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聚焦在光屏上，刚看清那短到不同寻常信息，她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包裹得这么严实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段飞飞嘟囔着，迷迷糊糊调出刚刷过的身份信息，“你等我仔细看看……”
监察局暗访官！
这个出口鲜少被使用，他出去的时候值班的年轻女人正在打哈欠，看着他藏头露尾的装扮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把刷了身份环后自动打开的闸门强行关上了。
监察局是全民监管机构，分明察官和暗访官，职能如名字，前者光明正大进行监管，后者负责隐秘调查，所以暗访官的信息是不外透的，身份环经过加密，只显示一个特殊的编码和暗访官身份证明。
岑薄站起来，拿出一只墨绿色的身份环扣在空荡荡的手腕上，又戴上一个肤色的面具遮住全脸，最后戴好宽大的卷边帽，帽檐一压，提起手提箱大步朝出口走去。
“对不起，您请！”
才不睡……肖四方试图把闭上的眼皮撑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抵挡汹涌袭来的困意，沉沉睡去。
闸门重新打开，岑薄提着箱子光明正大走出内城，理了理帽檐遮住上翘的嘴角。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到了。”
偷渡成功。
哼唱声停止，悦耳的笑声隔着厚厚的箱盖传进来，伴随着一股令她完全无法抗拒的舒适感。眼皮沉重地睁不开，而本应该僵硬的身体却似乎柔软地打开了，滚进一团球棉里，舒服地想要立刻睡去。
X-366半废墟星作为球棉的起源星，在球棉刚被广泛利用的前几十年一度繁荣侪身至发达星球排名前列，可惜短短风光过后，却是一年不如一年，越发没落了。
怒火虽迟但到，她愤怒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晃动起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出去！”
肖四方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块平整的墙体废墟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
心中刚升起的敬仰，又碎了一地。
惊坐而起，那只万恶的手提箱已经不见了，四周只有一个同样沐浴在阳光中的挺拔背影，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懵了的肖四方终于反应过来，耳边是他高兴地哼唱声，而她自己的四肢却只能抱在一起动弹不得。
面具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此刻它们含着微微的笑意，背着光却如同迎面的阳光一样刺眼。
岑薄动作优雅地合上手提箱，隔着箱子轻轻抚摸，脸上的愉悦毫不作伪，“刚刚好塞进去，我早就想这么试试了，真好玩。”
“早安。”
肖四方只觉眼前景物一倒，人就已经被塞进了手提箱里。
肖四方满腔的怒气就在这简单的两个字和被挡住大半的美色里烟消云散了，委实不争气。
“就是这样呀。”
从墙体上跳下来，她看了一下时间，出来时是六点，现在也不过七点。
清晨无限好，浅金的天光加持了他的美貌，再加上魔力滤镜，肖四方没有多想，愣愣地走了过去。
“这颗星球美吗？”
岑薄站起来，这次的笑容略大，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温柔地朝她招手，“过来，我教你。”
前头的人忽然发问，肖四方环顾四周，点点头。
肖四方的目光终于离开他的脸，落在空无一物的手提箱上，“坐手提箱……是什么意思？”
“理由是什么？”
“唔。”目光在她腰间挂着的布袋子上一扫而过，岑薄应了一声，侧身打开脚边的手提箱，“那就罚你坐手提箱出城吧。”
为了回答好这个问题，肖四方把嘴巴闭上，认真地打量起四周来。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热烈，岑薄不太适应她那双那么圆又那么亮的眼睛，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不过想想，觉得她是难得可以出去放风，就跟小孩子出去郊游兴奋过头，便又把这事放下了。
X-366沙化情况远没有338重，这颗星球在灾变前似乎就是被植物覆盖的，如今除了原本高楼变成废墟，多样植被由球棉取代，此外天朗云清，没什么沙尘感的风轻轻吹拂，阳光惬意，似乎和从前也不该有别的区别了。
“对、对不起。”肖四方喘着粗气，目光灼灼盯着他，“我来晚了！”
