拔高了嗓门。
进了舅妈们精心挑选适合年轻女孩的服装店，肖四方就被震住了。
林深：“她去主星镇场子了，说有空就回来看你们。还有……”
出来后舅妈们又是闭眼一通夸，然后继续把她拖往下一站，给买新衣服。
“还有什么？”
美发师咔咔两刀就把下边那撮干巴巴的头发给剪了，只给她留到下巴这儿刚好能扎起来的长度，然后在发尾稍微给她烫了小半个卷。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让你们别操心了。”
期间两位舅妈怕她饿拿了水果给她垫肚子，顺便又给她们自己的秀发做了个养护。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肖四方作为当事人，全程没有任何发言机会，出了美容院就被扔进了隔壁的美发院，一坐又是两个小时。
“年纪轻轻就要去镇场子，怎么能够享受生活的快乐哦。”
“我也再看看，多找几个。”
“还有她喜欢的人行不行啊，条件不好我不会同意的。”
“看岔了看岔了，多漂亮白净啊，我回头再挑挑。”
“年纪小，容易被骗，找个机会把人套出来，我们偷摸见见把把关。”
一个个拉着她爱不释手地看啊摸啊的，还齐齐松了口气。
“是个办法……总之人还是先留意着，我们四方值得更好的。”
还没踩踏实呢，两位舅妈就欣喜地迎了上来。
“嗯嗯。”
从头到脚都给美容院的小姐姐们摸了个遍，折腾了足足四个小时才被放出来，她走路的时候感觉脚底都在发飘。
林深看着两个女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
肖四方：“……”这又是个是非之地，还是得早点走。
更好的？
“那可不，我都打好招呼了，只要四方肯点头立马就能试试。”
恐怕不好找。
“好像不错唉。”
主星。
“那当然，我也有一个人选了，我嫂子的朋友的儿子挺不错的，今年三十五岁，一表人才，家里有个公司，他又是独子，上亿身家都是他的。”
生命研究院。
“在看了，不过目前还没留意到我中意的，哦对了，你给四方留意没，我上个月倒是看到一个不错的男孩子，科技研究院的，肯定有共同语言。”
肖四方到的时候，岑薄正在和林遇下象棋，两人棋力相近杀得难舍难分，棋盘上的子儿都所剩无几了。
“结婚了就行，接下来谁管他。我家小的也谈朋友了，估计再有个两三年就会带回家，你家林深也该准备准备了吧？”
见她进来，脚上手上都戴着镣铐的岑薄将了林遇的军，结束这一盘站起来。
“你大儿子什么要孩子？结婚也有一两年了吧？”
林遇输了也不生气，淡淡道：“行动不便，你还是坐着吧。”
趁着她被折腾的时间，两位舅妈自己也点了一个补水套餐，躺在按摩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棋盘上他是败了，现实里他可是胜券在握的。
肖四方觉得自己就是实验台上的异形人，被按住手脚，被翻来覆去。
保管不让你有动手动脚的机会。
“再弄个亮肤……”
“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岑薄低下头，说话间手脚的镣铐寸寸断开，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手部死皮也要做的。”
“……”
“别说了，还能离不成？凑活过吧……哦，你们顺便把她下巴这颗小痣点了吧。”
林遇扭头拦下今天格外漂亮可爱的外孙女，虎着脸道：“不是要备考清理局吗？来这里干什么？”
“祛疤一个小时能弄完不？伤疤太多了得两个小时？我就说姓林的种脑子里都有点不对劲，不把命当命。”
肖四方往他身后瞥了一眼，老实回答：“他昨天给我发信息说，他太无聊了想换个环境玩几天，治疗不是还没结束吗，我怕他真跑了，就给他带了点东西。”
一套又一套美肤流程往她身上走。
林遇：“……”
肖四方回到林家洗漱完，再一觉睡醒，还算不上太熟悉的两位舅妈就齐齐上阵，亲亲热热地把她带到美容院祛疤改头换面。
他就是要跑也一定是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门这叫个什么事！
林深个子大，心思却很细腻，一路上看到她时不时就偷看一眼路过女孩子的小动作，心里就开始谋划起来了。
但人来都来了，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长辈，冷哼一声：“给你们半个……不，十分钟，然后一个老实去治疗，一个回去备考。”
而他高兴了，肖四方也高兴，这些年即便她在前线每个月也必定会通话，感情早已非比寻常，哥哥这个称呼也被逼着叫习惯了。
说完，他把手往身后一背，眼不见为净地离开了。
尽管人长大了，气质也越发威严，在这方面林深还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称呼就可以让他心花怒放好几天。
肖四方觉得十分钟也行，转身将人往刚才的位置上一按，自己坐在林遇刚才的位置，从空间钮中拿出一个九阶魔方递到对面。
肖四方听这话都听到麻木了，配合地回道：“谢谢哥哥。”
岑薄接过，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行。”林深在此类问题上态度十分坚决，“别人都有人接，我妹妹不能没有。”
“怎么给我带了这个？”
肖四方快步朝他走过去，“不是说不用来接嘛，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肖四方解释：“这个是八面推荐给我的，他说无聊的时候简单玩两把很有意思，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机会用，你可以试试嘛。”
