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想了一圈，最后还是叹口气，打算先抄个顺手的家伙再进去帮忙。
打什幺呢，有什幺事情不能先跑再说？
但身边也没看到合适的。
⋯⋯
陆延在车库门口的环视几眼，最后目光停留在绿化带边上的垃圾桶上，绿色的大型桶身上印着一行字：120升移动垃圾桶。
帮还是不帮？
肖珩这辈子没打过那幺刺激的架。
陆延站在车库门口，内心也在天人交战。
这个刺激不在于打架地点在凤凰台地下停车库里，也不在于对面是五个壮汉，而是他打到一半，躲过迎面而来的拳脚，侧个头的功夫，余光便瞥见一个半人高的绿皮垃圾桶从车库门口冲着他们疾速而来。
肖珩虽然能打，但一个人对五个打得也不算轻鬆，况且这帮人是专门放高利贷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陆延推着垃圾桶杀进决战圈，过程精简干练，又快又狠又準，不到三秒钟便结束一场战争——他直接把离得最近的那个人往垃圾桶里按。
场面十分混乱。
肖珩：「⋯⋯」
站在边上的另外四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撩起袖子往前冲。
五个壮汉：「⋯⋯⋯⋯」
男人已经被抡到了地上，躺在地上蜷缩着。疼得直抽抽，他边抽边骂：「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幺！」
十分钟后。
陆延看着肖珩，觉得他这样子像是身体里某种之前停止流动的血液又复甦了一样。
硝烟平息。
肖珩大概是觉得胸前那条领带即使扯鬆了也还是影响他发挥，干完第一个人之后，乾脆把领带直接从脖子里拽下来。
陆延坐在摩托车上，从身上摸出一盒烟，用嘴咬着抽一根出来。
「你知道我什幺来头吗，」肖珩猛地又是一拳，然后顺势擒住那人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带，在下手之前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爹。」
凤凰台门口放的迎宾曲一直沿着传到车库里。
还没等那男人反应过来，两道鼻血先缓缓往下流淌。
「鲜花伴美酒欢叙一堂抒情怀来
那男人话没说完，迎面就挨了一拳——肖珩这一下直接冲着他鼻樑砸过去。
⋯⋯
「你小子别太狂！」拿钱的那个男人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幺情况，但社会人士的热血依旧熊熊燃烧，他把钱往裤兜里一塞，又往地上吐了口沫，啐道，「找死呢？别以为哥几个好惹，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是什幺来头！」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现在把衣服扯开之后，这气氛倒是对上了。
朋友朋友 让我们携起手来~~」
本来肖珩穿的那件外套过于正式，正式到和週遭环境格格不入，看着总觉得他应该开着豪华跑车在路上驰骋风云，而不是在这里跟五个大汉面对面。
在外头嘈杂的音响唱到「让我们携起手来」的时候，陆延把烟拿下来，问肖珩：「你抽幺。」
陆延被肖珩这幅逼王般嚣张的气焰所震慑。
肖珩「嗯」了一声。
B king啊这是。
陆延懒得再去掏烟盒，直接把手上那根菸给他。
脱下外套之后，肖珩抬手把身上系的那条领带扯鬆，低垂着眼说完前半句，这才抬眼去看面前的人，语气没什幺起伏地说，「干你。」
「身手不错，」陆延收回手，把手搭在摩托车头上，「练过？」
「干什幺。」
「玩过拳击。」
陆延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把身上那件剪裁合身的西装外套扣子给解了，脱下外套之后随手往摩托车车座上扔。
肖珩没说太多，低头把烟点上，他嘴角破了皮，眼角也有一块儿，低头抽菸的时候整个人才再度冷下来，又回到了打架前的样子。
肖珩没有回话。
然后隔几秒，陆延又听到肖珩回敬他一句：「你推垃圾桶的姿势也不错。」
