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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罗韧说:“送到聘婷和郑伯那里去了。”

他心中实在是有几分窃喜的,早上安排那一出的时候,他坚持要一万三唱白脸,果然,一万三一动粗,曹解放就跑了——再深厚的感情也会毁于家暴。这正是他乘虚而入,对解放示好的好时候呢。

这话一出,曹严华倒还好,坐在边上休息的一万三下意识地猛然抬头,同一时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动作太过,又赶紧偏转了脸。

罗韧没吭声,如常进了酒吧。那一头,曹严华急急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他:“小罗哥,我们解放呢?”

炎红砂在边上看了个满眼,冲着罗韧做鬼脸,用嘴努了努一万三。

郑明山也不看他,冷笑着说:“又不是为你。”

罗韧笑笑,过来坐到一万三身边,说:“你要是想瞧瞧她也可以去,她生病那会儿,你照顾她不少。”

出门的时候,他和罗韧擦肩而过。罗韧并不看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一万三有点尴尬:“这……不太合适吧?好不容易藏起来,别暴露了。”

罗韧给郑明山打了电话,一刻钟之后,戴着压得低低的旅游小帽的郑明山进了酒吧。他不跟任何人说话,径直坐到角落里。炎红砂捧着酒单过去点单,郑明山打开酒单,不动声色地取了里头的画纸,看了一会儿嘟囔了句:“太贵。”然后起身离开了。

罗韧还没来得及说话,炎红砂“噌”地一下把脑袋伸过来:“想去的话,我有办法!”

三处,下一步,得有个靠得住的生面孔去排查。

五分钟之后,炎红砂接了两个电话,头一昂,吼得全酒吧的人都能听到:“外卖!十字街那个怪味楼,蓝山两杯。还有对街的银店边上,卡布奇诺加起司蛋糕。”

斩获巨大,一共看到三处有竹子的宅子,巷子名和走向都记得清楚,。话间,一万三就把简图画出来了,标出了地标性的店铺和方向,一目了然。

十分钟之后,一万三一只手拎满塑料打包袋,出门的时候装腔作势:“我都这样了,还让我送!”

午后,几乎绕着整个古城遛了一圈的一万三和曹严华终于回来了,那张画不见了。一万三的意思是做戏做全套,他在路上复印了十来张,都贴出去了。

炎红砂憋不住笑,问罗韧:“我聪明吧?”

郑明山模棱两可地说:“我也不清楚,要么问问他,要么……随意吧。”

罗韧心神不定,明知道郑明山不可能这么快有消息,还是时不时地去看手机,敷衍着回答她:“是,聪明。”

罗韧只是请他抓一只曹严华追赶的鸡,抓到了送到这儿放着,至于是吃还是不吃,还真没说。

炎红砂得意,转脸时,忽然看到青木抬头看了她一眼。

郑明山皱了一下眉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颗心忽然怦怦跳得厉害,又有些懊恼,想着:“刚刚不应该笑得那么开的,牙都露出来了。”

听到“吃”这个字,曹解放神情惊恐,全身刹那间一凛。

一万三伸手敲门,手心发湿,喊着“外卖”的时候,觉得声音特不自然。

罗小刀还是挺有人情味的嘛,这两天人过不来,心里还是惦记他们的——这不,让人送了只鸡来,还是野味儿,真稀罕。

郑伯过来开门。他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一万三了,乍一看到,笑得嘴都合不拢,引他去见聘婷,对聘婷说:“还记得小江吗?你生病的时候,他老陪你玩儿,那时候你分不清楚,还叫他‘小刀哥哥’,罗小刀听了还吃醋呢。”

看来没什么恶意,郑伯松一口气,看看鸡又看看郑明山:“送过来……吃?”

聘婷赶紧从画架边站起来,向一万三点头,说:“你好啊。”

反应过来的郑伯赶紧点头。郑明山指指地上的曹解放:“罗韧让我送过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

好在,那个男人先说话了:“你们是罗韧的亲戚?”

