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姐最近很少直播，专心搞原创饰品淘宝店，陆延直播的时候给她打过广告，蓝姐隔天敲门，过来送了他几个小盒子。
这根链子还是蓝姐给他的。
陆延站在门口，倚着鞋柜，鞋柜附近并没有镜子可以照，于是他只能侧过头凭感觉。
他手里拿着的是防空洞那天戴过的那根细链子。
陆延手上那根细链子戴半天都没能顺利戴进去。
陆延在戴耳坠。
肖珩咬着烟起身。
可能是着了魔吧。
陆延正打算换一边戴。
⋯⋯
下一秒——
怎幺了？
手里那根细链子被人扯过去，肖珩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俯身凑近他耳边，察觉到陆延想扭头看过来，肖珩又伸出另一只手摁住他的头：「别动。」
他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肖珩说话虽然不客气。
肖珩不自觉地去摸手边那盒烟。
手上动作却放得很轻，陆延甚至没察觉到什幺，耳畔已经碰上一道冰凉的金属链。
陆延背对着他，那截若隐若现的腰，和那天防空洞里跟着伴奏小幅摇摆时的画面逐渐重叠在一起。
飞跃路三号防空洞。
这回肖珩没有再「嗯」。
陆延迟到半小时。
袖口过长，陆延把袖口折上去几折，弯腰去找配饰，又说：「要是快递到了，你先帮我收一下。」
「怎幺才来，」李振转着鼓棒说，「等你半天了。」
有水滴顺着往下，肩头那块儿衬衫被浸湿，浸成一块几乎透明的颜色。
陆延：「路上⋯⋯出了点状况。」
估计是嫌这鬼天气实在太热，没把纽扣扣上，衣摆鬆散地垂在两侧。锁骨往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人鱼线凹陷下去，半遮半掩地隐进牛仔裤布料里。
李振看一眼外边：「不会吧，能堵半小时？我出门那会儿路况明明还挺好啊。」
陆延头髮还湿着，上身是件薄衬衫。
「⋯⋯」
肖珩应完，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整个人往后靠，想暂时阖上眼休息会儿，却瞥见陆延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模样。
陆延心说，那是因为他坐错车了。
肖珩看着电脑屏幕，应了声。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幺出的门。
「嗯。」
去防空洞的路他明明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急急忙忙说：「我等会儿去排练，伟哥下午可能要来借酱油，你给他开个门。」
但等他坐上车，过去十多分钟才反应过来这辆是往反方向开的公交。
李振和许烨他们排的时间是每天下午一点开始到四点结束，陆延洗过澡，简单收拾完出来已经快十二点。
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蹲在路口抽了根菸。
⋯⋯
他感觉自己不太对劲。
肖珩盯着看了一会儿，把照片存下来。
李振还在说今天路况明明超级无敌爆炸畅通，陆延转移话题，他咳一声说：「许烨怎幺回事？」
陆延头髮应该是刚剪，髮尾还残留一点刚见面时染的杀马特颜色，一缕的极其豔丽的红混在里头。
许烨正一个人闷头坐在防空洞角落里。
照片上。
李振说：「他啊，上回在钳哥酒吧演出失误，他心里有点过不去。」
邱少风又表示疑惑：怎幺了？老大你不会是打算牢牢记住这张脸，日后路上要是狭路相逢就见一次打一次吧？
乐队重组，排练一段时间后，他们回酒吧演了一场。
[邱少风]：[图片]。
孙钳从许烨刚入队那会儿就开始不断询问：「那你们回来不？场子哥可是一直给你们留着呢，海报都提前给你们做好了，你看看，霸不霸道！」
[邱少风]：啊，那替课。我找找。
孙钳做的海报比他们乐队当初自己做的还浮夸，这个曾经也玩过乐队的中年男人心里始终有颗不灭的摇滚心。海报上，陆延站在最中间，一行大字横跨整个版面：魔王乐队涅槃归来！
[邱少风]：照片？什幺照片？
陆延说：「⋯⋯霸道。」
邱少风一时间脑子里没转过弯。
酒吧里依旧是震耳发聩的音乐。
肖珩发完，想起来他当时忙着给那孩子餵奶，不耐烦地说：不看，我有病吗。
孙钳提前一週就贴上了「V团涅槃归来」的海报，摆在最显眼的出入口位置。
[肖珩]：上次那个替课的照片，还存着吗。
陆延去之前其实多少也担心过「会不会没人来看」，「会不会其实没人在等他们」。
肖珩还没想出答案，手指触在手机屏幕上，已经打下一行字。
但陆延刚走到后台，孙钳就激动地说：「你知道来了多少人吗，妈的我一个酒吧都塞不下——」
当时他说什幺来着？
孙钳领着他往舞台那边看，还没开场，台下已经聚满了人，乌泱泱大一片：「这还只是一部分，场子有限，其他人外头排队。说了里头挤不下了，还站在酒吧门口不肯走。」
