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我不要。”
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岑薄身上,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手忙脚乱地从空间钮中取出两把枪递给他:“你帮帮忙,就在空中就可以,你的枪法这么好,能帮我们牵制……”
肖四方错愕地停下来,“什么?”
不带情绪的嗓音让肖四方冲动的大脑冷静下来,“对,不能死,得让大家活下来。”
“这与我无关。”岑薄笑着推回她的手,“更何况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们百害无一利,是你们自己一意孤行。”
“那你也还是会死,陪着他们一起死有意义吗?”
他拒绝了,而且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拒绝。。
肖四方心急如焚:“昨天的事情我负主要责任,不能不去!”
这一瞬间肖四方的大脑里想不了更多的东西,也耽误不起更多的时间,她握紧了手中的枪,朝着其他四个人的方向赶了过去。
然而肖四方腰间一重,人被迫转了回去,出手阻拦的岑薄依旧弯着一双笑眼,“对方有备而来,你们去了只是送死。”
岑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褪去。
其余三人闻言大惊,下意识也转身回去救援。
他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下方的一切,眼底不时浮起幽暗的红光。
她义无反顾地掉头往回冲。
明知百害而无一利也要去做就是喜欢?
“是双栓炸弹!罗拉——”
那还真是不知所谓。
然后直直掉了下去。
经过刚才那么一打岔,冷静了一些的肖四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鲁莽地冲回战区,而是和罗拉一样选择上了机甲。
琳琅回头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红色机甲冒着浓烈的黑烟,巨大的破口离了这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去年要来的能量盒还没有用过,不用担心耗能问题,所以使用可以配备了粒子炮这种高杀伤武器的机甲无疑是保护大家的最优选择。
肖四方上来了,岑薄自然也跟着一起走,几人飞出去还不到两百米,身后突然响起轰隆巨响。
困死在机甲的罗拉生死未卜,琳琅三人疯了似的把敌人从机甲附近驱赶开来,竭尽全力不让他们再有朝罗拉下手的机会。
其余四人咬牙,负伤的他们战斗力直线下降,对于此刻的罗拉来说确实是个拖累,于是重新拿出飞行器,躲避着扫射而来的子弹往上冲。
可他们也没有余力在去打开机甲了,绝望地能撑一秒是一秒,盼望着巡检执法官能早一秒赶到。
罗拉眼中一片猩红,架起两只粒子炮,嘶吼道:“去死吧——”
“他妈的死在这些下作货手里我真的不甘心!”
机甲对付不了异形还对付不了人吗?!
“说得跟我就愿意似的!”
“老娘有机甲,怕他个毛!你们先走我没有顾虑,能把他们全都干掉!”
“要是我没补充库存,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那你……”
“已经回本了,罗拉已经帮我们拖了四五个垫背了!”
“快走,我拦住他们!”
“我们不会死的。”
罗拉挡在四人身前,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重重回响在四人耳边。
话是这样说,可谁都知道没什么希望了。
对方有枪又是有备而来,要不是罗拉有机甲在身,他们根本撑不过三秒。
远处飞来的子弹不断从他们身上擦过,甚至还有少数因为躲闪不及而在身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操,这帮龟孙!”戚风咬牙切齿骂道。
十秒钟内没有支援他们都死定了。
“是昨晚酒馆那些人!”
正在他们做好心理准备随时可以牺牲的时候,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忽然又散开了。
敌人来势汹汹,竟然足足纠集了十六人,肖四方艰难地在众多人群中辨认出了一张略感熟悉的脸。
“退!妈的他们还有人有硬家伙!”
独自往另一块区域搜索的罗拉已经看见了这一幕,愤怒与悔恨几乎将她的心生生撕裂,两秒上机,操纵机甲冲了过去。
“炸弹呢?炸了它!”
“罗拉——”
尽管落后了二十年依然充满了压迫力的机甲冲到最前面,粒子炮打开绕着四周就是一顿扫射,将人和怒骂声一起冲散。
深藏在碳化层下的敌人纷纷举枪冒头,枪林弹雨之中,肖四方几人都没跟人交上手,就已经负了伤。
护在他们前方的机甲舱门打开又迅速合上,一枚空间钮远远地抛了过来。
“这是个圈套,大家小心!”
“我还有防护罩和武器,你们自己看着用!”
