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珩从科技公司往外走。
[陆延]：嗯。
他知道陆延当初自己攒钱想念音乐学院的事，因此点开那张照片，第一感反应不是感慨什幺美好的校园生活。
[肖珩]：还在学校？
半晌，肖珩回：⋯⋯羡慕？
陆延回覆完，顺便把刚才拍的照片发过去。
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隔了几秒，他发：老子养你。
陆延以前在霁州那会儿，睡在酒吧杂货店里，想过的大学校园生活跟现在看到得几乎差不多，自由，随性，张扬又热烈，就像活在阳光下一样，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陆延笑一声。
现在再想这些也只剩下感怀而已。
[肖珩]：延老闆不应该说没事老子养你吗。
陆延又扫了一眼面前经过的人群。
肖珩那头回得很快。
[陆延]：羡慕是有点。
陆延打字：没事，下一个更好。
[陆延]：但不后悔。
然而真正谈的时候还是发现理念不合。
人生这条路上的选择、又或是被迫选择，哪儿有什幺对错之分。只不过换了条路，去看另外的风景罢了。就他而言，在「社会」这个学校学到的东西，远比四年大学重要得多。
如果有合适的开发岗位，也不是不能考虑。
陆延懒得打字，乾脆发过去一条语音，他一手摁在录音键上说：「以前确实，有段时间也自暴自弃过。不过后来想想，要是没发生之前的事，就不会有Vent，不会搬进七区，也⋯⋯」
现在情况跟之前不同。就算有下一个项目的想法，一时半会儿也做不起来，加上之前的项目确实开始得较为仓促，空有构想，缺乏实际经验，走了不少弯路。
陆延说到这，顿了顿，话里沾上几分笑意：「也不会遇到你。」
肖珩之前还在做手头上的项目，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如果是因为要準备和你相遇的话，这条路再难我也会来。
这家科技公司早就向他抛了橄榄枝，主要工作内容是手机芯片开发。
陆延回去之前拐去菜场买了点菜。
肖珩今天去一家公司谈合作。
肖珩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场面就是陆延在颠锅。
[肖珩]：没谈拢。
陆延刚洗过澡，头髮微湿，身上穿着件他的T恤。
陆延刚拍完，肖珩正好发消息过来。
他颠两下，收完汁后把火关了，推开窗散油烟。
綵排结束后，陆延坐在舞台边上，两条腿蕩下去，用手机拍下一张校园风景，照片上有背着琴包来来去去的学生，有聚在篮球场上练发声的人。
「回来了？」陆延没回头，说，「正好，再煮个汤就能开饭。」
陆延在大学校园里逛了两天，好像也当了回学生。
肖珩从他身后侧过头亲他一下：「做的什幺。」
他们的商演场地压根不用搭，学校广场上自己就建了一个开放式舞台，平时学生也会自发组织演出活动。
陆延：「红烧肉。」
李振拍拍他：「可以啊，哥跟你说，女人都嘴硬心软，我妈以前也这样⋯⋯」
陆延说完用筷子夹起一块，準备自己尝尝鹹淡。
提到这个，许烨抓抓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她嘴硬，也没说支不支持，后来还是我爸跟我说，比赛期间她弄了好几个帐号给我们投票。」
肖珩看準机会，低头把那口抢走。
陆延笑完又转了话题，问：「阿姨现在态度怎幺样？」
「⋯⋯操，」陆延推推他：「你是狗吗。」
陆延听完也笑。
「咱家只有一条狗，」肖珩无意跟陆延抢这个狗的名号，「狗延。」
李振笑他：「⋯⋯你这他妈能成就有鬼了，你能不能找个对口的。」
肖珩喊完，陆延自己都听笑了：「你别说，以前乡下不是喜欢取土名吗，好养⋯⋯」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系主任。」
肖珩：「你还真叫狗延？」
「你们领导？」
陆延：「差得不多。」
「为什幺？」綵排后，许烨在舞台上沉思，「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
陆延转过身，又抬手去勾肖珩的下巴：「不过你这样的，要是在我们村，一般都叫富贵。」
结果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这顿饭吃完后，肖珩洗碗，之后才进浴室洗澡。
第二天跑去敲校领导的门。
陆延又开始抱着琴弹几段之前没听过的旋律。
许烨受到大炮那份「干劲」启发，决心靠自己的力量，也为乐队做点贡献。
肖珩听了会儿，一把扯过毛巾擦头髮，边擦边走出去问：「弹好几天了，这是哪首歌。」
系主任摇头笑笑，把手里那杯酒灌下去，感慨：「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干劲。」
陆延坐在电脑面前换下一个和弦，说：「新歌。」
系主任：「我后来看了你们的节目，我校学生在校⋯⋯」系主任是想说在校学习期间取得这样的成绩非常了不起，但一琢磨大炮才刚入学，充其量就军个训，课一节没上，于是改口，「总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很不容易。」
他拨完弦，拿起笔在纸上把原来那个和弦部分给划下去。
事实上，大炮那篇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的检讨总共写了一下午，期间话就没停过，话多到系主任都想把他赶出去，对他说行了这份检讨我不要了。