停靠港外，林深的大高个儿一挥手就是人群中最显眼的存在。
岑薄轻轻地把魔方放在桌面上，“我感觉我可能不太喜欢这个。”
“妹妹——这里——”
礼物被拒绝，肖四方略失落：“好吧，那我再找找别的……你还要多久才能被放出来啊？”
虽然很快内心的骄傲感就把这种外形上的自卑感驱逐出去了，但还是让她对这件事在意了起来。
“还需要一个月。”
这种感觉在飞船落地，她在停靠港看到其他普通生活在后方的女孩子们时达到顶峰，有那么一个瞬间自惭形秽。
“正好唉。”肖四方又高兴了起来，她的情绪总是走得很快，“清理局的考试就在下个月，考完了我拿证了，就可以参与完整废墟清理。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就申请调到哪里作业！你不是无聊吗，做个规划吧，你想去哪里？”
瘦也是真的瘦，两颊颧骨高高的凸起，人看起来也是锐利了一点……
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神情很是轻快，笑容和声音一样甜。
因为年轻也因为不爱皱眉，所以还没长皱纹，皮肤总体来说也算光滑，也没有变黑，但不断的受伤让她懒于费事去除疤，因此那几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就都留了下来，确实有些难看。
“我想……”岑薄的目光从她张合的嘴唇移到眼睛上，露出一个与平常不太一样的浅笑，“凑过来点，我再告诉你。”
路过墙上贴着的小镜子时，她奇妙地又想起了八面的话，不自觉停下脚步，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自己的脸。
肖四方回头看了一眼没关上的门，再看了一眼门口投进来的影子，心想他肯定又有什么不能给外公听见的坏主意了，于是不疑有他，身体前倾，隔着一张桌子把上半身趴过去，侧着耳朵。
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拎上就能和其他退伍军人一起离开。
“说吧说吧。”
肖四方一想到那些排排队的相亲对象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摇摇头把这些阴影扫出去，扭头离开通讯室。
岑薄也向前挪动了几十公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白皙小巧的耳廓上，而他的声音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挠在耳朵深处。
通讯挂断。
“今天的四方看起来像个大姑娘了。”
肖八面立刻换了话题：“行，我会把你先回监察星考完清理局再回来那事儿转告我爸妈的，祝你一路顺风啊。”
红色瞬间从耳根蔓延到耳垂，肖四方的心脏咚的一声掉档了，她下意识侧过脸去看他。
一击必杀。
修长有力的手抬起，轻轻地按住她的后颈。
肖四方：“……说的这么开心，你自己挑好了嘛？”
形状完美的薄唇靠近，吻住她自然上翘的嘴角。
“得了吧。”这事儿肖八面可不站这个便宜姐姐，“你确实得安排安排了，我妈挑人的眼光还行，都是咱们区里出名的青年才俊。虽然在事业上配你还差了点儿，但他们个顶个儿脾气好温柔和顺，家里人也都是实在人，我都给你相看过了，大家都很有涵养比较注重内在，没有封建思想，不要求女方美丽温柔又顾家，你在这里头挑，以后你想干啥就能干啥，保管他们一个屁都不会放。”
肖四方隐约听到轰的一声，所有的热血就冲上头顶，让她头昏脑涨，无法思考。
肖四方震惊了：“你倒是跟婶婶说我不需要啊！”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很快离开，一秒的迟疑后，又密不可分地贴了上来。
“你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回家，正好看见我妈跟杨大胖他妈聊天，就聊你退伍回来之后的相亲安排！目前已经给你安排了五六个了……”
按在后颈的力道逐渐加重，缱绻情意舒展，温柔缠绵。
“……我才不来。”肖八面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说我思想觉悟低也行，反正我不想变得跟你似的，又瘦又丑。再糙下去，你就准备孤独终老吧！”
肖四方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深远悠长的香气，那种神妙莫测的治愈力带来的浓烈气息。
肖四方听他叭叭一大串，不疾不徐道：“那不然你去参加个共和军，到前线来就一点都不烦了。”
那么生动，像百花齐放。
“根本就是风气问题，三言两语就能确定的事情偏偏要你来我往搞关系，烦，太烦了。”
“既然是大姑娘……”他终于退开，得到造物主偏爱的面孔笑得像插画中的天使，瘦长的手指蹭在她微喘的红润唇边，流连抚摸。
“唉，我要出差了，好烦跟那些我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的人虚与委蛇啊。”屏幕上的肖八面头发剃得很短，顶着一张极精神的脸说着最丧气的话，“我是搞技术的，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做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啊，我跟爸妈抱怨他们还骂我，说我不上进。”
“那我也就不算欺负小孩了。”
通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