作为老江湖的琳琅反应不可谓不快,双肩一抱朝前滚去躲开直奔她心脏而去的子弹,只在背部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不能立在这里当靶子,要把人再冲开一些!其他的就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正在她想说让大家再上去观察一下的时候,一直跟在琳琅身边的女人发难了。
机甲不能停,只要她还在,那些人就不敢把炸弹浪费在罗拉那边。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了,这片碳化层按照厚度来说确实很符合植物异形出现的条件,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保存的太好了,按照她的经验,植物异形横扫过的区域应该非常的混乱,至少碳化物会碎裂地比较细,怎么会还大面积残留有灾前植物完整的形状呢?
简单分析完,肖四方操纵起机甲,全身火力大开选定一个方向就冲了过去。
肖四方机灵地装作没听到,把注意力集中到脚下。
被她瞄准的人怒吼:“快炸了它啊——”
“年轻就是好,能长这么高……”
“炸个屁你想一起死吗?!”
碳化层是真的厚,像琳琅这样的身高一下去直接没到大腿根,害她嫉妒地瞥了四方一眼。
“两台机甲啊我们惹他们干什么?!”
琳琅捂了捂一直贴在心口的异形感应器,道:“好在这附近都没有异形感应,地毯式搜索也不成问题。”
“可现在能停吗?!停下来全军覆没的就是我们!都上——”
如果是活人还能用生命扫描器到处转转,可尸体扫不出来也不可能做出回应,要找人就得把这片儿能翻都翻一遍了。
机甲的移速极快,如果不是罗拉为了保护同伴故意挡在前面没动,再加上没防备这些人敢这么近使用炸弹伤人伤己,也不可能直接被他们炸毁机甲,落到这个地步。
“植物碳化层太厚了,不太好找。”
绿色的机甲绕着圈驱赶敌人为琳琅他们争取营救时间,舱内操作台的键位上两只手快得如同残影,一滴又一滴汗水从额际滑下。
戚风仔细观察过下方地形后,感到相当棘手。
不好,许久不练习的手就要支撑不住这样的操作了。
“就是这里。”女人指着下方一块相当平坦的位置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们就在这里发现了植物异形。”
十指肌腱酸胀痛,继续操纵全凭意志力坚持。
几人踩着飞行器很快抵达目的地附近。
再次锁定目标解决掉一个敌人,身心双重压力下,她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没关系,看热闹不消耗力气。”
乔休尔怒吼一声,终于撬开了扭曲的舱门,被安全气囊包裹着的罗拉脸上一片血红,鼻翼轻微阖动,还有呼吸。
岑薄唇角微勾,摸了摸她的头。
“戚风,你来,让我去会会这些垃圾!”
温暖的热度在冰冷的手腕上一触即离,而被这温度激起的无限小颗粒却咕嘟咕嘟在那片肌肤上跳跃起来。
能看到人,但很显然她的身体又被卡住,只能让戚风试试能量热焰能不能把人从变形的机甲里切出来。
“要不留下来吧?”
而另一边,死伤不断扩大的敌人也撑不住了,拿炸弹的人下不了手不分敌友把好几个人一起炸死,而被追赶的人中有人牙关一咬,回身就扑了过去。
“至于您……”她抛开尴尬仔细观察了岑薄露出来的那部分皮肤,白到近乎发青的颜色令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又上手摸了一下人家的手腕,与记忆中相同的寒意从指尖传来。
谁想不到酒馆里的小冲突能闹出这么大的死伤,肖四方他们杀红了眼,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死了这么多同伴的敌方也杀红了眼。
摇摆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做出决定,小声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去搭把手。”
“我跟你拼了——”
作为唯一一个把那句“百害无一利”放在心上的人,她心里头隐隐生出了些危机感,但她自己又没能在哭泣的女人身上找出什么问题,不好在这种情况下质问……
粒子炮击中身体的瞬间,细细的异能射线自他手指延出拉至极限,划过机甲的右臂。
后者转过头,看起来倒不是那么甘愿。
深长的裂痕穿破内部的线路,闪亮的电火花一闪,右臂彻底失效。
岑薄看向拧着眉头纠结的肖四方,问:“你也去?”
一命换一臂,对于杀红了眼的双方来说都是足以影响战局的事件。
罗拉等人显然也是记起了这一茬,可看着女人也不像在说谎,最终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妈的全部集火废了这台机甲!粒子炮炸弹异能都给老子用上!”