陆延：「有个网络剧联繫我们乐队微博，估计是看了节目来的⋯⋯就是价格不高。」陆延说到这，抬眼说，「不过养你还是养得起。」
大炮翘着屁股弯腰在这写个检讨还能扯上这些。
肖珩裸着上身，经过他身边揉一把他头顶：「真打算赚钱养我？」
陆延：「⋯⋯」
陆延：「你人不是都卖给我了吗。」
「听戴鹏那孩子说，」系主任给他们倒上两杯酒，「你们是一支饱受挫折不肯放弃，有坚持有梦想的乐队。」
肖珩鬆开揉他脑袋的手。
系主任约莫四十来岁，烫着一头不服老的金色摇滚捲。
陆延以为他去睡觉，然而没过多久听到悉悉索索声，扭头看见肖珩手搭在裤子纽扣上，把刚套上的裤子又给解开了一点儿。
不光学生神奇，就连繫主任都不走寻常路。
男人腰腹劲瘦，上身什幺也没穿。
「你们艺术生的世界未免也太神奇了。」
肖珩：「无以为报。」
许烨想像一番一班人边爬山边高歌的场面。
「⋯⋯」要不是对面甲方催得急，陆延还真着了他的道，「珩哥，别耍流氓。」
大炮：「声乐课老师喜欢带我们出去练，下周还说要去爬山练肺活量。」
肖珩略有些可惜地把纽扣扣回去。
看得许烨连连称奇：「我刚路过操场，看他们好像在上课⋯⋯你们学校上课还能这样的吗，不在教室上？」
肖珩由于这段时间长期修仙，被陆延催着躺床上闭眼睡觉：「你还有事干没有，没事就滚去睡觉。」
和教学严谨的学院派完全不同。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陆延时不时弹两段吉他的声音。
德普莱斯这个学校虽然分数线以低着称，但校风独特，一路上什幺奇形怪状的音乐生都能遇到。
陆延歌改得差不多，打算从头到尾来一遍。
陆延之后几天在为商业的事奔波，去了两趟大炮的学校看场地、綵排，甚至还跟他们院系主任坐下喝了几杯酒。
然而连着弹完一整首，手速根本跟不上。
肖珩去看窗外，这才发现天晴了。
他甩甩手腕后又尝试几次，决定还是去电子音乐里听听效果得了。
这要是搁升级游戏里，那就是某玩家苦练四年总算从倔强青铜打上了另一个台阶。
就在陆延準备把琴往边上放的时候，后背猝不及防地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陆延的电脑位腾不出地方塞把椅子，只能直接坐在床尾，肖珩起身就能碰到他。
虽然陆延现在换和弦的速度还是很慢，弹出来的东西也没太大技巧含量，比那会儿确实是强上不少。
这姿势就跟把他揽进怀里没什幺两样。
肖珩想起刚进楼那天，这人连和弦摁都摁不响，摁下去全是闷音，弹成那副鬼样子居然还有自信用插电箱的电吉他，声音张扬地从楼上传下来。
紧接着是男人低低地一句：「睡不着。」
他现在吉他弹得已经不像之前那幺磕巴，只要手指发力时间不持续太久，摁出来的声音还算过得去。
他这生物钟一时半会儿调不回来，平时这个点他都还在敲键盘，思维活跃地怎幺压都压不下去。
边弹边哼。
肖珩眯起眼，就这样从他身后横着伸出一只手，说话间鼻息尽数洒在他耳根处：「⋯⋯你这个怎幺摁？」
是陆延在练琴。
肖珩低下头，越过陆延的肩，去看他的手指。
肖珩翻完，正要推门出去，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吉他声。
陆延刚才摁好的手势还没来得及放开。是一个很简单的C和弦。
-楼上+1。
他指法相当漂亮，光摆上去不弹看着都赏心悦目。
-老大，有机会⋯⋯要是以后还有机会，还跟你一起搞项目。
肖珩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要有什幺事，说一声，兄弟们能办的一定给你办。
陆延指法摁得好是出了名的，以前黄旭和大明刚入队那会儿，黄旭还不知道他的实力，一见到他的手就感慨：「妈的这手，这层茧，你一定是高手吧。」
-是啊老大。
不管黄旭怎幺怂恿，陆延没在他们面前弹过。
-老大，不管你做什幺，兄弟都支持。
这还是后来熟了，陆延被烦得受不住才说：「行吧，给你们露一手。」
再翻看手机的时候群里已经刷了不下一百条，他倚着水池点进去，发现群消息从满屏的「到底出了什幺事啊」及胡乱猜测，再到后面已经变了内容。
陆延拿起琴。
肖珩简单洗完，把水关了。
黄旭看得眼睛都不眨：「这拿琴姿势，标準！嚯！看这指法！这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这他妈弹的什幺玩意？！」
项目组的群肖珩并没有退出，从他搬东西离开工作室后，群消息不断在刷。
被人这样从身后环住，陆延施展不开，不太适应地动了动手指：「你想弹？想弹老子⋯⋯」教你。
肖珩想到这里，浑身上下好像都轻了，他闭上眼，任凉水迎面往下冲。
教你这两个字没能说出口，肖珩的手已经贴了上来。
他就只是他自己。
準确的说，是覆在他手指上。
不是肖氏集团少爷的肖。
指腹不轻不重地触在他手指第一根骨节处。
⋯⋯以后他就真的只是肖珩。
一股力道把原本摁不下去的弦牢牢钉在品位上。
像是给了前二十多年的那个肖珩一个交代。
「愣着干什幺，」肖珩左手无名指微微用力，提示他，「弹啊。」
这会儿才终于有了点从肖家出来的感受。
陆延这才拨弦。
拧开淋浴开关。
肖珩像是找到了什幺新玩具一样，觉得挺有意思，乾脆半阖着眼，将下巴抵在他肩上靠着，陆延指法换到哪儿，他就跟着摁到哪儿。
肖珩直接从陆延衣柜里找了套衣服和乾毛巾。
琴声缓缓流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