——「有照片，长得还挺帅，你要不要看看？」
陆延低头往下看。
看着这条信息，肖珩又想起来邱少风当时说的一句：
后台在二楼，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舞台上缭绕的烟雾效果，台下站着二百多号人，都在等舞檯灯亮，偶尔有人说话，扯着嗓子喊V团的名字：「Vent！」
肖珩无意间把聊天消息往上滑，落在两个多月以前，邱少风那条「老大我给你找了个替课」上。
这一声Vent从台下直直地传上来。
兄弟之间唠了两句。
孙钳话说到最后，已经激动到差点破音，他紧接着爆了好几句髒话，抖着手把烟塞嘴里。
[肖珩]：滚边去。
演出很成功。
[邱少风]：但我凭感觉！我预感能成！
除了许烨因为第一回上台，太紧张，失误几次。
[邱少风]：不知道。
「第一回上台，有失误很正常，我还从台上掉下去过。」陆延走过去拍拍许烨的脑袋，讲述自己转行当主唱的那些年。
肖珩笑一声，抖抖烟回：你他妈知道我这项目是干什幺的吗。
「当时也不懂怎幺跟台下观众互动，」陆延说，「第一次演出那会儿，整个场子冷得不行，不知道是还以为是冷笑话专场。」
肖珩难得找他一次，邱少风直叨叨：有什幺需要儘管找我，缺不缺投资？老大我觉得你这个项目非常不错，有市场前景，不如我和壮志给你投点钱？
许烨：「我、我就是觉得，给大家拖后腿了⋯⋯」
[邱少风]：行！这事兄弟立马给你办！
李振：「没有的事！」
肖珩说明来意。
许烨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邱少风很快回覆：老大，什幺事，吩咐。
排练结束，几人聚在一块儿唠嗑。
[肖珩]：在？
李振想到今天这日子，感慨道：「算算也快到咱的週年庆了，去年三週年好像就是差不多这会儿开的。」
等隔间门关上后，肖珩将系统通知关掉，又点开邱少风的聊天框，打算叫他帮忙去艺术系群里找找人。
之前说过四週年见，但当时其实并没有打算再去Live House开一场，这种演出投入太大，每年开一次经费压根支撑不住。
陆延装作无事发生，拿着衣服进隔间。
但提到这，陆延还是免不了回想起酒吧里，台下一双双手，和那声「Vent」，以及三週年演出上唸过的那张字条：我们四週年见。
你妈的怎幺和想像的不一样。
经历乐队差点解散这件事之后，陆延对舞台、对音乐、对台下的观众彷彿有了另一种理解。
陆延：「⋯⋯」
「我这段时间写了几首新歌。」
肖珩：「大哥？」
半晌，陆延说：「我们今年再开一场？」
[您已被群主踢出群聊。]
这个提议一出，反响热烈。
肖珩把手机转个面，凑到陆延面前。
全票通过。
陆延：「你看老子一出手——」
确定要开四週年场之后，几人讨论起场地、经费、时间等问题。
他发完，肖珩手机立马震了一下。
讨论间，黑桃队长找陆延试听他们乐队新歌：「你听听这段，我总觉得这段得改，袋鼠非说没问题。」
陆延发这种小广告简直得心应手，平时没少在各大群里打广告。
陆延从讨论区退出去。
「⋯⋯」
趁着黑桃调试设备的空档，陆延视线偏移几度，看到对面石砖墙壁上，刻的几行熟悉的名字。
发现他原先打的信息上又多了几行：你也是否心里也曾有个梦？是不是迷失在枯燥的课堂上找不到自我价值？来吧！来参与一个有志青年的创业之路！
对面那正好是他们乐队写名字和发表中二言论的那堵墙。
肖珩接过。
他目光在「肖珩」两个字上停顿两秒。
陆延用肖珩的手机打了几行字再还给他。
⋯⋯
肖珩把手机递过去：「你跟谁大哥，说话之前想想辈分。」
陆延正打算收回目光，却隐约看到那两个字边上似乎还有一行字。
「小广告不是这样发的，」陆延想指点指点他，最后还是直接伸手说，「⋯⋯你拿过来，大哥教你。」
陆延往前走两步，看清楚了。
肖珩咬着烟问：「有问题？」
那是一行：
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要求和酬劳。
——You're my wonderwall。
「你这样写不行。」陆延正準备去防空洞排练，他在衣柜里翻了一阵，拿着衣服起身，看到肖珩写的那段招聘信息。
肖珩写字就跟他的人一样，看似漫不经心，每一笔却凌厉至极。
勉强攒够初期启动资金后，他开始埋头设计自己的框架。由于刚起步，且目前项目内部人员只有他一个人，肖珩选择先从小项目开始，往微聊小游戏这方面靠。框架做出来后，打算去C大兼职群里发条小广告，找个会做动画的。
陆延好像知道自己到底哪儿不对劲了，除了呼吸声以外，他清楚听到自己胸腔里再也压抑不住的、心脏热烈跳动的声音。
肖珩做完先前那份工作，没再继续接活。
作者有话要说：
离五一劳动节过去整整两个多月，Vent乐队正式重组。
注：之前修BUG的时候把世界环境日改了，往前提了一个月，变成五一劳动节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