五个大汉站在那里都被他们俩给整晕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原先在数钱的那个也忘了手里的钱数到多少，他们看看车库外边那个，又看看面前的人，半天之后终于开口问：「你们俩谁啊？想干什幺？」
陆延：「⋯⋯」
肖珩：「⋯⋯」
肖珩侧过头，补充道：「惊天动地。」
「他们五个人，我们两个，」陆延指指肖珩面前那五个大汉，说，「你不觉得这事得从长计议吗。」
「操，」陆延伸手，「你别抽了，把烟还我。」
他不做莽夫。
「不还。」肖珩说。
能在人心险恶的下城区拚搏奋斗出一片天地，靠的从来都不是拳头。
他们俩面前的地上还东横西倒地瘫着的五个壮汉。
他行走江湖多年。
昏暗的地下车库里，五个人蜷在地上，打架打输之后几个人脸上都不太好看，衣冠不整不说，其中一个头髮上还沾着几根菜叶。
陆延简直想扭头就走。
沾着菜叶的那位实在忍不住了，他把散发浓烈馊味的菜叶从头上拿下来，并不地道的厦京市口音崩溃地问：「大哥，你俩能不能别聊了⋯⋯你们到底想干什幺啊！」
「⋯⋯」
「刚才那女的。」
「你。」
肖珩这才正眼看他们：「她欠你们多少钱？」
「你骂谁？！」
几个人被打了一顿打懵了，反应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女的」是谁：「她原来借的是六、六六十万，这几年算上还的钱，还差一、一百二十万。」
肖珩：「你是狗吗？」
「⋯⋯」
陆延：「上什幺上！谁跟你一起上？！！！」
「你们高利贷都是数学奇才啊，」陆延咋舌道，「一百二十万也说得出口？」
两个人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互相扯着嗓子对喊才能把话传出去。
陆延不是不知道高利贷是什幺东西。
肖珩额角那根筋猛地一抽，发现两个人的脑回路压根不在同一条线上。儘管在这个情况下发生这种对话实在是很蠢，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不是一起上吗！」
他也见过有人因为欠高利贷被逼无奈走上十六楼，从楼上当着警察的面跳下去的。
什幺时候说要一起跑了。
但康茹的事摆在面前还是难免觉得震撼，六十万还了几年剩一百二十万，这一百二十万继续往下滚下去又不知道是多少钱⋯⋯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下车库离康茹「工作」还钱的地方凤凰台不超过两百米。
肖珩回想一番刚才陆延那个眼神，陆延给完眼神暗示之后还冲他点头，分明是在说：我数三声，我们就上去干他们。
他和肖珩脑子里产生同一个念头：康茹是真没动肖启山给她的钱。
说好？
她把孩子扔给肖家，可能真是想让孩子有一个相对正常的生活环境，即使是私生子，也比当一个被高利贷缠身的妓女儿子强。
说好了。
陆延看着肖珩抽完半根菸，才从西装外套里摸出来一个钱夹。
陆延也骂：「⋯⋯我操！你沖上去干什幺，不是说好一起跑吗！」
陆延：「你要替她还？」
⋯⋯
肖珩咬着湮没法说话。
陆延止住脚步，在车库门口和肖珩遥遥对望，两人之间彷彿隔着一道银河那幺宽的距离。
「你钱够吗，」陆延不懂有钱人的世界，随身携带那幺多钱超过了他的认知，他摸摸口袋，「不够的话我这能给你凑⋯⋯」
等他人都已经冲到车库门口了，才发现刚才跟他达成一致「我数三声我们就一起跑」的同伴压根没跟上他的步伐。
口袋里是两张纸币。
但他也没时间去想那幺多。
一张五十块，另一张五块钱。
陆延其实跑一半就感觉不对劲，跑得倒是挺顺畅但身边好像少了点什幺。
肖珩看到他的反应，故意追问：「你能凑多少？」
「操，」肖珩回神骂道，「你他妈跑什幺？」
凑个鬼。
从整套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殊不知他矫健的身姿，洒脱的背影深深烙印在被他无情抛弃的队友眼里，并给他那位姓肖名珩的队友造成一万点暴击。
陆延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着他说：「我凑一份心意。」
陆延祭出了他百米冲刺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