肖四方蹙了蹙眉头,上回她遇到植物异形也差不多在这么远的地方,虽然说方向不同,但植物异形在同一个这么小的半径圆上出现,是不是太密集了一点?
“冲了,再不豁出去大家都要没命!”
女人欣喜若狂,道:“不远的不远的,离这里就一百多公里,很快就到了。”
机甲并非固若金汤的壁垒,被敌人不要命似的反扑围攻后很快趋于弱势。
人的逆反心理让她立刻就答应了罗拉的请求:“只是帮忙找一找人而已,应该也快的,问问她地点远不远?”
“散开,炸弹上——”
琳琅:“……这事儿你是不是就过不去了?!”
令人惊恐的爆炸声接连响了起来。
岑薄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个陌生的女人,道:“百害无一利。”
冲天的热焰与浓烟汹涌扑出,巨大的冲击波将沉重的机甲炸得四分五裂,高高飞起。
“什么?”
刚把人拖出来的戚风呆住了,琳琅爆发出极限热焰吞噬了那个肥头大耳的罪魁祸首,声嘶力竭:“周周——”
琳琅三人都习惯了,刚想点头答应,最后面飘来一道声音:“你们也喜欢她?”
熊熊燃烧的火焰后面,来时十六人现存四人的敌方无声撤退了。
罗拉古道热肠,自然是倾向于帮忙的,她回头,冲着队友们做口型——帮帮她吧。
争一时之气带来的代价太大了,大到无论哪一方哪一个成员都在后悔。
她急切地看着罗拉,“你们可不可以帮我去找一下,我愿意把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们,虽然不多只有两百万,但是……求求你们了!”
罗拉睁开沉重的眼皮,一阵剧痛就冲上了她的大脑,下意识的呻吟惊醒了戚风。
“他们不愿意帮忙也没办法,但我不能扔下她们不管,就算只剩下尸体,我也得把人带回来。可我实力太弱,又怕死,不敢一个人回到那里……”
“你感觉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刚才那支队伍就是救了她的好心人,但他们不知道剩下两个人在哪里,也不愿意帮她去找人。
罗拉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转动眼珠,试图往更远的地方望去。
原来就在昨天,她还是一个三人女子小队中的一员,可在狩猎过程中她们遇到了植物异形,一个照面她就昏死过去,等她醒来人已经在异杀会,而且已经是第二天了。
戚风读懂了她的意思,红着的眼眶泛起泪光,被他强行忍住了。
女人闻言又痛哭起来。
他腾出手,把早已准备好的氧气送到罗拉嘴边。
罗拉一头雾水,“你先说你怎么了,能帮我们一定想办法。”
“琳琅和乔休尔去找周周了,都……不会有事的。”
女人面具下的眼睛通红,她紧紧地抓住了罗拉的手,也没说自己有事没事,上来就哭求道:“你……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燃烧的火焰旁。
罗拉眉头一皱,立即上前扶人:“你没事吧?”
大腿被子弹洞穿的琳琅转身时一个踉跄摔倒在了被火势烤到滚烫的碳化堆里,伤势相对较轻的乔休尔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刚走出门口,一行人就看见一个瘦小的女人拦住了他们前面的几个男人,简短地交流过后,女人就被挥开,摔倒在地。
“你别靠近了,我去找,她一定没事的。”
众人边说边往外走,罗拉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插上几句话。
琳琅咬着嘴唇,挣脱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好。”乔休尔一口答应。
“你不知道,我在她没有第一时间出现的时候想过什么,当时我居然想,流民就是流民,自己能脱身就不敢来了。”
罗拉拍拍乔休尔的肩膀,道:“半年后再见吧,修复好了约我们出来再聚一次,然后大家一起送你去前线。”
“我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得找到她!”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几句,还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乔休尔不再多说什么,默默陪着她一起去找驾驶舱。
哼,不记仇是不可能的,不上眼药也是不可能的。
机甲的残骸有很多块,他们全部都确认了一遍,也没找到驾驶舱。
琳琅叹气:“你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跟他计较,白费力气。哦对了,你小心一点,他说他自己是都可以主义,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还没找过的,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堆。
“咳。”肖四方咳了一声,“正直”道:“有些人不是就缺这根筋嘛,他就缺,不要生气。”
琳琅拖着伤腿就朝火海中央冲了过去。
这确实是的刁钻了些。
“你冷静一点!”乔休尔将人拉住,厉声道:“如果她真的在里面,好几分钟过去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罗拉:“……”
“可她不在里面又能在哪儿?!你想告诉我她已经被炸成灰炸到让人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吗?!”