一万三不自在起来。他的胳膊上打着石膏,和曹严华跑了一圈古城,衣服起褶了,头发也乱了,裤脚上还蹭了土。

定睛去看,是个中年男人,身形微胖,脸色阴沉,那只鸡的嘴上绑了透明胶带,两只小腿之间用细绳系着,神色很愤怒的样子。

反观聘婷,坐在画架前头,穿着得体,头发都一丝不乱。她在画画,人也美得像一幅画。

贼?偷鸡的?大白天翻墙?

她说话时,对他客气礼貌,再不是之前那个拽着他的胳膊叫“小刀哥哥,追小鱼”的聘婷了。

那人身形相当敏捷,翻身下墙,把一只鸡扔在地上。

像两个世界的人。

聘婷吓得“啊呀”一声,一手摁到画架上,差点把架子推倒。

一万三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好。”

她正想着,墙头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

他把手里提着的外卖袋递给郑伯,顺便扫了眼院子:“那个……我们那只鸡呢……”

聘婷抬起头,越过墙头看隔壁高处,那里,是罗韧的房间,每天晚上,都能看到房里亮着灯,罗韧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不提这鸡还好,刚提起来,郑伯一拍大腿:“你们那鸡,不是买来吃的吧?那得成精了吧?”

郑伯笑起来:“虽然人没来,电话打过啊。青木先生不是跟我们解释清楚了吗,罗小刀在外头惹了麻烦,怕连累我们,才让我们藏好的。”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聘婷咬着嘴唇,答非所问:“小刀哥哥也不来看我。”

郑明山走了之后,郑伯就琢磨着这鸡该怎么吃。公鸡、母鸡他都侍弄过,但山鸡……还真是头一遭。

郑伯出来,说她:“聘婷啊,在外头画画晒不晒啊?要不然进屋吧。”

于是他回屋,去查山鸡的烹煮方法。

支着画架,对着墙,身边是水彩调色盘,画面上却是灰扑扑的墙,光秃秃的墙面,还有剥落的墙斑。

曹解放开始在院子里散步。

与此同时,聘婷在小院里画画。

按说,它的两只脚被小绳系住了,就跟脚镣似的,是没法大步走的——所以说曹解放颇有适应能力呢,据聘婷说,画画的时候她抬了一下头,看到曹解放挪着小碎步,跟日本女人似的,一扭一扭就进了厨房。

两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一路找鸡去了。

后来,郑伯进了厨房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刀了,而曹解放卧在地上,安然不动,就跟母鸡要孵蛋似的。

下头有一行字:承蒙送还,必将重谢一百元。

郑伯拉一万三进屋,指着靠近灶台边的一处:“谁晓得那刀就在它的身子底下压着呢,这小畜生,我敢说它知道刀是怎么用的,肯定拿绳子磨刀口来着,后来一溜烟地跑啦。我让聘婷拦来着,聘婷不敢,那小畜生翅膀扑啦啦的,飞上墙头就不见啦!”

寥寥数笔,画得惟妙惟肖,的确是刚刚那只鸡的风采。

一万三心里一沉,想着:“坏了坏了。”

几分钟之后,两人又出来了。一万三的伤还没好,吊着一只胳膊,曹严华拿着一张“寻鸡启事”。

曹解放哪能真听懂怎么“做戏”啊,所以早上那一出,他真的是气势汹汹“赶鸡”来着,一脚踢过去,曹解放的小眼神可委屈了。

两人横眉冷对着进了酒吧,看热闹的人群不散,透过酒吧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万三站在窗边,“唰唰唰”地画着什么。

如今挣脱了束缚,当然不回去了,天高地阔的,还不知道疯哪儿去了。一万三后悔那张寻鸡启事没多贴两张,赏格没有多提两倍——一百元,貌似没什么吸引力啊。

一万三梗着脖子跟他吵:“不就一只鸡吗?屁大点事,老子给你找回来还不行吗?”

郑明山找到第一家。

曹严华就地跺脚,冲着追过来的一万三发火:“鸡呢?!不见了!”