放眼望去，无数球棉生长在平坦的原野上，也长在拥挤的废墟堆里，细痩的枝干托着拳头大的褐色棉包，从长出来就是干枯的叶子被稍猛烈的风一吹，摇摇曳曳飘至地面，忽而又被吹起，再次落下。
肖四方可不知道她的打算，早在六点钟宿舍门刚开的时候就急匆匆出门了，可惜赶到那个出口的时候还是晚了一点，一身便服外头罩着大风衣的圣父大人已经坐在长椅上，脚边还放着一个超大的手提箱。
球棉虽然是目前一发现植物中唯一不需要供氧的植物，但也不是任何环境都可以生长的，它无惧风沙，但对土质要求极高，X-338一共就两个球棉培育场，还得专人精心打理才能有不错的收获，哪像这颗起源星，四处发芽，到处生长，棉包里的棉品质还在一般水准以上。
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X-366半废墟星，是X系列编号中仅有的五颗拥有大气层的星球之一，更是这五颗星球中，唯一一颗在所处行星系中和恒星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的星球。”
卢意憋气一个星期，终于在周日早上决定把这个垃圾流民堵在卫生间揍一顿解气的时候，扯掉眼罩坐起来，却又发现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岑薄微微侧目，似乎有些讶异她从星球所在说起。
肖四方倒不是真的不愿意搭理卢意，只是看到她一直鼻子不是眼睛的，也不可能主动去触她霉头。再加上确实忙，不但自己要学习还要给肖八面做远程指导，哪还有空仔细去揣摩她的情绪。
肖四方看着眼前的球棉，认真地说了下去：“因此这里有温和的光，令人舒适的风，随处可见的球棉。也因此，在这三点上，X-366的居民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看到的感受到的拥有的，都一样。”
“死鸭子嘴硬。”格瑞塔摇摇头，转身走了。
“366和338大不相同，它比338美太多了。”
“哼！”卢意倔强不低头，“我又没错，才不做那么恶心的事情。”
小女孩的胸口憋着一股气，一股无论是外城人还是内城人，想不到也不敢想的气。
格瑞塔挑着眉头，当着面又是一脚踢在她屁股上，“还没和好？”
岑薄笑了，伸出手放在她的头顶。
屁股忽然被人踢了一脚，满腔情绪被撞翻，卢意愤怒回头，“谁啊，不长眼……格瑞塔老师。”
“孩子气。”
没想到周六的实战课，她又被打脸了，两人还是组了队，可直到课程结束，肖四方也没跟她说一句话。不跟她说话也就算了，居然主动跑去向一个蓝眼睛示好，真的是想多了，除了她谁会给一个流民好脸色，活该被嘲讽！
肖四方皱皱眉头，有点不高兴，她是很认真的，怎么又孩子气了。
她就不信了，这个肖四方还能一直拿腔作势！
被白色手套包裹住的手指从头顶滑至眼前，在她的眼皮上轻轻靠了一下，肖四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是实战课结束后，她的脸黑得媲美锅底，这个肖四方居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难道还想她先开口吗？做梦，恶心！
“好了，你再看一次。”
不过她没开口，只是这么想了想，然后用鼻子哼了一声，算默认了。
手指离开，肖四方睁开眼睛，那颗燃烧着的恒星正在往地平线落下，所有球棉既迎着光也背着光，风吹着恒星带来的暖意，空气泛着些微潮意，包裹住每一寸皮肤。
卢意心想，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一起，简直在说废话。
“还美吗？”他又问。
上课铃响了，肖四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走过去，不过没有像平时那样死皮赖脸地笑，语气相当平稳正经：“这节课我们还是一起？”
肖四方依旧点头。
不过既然已经拒绝了，再纠结也没有意思，她臭着脸想，那个不识好歹的流民，等会儿上课最好识趣一点，不要触她眉头，那她还可以考虑迁就一下那只没恢复的手腕，放放水。
“理由呢？”
可鬼使神差，她还是拒绝了。
“它让我感觉到很舒服。”这一次的肖四方终于没有发散思维，就事论事去看待这个不同的星球，说完后她转过头看了看被面具挡住的脸，反问道：“您觉得美吗？理由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圆圆的组队请求，明明好朋友是知道了周二发生的事情，想要给她解围，不让她尴尬。
一颗棉包炸开，飘出白色的絮状物。它们四散而去，轻盈自在地飞行，其中一缕没有跑远，就近落在了岑薄的肩膀上。
周四实战课如期而至，卢意抿着唇站在场地中间，僵硬地像一块木头。
他慢条斯理伸手掸去，答道：“不觉得，丑极了，你觉得美真令人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