手指指向神情自若的岑薄,控诉道:“就是要我拿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点论据来证明我的论点,我怎么证明?”
两人都红着眼,相互喘着粗气对峙,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心畅快一些。
她不说还好,一说琳琅就气愤了,忙点头道:“对啊,我也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喜欢就是喜欢啊,我和她在一起感到高兴并且下次还想跟她一起玩那就是喜欢啊,可他……”
“咳咳咳——”
罗拉好奇问:“为什么讨论这个,这有什么好说的?”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两人错愕地转过身。
肖四方的心立即落了地。
厚厚的碳化物拱起,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琳琅萎靡道:“在讨论到底什么是喜欢。”
最后关头及时打开舱门,飞身跃出的肖四方昏迷了一会儿才醒过来,此刻只觉胸口剧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应该不是在聚众讨论她昨晚的丑态吧?!
四周寂静,只有火舌舔舐发出的哔啵声。
已经做好自我麻痹准备的肖四方昂首挺胸在空位上坐下,一句“早上好”喊得力有万钧,然后紧张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废了一点力气才站起来。
在岑薄的连环提问把人搞疯掉之前,罗拉和肖四方终于出现了,救人于水火。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
“周周!”一具温暖的身体飞奔而来,重重地抱住了她。
“为什么喜欢她?”
肖四方后退了一步,眼前又多了几个黑点,但朋友活生生地出现让她精神好多了。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她喘了一口气,才道:“你们都还好吗?”
琳琅翻了个白眼,“拜托,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喜欢她啊。”
“没事,都没事,罗拉也没有生命危险……”
岑薄说完,身体微微往后靠,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回到最初的问题:“所以,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和她断绝关系?”
“那就好。”肖四方忍住从胃里涌出来的恶心感,拍拍她的背,“我们得走了,这么多尸体,执法官来了说不清楚……”
当一个人自我承认他就是个冷漠无情无视他人的人时,就没有更多的话可以指责他了。
确实,己方全部存活对方死伤惨重,存在被倒打一耙的可能。
琳琅:“……”
琳琅点点头,本想扶着人走,可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还在流血的伤腿拖累得她还不如肖四方自己走得稳当。
他仔细地想了想,回答:“严格来说,我是都可以主义,这样做可以,完全相反的选择也可以。”
“乔休尔你扶她吧。”肖四方摆摆手,闭了闭眼睛轻轻捂住胸口,再次睁开,“有氧气吗,给我一瓶,我自己能走。”
话中带刺,恶意明显,但岑薄不会生气。
她的空间钮当时扔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在谁手上。
琳琅感觉到自己的人格有被侮辱到,念着他刚才的各种解答才没翻脸,压着火气反问:“你是不是那种绝对利己主义?”
“只有B级。”乔休尔正打算给她,“将就先用。”
这个问题很凶残,凶残到三人面面相觑。
“嗯……”
岑薄稀奇地看着他们,今天对普通新人类的情绪有了探索欲的他反过来提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按理说四方的存在对你们来说百害无一利,而且你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交往也不足够深,请问你们为什么还要和她牵扯在一起?”
肖四方拆开吸嘴就往里灌了一大口,但不知道是不是浓度太低了,她的胸口还是痛得厉害,只是觉得人更清醒了。
“哈哈哈哈原来你在想这个,她肯定没问题的!”戚风大笑。
火焰热度灼人,烤得四肢仿佛都要蜷缩起来。
“啊……”琳琅尴尬地撩了撩刘海,红着脸小声道:“那就好,那周周还是可以活很久的。”
五人重新汇合在一起,罗拉看到活生生的三个人终于放心了,由伤势最轻的戚风背着一起上了飞行器。
这话显得十分“何不食肉糜”,岑薄但笑不语,作为四人组中唯一的贫民阶级乔休尔扶额道:“琳琅,寿命短是因为他们的供氧量跟不上身体发育的需求,而不是他们吸收不了更多的氧气。”
飞行器缓缓升空,肖四方看着前方,只觉得眼前的黑点更多了,甚至还觉得有个黑点变成了跟岑薄一模一样的人形。
琳琅听明白了,她想了想,问:“那流民呢,他们的身体能吸收的氧含量和我们一样吗?这是不是他们寿命比较短的原因呢?”