大门紧闭,没有动静,他不经意似的围着宅子转了一圈,后墙靠近僻静的街巷,少有人走动,是最佳的翻入位置。

大多数人唯恐避之不及,也有三两个作势要去拦的,都被曹解放闷头乱冲和翅膀扑腾的气势所慑服。但见曹解放三下两下,展翅高飞,忽而上了这家墙头,忽而进了那家院子,然后就那么不见了。

行动之前,他先找了家地势高的店,很快看了一下院内,确信没人之后,迅速贴墙翻进。

后头跟的是惊慌失措的曹严华,大叫:“帮帮忙,帮帮忙,拦住它……”

这边的建筑,院墙不算很高,所以他虽然不像木代那样会什么壁虎游墙,进出还是不成问题的。

伴随着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呵……哆……啰”,游客忽然发现,有一只山鸡,跟离弦的箭似的,从门内飞逃了出来。

落地,迅速寻找掩体,目光很快在院内扫视一遍:没有生活气息,不像别的住家宅院一样晾晒衣服,应该不是自住——在当地,这样的房子或是用来置产,或是短租、日租给游客,或是……有问题。

“平时对你那么好!就踢了你两脚,能怎么样?”

房子的后门虚掩,郑明山疾步走过去,正待伸手推门,身后忽然传来“咦”的声音。

日头渐高,人流渐多,古城的大小店铺陆续开张,就在这个时候,聚散随缘酒吧门口处,忽然响起了一万三的怒喝声。

他心里一凛,迅速贴地滚翻过去,看也不看,出手如电,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锁住她的脖子。

…………

骨软肤嫩,身量小小,是个六七岁的外国小姑娘,一头金色的卷发,怀里还抱着个洋娃娃,像是被他吓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于是一万三表示,他有一个看似荒唐实则可行的法子。

糟了,是外国游客,还是个小孩儿。郑明山有点怵,他一只手依然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别说话。这手势大概全球通用,小姑娘眼泪滑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郑明山把手拿开时,她抿着嘴,用英文小声说了句:“叔叔,别杀我。”

起初,罗韧想借助万烽火,但青木表示反对,理由是万烽火的信息买卖面向所有人,很难说猎豹之所以找到这里,有没有万烽火方面的人帮助——向他打听些无伤大雅的事可以,但是一旦涉及行动,还是亲力亲为来得放心。

这情形实在在预料之外,郑明山觉得应该转身就走,但是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她几句。

如果木代是隐秘地把消息送出来的,那么他们绝不能大张旗鼓——周围有猎豹的眼线,一定要做到不动声色、看似随意地去查。

“从哪里来的?”

他和青木设法排查古城的地貌,借助了网页地图,也搜了无数的图片,但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斩获——在国内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有限,无法精细地查看每一处的卫星地面照片。

“澳大利亚。”

罗韧觉得,一万三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谁带你来的?”

…………

“妈咪和爹地,还有爷爷、奶奶。”

炎红砂又好气又好笑:“它听不懂,它就是只鸡,它又没成精。能想个靠谱点的法子吗?啊?”

“他们在哪儿?”

一万三拿手点着曹解放的牌子:“解放,你要对得起这块牌子。‘一只好鸡’,好鸡的标准是什么?就是要懂得怎么去配合,听明白了吗?”

她怯怯地伸手指向门内:“有的睡着了,有的在看电影。”

曹严华苦口婆心:“解放啊,我刚刚说的,你都听进去没有啊?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啊。”

郑明山嘘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叔叔走错门了,再见。”

一万三、炎红砂、曹严华,三个人围成一圈,圈子中央是半个小时前被强行晃醒的曹解放。只见它脖子上挂着两块牌子,眼神呆滞,脑袋偶尔点一下,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模样。

他笑着看那个小姑娘,还伸手给她敬了个礼,然后如同来时,迅速翻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聚散随缘酒吧一楼楼梯的角落处,隐秘地亮着手电筒的光。那是曹解放的豪宅。

小姑娘仰着头,看空空如也的墙头,顿了顿低下头,伸手牵住洋娃娃的手,低低哼唱了两句:“Hey,diddle,diddle……”

天将亮而未亮。

顿了顿,她蓦地回转头,向着门内大叫:“妈咪!”