她有点想笑,这是什么诡异的幻觉?
即使被他们充当百科全书,今天的岑薄也表现地相当有耐心,用最通俗的语言跟他们解释:“无论什么东西都有趋向性,人体细胞天然趋氧,在氧浓度达到临界值以前,氧气对我们的身体都起到一个补足作用,直到饱和。”
等飞近了,她清清楚楚地看清了人的样子,才发现这哪是生出了人形的黑点,分明就是本尊。
“所以修复其实就是把过氧化的细胞逆向脱氧,把已经粘连在一起的各种结构重新拆开,所以人体才会在这个过程中痛得死去活来。”戚风自我总结了一下,然后又问:“那为什么日常吸氧的时候,我们不但不会感觉到疼,而且会觉得很舒服呢?”
她停下来,忍着眼前不断跳动的黑点问:“你还没走啊?”
终于收拾好出门,另一边的岑薄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难得的在和戚风他们聊天。
“嗯,想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有人活着回来。”岑薄伸出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帮她拂去头上和衣服上的碳化物,“出乎意料,恭喜你们。”
但这种话没法说出来,要不是喝醉了她连想都不敢想,只好讪笑着把这件事带了过去。
他说的是,肖四方正想为了这死里逃生的喜悦乐一下,前方的琳琅发现人没跟上来已经掉过头来,面色铁青地抢过话头。
那是因为他真的很低温了,她也真的是发自内心觉得人可能快不行了。
“跟这种见死不救的人说什么,快走!”
“你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没?你说那个高仿货没有温度,你还问他是不是快死了哈哈哈——”她笑得不能自己,“哎呦周周,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问出这种话来哈哈哈——”
岑薄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洗漱完后,肖四方终于体会到了罗拉说的那种浑身一轻的感觉,她的心情随之好了很多,正在把刚弄干的头发扎起来,倚在卫生间门上的罗拉忽然又哈哈哈笑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肖四方的脑子已经莫名其妙地开始嗡嗡作响了,但她还是顽强地听清楚了这句话并且做出了回答:“琳琅你误会了,他和我不是我和你们这种关系……”
或许大部分“断片”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曾经明确地被拒绝过,她有记在心里。
“好像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人都已经难得开了金口提醒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卷入是非,和他有什么关系。
肖四方撞墙的头一顿,缓缓转过来。
如果他愿意帮忙,肖四方会感激涕零,不愿意帮,也无从责怪。
知道她指什么的罗拉哈哈大笑,安慰她道:“这有什么,你知道有些人喝醉了会断片吗?你就假装自己也是那类人就好了。”
肖四方本想把后面那一串话都说出来的,可她胸口是在是越来越痛了,说不动了。
“我完了,我完了……”
血腥气越来越浓地要往喉咙口涌,她忍不住朝岑薄伸出一只手,“有纯氧吗,我胸口有点……”
肖四方笑不出来,沮丧地把脑袋砸在墙上。
话没说完,一口血从她嘴里呕了出来,然后就像打开了闸门似的,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只有浑身一重的感觉。
她下意识伸手去捂,但只是凭白又染红了一双手。
见过各种醉态的罗拉并没有把她昨晚的失态放在心上,笑眯眯问:“睡得好吗,有没有浑身一轻的感觉?”
连环爆炸的冲击波不是那么好容易抵御的,区区一个防护罩并不能让人安然无恙。
肖四方抹了一把脸,下床去开了门。
“周周——”
“周周,该起床了。”
耳畔是琳琅惊慌失措的呼喊,整个画面落在岑薄眼中,是红的,又像是白的。
厚厚的门板被人大力敲响,没给她留太多自怨自艾的时间,罗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失去了正常温度的手下意识接住了向后仰倒的身体。
咚咚咚。
他是可以看着肖四方去送死而无动于衷的,但好像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正如上一次在这个星球上他给出的回复。
酒精,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的糟粕,没有之一。
——只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自然会保护你的。
打架,笑,哭,还跳到人家身上,蹭人家的脸,揪人家的裤腿……
手套脱落,早已临近枯竭的源泉遵循承诺奉献出最后的力量。
肖四方目光涣散地坐在床上,脑海中闪过一幕又一幕尴尬到能把脚趾头抠断的画面。
他轻轻一叹:“百害而无一利就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